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罗苦思片刻。啊,老实招了吧!
「当年妳和锐恩在宿舍里谈话的片刻,其实被录了下来……」
她倒抽一口寒气。他这个堂弟还真变态!
「不是妳以为的那样!」佐罗替自己的亲属澄清一下,「在妳出现之前,他正在跟研究所的同学傲视讯会议,所以电脑和镜头是开启的。后来你们开始攀谈起来,他一时忘了关机,于是整个段落都被录了下来。」
「那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她瞇起眼问。
「某一年他回家过节,把那台手提电脑带回家之后,忘了再带到美国,所以电脑一直摆在我那里。」他搔着鼻梁,语气越来越小心,「有一次我闲着无聊,把那台旧电脑翻出来,无意间发现了这段录影档。」
凌曼宇目瞪口呆。
所以……他看过她?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猛然窜进她脑海!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矫健地跳起来,一步一步往她身前逼去。
她退到客厅角落,发现再也没有退路。他两手一撑,将她困在墙壁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深若无底的灰眸闪现热情的光彩。
「我看完影片档的那一刻,就知道夏氏的传说是真实的了!」
「噢……」凌曼宇呻吟着把脸埋进手心。「不要又来了……」
「妳不懂!」他拉下她的手,急切地说:「曾经我也把那个愚蠢的传说视为无稽之谈。毕竟,有哪个神经正常的人类会只凭一眼情钟就认定一个素昧乎生的女人是他今生的唯一伴侣。可是在我看完那个影片档之后,我完全改观了。我发现自己深深地为妳着迷,眼睛半刻也舍不得移开!」
「然后呢?几年之后你也发现你认错人了?」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不是锐恩那个笨蛋!妳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他用力将她搂进怀里。「这些年来我看了那段影片不下一千次,你们两个人的每一句对话我都会背了,到最后我甚至嫉妒锐恩是那个有机会对妳表白的男人!」
「这跟我去塞里亚那有什么关系?」她猛地顿悟。「喂,你可别告诉我--」
「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他终于承认。
「不可能!」她尖叫一声,从他的怀抱钻出来,逃到客厅的另一端。
「我已经无法满足于只看着影片发呆了,我一定要亲自见到妳才行。」他又想迎过去。
「你给我站住!」她闪到茶几后面,对他警告性地抬起一根食指。「你不可能安排这一切。我们会去塞里亚那,完全是临时决定的!」
「呃……」
「呃什么?」她大声逼问。
「我告诉锐恩我的感觉,他举双手鼓励我去寻找妳。」他又开始搔鼻梁。凌曼宇已经发现,这是他觉得不安或罪恶感的小动作。「要找到妳,当然就是从安可仰身上下手,而他并不难找。事实上,他在美国的极限运动界还满有名的,我只要找到他,自然而然就找到了妳的下落。」
「然后呢?」
「然后我运用一点商场上的关系,让运动画刊选择妳旗下的模特儿做为亚洲版特辑……」
连整个 case 的形成都是他搞的鬼?凌曼宇觉得自己快昏倒了!这一路下来她简直跟只被蒙在布袋里的老鼠没两样。
「然后你再安排米亚提出去塞里亚那的计画……」
「事实上,米亚小姐是无辜的。她会提到塞里亚那,就真是纯粹的巧合。」佐罗好心解说。
当然,如果米亚末主动提起,他安排的内间也会提议就是了。
「那你相中的细作是谁?」她手指好痒,好想抓住某样东西用力地掐。如果是他的脖子最好不过了。
「咳,外景小组的负责人。」
「强哥?你居然收买了强哥?」她一双眉耸高的程度直逼圣母峰。
他缩了一下。「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
她快疯了。
凌曼宇来来回回越走越快,全身的血液都在奔窜!
「所以我会被那一群居民暗中监视……」
「查德事前就告诉整个西南岛区的人,我命定的爱侣出现了,他们只是很好奇妳本人长得什么样而已。」
「所有遗失的东西……」
「大家都不希望妳太早离开。」
「但是查德说你的传说一直没『应验』……」
「因为当时妳还没有爱上我。」
「我现在也还没爱上你!」她火大地喊。
佐罗露出受伤的眼神。
凌曼宇太忙于整理混乱的思绪,没工夫理他。
原来从她踏上塞国的那一刻就被设计了!
不!是远在她离开台湾以前,所有的阴谋诡计就开始运转了!
难怪外景许可证会「申请不下来」,难怪所有的东西都不顺利!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老天,老天,老天!
