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妳的认识够多了。」
「好,你说说看你了解了些什么?」她不服地扠着腰。
「我知道妳其实很懒,根本不想学那些时髦女士涂涂抹抹保养品,但是为了工作门面,所以勉强自己爱漂亮;我知道妳喜欢绿草胜过鲜花,喜欢树林而不是海洋;妳有挑食的毛病,不过为了以身作则,会强迫自己吃红萝卜;妳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高兴的时候笑,生气的时候凶人,但是伤心的时候反而会躲起来一个人舔伤;妳对自己其实很没有自信,但是妳懂得用坚强的面具武装起来;妳天生不喜欢将就环境,却又不喜欢战斗,所以若有任何东西让妳不意,妳通常选择转身就走;最最最重要的是,妳永远只让妳关心的人看见妳最好的一面,却没有想到其他人或许也想分担妳的寂寞--妳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我……当然……不……」
「倒是妳,妳对我又记住了什么?」他反问。
「你……我……就是……」她挤尽了脑汁想,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来,罪恶感让她恼羞成怒,「好吧,我了解的确实不多!不过这就是我的重点,我们根本不了解彼此,你究竟期待我做什么?」
「如果我告诉妳,我希望的不只是一段短暂的关系呢?如果我告诉妳,我希望妳留下来,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妳会怎么做?」他拎着枕头,大踏步逼到她身前。
凌曼宇气息一窒,「你在开玩笑吧?我们认识的前半段时间我都在忙工作,后半段时间我们都耗在床上,我们甚至没有机会谈到除了羊和风景以外的话题,你怎能期待我放下一切,跟着你留在塞里亚那?」
佐罗将她逼到角落,压下头,鼻息喷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字的说:「所以妳也只是玩玩而已?」
「你干嘛说得那么难听……」
他今天是吃错药了,突然发作起来?
「我不是一个对性没有经验的男人,凭我们两个人睡了一个多星期,我甚至敢说,我的经验还比妳多,妳生涩得跟个处女没两样。妳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什么?」她倔强问道。
「这代表妳起码两百年没有跟男人做爱过!见鬼!或许从妳女儿出生妳就没跟男人做爱过了!这代表妳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代表妳跟我在一起很快乐,代表妳心里--」他戳戳她的心口,「对我确实有特殊的感觉,所以妳才会跟我上床;但是一如妳处理所有跟自己切身相关的问题一样,妳选择用马虎随便的态度来面对它,以为替它挂上一个『露水姻缘』的名牌,自己就很安全了,再抓个别人的问题来搪塞这个心灵空档。」
凌曼宇蓦地觉得一阵委屈。
「你今晚到底有什么问题?干嘛突然这么凶……我连为凌苳担心都要被你骂……」
「当妳有一天省悟,发现自己从来都在帮别人过他们的人生,而自己却一无所有时,妳知道妳会看见什么吗?」
「伟大的佐罗·夏克劳德先生当然有答案了。」她讽刺道。
「不!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妳会看见什么,因为--」他绽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微笑,走到房门口。「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会依然守在这里等着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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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啰,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佐罗奋力扛起一捆干草转身,一双亮晶晶的汪眸就等在身后。
他走进谷仓里,将干草甩进角落的干草堆,整理一下四周散落的草屑。
「妳是怎么来的?」
「查德把车钥匙给我,让我开车来的。」铃当背着双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我本来以为牧场就在夏氏大宅附近,没想到竟然在另一个不同的岛上,幸好两个岛之间筑了桥,否则我真不会开船呢!」
「查德让妳过来做什么?」他走到对面角落的工具棚,取出一柄铲子。
「送午饭。」
他一转身,一只香喷喷的餐盒递到他鼻端前。
「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铃当狡黠地笑,「查德说你长到这么大,只忘过一次便当,那次是因为你和同班的小学女生吵架,心情很差。」
「查德从来不假旁人的手送便当过来。」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餐盒往旁边一摆。
「他自己要找我开杠,杠输了只好让我送啰。」她说得轻松写意,佐罗却想象得出过程的精采。
思及老管家一而再、再而三输给这丫头,其脸色之惨痛,神情之懊恼,即使现在是心情最恶劣的时候,佐罗仍然心不甘情不愿地笑出来。
「还会笑?那表示心情不太差啰!」看他铲起一叉还未整理的草料,铃当迎上前去,自告奋勇要帮忙。
