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有六。”
“哦,被骗了十几年,怪不得会生气?”
“嘿嘿,其实师娘也不是真的计较,不过是想抓师傅一个短处罢了。”
“原来如此。”
荆楚云点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风唯卿脸皮虽厚也被他看得毛了。
“有什么不对吗?”
“你练的是雷转篷的独门内功吧?”
“当然,我教你的那套就是。据说是很久以前南越君主专为他的知己所创的功夫,想让那人的容颜常驻,可惜那人不肯练。”
“那么你真的是十九岁吗?”荆楚云怀疑地审视他:“别是骗我吧?”
“我,我——”
风唯卿瞪大眼,“我”了半天却说不下去,猛扑过去钳制住他:“我就是骗你,我今年,我今年已经——”
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岁数,却想起当日在青城郡临谭阁被错认成赵斜川的事。
“我连名字都是假的,你知道赵斜川吗?我就是那个人。我的年龄比我师傅还大了好多,我师傅成名前我就已经名满天下了,你——”
话没说完荆楚云就笑弯了腰,捧着肚子艰难地道:“赵斜川,哈哈,那你还——叫雷大侠师傅?亏你——说得出——”
第一次见他放开胸怀畅快地大笑,风唯卿又是感动又是欣喜,顾不上尴尬,用老气横秋的口吻继续逗他,让荆楚云一直笑到脚软站不起来才罢休。
正在下山的沈东篱缓下脚步,仰望山上林间,唇边不自觉带出笑意。
“你就那么喜欢他?”安平王咬牙。
“王爷,”沈东篱微笑:“郡主已及笄,大理王代世子托我向王爷转达联姻之意,王爷可愿考虑。”
“什么?”安平王怒道:“段鸣枫居然打凤儿的主意,他休想,我去找大理王。”
* * *
一进大理城,荆楚云就见到一个极为亮眼的人。
那人穿了一件紫红色丝质长袍,闪亮的金线勾勒出腾龙祥云,腰间的柔软的丝带坠着几颗圆润的明珠,显得既飘逸又华贵。那人有着飞扬的眉和微挑的凤目,明珠、金线、丝绸相映成辉,在阳光下闪动,却远不及他眸中的光彩和周身的豪气更耀眼。
荆楚云这些年走的地方可谓不少,达官显贵也没少见过,还从未见过有人穿得这样华美却丝毫不显铜臭和俗气,似乎不穿成这样就不足矣匹配他的气度。
风唯卿悄声道:“别看他人摸狗样,这家伙恶劣的很。”
那人看到他们,眸光一亮,大步走过来,举止是浑然天成的潇洒,还隐隐透着些许的疏狂和跋扈。
“你认识他?”
风唯卿举起手冲那人摆了摆:“他就是大理小王爷段铭枫。”
原来这就是让安平王爷极端厌恶的大理世子,没想到这般风流倜傥,倒不象个王爷了。荆楚云感觉王爷就该像安平王那样,威武,高贵,说话正经八百、老气横秋的。
段铭枫走到近前,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荆楚云片刻,拍着风唯卿的肩头哈哈大笑。
“老弟,你从哪儿找来这样的美人儿?怪不得老也不回来。”
荆楚云皱眉,这般旁若无人、放浪恣意,怪不得安平王爷讨厌他。
风唯卿嘟囔了句:“刚清静一会儿,又碰上一个讨厌鬼,真是的。”拉起楚云的手:“我们走,不用理他。”
段铭枫眨眼做委屈状:“小卿卿,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找我一起玩儿的,还段哥哥,段哥哥的叫,好不亲热,如今却是这种态度,让为兄好不伤心啊——”
小卿卿?荆楚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睨着身边的人。
“闭嘴!”看到楚云揶揄的目光,风唯卿涨红脸:“你屡次害我的帐还没算呢。”
段铭枫大笑,凑到风唯卿耳边道:“傻兄弟,在心上人面前怎么能露怯?”声音不大,却让荆楚云清清楚楚地听到。
不知为何,荆楚云突然觉得这人虽然放肆狂妄,倒也不如何讨厌。
三个人如此引人注目之人站在街上,紫衣的潇洒华贵,青衣的俊朗讨喜,白衣的清绝冷傲,同样拥有一幅好相貌,气质却截然不同,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观望,赞叹不已。段铭枫看了看周围,话题一转,热诚邀请他们到世子府做客,风唯卿爽快地答应了。
段铭枫个性张扬,府邸却古朴雅致。二人住在世子府西侧的苍涟居,凭窗就见如屏如画的点苍山。
“看样子你和他很熟。”荆楚云拧了个毛巾。
“他自幼在天龙寺学艺,师傅也指点过他武功。”风唯卿抢过毛巾帮他细细地擦脸。
“你早就想住到这里吗?”
“要见你的母亲还要靠他帮忙才行。”擦完脸,风唯卿情不自禁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想请这位小王爷帮忙清除黑堡的眼线。”
风唯卿点头:“还要拖住师兄和沈东篱,只有他能办到。”
“他——可信吗?他会为了你得罪黑堡和安平王府?”