「你骗得我好惨!」她磨着牙,越想越恼恨。
「我没有骗妳!」他重重声明。「我只是没有说出内情而已……」
「这有什么不一样?」她怒声逼问。
「这就跟铃当一样,」他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为自己脱罪。「妳知道的,她从来不说谎,她只是……『顺势而为』,误导人家是某种情况。」
「你少把我女儿扯进来!」她气得跑到他目前,用力踹他膝盖一脚。
佐罗赶快乘机抱住她。
「竟然还留一把大胡子唬弄我!还对我用假名!」她忍不住两手捏住他的脸颊,往外一拉,让他的一张俊脸变形。
佐罗忍痛不敢抗议。
「那个是……」
「别告诉我,你连留胡子都有借口!」她踮起脚,鼻尖触着鼻尖地低吼。
「夏克劳德家族的男人长得都很像。」他话声闷闷的。
凌曼宇一愕。
他一开始不愿意说,英俊的脸孔浮现一层暗红色。她越看越大奇,不断逼他从实招来。
佐罗受逼不过,终于低吼:「我不希望妳看见我,第一个想起来的却是那个笨锐恩!」
尤其他的名字又和锐恩同音--他就是无法接受第一个跳上她脑海的男人不是他。
凌曼宇心头咚地一跳。
所以,这是……吃醋吗?
笑气的泡泡开始在她体内聚集。
「存在我脑中的记忆是他,我第一个想起来的是他也不为过呀。」她故意说。
他虎眸危险地瞇紧。「但是妳当初并不喜欢他。」
「时间会让一个人的心里沉淀,后来我再想想,觉得他当年傻乎乎示爱的举动还满浪漫的。」她弹弹指甲,朝指尖吹了一卞。
他咬牙切齿。「我还以为妳已经忘记他了。」
「其实多少还是有印象的,不然我怎么会一再的想要去看他的照片呢?」
他低吼一声!
下一秒钟,她已经被人扔到沙发上,身上多了一个沉重的躯体。她只来得及大笑一声,就被人吻得密密实实了。
终于餍足之后,他松开她,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呼息交融在一起。
她的每一个细胞前所未有地活跃着,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他的体热,两人之间的强烈静电。
前一刻他不在,她干渴枯竭;下一刻他在了,她生意盎然。
一切的差别,只是因为他的出现。
只因为他的出现。
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事物,之于她仍然太陌生,她不曾领略这种钻进灵魂深处彼此震荡的感觉,所以不知道该称它为什么。或许它的名字是一个L开头E结尾的字,也或许现在判定仍然太早,但是她深深省悟,唯一能让产生这种感觉的人,只有他而已。
她于于明白了。她早该明白的。
「你的名字到底叫做什么?」她把玩着他的棕发,低声问。
「每一代夏克劳德的嫡长子都叫『左尔曼』,我的全名是『左尔曼·瑞恩·夏克劳德』。瑞恩是中间名,也是平常使用的名字。」
她点点头。
「佐罗」自然就是左尔曼的简称。
想到之前每次和他在街上闲逛,岛区的居名每每先发个R开头的音,再急急改成「佐罗」,不禁好笑。
亏得他,竟然有办法串通所有的人一起来演这出求爱剧。
「我爱妳。」他捧着她的脸,郑重地表白,「这不是一时冲动,不是被激情冲皆头。我已经爱了妳好几年,请妳相信我。」
她轻叹一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啊,好怀念他的味道……
「我认识你才一个多月。」会不会太快了?
「我不急。妳需要多少时间,我都可以给妳,只要求一件事。」他低沉的声音在胸腔里共鸣,震得她也跟着微微晃动。
「什么事?」
「永远不可以再在我的面前投入另一个男人怀里,要他带妳走。」
啊,这个大醋桶!她真想放声大笑。
「连郎霈的醋你都吃,难怪连那个弟弟锐恩--」
「哥哥。」他更正。
她蓦地住口。「你说什么?」
「锐恩是我『堂哥』。」
她翻身坐起来瞪住他。
「你比锐恩小?」
「小三岁。」他点头。
且住!
「你今年几岁?」
「……三十二。」有什么不对吗?
「你比我小?」她不敢置信地推开他跳下地。「你居然比我小?」
他比她小两岁!
这只大熊!竟然比她小两岁!
「这是很重要的事吗?」死洋鬼子完全没进入状况。
「废话,我才不要交一个年纪比我小的男朋友!」
凌曼宇跑进卧室里,捂着额头,来来回回地飙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背!三十四岁才遇到心动的男人已经够悲惨了,那个男人竟然还比她年轻?开什么玩笑?
佐罗傻眼。
在克服了一切之后,竟然是年龄出来碍事?
「出生日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哪有什么要紧的?」他追上去敲门。
「你想得美!」坚定的拒绝从门内发出。
「男性的平均寿命此女人少三岁,我比妳小,将来正好可以一起走入坟墓,谁都不会把谁丢下,不是吗?」他贴在门板上,挖空了心思说服。
「别闹了,我还期望将来继承老公的遗产,当个老富婆,一口气养十个小白脸呢!这样我嫁给你有什么搞头?」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再好好想想,此事绝对值得从长计议!
