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风唯卿抬头,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好好教你功夫。”
荆楚云想起他总是信誓旦旦的说教他上乘的武功,每次教着教着就教到床上去了,脸一红,随即懊恼,这人又要胡言乱语。
见他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风唯卿挥着拳头解释:“如果你光顾者和别人说话不理我,我就冲过去把那人打得爬不起来。楚云,你是不是怕打不过人家,所以气我没好好教你功夫。”
“你——”
“我好聪明的是不是?奖励一下吧。”风唯卿用力在他柔软的唇上一啄,甜蜜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痴痴地看着怀中人:“不行,这么聪明,要多奖励几下才对。”
俯身又要亲下去,荆楚云抬手撑住他的脸。
“你的脸上又是汗又是土,脏死了,别往我这儿凑。”
这人做事从来不管不顾,现在是大白天,又是外面。荆楚云从他怀里挣脱,愤愤地着擦着脸。转头看到那个少年在一旁托着腮看得津津有味,不禁又羞又急,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接收到他的眼神,风唯卿嘿嘿地笑了两声,放下心来,转头瞪向那个少年。
“看什么看,一边儿呆着去。”
真是翻脸不认人啊,要不是他,恐怕这人现在还在那儿上蹿下跳呢。
少年嘟起嘴,也瞪回去:“谁要看你?自作多情。我在看这个漂亮的哥哥。”
刚才没有注意,他长得真好看,象冰雕的人儿,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很冷的样子,看上去却觉得亲切,就像久违的亲人。
“不许看。”
风唯卿挡住他的视线,正要出言警告,突然发现这少年的眼睛和楚云的很相像,方才他一直带笑,还不觉得如何相像,可是这一瞪眼,活脱脱就是楚云的眼睛,就连生气骂人的神情都象。
正自讶异,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慕然——”
少年突然脸色大变:“糟糕,二哥不让我和陌生人说话,这次要挨骂了。”冲风唯卿一笑:“大哥哥,你谁都没见到对不对?”
慕然,慕城,荆楚云突然问:“你姓苏吗?”
“是啊,我叫苏慕然。有劳二位替我隐瞒。”说罢转身钻进树林。
两人互看一眼,这少年竟是苏常青的儿子,黑堡之主的弟弟。那么来人是——
正想着,一个高挑挺拔的人影已来到眼前,来人也穿了和那少年一样的淡黄色长衫,年纪不过弱冠,面如冠玉,容貌俊雅,气质温文。
见到二人,来人一愣,随即施礼问候,彼此寒暄了几句,风唯卿把方才说过的瞎话又说了一遍。
那人道:“既是迷路,回头我派人送二位离开,不过今日天色不早了,二位若不嫌弃的话,可到落岫山庄做客。”
荆楚云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微笑:“在下苏慕华,如今掌管着落岫山庄。”
荆楚云暗道:原来也是苏常青的儿子,哼,那老贼的儿子一个个都不简单,真是老天瞎了眼。
风唯卿道:“兄台如此年轻就掌管了整个山庄,令人钦佩,不知我们可有缘见到令尊苏盟主。”
苏慕华客气了两句,道:“不巧的很,家父一年多以前就离开山庄游历江湖去了。二位既知道家父,必是江湖中人,不知是哪位高人门下?”
风唯卿摇头:“请恕在下不便提起家师的名字,恐会有辱师门。”
苏慕华也不强求,力邀他们到落岫山庄一叙。
荆楚云暗道:见我们在阵法旁,又身份不明,他必然起疑,却能不动声色,作出一幅盛意拳拳的模样,恐怕是想把我们骗到山庄内,再任意宰割。他和那黑堡主人苏慕诚,一个虚伪一个阴沉,真是家学渊博。
他虽然已经决定不再报仇,但是见到仇人之子心中总还是有些不舒服。
风唯卿对苏慕华的邀请不置可否,却问道:“看兄台的样子,象在找人,不知找什么人?”
苏慕华笑道:“是顽皮的舍弟,不知二位可曾见到一个蒙面的少年。”
风唯卿点头:“我们是见到一人,不过他自称姓吴,名字上乃下竹,应该不是令弟吧?”
苏慕华讶然:“吴乃竹,那是何人?他长得什么模样?”
风唯卿大笑:“很绕嘴的名字是不是?据说多念几次会好些。”
荆楚云横了他一眼,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想到那少年最后骂到哥哥头上,也不禁弯起嘴角。
听得清脆的声音大叫:“二哥——”那少年从树林里冲出来对着风唯卿怒目而视。
风唯卿笑道:“吴家小猪,又见面了,不对,你姓苏的,那么就是苏家乃竹了?”
少年涨红脸,看了看一旁的二哥,忍住没有反驳。
苏慕华叹气,拿过他手上的纱帽为他细心戴好,温言轻责:“慕然,是不是你又胡闹了?”
