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妈妈走过来,看了薰衣一眼,客气的问道:「小姐,妳可以帮我看着行李吗?我带孩子上个厕所。」
由于这对母子说着国语,薰衣又见小男孩急哭了,便欣然答应,「好,我帮妳看着。」
「谢谢妳。」那个妈妈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小姐,可以拜托妳先帮我把行李推到那个门口,排队等机场巴士好吗?」
薰衣顺着她所指的不远处方向,点点头答应,「没问题。」
「谢谢妳,漂亮姊姊。」可爱的小男孩拉拉她的衣服,还对她咧嘴一笑。
「不客气。」她推着行李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好像听见有人以粤语及国语说:「小姐,请妳停下来好吗?」
薰衣不以为意,不加以理会的继续往前走,然而,一只大手牢牢的扣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她猛然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结实,看起来很有型的男人,身旁还有两名航警陪着他。
「请问什么事?」她有礼貌的问。
「小姐,请跟我们往这边走。」其中一名航警以还算温和的口气说道。
薰衣不明就里的瞪着他们,「做什么?」
「我们只是想确定这些行李是不是妳的,麻烦妳把行李交给我们。」另一名航警说着广东腔国语回道。
「为什么?」她仰起小脸,跟一双深沉冰冷的黑眸恰巧对上。
黑眸是属于一张粗犷严酷的俊脸,就像是石雕似的没有任何表情,此时黑下见底的眸子,在她无辜的小脸上扫了一眼,以字正腔圆的国语回道:「因为那是我的行李。」
薰衣一脸茫然,还没意识到大难临头,「你的?!这怎会是你的行李?」
同时注意到这男人蓄着超短发和小短胡碴,穿着铁灰色西装,长得好高大,尤其有双好长好长的腿,皮鞋擦得发亮,是个好MAN的男人。
「行李箱识别牌上有我的名字--墨滔衡。」他冷声说,同时出示护照。
「真的……」薰衣拿起识别牌一看,果然端端正正写着「墨滔衡」三个字,和护照上的一样。
航警见状开口,「小姐,我们怀疑妳偷窃行李,请跟我们到警务处一趟。」
「你们以为我是小偷?」她仍然傻傻的看着他们。
「不然我的行李为何会在妳手上?」墨滔衡拉起识别牌,厉声的指责。
「我……」她倒抽了口气,被他眼中的严酷吓着。
「妳无话可说了吧?」他浓眉挑得高高的,充满鄙视的眼神令她羞愤不已。
她是无辜的呀!他凭什么用这种眼光看她?彷佛她真的很无耻似的。
小脑袋转了又转,半晌,薰衣才慢半拍回过神解释,「我……我是受一位太太所托,帮她看管这些行李的。」
「她人呢?」航警问。
「她说……带小孩去厕所。」唉,她再不够聪明,也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她在浑浑噩噩中被人利用做了「接应」,替人把赃物送出机场。
墨滔衡冷嗤一声,「我看妳们是同党吧?还唆使小孩子犯罪。」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激动的想为自己辩解,无奈「证据确凿」令她百口莫辩。
「小姐,请跟我们来。」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两名航警卫分别左右架着她,她双足不沾地的被他们拉定。
老天!这是何等荒谬的事啊?
她从没遇过这种事,要如何是好?惊慌与恐惧在她心底咕噜噜的乱冒,清澈的双眸衬着红润的唇,此刻无措得都快哭了。
墨滔衡无意间瞥了那双水眸--好无辜、好可怜呵,看起来就像一个迷路又摔跤的小女孩,找不到回家的路,骤然令他心头莫名一震,随即把视线移开,心中暗忖着,别被那些泪水骗了。
来到警务处,墨滔衡很快的办理好手续,领回自己的行李离去,而薰衣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不断地重复被侦询,也不断地重复同一个答案,都快累毙了……
终于,在她快支持不住时,那对母子因为在薰衣被指认为窃贼后,再度犯案而被逮了进来。
幸好他们还算有义气,承认是利用薰衣「接应」,加上她没有任何不良纪录,终于得以证实自己的清白,航警还好心的表示要送她到市区。
「请问可以送我到这个地方吗?」薰衣取出母亲写给她的地址。
航警一看,满口答应道:「哦,东方俱乐部很有名喔,没问题啦!」
约一个多小时之后,薰衣被送到目的地,已是夕阳西下,她站在东方俱乐部大门前,仰望着这幢灯火辉煌的建筑。
这是一幢位于郊外的俱乐部形式旅馆,布置优雅,风景宜人,许多人还特地开车来吃饭或喝下午茶。
一阵寒风吹来,她冷得缩缩脖子,不禁感到心力交瘁且饥肠辘辘,好想就此「飞」回温暖的家,有热腾腾的美食和暖烘烘的大床……
只是……唉,她有家归不得呀!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凄凉悲惨景象在她脑海中泛滥,长这么大没试过饿肚子的滋味,想了想,她决定先进去填饱肚子再说。
果然,一踏入大厅就没让薰衣失望,迎面扑来是美味多汁的英式烤牛肉的香气,还有风味独特的蘑菇酱也强烈袭来,等不及了,她几乎是冲了进去。
服务生立刻为她拉开餐椅,递上菜单,「晚安,小姐,这是今晚的菜单。」
薰衣接过菜单,指着菜单上的品名说:「鱼子酱鲑鱼冻、海龙王汤、尼斯沙拉、英式烤牛肉……嗯,甜点就来一客黑森林蛋糕。」
她一口气点完,期待的等着上菜。
第一道前菜--鱼子酱鲑鱼冻,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鱼肉,软嫩中带着圆润质感,尝起来嘛……呃,她摇摇头,再尝第二口,她放下刀叉,要服务生撤走。
服务生虽面露疑色,终究还是秉持着顾客至上的观念,为她上第二道--海龙王汤。
这道汤她喝了两口便搁置下来,显然是不对她的味。
接着,尼斯沙拉吃了一口就放弃了。
唉,不是她爱挑剔,从小养刁的嘴,绝不会因为肚子饿而妥协。
恭敬的服务生忍不住多瞄了她两眼,似乎在揣测自己是不是遇上傲慢公主或刁钻千金,否则这是怎回事?鱼子酱是最顶级的;汤是用最新鲜龙虾熬的;沙拉里的生菜鲜脆得晶莹剔透,她是哪儿不满意啦?
