花宇音倏地意识到自己竟在大哥和晴岚面前和这混蛋吵架,她脸一红,立刻收手。
晴岚虽然被花宇音怪异的行径吓一跳,但随即笑着挟了另一块鸡肉给她,然后也挟一块给原齐文。
「反正菜还很多,大家尽量吃。」
听着晴岚打圆场,花宇音觉得好闷。再怎么气,她也不该在家人面前和他争,好像她很小家子气似的。
她是怎么了?平常她不会这样的,她一向是冷静、聪明、成熟又自制,怎么每一回碰上原齐文,她就退化成小孩?
车好后来原齐文一直和花靖尧聊着世界经济趋势、近来美元持续贬值、油价上涨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两个同样聪明、有主见的人,一谈到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便滔滔不绝;讨论到观点相同时,两人都频频点头彼此附和,意见相左时,两人都为自己的想法辩论。
听得出来,虽然他们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彼此惺惺相惜。
花宇音和晴岚也不插话,默默地一边吃饭一边聆听着。花宇音看看晴岚,她温柔地望着花靖尧侃侃而谈的模样,彷佛少女望着太阳神阿波罗般充满爱和崇拜。而花靖尧虽然一直和原齐文谈话,却没有忽略她,偶尔替她盛汤,或是怜爱地望她一眼,那神秘的一眼里交换着无限秘密情意。
看到晴岚和大哥如此相爱,花宇音忽然又羡慕又嫉妒。她其实也好希望能有个人像花靖尧看晴岚那般看她,好想能有个人和她心意相通,彼此相爱。
不知道当大哥和晴岚彼此四日相对时,心里想着什么?又是什么感觉?仅是一个眼神就能了解对方心意的感觉,会是怎样的感觉?
这辈子,她也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吗?什么时候那个人才会出现?他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忽然,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脸,她整个人呆住了。等等!她怎么会想到他?
她猛地转头,看着正拧着眉聆听花靖尧说话的原齐文。他已将碗放下,右手仍握着筷子,但很明显已经忘了吃饭,正全神贯注在花靖尧的谈话内容里。
他专注的模样让花宇音的心一颤。
她急忙地调开视线,希望他们不会发现她无缘无故的脸红起来。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在刚刚,她发现,他专注的样子让她想起,她曾在另一个时候,见识到同样的专注。那时他在她上方,就是那样专注又认真地看着她,彷佛她是世界上唯一的女人。
「宇音?宇音?」
晴岚关切的叫唤猛然敲入花宇音混乱的意识,她抬头一看,他们都一脸疑问地望着她。
「妳怎么了?没事吧!」晴岚关心地问。
花宇音无法抑制地又脸红了。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事,呃……可能是太累了,这两天又没睡好的关系……」
「工作要做,身体也要顾啊!」晴岚笑着说。
「我知道,我会的。」花宇音回以微笑道。她看看墙上的钟,觉得时间差不多,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该是告退的时候了。「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吧!我先上去休息了。」
正当花宇音打算起来时,原齐文却比她快一步起身。「我也吃饱了。靖尧哥,谢谢你的邀请,和你聊天很愉快。」
「咦?还有饭后甜点耶!你不吃一点吗?」晴岚诧异地问。
「不了,还有几份报告想在睡前看一看,我先上楼了。谢谢。」原齐文有礼地回答。
「咦?你上楼干么?」花宇音惊异地抬头看他。他不是要告退?应该是回家去才是,干么上楼?
原齐文扬眉望着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刚不是说了吗?我要看几份报告啊!」
「你,你不回家吗?」她呆呆地问。
「啊!」花靖尧突然叫了一声,花宇音心里蓦地浮起先前那抹不好的预感。「小音,我忘了告诉妳,齐文现在暂时住在我们家。」
「什么?!」花宇音大叫。
「因为他在台北没地方住,所以我请他来家里住。因为妳之前一直住小裳那儿,所以就没跟妳说。」花靖尧平静地解释,只是他接下来的那句话,让花宇音更加抓狂--
「他就住在妳隔壁那个房间。」
第五章
花宇音烦躁不安地在房间内踱步。
而令她如此烦躁的原因,此刻就在她隔壁的房间里。
可恶!大哥怎能这样对待她?让原齐文登堂入室,还住在她隔壁?他是希望她早点上天堂吗?
算了,她不能这么不公平,大哥并不知道她和原齐文之间的纠葛。他之所以让原齐文住进家里,不过是因为原齐文是爸爸好朋友的独生子。
爸爸不在,大哥自然就得代替爸照顾他好朋友的独生子,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啊--
天啊!她在干么?不过是爸爸好朋友的独生子住在隔壁而已,她何必那么惊慌?