佐罗连铲带草往她手上一推,她一接过来,摇摇晃晃地往地上贴倒,
「给我乖乖的到旁边去,碍手碍脚的!」他又好气又好笑。
「快点跟我说嘛,你们两个为什么吵架?」铃当索性坐在旁边的干草堆上,手肘顶着膝盖,两手撑住下巴,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
「妳怎么不去问她呢?」他再铲起一叉干草往草料槽里一甩,力气大到有些不必要。
「我问了,她叫我不要管闲事。」铃当郁闷地捡起一根干草玩。「你告诉我嘛,我保证不会再告诉别人了。」
「简而言之,就是她想对我始乱终弃。」他冷哼一声。
片刻的沉默,毫不容情的娇笑声果然爆出来。
「什么?」
「妳们女人老是埋怨男人不肯给承诺、不想为未来负责、没有责任感、只想游戏人间。告诉妳,今儿我总算遇到这种人了,她就是妳亲爱的『曼姊』。」他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我的妈啊!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铃当笑得前俯后仰,拚命擦眼泪。「谢……谢谢你告诉我,我还不晓得……她的本性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佐罗恼怒地回头继续铲干草。
「你、你听我说……」她努力想收住笑。「咱们曼姊吃软不吃硬,你和她硬碰硬是没用的,而且你认识她才多久?哪个脑筋正常的女人会抛下一切,跟一个在旅行途中认识的男人双宿双飞?」
佐罗停下手中的动作,唇动了一下。半晌,终究没说出口,闷葫芦似的回头继续工作。
「哎呀,你想说什么就说,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铃当嗔道。
「我知道她。」
「知道她什么?」她好奇道。
「……知道她是属于我的。」
「为什么?」
他回头给她深奥难测的一眼。
「就是知道。」
「你觉得你的一句『就是知道』说服得了她吗?」铃当好笑道。「如果遇到天性浪漫一点的女人,说不定真的会抛开一切,飞进你这个有钱猛男的怀抱,然而换成我那谨慎成性的曼姊,唉唉唉,情况不妙。」
「总之她再抗拒也是没有用的,一切就是会照我预期的那样走。」他把草料槽装满,扬手招呼一名牧场工人过来,推到旷野上曝晒。
「为什么你会这么笃定?」铃当纳闷了。
「她不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这叫做巧合吧?她当初也有可能选帛琉、塞班或关岛啊!」
「这些事只有夏家的男人才懂,妳不会明白的。」他随手把工具收一收准备离开。
「慢着慢着,你的便当还没吃呢!」铃当连忙跳下地,追在他身后。
佐罗回头看她一眼。「我向来回家吃午饭。」
「耶?那查德干嘛一副很惨痛地把送便当的重责大任输给我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们俩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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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曼宇背起包包,手中拿着几张文件,从计程车里跨出来,戴着墨镜的娟丽脸蛋木无表情。
「凌小姐,您要进城,怎么不让我派司机送您?」正在扫庭院的查德转过身来。
「不用了,我已经处理完毕,谢谢。」她两三步踏上前廊,去推大门。
推不动?她用力摇撼几下!
夏氏大宅的门不动如山。
噢,老天!现在连一扇门都要跟她作对了吗?凌曼宇使劲地扳门把!
「该死!」
「如果您能容我为您服务……」查德从身后按住门把和她的手。
凌曼宇瞥他一眼,退开来。
老管家低腰将下方的地虎拉起,再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启。
她瞪着敞开的大门片刻,终于抹抹脸。
「……对不起。」声音有点倦累。
「您进城里办事?」查德瞄了眼她手中的白纸。
「是的,原来塞里亚那境内有台湾办事处,真神奇。」她扬了扬手中的临时证明,绽了一个太甜蜜的笑。
「那真是恭喜了,我得去后院扫落叶,不陪了。」老管家消失得不见人影。
真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个六、七十岁老男人的脚程。凌曼宇瞪着他的背影。
「铃当!」她一进大宅便扬声唤,「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该回台湾了。」
四处静悄悄。
「铃当?」
找遍了客房、书房、厨房和客用浴室,没人就是没人。
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她蹙着娥眉下楼来,在屋子四周绕了一圈。
还是没人!
「真是诡异……」难道她又回到当初来夏氏大宅的时期,突然之间每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再走回前廊,朝着门里头唤。
「铃当!」
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全世界突然选在同一段时间找她麻烦吗?
「或许她交新男朋友去了。」一道温和宽厚的男中音从她身后响起。
凌曼宇倏然回身。
郎霈。
那月亮般温柔的黑眸,颀长俊朗的身材,嘴角清淡的笑意,一袭简单的长裤与休闲衬衫,噢,天哪,真的是他!
