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云一惊,惊疑不定的看去。
沈东篱微笑着负手踱步,其他人丝毫没有反应,难道是“传音入密”?“传音入密”是用高深的内力将声音凝成一缕,送到某个人耳中,其他人都听不到。
“传音入密”正是云栈天的武功,自魔教覆灭就失传了,他到底是谁?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荆楚云只觉心跳如擂鼓一般,突然冲过去,拉住风唯卿的手。
“风,我相信他们没有恶意,你不要如此冲动。”
风唯卿面色缓和下来,反手握住楚云的手,冲唐繁一点头:“他的武功不够好,阁下再想以武会友的话,请来找我,风某随时奉陪。”
唐繁面上尴尬,却着实松了口气,方才虽未真正动手,来自对方的压力却极为迫人,此人真是绝顶的高手,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对付他了。
看着他们走远,唐繁忍不住埋怨:“东篱,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东篱笑道:“这是王爷的意思。”
唐繁摇手:“休要哄我,王爷还不知我到了。”
沈东篱微笑:“王爷让我试试他们的功夫,正好你来了,你的武功比我高,自然由你代劳。王爷在里面,未来的唐掌门,请。”
这句“未来的唐掌门”正学自方才风唯卿的口气,唐繁哭笑不得,又一次感慨怎么交了这样的损友,敲着头仔细回想最近有没有不小心得罪了他而不自知。
* * *
可问,你看这少年长的象不象一个人?”
不要大惊小怪,我早看过了,只是面容有二三分的相似,其他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你这样说,小心东篱不高兴。
恍惚之间,酒醉的母亲抓住自己痛哭:“你为何不象他,为何一点都不象他……”
突然母亲抓住另一个人白色的身影,欣喜若狂地叫:“教主——”
那人微笑:“我是沈东篱,你就是——”
荆楚云猛然坐起身。
“楚云,你怎么了?”风唯卿声音含混,睡眼惺忪。
“没事。”
“天都快亮了,再睡会儿吧,我抱着你睡。”风唯卿看了看窗口,把他拉进怀里。
楚云经常失眠,有时候好容易睡着了,也会莫名的惊醒,不过只要抱着他,很快就能入睡。
“睡吧,你的内伤也好了,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赶路会很累的,要休息好才行……”
风唯卿象哄小孩一般在荆楚云背上轻拍着,断断续续的又说了几句就再无声息。
没心没肺的家伙,又能吃又能睡,简直是,简直是猪一样——
荆楚云失笑,再偎近那温暖一些,闭上眼。
第八章
风唯卿习惯早睡早起,天一放亮就起身,盘膝坐到院中垂柳之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运功吐纳,真气运行两周天之后,收功站起。
“霄弟,进来吧。”
唐霄含笑走进来:“我看到大哥在练功,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风唯卿竖起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霄弟,我正想找你辞行,我们今天可能会离开。”
唐霄看了看房门,目光一黯。
“大哥要去哪里?小弟也想追随大哥,只要大哥一句话,小弟就可以放弃一切。”
“去哪里我也说不好。”风唯卿正色道:“霄弟,现在的情况你很清楚,祸事可能只在旦夕之间,谁不知会怎样?不要再跟着我们,以免——”
“大哥!”
唐霄看了风唯卿片刻,嘴唇抖了抖,涩然道:“我知道大哥和我结拜是迫于无奈,但是我是真心想和大哥结交。不错,当初我是想大哥能带给我很多好处,但是能带给我好处的不止大哥一人,我却从没有想和他们结拜亲近的想法。大哥这样说,让小弟——”
说着眼圈竟然红了,那天被莫、楚二人奚落讥讽也没见他如此伤心,风唯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
“我不是这个意思。霄弟,你很聪明,又胸怀大志,不象我是懒散之人。你的提议我仔细考虑过,集结江湖上无门无派的高手,成就一番事业,的确是很好的想法,我想你应该早就开始筹划,何不放开手做?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做得很好。如果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唐霄惊喜地睁大眼:“大哥真的愿意帮我?”
风唯卿点头:“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会帮你。不过,我不希望你把我的名字宣扬出去。”
唐霄怔怔看着他:“大哥明知我和你结拜怀有某种目的,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风唯卿笑了:“一定要有原因的话就是,你对我也很好,还有,我感谢你帮我打开了和楚云之间的僵局。”
唐霄尴尬地笑笑:“大哥在讽刺我吗?”
风唯卿摇头:“我是想告诉你,太聪明了,有时反而弄巧成拙。好了,不提那些事。唐门不是说离开就能脱离的,可曾想好全身而退的办法?”
