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打量她一番,拍拍她苍白的小脸问道:「哦--内地来的?」
「不,我是台湾来的,我叫怀薰衣。」
「我管妳打哪来的,来我这白吃就不行!」老板娘翻了翻白眼。
薰衣收紧小手,鼓起勇气开口求情,「请你们听我解释……」
「有什好解释的?妳当我好欺负?」
老板娘好凶,火冒三丈像要打人似的,可怜的薰衣身子缩得更小了。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得都快哭了,柔弱的模样横看竖看都没本事欺负人。
「还说不是?点了菜不吃,没买单就落跑,分明是来捣乱的!」老板娘不肯善罢甘休。
「不是啊!我没有捣乱,就只有那道烤牛肉还可以吃,其他的都糟蹋材料了。」薰衣据实以报。
嘿!好大的口气?!
而且还是一项很严重的质疑。老板娘气得直跳脚,「我们东方在餐饮界是顶尖的,每一道菜都是超水准的,哪里出问题了?妳说!妳说!」
「顶尖也有失水准的时候……」那双深沉的黑眸散发凌厉的眸光,吓得她把话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去。
只见墨滔衡拉了张椅子坐下,刀凿似的脸庞仰起,直视着薰衣开口道:「妳说,说得出理就让妳走。」
他懒得追讨帐单,倒要看看这个小女人有多大本事,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薰衣眨眨双眸,看着那张酷脸:心里既迷惑又忐忑。
就就就这样吗?不用报警?不用还钱?不用洗碗盘抵债?也不拿菜刀追着她砍?只要她说出不吃那四道菜的理由?那她就「食话实说」喽!
他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深敛的眸子不耐烦的瞄了她一眼,「说!」
锋利的眸光又教她紧张起来,颤抖着声音说:「那道鱼子酱鲑鱼冻应该用野生鲑鱼,才能呈现细腻中融合着粗犷的风味,但是,你们用的只是一般养殖鲑鱼,口感差多了;海龙王汤……这汤火候不对,汤里的龙虾肉老了一点。」
「照妳说要怎么个煮法?」老板娘冷嘲的问。
薰衣想都不想就回道:「通常一只大约六百公克的龙虾,入沸水煮十二分钟是最佳烹煮时间,这样才能让鲜度、原味完全留住,尝出龙虾美味滑润的口感,但是每只龙虾大小有差异,该煮多久完全凭厨师的经验与直觉了。」
怯怯的视线瞄向他阳刚的轮廓,只听他对她说:「继续。」
咦?他……他相信她的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低垂着小脑袋再度开口,「尼斯沙拉必须淋上初榨橄榄油,那股纯粹的新鲜味洋溢着水果的芳香,才是这道冷盘的顶级美味,否则生菜再鲜脆也要大大逊色了;至于黑森林蛋糕,除了把大量的新鲜樱桃夹进在蛋糕中,在制作鲜奶油时,也得加入大量的樱桃汁,才是正宗的黑森林蛋糕,但是,你们的黑森林蛋糕里的巧克力太多了,苦味反而抢了樱桃的鲜味。」
呼--她一口气说完,感觉脸颊热呼呼的。
也不知道墨滔衡是否认同,害她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柔亮的大眼悄悄抬起,紧张的偷瞄了这个大男人一下,只见他始终冷着脸,一声不吭。
这时,星仔再度回来复命,「老板娘,楼下搞定了!」
「行了!行了!把刚才她所点过的菜照样送一份上来,我、要、试、菜!」
「是。」临走,星仔不忘瞥了薰衣一眼。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试过眼前的菜和甜点之后,老板娘抬头望向薰衣,说了一句,「妳是挺厉害的。」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鱼子酱鲑鱼冻口感太差、海龙王汤的龙虾煮得太老、尼斯沙拉的橄榄油不够完美,连引以为傲的黑森林蛋糕的鲜奶油也不及格,巧克力太抢味了。
这些对薰衣而言都是小儿科,只要看一眼食物的颜色及卖相就能分晓,毕竟是她「用心」的吃了二十年的功力。
但多年来的家教修养,让她还是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夸奖。」
「星仔!」老板娘往门口吆喝一声。
「老板娘,有什么吩咐?」星仔迅速应道。
「今晚是谁掌厨?」她冷声质问。
「是华九师傅。」
「人呢?」
「他……他喝醉了,由他的徒弟代班。」
「喝醉了?!我花高薪请他回来喝醉的?还坏了我的招牌!」老板娘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
砰砰砰砰砰!
剩下的菜被盛怒的老板娘给扔了出去,随即一声令下,「竟敢坏我招牌,把他给解决了,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薰衣晶亮大眼慌乱的眨个不停。这这这……好像港片里的大姐头一样,她要怎样解决那个歹命的厨师?