少年飞快的扑到苏慕华怀里,软软的声音道:“二哥,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呢。”
“我提前回来你不高兴么?”
“当然高兴,二哥,慕然好想你,以后二哥都不要离开山庄了好不好?”
“小东西,别想打马虎眼,我昨天才走,你就不听话了。”苏慕华在他脸上轻轻一捏,嘴上责备,眼里却带着宠溺。
“我以后听话,二哥不要把给慕然买的礼物收回去。”少年软语哀求。
风唯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少年回头看了看他们,不屑地道:“我不认识他们,二哥我们走,不要理这些人。”竟敢骂苏家是猪,有机会一定要他好看。
苏慕华挑眉,这人冒犯了他,而他却没有耍心眼报复,也没有要二哥为他出气,反而忍气吞声,难道是在这人身上吃了亏?
重新打量一番,见风唯卿目中光华内敛,眉间却隐隐有紫气氤氲,不由暗自心惊,这人的功力怕是深不可测,不知是何来历?
见二人无意到落岫山庄做客,客套了几句,便拉着那少年离开。
待他们走远了,风唯卿笑道:“这小家伙变脸变得满快的嘛。”
荆楚云冷冷道:“这便是倾城倾国之貌吧?怎么,拼命卖弄,人家也不把你放在眼里,自讨没趣了吧?”
风唯卿把他的脸扳过来,严肃地问:“楚云,你觉得他好看吗?”
荆楚云咬住下唇,不得不点头。
“比我好看吗?”
荆楚云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
风唯卿放开手,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见他不停的重复这句话,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荆楚云皱眉:“你做什么。”
风唯卿突然抓住他的肩头,一脸懊恼:“可是,在你眼里,应该我最好看才对啊。”
荆楚云一愣:“你——”
“记得小时候,有个长得很美的女人来找师傅,还骂师娘又丑又笨,把师娘气哭了,师傅很生气,打了那个女人,对她说‘我的妻子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你给她提鞋都不配’,后来我知道,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风唯卿双目晶亮地看着他,倾身动情地亲吻他的眉、眼和唇。
“楚云,我一直觉得你是天下最美的人。”
说到这里,眼里充满委屈,嘟起嘴道:“可是你——”
荆楚云叹了口气,伸臂抱住他:“你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笨蛋。”
“把后面两个字换掉好不好?”
“傻瓜。”
风原本是最聪明的,喜欢上他就只能是笨蛋了。
“算了,还是不换了。”风唯卿诞着脸问:“那我好不好看?”
见楚云但笑不语,于是使出无敌缠功,一边象鸡啄米一样在他脸上亲吻一边不停的说:“说嘛,说嘛,说嘛……”
“好看,好看还不行吗?”荆楚云最怕他这招,除了缴械投降之外别无他法。
风唯卿又重重亲了一下才满足,突然想起一事。
“楚云,你方才为何踢我?”
他不提还罢,一提这件事荆楚云就气不打一处来。又被他骗了,说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别人看呆了?
“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什么?”风唯卿搔搔头,纳闷地道:“我正看得入神,你突然把我踢下来,我什么也不清楚。”
荆楚云冷哼一声:“你看什么入神?”
“阵型图啊,那少年手里拿的正是此处的阵型图。”
风唯卿怀疑地看着微微脸红的楚云:“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我——”
原来真的冤枉他了,荆楚云忙岔开话题:“那你方才教那少年就是为了趁机破解这阵法吗?怎么样,有办法破解吗?”