终于,主菜英式烤牛肉端上来了。唔!不错,凭她敏锐的嗅觉,广博而深入的美食知识与根基,以及她「很用心」的吃了二十年才修练到的境界,加上刚才一进门闻到香味,推测到师傅的手艺好坏程度,就知道这盘烤牛肉绝对可以吃。
首先,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闻那盘摆在面前的牛肉,然后再仔细观察肉的表面和蘑菇酱的浓稠度,才慢条斯理的下手切了一小块牛肉,放入嘴里慢慢品尝。
「嗯,鲜活度佳、丰腴饱满,柔嫩软滑,肉质与烹调功力均属上乘,才能在舌齿间绽开美妙滋味。」入口的剎那,烤得外焦内嫩的牛排令薰衣忍不住赞叹出声。
品尝过踏实的美味,服务生端来最后一道甜点--黑森林蛋糕,纤细的小手用点心匙一掏,嗅了一下又弃之如敝屣,不吃了。
薰衣喝了一口茶,拿起餐巾抹抹嘴,朝服务生招招手,比了个买单的手势。
服务生了然的朝她点点头,走向柜台找她的帐单。
然后,她从容的打开自己的皮包……咦?她的皮夹呢?她的皮夹怎么不见了?她不断在皮包里翻找,仍然没有港币、也没有信用卡,只有几个台币,哪够她付帐啊?
老天!难道奶妈拿错皮包给她?但是,她明明看见母亲把皮夹放进这只皮包里的……啊,该不会被那对母子扒去了?!
噢--这绝不会是真的!想想极有可能,当时他们都贴身的靠着她,哇!他们有够毒,不但利用她做「接应」,还顺便扒走她的皮夹!
不怕,还有旅行支票放在行李箱里……可是行李箱呢?
又完了!她这才想起先前她的行李箱弄丢了,接着被误认为窃贼,这么一闹竟忘了找回行李,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的……衰啊!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邻桌有位中年男客慢慢的靠近,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对面,面露微笑的打量她一番,用充满广东腔的国语说道:「妳要多少?」
「啊?」她瞪着一双水亮的眸子,显然没搞清楚对方说什么。
「妳不是缺钱?尽管开价,我不会吝啬的,五万?」他口气充满了轻佻,不怀好意的又靠近几分。
钱?!薰衣惊喜交加,忙说:「你知道我……缺钱,你肯借我?不过……不用五万这么多。」
男人以为她嫌少而故作姿态,视线瞟向粉嫩的小脸,忍不住摸了一下,「好!十万陪我三天,怎样?」
薰衣的脑袋再怎么不中用,也听得出来他在说什么。他……他竟然把她当成卖身女郎了?
「我不要……」她慌张的从椅子跳起来。
不料,那男人一脸酒意,满嘴酒气的跟着过来拉住她,吓得她花容失色,胡乱的逃离现场。
不知怎地,她慌张跑上了二楼的休息室,身后的男人追上来,将一迭钞票塞在她手中,「给妳!」
「我不要。」惊惶的眼眸瞪得圆圆,把钞票推回给他。
男人趁机抓紧她的手,一脸淫笑的说:「收下吧!嫌不够,这儿还有。」说着,又掏了一迭钞票出来,多得让薰衣接不住,全撒在地上。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她不敢张扬大叫,想躲,可是这男人体重近百公斤,又卡在门口教她进退不得。
正在尴尬之际,一道沉着的声音插进来说:「林老板,你又喝多了。」
「是你?」林老板诧异回头一望,发现说话的人把手搭在他肩上,充满警惕的意味,使他即刻酒醒了三分。
「我叫人送林老板回去。」说罢,那人捡起地上的钞票还给他。
林老板顺势接了过来,呵呵笑,「是啊,今晚多喝了两杯,身上的钱掉了都不知道,我看我得回去休息了。」
他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想把事情闹大,找了台阶下便匆忙走开了。
第二章
太感激了!