把人拖到暗巷里……一枪毙命?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老板娘余怒未消的来到薰衣面前,冷冷说:「把她也给搞定了,没事别来吵我。」说完,便起身要走。
搞定?!
薰衣倒抽一口气,大大的眼眸充满惊恐。
哇,不会吧!所谓的「搞定」,该不是要把她给卡嚓,让她成为明天社会版一角的无名女尸吧!
当场,她吓得小脸惨白,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要……不要杀我,我会……把钱还给你,我真的会把钱还给你!」她像是遇着猛兽的小动物,娇小身子咚咚咚的直往后退,缩到墙角胆怯的看着他。
「妳干什么?」老板娘单手抚着额头,朝墨滔衡使了个眼色,「叫她站起来。」
墨滔衡立刻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薰衣。
哗!他他他……走过来要亲自动手了!
原本缩到墙角的身子已退无可退,在极度惊惶中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紧闭着双目。
呜呜……不要死!她不想死呀!
突然,领口一紧,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不要啊--我发誓……发誓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
原本揪着薰衣的厚实大掌在提起之际,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揽进健硕胸膛前,因为刚刚他稍稍放开,这小女人就瘫软的要倒下,而且全身颤抖着。
啊--他烫热的体温贴到她的背上,薰衣察觉不对,连忙站直身子,可是他彷佛怕她会落跑似的紧紧扣住她的腰。
他的手好大,掌心好热,好有安全感……怎么了?她现在好危险,落在不明人物的手里,真是见鬼的安全,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要来这……
咦!她想起来了,脱口叫道:「我是来找周媚的。」
老板娘愣了一下,「找我?」
「妳是周媚……媚姨?!」峰回路转令薰衣惊喜交加的打量她。
「我就是周媚,我认识妳吗?」周媚定眼再看看,「没见过!」
「是这样的,我妈要我来找妳。」
「妳妈是谁?」
「我妈是殷英,她说妳会收留我的。」
「殷英……妳是殷英的女儿?」她凑近打量一下,「嗯,长得是有点像殷英。」
薰衣充满期待,小心翼翼的说:「是啊,我妈说妳会收留我的。」
「她说的我不见得要照做,妳还是回去告诉她,我很忙。」言下之意是没空搭理她。
唉!还说是姊妹淘呢,这么没人情味,可见妈妈的人缘也不怎样,还要女儿来投靠这种人。
但薰衣还是照母亲的吩咐,说道:「我妈要我告诉妳,她有妳要的食经,妳要是收留我,她就借给妳。」
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不料「食经」两个字像咒语一样,让美艳的脸孔抽搐了一下,瞬间周媚态度充满戏剧化,双手一揽,把她从墨滔衡手中抢过来抱住。「天啊!想不到妳长这么大了,我好想念妳呀!」
呃……用不着这么激动吧?瞬间成了抢手货,教她快窒息啦!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薰衣一颗惊惶不定的心总算得以归位,但却眨着清澈的双眼,有些无法适应周媚多变的情绪,因为从周媚激动的抱住她那一刻开始,接着又哭又笑的追问殷英的近况,待听完薰衣的「逃命」过程,她拍桌子猛骂怀硕德老糊涂。
「薰衣啊,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妳,妳爱住多久、留多久都不成问题,媚姨给妳靠,绝不会让那个老不死随便就把妳嫁掉!」周媚说得义气填膺,热情的拍胸脯保证。
然后,又听说墨滔衡一而再的误会薰衣,周媚气呼呼的说:「你也太鲁莽了,还不快过来跟薰衣道歉。」
啊?!道……歉,要这个绷着脸孔的男人道歉,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不不不不用了,误会而已,没什么、没什么。」她瞥了瞥静立在一旁的墨滔衡,那双黑眸就像雷达般扫了过来,直直的看着她,害她胸口怦怦眺。
周媚又说:「我说儿子呀,道个歉不会要你的命吧?」
儿子?!
他是周媚的儿子,不像呀,周媚像龙卷风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教人应接不暇,这个墨滔衡却像座大山一样,大风怎么吹他都没动静。
「媚姨,真的不用……」瞧,锐利的眸光像一支利箭似的,又笔直扫了过来,他这样瞪着她,她哪还敢要他的道歉。
「唉,人家生儿子我也生儿子,却是个木头儿子。」周媚抱怨一声,起身又说:「滔衡,薰衣就交给你搞定了。」
啥啊,她要走了?媚姨要扔下她了?