“暂时没有,设计这阵的人肯定是绝顶聪明之人。但是我已经记下了那张图,十天之内必能破解。”
“哦。”
成功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荆楚云松了口气,真庆幸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傻傻的。
哥哥说这里有几座阵法,一个就如此难破,另外几个怕会更难,看那少年的行为,似乎并不知道这阵法后面的秘密,否则绝对不会拿出来和别人一起研究,而那个苏慕华初见我们的一刻,眼中似有杀机一闪,显然他很清楚。
荆楚云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关头,善于捕捉人的眼神,所以虽然只是极短的一瞬,可能连苏慕华自己都没有察觉,却瞒不过他。
心中冷笑,看来苏家也没能拿到那宝藏,而且离破阵还早了。
苏慕华不知道风已经看到了那阵形图,倘若那少年对他讲了今日的事,他定然会设法加害,还是及早离开的好,他的功夫要是象他哥哥那么好,还真不好对付。
“风,这里没什么意思,我们走吧。”
“好。”
“快到冬天了,我们还是回南方吧,我想念西湖了。”
让母亲至死都牵牵念念、埋葬了风华绝代的舅舅和哥哥幸福童年的天衣山,终究没有一草一木属于我,那里没有我的梦,也没有我的牵挂,我的将来只要有身边的人就行了。
第五章
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刚过立冬,气温就骤然下降,寒风呼啸,雨雪交加。
而江南的冬天尤为难受,又湿又冷,透骨的阴寒,在四季如春的大理住惯的两人都极不适应。
风唯卿真想就这样缩在屋里不出去,有暖暖的火,还有恋人的怀抱,可是吃饭的问题不能不考虑,要吃饭就要有银子,有银子就要去给人家去看看病,然后到市场上买些生活必需品。
他把握时间,每天绝对不超过半天,天大的事中午之前也要赶回来陪伴恋人,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提前跑回来。可是就算这样,仍然要离开温暖的小窝,所以每天早晨成了他最痛苦的时刻。
风唯卿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楚云一阵狂吻,然后是例行的哀号。
“云,我不想起啊——”
荆楚云温柔地笑:“你昨天不是都给他们开好方子了吗?没有要紧的病人,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家里还有些吃的。”
“可是你的衣服太薄了,要买件厚一点的才行,我们刚好有些银子,我还想给你买——”
“我又不出门,明天再去买也来得及。”
“好吧,那今天就可以——嘿嘿,云——”
荆楚云抓住他不规矩的手,却挡不住他缠过来的火热身体,外面很冷,单薄的小屋根本抵挡不了呼啸的寒风,可是他的怀里却总是火热的。
我象火一样的热烈的情人,荆楚云情不自禁地松开手,任他在自己身上洒下一团奔腾的火,好热……
“嘭嘭嘭……”随着敲门声,一个稚嫩又带着哭音的声音急切的叫:“风哥哥,你在吗?”
“该死——”风唯卿喟然趴在恋人身上,咬着牙痛苦地低吼:“我不在,不在,不在……”吼了几声,又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道:“楚云,咱们什么也没听到对不对?”
“风哥哥,呜——你快来啊——”外面的人开始大哭。
荆楚云忍着笑:“好像是前一阵子哭着闹着要嫁给你的那个小姑娘。”
“8岁的孩子懂什么?不管,云,我们继续,给我……”殊不知嘟着嘴的他也像个孩子。
“呜……风哥哥,我爹快死的,你快来救救他吧——”小姑娘又在嘭嘭地砸门。
“什么?”风唯卿一骨碌爬起来:“小苗别哭,你爹怎么了?”
“呜……他早晨出去时摔倒了——”
只是摔到了?风唯卿穿衣服的手一顿,第一直觉是管他什么小姑娘,拉过来打一顿屁股就对了。
“然后他就睡着了,呜……怎么也不醒,张大妈说他会死的,呜……风哥哥……”
荆楚云坐起身,帮他把扣子系上:“听起来挺严重的,你去看看吧。”
风唯卿点头:“小苗,你先回去,我准备一下马上过去。”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冲出去,荆楚云怔忡了片刻,感觉屋子里一下子冷了,缓缓起身在炉子里添了些炭。
门“砰”的一声开了,刚离开的人又冲回来。
“好冷啊,外面又下雨又下雪的,楚云,门窗关好,我很快回来。”
“好,把这个也穿上。”荆楚云拿了件蓑衣递给他。
风唯卿还是不放心地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才出去。
荆楚云摇头笑笑,未来及拴好门,风唯卿又回来了,一把抱住楚云,笑道:“我忘了这个——”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几下:“等我。”
“我煮些热粥等你回来一起喝。”
“嗯,放些皮蛋和瘦肉在里面,窗台上有。”
荆楚云失笑:“快去吧,馋鬼。”
风唯卿大笑,又亲了一下,身体凌空一翻,飞快的跑走。
要不是不愿让人知道他身怀绝技,大概会用上轻功吧。傻瓜,急成这样,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荆楚云关好门,淘米下锅。他不会做饭,风却是此中高手,他曾想学,怎奈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到现在也只会煮些简单的粥而已。
荆楚云笨拙的切着皮蛋,想象着风的巧手和花样百出,不由自嘲一笑,再一次惋惜,他原是天之骄子,合该笑傲江湖,却要过这种乏味清苦的日子。
皮蛋切好了,刚放到锅里,忽然听到门外有声响。
这么快就回来了,别是又忘了什么东西吧?荆楚云含笑走到门口,突然打了个冷战,杀气——浓烈而凌厉的杀气透过薄薄的门板,扑面而来。
闪念之间,雪亮的剑峰瞬间劈开门板,直袭他前胸,荆楚云急速退后,更多的剑峰递过来,黑影骤来骤去,但见茅草纷飞,霎时温馨的小屋变得残破不堪。
一片狼藉之中,白色的身影狼狈闪躲,在手臂和腿上连续挨了两剑之后,终于看清了这些人,是崆峒派的掌门彭晋古以及几个崆峒门人。
原来彭晋古在四川青城郡临潭阁上,震于貌似少年的武林前辈“赵斜川”的武功和威名,才相信自己的儿子并非死在白衣少年之手,于是继续找点苍派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