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难道妳还是那么讨厌爸爸吗?」希雅真下知她是怎么了。
「不是……不是……我……」电话那头的希妮欲言又止,蓦然传来啜泣声。
「姊,妳怎么了?」希雅着急了。
「妳一个人幸福就够了。」
希雅听见这句话,像突然被打了一拳,先是整个人麻木,最后被痛觉剌穿了心,姊姊怎会说出这么苦涩的话?
「好了,我还有事忙,不再多说了,再见。」希妮说完便挂断电话。
希雅拿着手机,僵立着,她还没说自己就在旧金山呢!姊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这么反常,她得去找姊姊,没亲眼看到姊姊,她根本不能安心。
「希雅,妳起床了吗?」门外传来力拓磊的叫唤。
希雅心情低落地前去开门。
力拓磊也是刚起床,梳洗更衣后就来探望她,瞧见她脸色不太好,倾身采问:「妳怎么了?」
「你现在就载我去找姊姊好不好?」希雅很想快点见到她。
「需要这么急吗?我们都还没吃早午餐。」
「我什么也吃不下。」希雅一点胃口也没有。
「那好吧!地址呢?」力拓磊依了她,她看起来对姊姊思念至深,他不想让她失望。
希雅心底戚激,按了手机里的一串地址给力拓磊看。
力拓磊看了之后说:「应该是在中国城附近,我不是很熟,但去了再问问人也无所谓。」
「谢谢你为我牺牲了早午餐。」希雅很内疚。
「傻子,有什么好谢的,大不了在路上随便买个汉饱包吃,等找到妳姊,我再作东请大家去吃一顿大餐。」力拓磊抚抚她的脸颊。「最重要的是,妳得买件换洗的衣服。」
希雅一双水眸为他而晶亮,他不只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善良,还记得她的需要,她多 喜欢他的大方、随和,加上柔和的笑脸,这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他的手又搂在她的腰上,要她和他一起走出房外,她头一次感觉他的亲密举动也可以令她轻松自在,她不由自主地想倚偎他。
相同的他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但这可是出自百分之百的真心真意。
他们一同驾车出门去,依行程先到服装店买了件轻便的女装换上,才出发到中国城。希雅置身在旧金山这个充满新旧冲突的大城市,一点也无心去看它的热闹繁华,一心牵系着姊姊。
力拓磊果真在路上买了汉堡,简单地解决了民生问题,虽然希雅说过不吃,他仍是帮她买了一个上车。「待会儿饿了再吃。」他帮她放在置物架上。
她回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的贴心令她好窝心。
他们在中国城附近停车,徒步找寻手机里留下的地址,希雅以为姊姊会住在不错的房子,可是问了许多人,走了好多路,远离了光鲜的闹区,找到一条阴暗脏乱的小巷,建筑不但老旧,空气中还隐约嗅得到霉味,许多人家的楼上衣服就晒在窗外,像万国旗。
「应该是这里。」力拓磊仔细对照一问破旧水泥屋外的门牌。
希雅一看,真的是和姊姊给的地址吻合。「老天……」姊姊怎么会住在这么差的环境?她的心一阵阵痛楚,红了眼眶,
「没有电铃,直接敲门好了。」力拓磊敲了那道斑驳的门。
许久,一名头发斑白稀疏的老叟出来开门。「找谁?」
「这里有住一个叫和希妮的女子吗?她的先生叫颜立行。」希雅问,看到里头一片幽暗,好像有许多隔问,而且不像住家。
老叟指了身后说:「最后一问,妳所说的那女孩怀孕了,不过好像出去打工了,她老公也出去了吧……妳长得有点像她。」
希雅纳闷,她和姊姊是十分像,怎么老人家只是说有点像?
而她却没有胆量走进这里,她的心已碎,可想而知姊姊过得并不好,而且十分的不好。「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老叟耸肩,不置可否地退回黑暗中,布满老人斑的手取出一包绉绉的香烟,蹲在门旁点了抽。
希雅正要独自进入,力拓磊坚实的握住她柔弱无力的手。「我陪妳进去。」
希雅看到他黑眸里的好意,默许了他,紧挨着他,一起进了里头。
幽暗的光线下,她看清了里头是许多隔问的分租单位,空气很闷,充斥许多难闻的味道。
「快到了。」力拓磊说,一路陪她走到底,在此刻他的手充满力量,给她彷徨的心无限的安定感。
他们找到最后一间房,她试着旋动小门的门把,门是上锁的,姊姊果真不在。
力拓磊见她失望,立刻拉着她走向那位蹲在门边抽烟的老叟,代她发问:「请问你知道他们夫妇在哪里打工吗?」
「女的固定在一家唐人街的餐馆,男的好像不固定的打些零工吧!」老叟说了餐馆的名称。
希雅难过得胸口发闷,力拓磊道了谢,不发一语将她带离此地,走回唐人街,在快到姊姊打工的餐馆时,希雅突然拉住力拓磊,不愿再往前一步。
「怎么了?」力拓磊也伫足,转身问她。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让姊姊知道我来找她……只想……偷看她一眼。」希雅眼中含泪,她终于明白为何姊姊阻止她把实情告诉爸爸了,更明白她的情绪为何那么不稳,因为她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而她宁愿偷看姊姊一眼,也不让姊姊知道唯一的妹妹看见自己的生活有多么狼狈,她不想伤了姊姊的自尊!