唐霄点头,想着就要离开他,不知多久才能再见面,心中万分不舍,但是他的话让胸中的豪情更加澎湃汹涌,筹划多时的大事也不容再拖,轻唤了声“大哥”,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
“大哥,我喜欢你。”
数日之后,在唐门确定接班人的大典上,唐霄以未完成清理门户的任务,不仅没能擒回叛徒唐礼,反而让他和纪韬光在一起,败坏了唐门的名声为由,自请责罚。
依照唐门门规,未完成掌门交办的任务者,罚杖责四十;因办事不利败坏唐门名声者,逐出唐门。
那天正值大典,各大门派首脑大多前来参加,唐门为正视听,更要为未来的掌门确立威信,唐霄之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却无法姑息。多亏众人求情,免去杖责,只逐出唐门。
唐霄落得一个为了保住兄长性命宁愿自身受罚,年纪虽轻却有情有义的名声。
只是有人感慨,这唐霄素来少年老成,办事妥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请罪,不是自找麻烦吗?如果换个时候,再说上几句好话,以唐门长辈对他的宠爱,顶多被骂上几句,面壁思过一段时日罢了。
时下北有黑堡,南有大理段氏,中有安平王府,各大门派帮会,几大武林世家散落其间,江湖虽有争斗却因这几股势力维持着某种平衡,若是一颗石子扔进去,恐怕会引起群起而攻。
不久之后,从东南方出海,在名为“风凌群岛”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影阁,影阁为江湖上众多的“独行侠”提供了联络和合作的场所,却又不限制他们。江湖中人,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不管是被仇家追杀,或是在中原无法立足,都可以寻求影阁的庇护。
很久以后,当看似松散,却能一呼百应的影阁渐渐被江湖接受的时候,武林中人才知,影阁的主人就是当年被逐出唐门的俊秀少年。
* * *
当唐霄红着脸,飞一般的离开之后很久,风唯卿才回过神,擦了擦被他亲过的脸颊,看向房门。
记得有一次师傅救了一个落难的女子,那个女子在临走时大着胆子抱了师傅一下,结果被师娘看到,结果师傅过了一个月苦不堪言的日子。
想到此处,不由心中惴惴。
风唯卿慢慢踱回房里,见楚云还在蒙头大睡,松了口气。
“楚云——,起床,日上三竿了。”
坏笑着掀开被子在荆楚云屁股上一拍,等着那秋水明眸嗔怒地扫过来,却见他慢慢坐起身,表情淡漠。
“能带给唐霄好处的不止你一人,可是这么笨、这么傻、这么好骗的就你一个。”
他听到了,风唯卿悄悄咽了口唾沫,心中有些惶恐,又有一丝期待。
“其实他不是真要我做什么,只是小小年纪,被亲人背弃,从此孤身一人,不免有些彷徨和迷茫,想寻求一个慰籍和依靠罢了。”
荆楚云脸上无风无波,静静看着他,风唯卿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我刚下山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不知怎么办才好。那时候就想,要是有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在身边该多好,能说说话,能告诉我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对,哪怕被打被骂都没关系……”
秋水明眸一颤,默默垂下眼。
风唯卿猛然顿住,看着那美丽的眸子渐渐漾出水气,晶莹的泪珠儿在睫毛尖儿上颤动,就是不落下来,很快又慢慢地退回去,恢复了平静无波。
这样隐忍比放声痛哭更叫人心痛,风唯卿暗骂该死,天下之大,孤身一人的彷徨无助谁会比他更清楚,谁会比他更需要慰籍和依靠?想到他受得苦,心中难过,怔怔流下泪来。
荆楚云抬头,讶然道:“你哭什么?”
风唯卿抹抹眼泪:“不知道,就是心里难受,楚云,你哭不出来,我来替你哭好了。”
这人真是,真是——,荆楚云瞠目结舌,昨日才觉得他有些英雄气概,这么快就破灭了。笨蛋、傻瓜、爱哭鬼,白白糟蹋了一身好功夫。
“喂,别哭了。”
风唯卿非但不听,反而一把抱住他,肩头耸动,温热的眼泪落在他颈侧。
荆楚云别扭地转了转脖子,没好气地道:“你不知道男儿该流血不流泪的吗?”
“知道。”
“那还哭。”
“师傅说,那是屁话,好男儿固然该流血时流血,但是想流泪时也要流泪。”
荆楚云再次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古怪的师傅,怪不得教出这样的徒弟。
他从来没有哄过人,愣了片刻才又挤出一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显得没有男子气概?”
“奇怪的标准,不流泪就有男子气概吗?”风唯卿歪头看着他。
荆楚云第三次瞠目结舌。
“哈哈哈……”风唯卿伏在他肩上大笑起来,边笑边抹泪。
“师傅说不过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但是你比他好看多了。”
荆楚云眯起眼:“你故意的?”