他无奈地听着房里窸窸窣窣地裙裾飘响声。
啊,不管了,总之命运已经如此安排,他们两人是彼此相属的爱侣。无论她如何抗拒,最终仍只能待在他的怀里。
对于夏克劳德家族的传说,他可是深信不疑的!
尾声
安可仰转头看看坐在身旁的同伴。
凌曼宇转头回看他。
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发青。
「一切又要从头来过……」安可仰进出来的声音像只被人揪住脖子的鸡。
「真是恶梦……」凌曼宇的表情也不遑多让。
「阴晴不定的脾气。」
「晨间孕吐。」
「爱哭。」
「频尿。」
「歇斯底理。」
「水肿。」
「不停的抱怨。」
「背痛。」
「半夜的紧张电话。」
「痛死人的生产过程。」
两个人对望一眼,脸色已经进入惨白。
「小孩生下来之后的一大堆问题。」他继续下去。
「每隔两个小时起来喂奶一次。」她陪他念经。
「不明发烧。」
「肠病毒。」
「在幼稚园跟别人吵架。」
「到学校去跟一堆老师和家长道歉。」
两个人又互视一眼。
唔……
「抱歉!」凌曼宇捂着唇,转过身干呕。
安可仰觉得自己也快吐了--
为什么会这么凄惨呢?
他们两个人合生了一个小孩,各自的第二个小孩预产期竟然也在同一天。这是冤孽吗?
呃啊啊啊啊啊啊--如果又生到一个跟铃当一样搞怪的女儿怎么办?
你呀你!不知节制,现在又搞出人命来了吧?早知道就把你给剁掉!他低头对着自己裤裆里的小兄弟低咒。
那头,他的老婆梁千絮神色自若地与夏克劳德夫妇谈天说地。相形之下,他这个满脸发青的老公还比较像「孕妇」。
回眸看看凌曼宇还在反胃,他叹了口气,同情地拍拍她背心。
佐罗被大汉约到清泉村后方的山谷抓虾去了,否则别的男人焉有机会碰他的心爱女人一根寒毛。
想想真不是滋味,曼曼从小到大都是他罩的,虽然中间「监守自盗」过,但是大部分时候自认是个称职的好大哥,转眼才半年而已,她就被一个外国小子给拐跑了。
呜,真有一种看着妹妹嫁出门的失落感。
讲到出嫁--
「妳还是坚决不肯嫁给那小子?」他问。
清空了早餐吃的一点酱菜和稀饭后,凌曼宇花容惨澹地转过身来。
「不行……坚持不嫁一个以弄大肚子这种卑劣手段逼婚的男人……」
好,妳有种!吐到半条命都没了还能坚持底限。安可仰深深佩服。
「不过小孩再过六个月就要生了,你们没结婚好吗?」他再试探一次。
「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凌曼宇娇横他一眼。
第一任罪魁祸首被瞪得乖乖的,完全无话可说。
大汉领着一行远方来人,从树林口绕出来。郎霈一如以往,全身湿透了,仍然挂着好脾气的笑。佐罗倒是除了裤管之外,全身干顺顺,虾网里的收获甚至比土生土长的管区大人还要多。
把虾子交给夏克劳德夫人,让她拿去料理之后,佐罗神清气朗地朝她走来。
「小子,我已经尽力了,别说我没帮你。」和他交错而过时,安可仰感慨地拍拍他肩膀,回到老婆身边去。
佐罗苦笑一下,表情没刚才那么亮了。
「搞了半天原来找安当你的枪手。」凌曼宇不怀好意地道。
他搔搔鼻梁,就着刚才安可仰的位置坐下。
「今天舒服一点了吗?」
「未来的两个月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一想到又开始悲惨了。
「抱歉,宝贝。」他亲吻她的太阳穴。
「少来。明明告诉你时间不对,套子又用完了,是谁说他一定会及时出来的?」早知道不该信任他!
佐罗低笑着再吻吻她,打迷糊帐混过去。
其实曼曼已经算跟他搬到塞里亚那定居了,目前正在城里筹画一间以她的摄影作品为主的明信片专卖店。由于塞国与台湾几个小时的机程就到了,闲来无事或想念女儿时,她机票一买就飞回台湾来过周末。
他知道自己应该给她时间,可是看她成天忙来忙去,没有一点认真考虑结婚的模样,回台湾的次数又很频繁,他实在很担心她哪天一个不对,突然决定留在台湾不回来了,不得已只好……只好下了点「重手」。
如此一来,即使她不肯立刻嫁他,将来好歹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专心在塞国营造一个家。
凌曼宇瞥见他十拿九稳的神情,心中有气。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留在台湾生小孩。」
「不行!」他断然拒绝。「夏家的后代一定要在夏家的土地上出生。」
「我们台湾女人生完小孩很麻烦的,还要坐月子,你们那里有这些传统吗?」她反问。
「唔……我可以雇一个当地的台籍看护照顾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