力拓磊瞥着她消沈的神情,即使她没说明,也老早看出她内心的想法,她的顾虑全是出自善意。「不如,我先进去采采情形再出来告诉妳,她没见过我,不会造成尴尬。」他心怜她,自动出主意帮她。
「你可以认得出哪一个是我姊姊吗?」
「放心吧!」他自信地一笑。
希雅接受了他的好意,顷刻间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她就在外头等着,看着他定进餐馆里。
三分钟后他回到她身边,拉着她往另一条小巷走,她不知他要往哪里去?直到她从餐馆后的一道窗,看见一名站在水槽前不断清洗碗盘的女子,她的泪水迅速从双眼滑落,那正是姊姊希妮啊!
姊姊明显的变得好瘦,脸色蜡黄,已剪短的发满是油垢,远远看过去像个欧巴桑,而她无法阻止自己激动流泪。
「嘘……别这样。」力拓磊用身体阻挡了她的视线,拥抱住她,他无法消除她的痛苦,至少可以安慰她。
希雅把脸埋在他宽广的胸怀里,身子不断发颤,心底自责无能为力帮姊姊。
「喂,钱领了没?」蓦然从巷子另一端冒出的男人声音震住希雅,她抬眼从力拓磊的臂膀旁看去,见到颜立行,他的外貌也从风度翩翩变成粗俗不堪,身上的衣服又皱又脏,很难想象原来的他是什么模样。
姊姊探出头来,口气很差地说:「还没。」
「今天得缴房租了。」颜立行烦躁地说。
「你领的钱怎么不拿出来缴?」姊姊冷笑,往昔甜美的模样完全不复见,而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我今天工作没着落,哪来的钱!」
「没用的东西。」
「妳这婆娘!都怪妳要来这里,说什么美国遍地是黄金,随便也能生存。」
「我本来以为只要有爱,我们可以共度一生一世,但我错了,错得彻底了!什么狗屁爱情,没有面包的日子我再也受不了了!」两人隔着窗叫骂,吵了起来。
希雅已是泣不成声,无措到了极点。
力拓磊一回头也看到了,想必那男子就是姊夫颜立行,但他无法插手去管希妮夫妻的争执,只为眼前的希雅担心,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像是随时会支撑不住地昏过去。他没有问她意见,硬是把她带走,坚定的臂膀紧圈着哭泣的她,回到外头大街,找到停车处,将她送走。
车子迅速驶回他的别墅,她几乎已哭瘫了。
「下车来。」他低哄,把她带出车外,握着她的双肩说:「试着别再哭,深呼吸。」他希望庭院里的好空气能让她的心情乎复。
她摇头,不想跟着做。
「别这样,妳看起来快缺氧了,跟我一起做,吸气……吐气。」力拓磊放开她,认真地牵引她,还带头做深呼吸。
希雅看他如此热心,只好边啜泣,边吸气,但胸口的闷痛仍在。
「很好,很好,再来……看着我。」力拓磊眼看大有进展,除了欣慰更是加紧的鼓励她,同样带头做动作。
希雅打起精神,跟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
「有没有好多了?」他倾身问。
她摇头,仍是难过得要命。他没辙了,抓狂地按住她细细的肩头,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了,他想着,俯下头去用力地吻了她,要她觉醒过来。
希雅果然被这突来的「攻击」惊醒,苍白的脸迅速地晕红了,心中的阴郁瞬间被推挤到角落,她无法不屏气凝神地去留心他的吻,她这才正视到他今天为她做了好多事,只因她太过悲伤,而忘了告诉他,她对他不只是感谢,更有无数的感动,她真的好喜欢他的陪伴,那给她无助的心莫大的勇气和力量。
她的双手轻柔地缠绕住他的身子,更深更深地倚进他温暖的怀抱中,青涩地回吻他,无言地诉说她的情怀。
力拓磊心底大喜,她的反应好极了,他辗转卷绕住她的丁香小舌,动情的探索她的甜美;两人心底同时有两盏火苗被点燃了,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彼此的脉动变得急遽,体内窜升的热流让他们连呼吸都灼热了。
「别那么悲伤,我的心会痛。」他对她低语。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用唇封住她的话,轻吻她,在她的颊畔说:「没什么好谢的,我真的很关心妳。」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诚挚的眼波,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虽然她得嫁他真的是被迫的,可是她从来没有感到后悔,直到这一刻,她更发现自己是爱着他的,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晶莹的泪无声地坠了一颗又一颗,他频频为她拭去,拥着她低叹:「怎么又哭了?」
她仰望他,幸好她还不至于发现得太晚。「我好喜欢你,也爱你。」
力拓磊喜上眉梢,本以为要她喜欢他很难,但她竟然给了他一套「全餐」。