花宇音颓然地倒向大床,大声呻吟。她在发神经!她居然叭啦叭啦地一直念着什么「爸爸好朋友的独生子」,她已经开始歇斯底里了。
冷静!冷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要是让那家伙知道他竟能影响她至此,一定得意地大笑、狂笑到脸部抽筋。
幸好她刚刚没有当场发飙,不然场面一定很难看。经历过今天下午那段争执后,她在同事面前已经有点尴尬了,她可不想在自己家里和那家伙大吵。她很清楚花靖尧不像同事那么好打发,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清她和原齐文之间的火花是怎么回事。
不行,不行,越想头越痛,她起身走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放水,倒入她最喜爱的栀子花精油后,她回到房间打开音响,芭芭拉史翠珊慵懒的声音随即在室内流荡。然后,她开始卸去脸上的彩妆、洗脸,看见浴缸差不多七分满时,她脱去衣物,踩进温暖的水中。
随着肌肤一点一点浸入热水里,一股舒畅的感觉从脚趾传到头顶。她轻轻吁口气,被温热柔滑的水包裹着真是再舒服不过了,在疲惫的一天之后泡个舒服的澡,是她纡解压力最有效的办法。
往后一躺,浓馥的热水淹没她的身体。她闭上眼,任由蒸腾的水气扑在脸上,什么也不想,单纯地享受热水澡带来的快乐。
虽然没有半点声响显出异状,但一股奇异的刺痒感令她察觉到自己不是单独一人。她睁开眼,看见原齐文倏然出现在她的浴室里。
她没有放声大叫,仅是张大眼睛瞪着他,因为太过震惊,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原齐文从容自若地在一个藤编的椅篮坐下,透过氤氲的水蒸气,他那双靛墨色眸子看起来像子夜的天空。
「幸好妳没尖叫,不然那可能会为我们俩带来尴尬的场面。」原齐文冷静自若的模样,彷佛她在他面前入浴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花宇音深深吸入满是水雾的空气,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她说:「你在我的浴室里干么?」
「敦亲睦邻喽!」他说。「晴岚很好心,她说妳今晚吃得不多又错过桂嫂精心做的烤布丁,再加上她觉得妳和我似乎太生疏,所以要我拿些烤布丁上来跟妳一边吃一边聊天,」他有趣地看她一眼。「好增进彼此的感情。」
「那你也不能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未经主人允许就进门是很没礼貌的,你不知道吗?」她咬牙努力不让自己泄漏情绪,缩起脚紧靠着浴缸边缘,以阻止春光外泄。
原齐文耸耸肩。「我敲门了,但妳一直没回应,我怕妳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就自己进来一探究竟了。」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会发生什么意外?」她觉得她快忍不住想对他发飙了。
「哦,谁知道,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妳不知道吗?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意外伤害就发生在人们以为最安全的家里。妳迟迟没有回应我,正常人都会以为发生什么事吧?」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在光滑的磁砖上,坐在不怎么大的椅篮却一点也不显得局促,脸上又出现那种嘲弄、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真正让人不爽的是他的眼神
那么灼热炙烈,彷佛想将她燃烧似的,令人心悸不已。
不想再陷溺于他的眼中,花宇音即时调开视线。「现在你看到了,我没事,请你出去。」
「不要。」
没想到他拒绝得那么干脆,花宇音气得想骂人,但很少和人起冲突的她,突然之间却想不到什么适切的词。
她比较常骂的词就是「可恶」、「混蛋」……等等,但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更震撼的词汇,好吓走眼前这不速之客。
等等!她在干么?现在正面临非常时刻,怎么净想些枝微末节?
「妳的表情好丰富哦,在想怎么对付我吗?」他的脸突然靠近她眼前,满脸微笑。
「赫!」花宇音被吓得往后退,才发现自己的背已抵着浴缸,根本退无可退。
「你不要突然吓人好不好?」
「是妳自己想得太入神,怎能怪我?」他痞痞地回答。
「出去!」
「不要!」
「你到底想干么?」无奈她双手紧抱着脚,不能打他,不然她实在很想K他一拳。
原齐文忽然微笑地靠近。「我想做的事情很多,妳确定妳都想知道?」
一点都不想!她在心里大喊。直觉告诉她,他想的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明明是她自己先问起的,进退维谷的她选择保持沈默。
「胆小鬼!」原齐文笑骂。
他伸手探入浴缸,吓得花宇音差点松手,但他随即收手,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水都快变冷了,妳还要继续泡吗?」
原来他刚刚只是试水温。想到她刚才的反应,就令人觉得气短。
「你管我!」她没好气地答。
他到底走不走?难道要继续这样跟她聊下去?她的脚好麻、手好酸。
「我是关心妳,我们不该好好相处吗?我就住在妳隔壁,万一妳做『恶梦』,我可以尽快赶来,」
「来加深我的恶梦吗?」她瞪着他。他会不会太靠近了点啊?
他笑着拈起她一撮湿发。「看来我们得多加沟通才行。」
他指的是什么啊?花宇音一脸惊恐地看他。他不会又像下午一样「欺负」她吧?