“没有,开始是真的,后来——”风唯卿笑不可抑:“见到你那么可爱——”
话音嘎然而止,“砰”的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在地上。
荆楚云收回脚,翻身用被子蒙住自己。
风唯卿跳起来,飞扑过去,连人带被抱进怀里,大笑不止,笑着笑着突然僵住,想起当初曾经取笑师傅被师娘整得好惨,而师傅说她若不生气才更惨,那表示她不在乎。
“楚云,你生气吗?”风唯卿猛地掀开被子。
“跟你生气有用吗?”荆楚云白了他一眼,把被子拉回来。
“你真的不生气?为什么你不生气?”
不知又发什么疯,荆楚云干脆闭上眼。
“你应该生气才对……”风唯卿喃喃道,突然抓住他的肩头用力摇晃了两下:“你应该很生气,你应该打我,骂我,不理我,甚至,甚至——”
“放手。”
笨蛋,不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吗?荆楚云蹙起眉:“我为什么应该生气?”
风唯卿不肯放手,却把他圈进怀里:“如果我看到别人抱着你,亲你,会气得吐血。”
“是吗?”荆楚云顿了一下,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霄弟他——你没看到?”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见楚云俊脸一绷,不由得心中忐忑。
荆楚云似笑非笑:“很遗憾,我内力不够,就连小声一点的话都没听到,更没有看到什么。”
风唯卿终于知道什么叫授人以柄,什么叫自讨苦吃。
糟糕,方才激动之下,似乎还提供了处罚的方法,不禁暗自叫苦,懊恼之余,还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不敢再说什么,垮下肩膀,低眉敛目,摆出一幅听凭处置的模样。好半天没有动静,正想偷眼看他,突觉颈部一紧,一双手臂牢牢圈住他的脖子。
“是这样吗?”
柔软的双唇印上风唯卿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唇,舌尖一挑直接滑入,风唯卿只觉体内的血液急速奔流,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才初识爱欲狂情,床弟之欢,少年心性,血气方刚,那里禁得起心上人如此挑逗?很快便忘乎所以,伸臂抱住他,激烈地回吻。
渐渐地亲吻也不再单纯,风唯卿反客为主,手指向下摸索,急切的拉扯楚云的衣带。楚云还未起床,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亵衣,按说很容易就能解开,不知为何却越扯越紧。
风唯卿额头已然见汗,欲火难耐之下,毅然放弃和那烦人的衣带奋战,抓住衣襟就要直接撕开,突然被一双修长柔润的手握住,只听冰冷而清晰的声音道:“原来如此。”
意乱情迷,风唯卿早就什么都忘了,听他一说不由愣住,半晌才猛然想起唐霄的事,急道:“不是这样——”
荆楚云挑眉:“那是怎样?”
“是这样。”
风唯卿无暇细想,把唐霄的动作快速示范了一下。
秋水明眸一闪:“我明白了,你这样做,怪不得会把人家吓跑。”
“我——”风唯卿张口结舌,气急败坏:“不是我,是他——”
“是吗?”荆楚云淡笑:“唐霄武功如何?”
“很好。”
“比你呢?”
“差一点。”
“只差一点吗?”
“是——差不少。”
荆楚云冷笑:“这就是了,你的武功比他高得多,若这个是偷袭,你也躲不开吗?可见若非你心甘情愿,就是事实恰好相反。”
风唯卿涨红脸极力申辩:“你故意冤枉我,我喜欢的是你,怎么会——”
“现在否认不嫌晚了吗?”荆楚云慢条斯理地拢起头发,为难地道:“你说我要不要去向唐霄道歉个欠呢,毕竟你是我的人,这约束不力的罪名也不轻呢。”
风唯卿被这一句话炸昏了头,只觉浑身发烧,似乎每根头发都在丝丝冒烟,张开嘴却无从反驳,窘迫万分的定在当地。
荆楚云起身穿衣:“不晓得唐霄走了没有。我实在没脸见人家,不如你自己去负荆请罪好了。”拍了拍风唯卿快着火的脸:“就这样,去吧。”
风唯卿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你在生气吗?”又不象,他的神态轻松,语气更像戏谑,可是若说没有生气,似乎也不象。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去,否则我说不定会始乱终弃哦。”
荆楚云看也不看他,低头穿袜子,如瀑的黑发从肩头滑下来,垂在脸侧,轻轻荡着,雪白的双足如冰雕玉砌而成,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肤上若隐若现,
这句“始乱终弃”似干柴堆中的一个火苗,而他的媚态就是助火的东风,风唯卿只觉脑袋“轰”的一声,才刚稍稍撤退的欲望重又燃起,激狂得让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探手抓起楚云的脚踝,柔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荆楚云想缩脚,却被他牢牢抓住,粗糙的手指带着一股热力,拂过脚心,酥麻的感觉一下子传遍全身,不禁急喘了一下:“放手。”
“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