不只薰衣小脸瞬间变得苍白,连墨滔衡的表情也终于起了变化。
他微微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意思是,薰衣得住你那里,吃的、用的全归你负责。」周媚一口气说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刚才周媚明明说她会照顾她、收留她,还信誓旦旦要给她靠。
「我没答应她。」墨滔衡凶狠的瞪了薰衣一眼,好像在怪罪她。
「我答应她了,你是我儿子就有义务替我履行,而且,你是做保全的,她的安全交给你就对啦!千万别被她老爸逮回去,再说,她不能跟我回家,要是你爸见到她,那就惨了!」也不管儿子答不答应,周媚就这么走了。
「哼!」墨滔衡迈开脚步也要走了。
薰衣心头一慌,小手紧紧捞住他的衣袖,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瞧着他,像流浪小猫般可怜。
「放手。」他横眉冷目,瞧也不瞧她一眼。
「你要丢下我吗?」她扯住他的衣服,双手揪得紧紧紧,怕他真的跑了。
「对。」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怎么能够在这节骨眼扔下她不管?她用尽力气,紧紧扯着墨滔衡的衣角,坚决不让他离开。
「放手。」他瞪着那双雪白小手,眼底闪过不耐烦的火光。
她得鼓足了勇气才能开口,「不……不放……」
呜呜,不能松手啊,这会儿要是不赖定他,她还能上哪去?
那种表情太过吓人,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着他,小脑袋垂得低低,心儿怦怦跳个不停,怕是很害怕啦,但是仍不肯松开唯一的希望。
于是,他大掌翻转,一个巧劲甩掉那双小手,健硕的身躯转身离去。
「求求你,我没地方去了。」她亦步亦趋的跟过去,用最无助脆弱的表情望着他,求他别再赶她走。
「别跟来!」他回头喝令,她则仰起小脸,无言的望着他。
奇怪的女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了?还有那副脆弱无辜的表情,好像都是他在欺负她似的!
墨滔衡忍不住打量起她来,那是一张精致的脸蛋,肌肤像雪般白皙,大眼眸盈满波光,晶莹泪珠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水嫩嫩的红唇无辜得很,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唉!他彷佛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三章
薰衣亦步亦趋的跟着墨滔衡,他下楼她跟着下楼,他大步走她小跑步,他上车她就冲上车,他下车进电梯她也挤进去,一步也不敢落后。
终于来到一层公寓里,墨滔衡掏出钥匙开门,身后的小女人忙不迭的冲进屋里,惟恐被遗弃在门外。
噢!
突然,她低呼一声,在慌乱中捂住鼻尖,原来她整个人撞上他坚实的背,而他站在玄关上正准备脱鞋,侧过头,又是一道锐利的眸光。
「对……对不起。」她心慌慌的站在原处,眨着大眼一动也不敢动。
「进去。」墨滔衡拧着眉。
「哦……」她怯怯的视线瞅了他一下,如获大赦般跨过玄关进屋,找了张椅子坐下。
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左再看看右,尽是在屋内打转,就是不敢跟他接触,直到他进了自己房里。
屋里一片静默,不久,他又从房里出来,拿了一床棉被和枕头给她。
「谢谢。」她露出甜甜的笑,衷心道谢。
没反应。
他扔下棉被和枕头就要回房里,在他转身回房之际,薰衣又叫住他,「墨先生,请问我睡哪?」
他举手指向一扇门。
薰衣会意,趁他离开前又问:「浴室呢?」
无言的他又指指另一扇门。
看来墨滔衡为了她挺不高兴的,否则怎会连话都懒得说,不过她还是很感谢他,要不是他,此刻她一定蹲在街头痛哭,甚至遇上什么危险,各种可能发生的恐怖境遇一一在她脑中浮现。
所以,她又甜甜的致意,「谢谢,晚安。」
她那声音、那微笑、那神情,让墨滔衡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说不定……说不定他会栽在这个小女人的手上?
可恶!他干么突然会有这种怪念头?脚步迟疑了半秒钟,他径自走回房里。
这次,薰衣等了好久好久,仍不见墨滔衡出来。
环顾陌生的四周,她瑟缩一下咬着红唇,强忍着不要哭出声来,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离开家、离开父母身边。
不知自怜自艾了多久,她泪流满面的走进浴室,二十分钟之后,仍然泪不可遏的走出浴室,走进刚才墨滔衡所指的房间。
原来是一间书房,架子上的书排放得整整齐齐,墙角摆着大型地球仪,墙上挂着最新卫星拍摄的世界地图,最特别的是橱柜里摆放着各式的高压电击棒、三节钢鞭、射网枪、警棍、军刀等等,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仪器,这些大概是墨滔衡工作所需要的装备吧!
回过身,看到一张长长的皮沙发,哦--她懂了,这就是她今后的床,呜……想起她那张舒服、干净、香喷喷、软绵绵的床,她还是回去好了……
可是,她回得去吗?离开了台北,离开了家庭,离开了那熟悉的一切,身上又一文钱都没有,只好暂时栖身这里了。
她又哭了好一会儿,才筋疲力竭的屈就在沙发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第二天--
墨滔衡一大早醒来来到书房,发现熟睡中的薰衣像只慵懒的小猫蜷曲着身子,却不知这种无意识的小动作是如此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