当薰衣满怀感激看清楚救命恩人时,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原来就是那个……误认她是窃贼的大男人,他就伫立在她的面前,一双黑眸蕴着怒火,直直的瞅着她。
「墨……墨先生。」她朝他微笑,正想谢谢他替她解围。
谁知墨滔衡却把脸拉下来,一副「妳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不悦表情,警告说:「小姐,这里不是妳做生意的地方。」
「呃?!」她水灵灵大眼瞪住,一点也不懂他的不悦。
墨滔衡又不屑地横了她一眼,「我是负责这里的保全,妳在这里从事色情行业,本来可以报警将妳移送法办,现在放妳一马,滚!」
原来他也弄错了。粉嫩的薄脸变得红通通的,愕然的红唇半张,连辩驳都来不及吐出来,他又说下去--
「如果有客人要带妳进来,我不介意,但妳绝不能单独进来这里找生意。」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尴尬得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我来……我想找……」
「滚,别再让我再见到妳。」墨滔衡理都不理她,下了逐客令便离去。
唉!她望着高大的背影,考虑自己是不是要乖乖的听话--滚。
不不不!她一定要找到周媚,现在只剩这条路了,否则身上没钱能去哪儿?只是现在她不能下去问人,她可没钱付帐单啊!
她沮丧的坐躺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又想不出办法来,渐渐的累极而意识开始模糊……
嚓嚓嚓嚓嚓嚓……
什么声音?
「这扫瞄器怎么这样慢,只剩十分钟的时间,快!」
是谁在说话?
只听有人又说:「妳又偷同行的食谱,万一被人发现可就身败名裂了。」
「呸呸呸!你懂什么?这部《馔王食经》失传了将近三百年,我好不容易才灌醉尹大厨,从他身上摸来的,不过是借看一下而已……快点把内容扫进电脑,我要趁他酒醒之前放回去。」
喂王食经?!咦,那不是她爸爸的收藏之一,谁把它偷来了?
「呵--」薰衣试着睁开眼,顺便伸了个懒腰。
房里说话的人闻声一怔,纷纷朝声源望去,乍见薰衣这个局外人趴在沙发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哎呀,妳是谁?竟敢偷听我们说话?」一个艳光四射的中年美女指着薰衣兴师问罪。
薰衣也因为错愕,惺忪睡眸瞪得又大又圆的,原来她不是在作梦,房里除了美艳女人,另一个男人则是墨滔衡。
她抬眼偷觑,墨滔衡严酷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锐利的眸光直直扫了过来。
「我……」那道视线让她很紧张,手心都渗出一抹薄汗,低垂着小脑袋说不出话来。
叩叩叩--
猛地,敲门声打破房里的沉寂。
「谁?」美艳女人问道。
「我,星仔。」
「进来!」
大门应声推开,薰衣一见对方认出是先前那个服务生,更糟的是,他身后还带着两名壮汉进来,他们……是冲着她而来的,这阵仗吓得她差点没昏过去。
星仔见到薰衣,先是一怔,脱口就说:「原来妳在这。」
「你认识她?」美艳女人追问。
「她点了五道菜,只吃了一道,其余四道全退回,然后没买单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落跑……」
话还没说完,一阵吵杂声响蓦地从楼下传来。
美艳女人喝道:「什么事这么吵?」
「老板娘,那尹大厨醒来,发现他的宝贝食经不见了,正在大吵大闹着,说我们这里有贼,还说要报警。」星仔回答。
「拿去!」老板娘把手中的一本线装书抛给他,又说:「把它扔在洗手间,设法让尹大厨自己捡到,要他闭嘴。」
得到指示,星仔不敢耽搁的飞奔出去。
错愕、惊恐,还有无数的疑问在薰衣脑子里乱窜,难道她身陷--
贼窟?!
这两个字闪过脑海,她吓得躲回沙发里去,可惜百忙中,老板娘没打算忘记她,好整以暇的一步步逼近。
「好大的胆子哇,在我这白吃?哼哼……不要命了吗?」
呜呜……她是走了什么衰运啊?
因被逼婚而无家可归,已经够可怜的了,接着皮夹被窃、行李搞丢,又被误认为窃贼、卖身女郎,现在连吃顿饭也付不出钱来,不用说,当然被认定是吃霸王餐了,唉……她还真想死了算了!
墨滔衡黑眸掠过那张煞白的小脸,知道星仔所言不假,顿时,他目光变得凌厉犀利起来。
她的视线与他交错,心头一颤,连忙又缩了回去,提心吊胆的薰衣心想,这下完了,刚才他叫她滚,她却没乖乖滚,现在一定是考虑着怎么处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