风唯卿笑道:“谁相信他谁就惨了,至于得罪人,这一点不用担心,他一贯狂妄,谁也不放在眼里,做事只凭自己高兴。”
荆楚云挑眉:“你怎么让他高兴?”
风唯卿微笑,退开几步,说了句:“别动。”突然左手一抬,只听“哧”地一声轻响,荆楚云长发飘落,再看束发的丝带已经段成两截,头发却丝毫未损。
荆楚云挑起丝带细看:“这是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你怎么会?”
风唯卿笑道:“不错,但是我只会这一招,是和慧梵大师打赌赢来的。”
荆楚云大为惊讶,什么赌能让他把段氏家传武功教给外人?
风唯卿拉他坐下,轻轻为他拢起头发:“有一次谈论武功时慧梵大师说起‘一阳指’,他说这门功夫若是能双手连发,威力必能大增,可惜一个人只能练一条经脉。大理还有一门功夫叫‘六脉神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能分别传给六人。我说我有办法,慧梵大师不信,于是传给我这一招。我用了三个月时间终于练成了双手发气。”
慧梵大师乃一代武学宗师,苦思不得的法门竟然被他三个月就练成,荆楚云转头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笨蛋的确是练武的奇才。
“所以,大理的小王爷想要你这左手练气的法门。”
一般人苦练一辈子,说不定还不如他一朝悟道,真是不公平啊。想到自己日夜勤练武功,却连他一根手指都不如,不禁有些气馁。
“是,所以每次一回来他就想尽办法让我教,幸好以前没教他,这次正可用上。”
口中说着话,心思已转到别处,这两日一直和师兄他们一起赶路,没有时机好好亲热。
他于床弟之间才刚得心应手,正自痴迷难舍,两日已经足以令他痛苦不堪。
趁着荆楚云沉思,俯身吻上他的颈侧,抚弄着黑发的手也就势探入襟口,直接抚上胸前的敏感。
荆楚云挣扎了两下却不敢太过用力。
这是最后一件袍子,如果撕坏了今天怕是出不了门了。这一路上,因为同样的原因,花费了大约一半的银两来买衣服,如今已是囊中羞涩,偏偏这人丝毫不知节制,癫狂起来就什么也不顾,
“别……脖子上的痕迹会被看到。”
荆楚云仰头躲避他的唇,虽然知道他执拗得要命,不太可能因为微弱的抗议就放弃,还是不得不提醒。
“风,我们还没吃午饭。”
“一会儿就去。”
风唯卿随口应着,一把抱起他,让他坐在桌案上,揽紧那纤细而柔韧的腰身,唇舌眷恋的从细致的下颌沿着如绸缎般光滑的肌肤向下吻去,未几就碰到恼人的障碍,不满的嘟囔了两句,手指急切的摸索到身侧的盘扣。
荆楚云抓住他的手,微微喘息:“现在去好不好?我有些饿了。”
“我也饿了……好饿……”
风唯卿听到他说话,混沌的脑子却已无法消化,随口应着,大手摸上他的膝盖,向两侧一分,身体就势挤进去。
荆楚云只觉整个身体都被灼人的热力包裹住,那人隔着衣服在他胸前啃咬,似重还轻的力道,让他产生些许的麻痒和渴望,下腹渐渐生出一团火,急速烧灼着向全身流窜。
“不要……风……这个时候……”
那人不满他的抗议,手指捏上他胸前的敏感,微微的刺痛伴着痉挛般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身体向后仰去,犹如满月之弓,散开的黑发荡在空中,如流泻的瀑布。
风唯卿手一紧,又把他拉回来,抬头吻上那柔软的双唇,堵住他的抗议。就象饥饿了很久的小兽终于看到美食,兴奋异常地舔噬啃咬,却舍不得一口吞下腹,激烈而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荆楚云浑身瘫软才结束。
原本略微苍白的双唇已呈现出的玫瑰的嫣红,娇艳欲滴,秋水明眸氤氲着水气,轻轻一颤,便如春日艳阳下的西子湖,潋滟出迷人的五彩波光。
白皙的面颊红了,修长的玉颈红了,面前的人清冷不再,孤傲无存,只剩下惑人的媚色。
夜间的缠绵或许更无所顾忌,却不能欣赏到这样的美丽,风唯卿无法不迷醉。
情不自禁的松开钳制他的手,再次将唇贴上去,虔诚而痴迷地轻吻,轻柔到几乎不带力气的吻却似乎倾注了所有的爱恋。
“云……你真美……”
荆楚云感受到紧抵在腿间他勃发的欲望,灼热的坚挺即使隔着几层衣物也能清晰地传达出他的渴望和难耐,知道他已到极限,以为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压倒,却见他像对待易碎的宝物一般温柔地轻吻低喃,不由一呆,捧住他的脸道:“风,不要在这里,我们晚一点再……继续……”
“嗯,这里是不好,桌子有些硬。”
星眸带水痴痴地看着他,意乱情迷的头脑只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思考,丝毫听不见拒绝的话。
“现在好了,云,我们继续。”
风唯卿一把抱起他放到柔软清香的床上,三下两下褪下自身衣物。
荆楚云哭笑不得,加重口气:“你那个段哥哥正在前厅摆宴,说准备好了就会来叫我们。”
“所以,我们要快一点。乖,很快就好……”
风唯卿伸手去拉扯楚云早已凌乱的衣襟,急切又懊恼:“该死的扣子,每次都来捣乱,以后不许买这种……”