「以后我们不但一起工作,还要一起生活,得多了解彼此,才能相处融洽啊!妳说是吧?」
「我如果说是,你就会离开吗?」
原齐文露出赞赏的笑容。「妳很会谈判嘛!好,如果妳答应每次见到我就给我一个吻,我就离开。」
「喂,你得寸进尺!」
他爆出一串笑声,那爽朗的笑声在满是湿气的浴室回荡。
「不逗妳了,快起来吧!免得感冒了。」他起身离去。「和妳聊天很愉快,下次再聊喽!」
直到听见关门声,花宇音才敢松开双手。
这死家伙!什么下次再聊?谁还想有下次啊?这种丢脸的「聊天」一次就够受了!
怕那家伙心血来潮又跑回来,花宇音连忙站起,之前泡汤的好心情都消失无踪了。
没料到她膝盖一软,整个人又跌回水里。
「啊!」
都怪她之前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脚都麻透了,又一下子就想站起来,才会栽倒。花宇音在心里暗骂自己笨。
「好痛!」她才一坐直,就感到手肘和臀部传来的疼痛。
抬起手一看,整个手臂都红了,看来铁定是瘀伤了。
就在这时,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原齐文一脸紧张地跑进来。
「怎么了?」
才一眼,他就明白她发生什么事。「妳跌倒了?」他笑问。「谁叫妳一直僵在浴缸里,有没有摔伤?」
「你出去啦!还不都是因为你。」可恶!因为疼痛还有他突然闯入,她根本来不及缩起脚遮掩自己,双手紧紧地摀在胸前,赶紧再度沈入水里。
原齐文不理会她的叫吼,从毛巾架上拉来浴巾。「来吧!」
花宇音红着脸动也不动地撇开脸。
「别闹脾气了,快点上来,不然真的要感冒了。」
但花宇音仍旧没动。
最后原齐文忍无可忍,用嘴咬着浴巾,然后伸手将她从水中抱起。
「喂!你干么?放开我!」
原齐文抬起脚撑在浴缸边缘,让她靠在曲起的大腿上,才空出手拉起浴巾的另一角将她裹好。
花宇音没料到他会这么温柔体贴地对她,一时问无言以对。
确定她包好浴巾,原齐文又抱起她走出浴室。他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察看她的伤势。
「哪里摔伤了吗?」他问,声音轻柔温暖、表情担忧,花宇音觉得心不由自王地震了一下。
「没有。」
他不信地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发现手臂的瘀伤。「这叫没有?妳太逞强了吧!」
他站起身来往她的衣柜走,摸索了一阵后,他拿出一套内衣裤给她。「妳先穿上,别下来。」
花宇音脸红地看着他手上的内衣裤,红着脸一把抢过。他在干么?随便拿她的内衣裤,像个变态似的。
没等花宇音开口,他转身离开。
他到底在想什么?突然冲进来,又径自翻她的衣柜、拿她的内衣裤,现在又一溜烟地跑掉,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猜不透他的心思,花宇音生着闷气穿上内衣裤,然后又下床到衣柜拿出连身睡衣,臀部和背传来的疼痛让她举步维艰,
唔……痛死了!难道他刚刚叫她别下床是因为早猜到她会全身酸痛?看来他还不错嘛,挺细心的。
她忍着疼痛抬起手、套上睡衣。平日稀松平常的动作,此时却变得异常困难。
「我不是叫妳别起床的吗?!」原齐文一进门看见她不听话地站在衣柜前,口气凶恶地大吼。
「我没事啦!」
他压根儿不理会她的话,再度抱起她回到床上。
「妳就是这么会让人担心,不要这么爱逞强行不行?受伤的人就该有自觉,不要老是硬ㄍㄧㄥ。」
虽然他口气不好,净是责骂,花宇音却感觉到一丝温柔藏在其间,尤其是他放下她的动作轻柔,令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一安放好她,他立即拿出药膏、旋开盖子,挤出一些透明的软膏在手上,一股凉凉的薄荷味传来,他轻轻揉搓后,示意她趴好。
花宇音紧抿着嘴,没有异议地转身趴在枕头上,一阵凉意敷上她的手臂,伴随而来的是他宽大的手掌及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摩揉捏。
「嗯……」花宇音不自禁地呻吟。
「会痛吗?」原齐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忍着点。」
花宇音不好意思澄清,她并不是痛得呻吟出声,而是他的按摩太舒服了,令她忍不住发出叹息。
重复同样动作、按摩完另一只手后,原齐文抽出面纸擦去多余药膏,起身正要叫她时,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哼,爱逞强的傻瓜。」
嘴巴上虽然这么骂,但他的语气里揉和一抹浓浓的宠溺,嘴角也微微上扬。轻柔地替她拉好薄被盖上,他坐在床沿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