「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人在脆弱的时候都会想找个依靠,妳……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想找个依靠?」他得问个清楚,以免表错情。
「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是爱你,因为你值得我爱,只是……」她深深一喟。
「说下去。」他想知道。
「如果我们像姊姊那样结婚了也没有面包,我们的友谊和感情还会剩下多少?」
「别那么敏感又多忧多虑,我会努力挣钱,让妳什么都不缺,包括我的爱。」
希雅满眼的泪,满心的幸福,这是她从小到大听过最感动的话了,他可知他的笑脸散发着光与热,温暖着她枯竭的心?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忍不住哇哇大哭。
「不哭,不哭……」力拓磊摇摇头,抱着她拍抚着轻哄。人生的境遇真是奇妙,爱情这档事,早在三个月前都还不存在,现在他真实体验后才发现它像香醇美酒会引人入胜。
「走,我们进去洗个脸,然后叫外卖送吃的来,饱餐一顿后妳睡个午觉,我去工作,晚上再好好讨论要怎么帮妳姊姊。」他提议。
希雅没有意见,因为他已安排得周全,她暂且安心地随着他进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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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黄昏,力拓磊趁着希雅午睡末醒时出门去买灯泡,准备替她修浴室的灯,他开车到市区的大卖场选购,不一会儿便买到需要的灯泡,走到结帐处排队时,卖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安全人员围了过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八成是偷东西被抓包。」
「哎,肯定是的。」
力拓磊不经心地听到前面两个妇人在议论,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结帐后,从容地走往门口准备回家,正好撞见安全人员架着一名垂头丧气的黑发男子从他身旁走过,他刚好看到那男子的侧脸,霎时止步,那人怎么很像是颜立行!晌午时他在巷子里看到颜立行时,他正在和希妮吵架,也是这张侧脸。
力拓磊转身瞥男子一眼,看到一包糖从他背上掉落下来,安全人员停下脚步捡了起来,恶狠狠地咒骂:「竟敢在我们卖场偷那么多食品,你等着警察来。」
安全人员匆匆拖走男子,他一路求饶。「求求你们不要报警,我老婆怀孕了,不能受刺激,她会对我很痛心的……」
力拓磊确定他就是颜立行,他无法就这么走人,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毕竟他是姊夫,和希雅所关心的姊姊有极重要的关系。
他面容肃穆地走过去,紧随他们到警卫室,卖场主管已臭着睑等在那儿,像是准备对偷东西的人大加挞伐。
力拓磊在事情未扩大前出面说情。「别报警,他拿的东西一共是多少钱,我来付。」
主管本来不领情,在力拓磊一再交涉下,才同意以十倍的价钱放人,不予追究。
力拓磊刷卡付帐,领走颜立行,和他一起从卖场侧面的出口离开。
颜立行真不知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好运,会有人出手相救?
「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并不相识。」颜立行拘谨地道谢,毕竟他受过高等教育,曾经也是知书达礼之人,只因生活窘困,才自惭形秽且性情大变,他相恋多年的妻子更因此而变得愤世嫉俗,今天他会偷东西全是因为穷疯了。
「你先不必急着知道我是谁,我有些事必须和你谈谈。」力拓磊说。
颜立行看着这比自己高大的中国男子,他看来伟岸不凡,而自己只是个落魄的人,会有什么好谈?
「前面有家速食店,我们进去聊聊。」力拓磊心底已有份计划,只要颜立行接受,他将可以立刻改变现状。
颜立行思虑着,踌躇好一会儿才同意,两人一起进了速食店。
希雅醒来时天色已暗,她房里的灯没开,只有浴室里亮着灯。是谁来修好的?
她惊奇着,下床去试试那开关,一点问题也没有了,走出房门想去问力拓磊,他人在楼下客厅悠闲地看电视。
「我房里浴室的灯……」她还没问完,他就把她拉到腿上搂着。
「当然是趁老婆在睡觉时自动去修好的。」
希雅听着老婆这样的昵称从他口中说出,笑了起来。「你怎么也会居家修缮?」
「那是身为老公的基本功能不是吗?」力拓磊逗她。
希雅格格地笑。「你什么时候进房里来的?我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