“啊,住手——”
还是晚了,嘶——,布帛碎裂的声音传来,身上刚一凉,瞬间又被灼热的气息包围。
最后一件袍子也报废了,荆楚云又气又急。
“笨蛋,讨厌你……放开……呜……”
尾音消失在缠绕的唇舌间,只剩下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和断断续续、极力压抑的低哑呻吟。
第二章
茶花是大理的国花,从王公贵族到普通百姓几乎家家都种,世子府也不例外。
苍涟居遍植茶花,而且是清一色的白茶。亭亭玉立的花枝,洁白无瑕的花瓣,沁人心脾的清香,便如端丽典雅的美人儿,俏生生站在当地,漾出迷人的笑颜。但是当那清丽无双的人往花前一站,如冰的晶莹,赛雪的洁白,欺霜的冷傲,让满园的清艳白茶竟成了俗丽。
沈东篱赞叹地看着他,朗声道:“具松柏之骨,挟桃李之姿,历春夏秋冬如一日,山茶花一向被称为花中的神仙。尤其是白茶,很美吧。”
“是你?”荆楚云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风被那个小王爷叫走了,那人走时说已经从天龙寺调来大理顶尖的高手相护,绝对没有人能靠近这里。为何他能进来?
“段铭枫调了他几位师兄来府中,没有他允许,无人能靠近一步。”沈东篱微笑:“所以在这里,既不用遮遮掩掩,又不怕被人偷听,更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荆楚云抿了抿唇:“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沈东篱笑道:“他求到我的地方很多。不过,他对风少侠确实不错,我可是颇费了些力气,并且保证决不做伤害你们的事才得到许可。”
“安平王爷此刻也不能脱身吧?”
“不错,安平王爷亲临大理,怎么说都是大事,大理王怎能不热情款待?小王爷和风少侠情同兄弟,久别重逢必然有满腹的话要说。楚云,不说这些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我此来只是想让你知道——”
沈东篱温柔而坚定拉起荆楚云的手:“你不是孤苦无依,在这世上还有一个血脉至亲可以让你放心依靠。”
秋水明眸闪了闪:“我不明白。”
“看看这个。”沈东篱从怀里拿出一块白色绢布,放到他手心。
荆楚云打开,是一幅画,画上一个宫装美女飒然而立,栩栩如生。他不懂画,却也能看出画这幅画的人一定是极为优秀的画师,才能把人物的神态也描绘得如此传神。
眉如新月远山,目若秋水寒波,优美的双唇轻抿,彰显出主人的坚韧,微挑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那若有似无的笑容奇异地柔和了她冷傲的气质,让她显得愈发的美艳。
荆楚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是谁?”
沈东篱叹道:“她是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我听说你的事后,也是半信半疑,深恐满怀希望又成了失望,但是当我看到你,立刻就深信不疑。我不知道当初带走你的人编造了怎样的谎言,楚云,如果你有丝毫的怀疑,就去照照镜子吧。”
荆楚云深深望进他的眼睛,半晌,轻声道:“我信你,告诉我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他虽然说信,却没有激动的神情,也没有开口叫一声哥哥,平静清冷一如往日。唯一的至亲也无法让他心生亲近之意吗?
沈东篱叹了口气,负手踱了几步,站定,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荆紫萝,就是偷走你的那人,是母亲的陪嫁丫环,聪明伶俐,一直伺候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舅舅。后来舅舅长大了,开始到处走,常年不在山上,母亲就把她调到身边,因为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信任有加,便让她照看刚出生的我。我三岁开始习武,她随侍在侧,父亲见她悟性很好,高兴时也会教她一两招。这样过了两年,一天,她趁母亲不在前去勾引父亲。父亲拒绝了,她却以死明志,救醒后当场削发,从此成了半个出家人。母亲考虑她是舅舅的丫环,便想等舅舅回来再行发落。那时母亲已怀了你,即将临盆,而早该回来的舅舅却突然失去音信。”
说到这里,沈东篱垂下眼帘,吸了一口气才道:“母亲对舅舅而言是最重要的亲人,他虽然常年在外,但是每个月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捎信回来,从未间断。这次不但两个月音信全无,更是到姐姐快临盆也未见回来。母亲心急如焚,父亲派出大批人马前去找寻都没有消息。直到你出生后的第十天,才终于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