「郎霈!」凌曼宇紧紧投入他怀里。
「嗯,气色不错,看来度这趟假对妳很有好处。」郎霈轻笑着,略推开一点距离查看她。
「哪有什么好错不错的。」凌曼宇回首最近发生的一堆莫名其妙的事,甚至是和佐罗吵那种莫名其妙的架。她最近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吸了吸鼻子,越想越心酸。
幸好郎霈来了,以前每当有不顺心的事,只要有郎霈在,她的心情就会好一点。因为只有郎霈会无条件的支持她……
「郎霈,我真的好高兴看到你。」她扑进弟弟的怀里,嘤嘤哭泣。
第八章
「曼曼,怎么每次看到妳都是想哭的模样呢?」郎霈轻拍她的头顶心。
她紧紧环住郎霈,觉得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近……真是莫名其妙。」她退开来胡乱地擦着珠泪。「一切都不顺利……好不容易稍微开心一点,又莫名其妙吵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
「跟谁吵架?铃当吗?」郎霈拉开她的手,掏出手帕细细替她擦拭脸颊。
「铃当才不会和我吵架。」她吸吸鼻子,接过手帕点了点眼角,水眸瞄到挂在门柱上的镜面风铃,「哇!」惨叫一声,立刻把花掉的眼妆擦干净。
「那妳和谁吵架了?」
「当然是那只可恶的熊!竟敢暗示我『炒饭』的功力差!」
「炒饭?妳住在这里的期间都亲自下厨?」郎霈微感茫然。
「……算了。」怎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真糗!幸好郎霈不是电视儿童,这种流行语听不懂。「竟然还说什么我喜欢当烈士,享受自我折磨的过程,讲得活像我有自虐倾向似的!他凭什么这样说我?气死我了!」
其实,她主要是觉得最近真的太倒楣,为什么变成全是在抱怨佐罗呢?彷佛和他的那场冲突有多重要,让她多伤心似的……
郎霈饶有兴味的眸光闪了闪,轻拍她的背心微笑。
「好了,别再哭了,气过就算了。」
凌曼宇投回他怀里,停不住地抽抽噎噎。
「还是你最好,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从来不舍得让我受委屈,我干脆把你从铃当那里抢过来好了。」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反正你们两个已经分手了,我连抢都不用抢,嗯,就这么决定。郎霈,我们现在立刻回台湾,明天你马上娶我!」
郎霈啼笑皆非。「就算公证结婚速度也没有那么……」
一阵狂风台上前廊。
郎霈心头一凛,头直觉往左一偏,恰恰闪过一记硬拳。下一秒钟,怀中的佳人已经被抢走。
他退开一步,回头查看来者何人。
一部大胡子之上是一双射出怒芒的灰眸,凌曼宇不算太娇小的身段,被这名大汉搂进怀里,都显得小鸟依人了。
「妳要跟他结婚?」佐罗不敢置信地问。
「不……」中间硬生生转了个弯。「不关你的事。」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他转头怒视不速之客。
郎霈看他两只眼活像要射出血滴子,苦笑起来。真是非战之罪。
「我叫郎霈,我是曼曼的弟弟。」
那个正在照顾曼曼女儿的弟弟?佐罗疑惑地想。
咕咚!
铃当呆呆站在楼梯前,手中的午餐盒滑落在地上。
凌曼宇心中一凛。他们两个才刚分手不久,铃当心头的伤痕仍新,而郎霈却出现在这里。
她赶忙离开佐罗怀里,跑下前廊。「铃当,郎霈他是--」
「郎霈!」铃当娇喊一声,三步并做两步冲进情人怀里!
耶?
「小心一点!」郎霈大笑,凌空抱住她,及时撑住被撞退的身体,以免顿坐在地上。
「郎霈、郎霈、郎霈!」铃当紧搂着他的颈项,缠绵低唤。「你也来了,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以「分手」的情况来说,他们之间还真不是普通和谐啊!凌曼宇纤臂往胸前一盘,挑起眉头来。
郎霈揉揉她的发心,黑眸中都是宠爱,铃当踮起脚尖送上樱红的唇。
「慢着!」佐罗看着这对爱情鸟,脑筋开始严重秀逗。
如果他是曼曼的弟弟,那不就算铃当的堂哥了吗?他们两个现在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是怎么回事?
「佐罗,你太不够意思了。」铃当和心上人亲热完毕,回头娇嗔,「你刚才干嘛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们家郎霈?」
凌曼宇中途介入,慢慢地走回前廊。
「据我所知,郎霈似乎已经不是『妳们家』的郎霈了?」
铃当对情人吐了吐粉舌,「还说呢!妳不要以为我没听见。刚才竟然说想抢我们家郎霈,天下有做妈咪的人去抢女儿男朋友这种事吗?」
妈咪?佐罗的浓眉越耸越高。
「停住!」一声大喝!「这位郎先生方才说他是妳的……?」
三个人终于注意到男主人的存在。
凌曼宇回头看看女儿和郎霈,再看看自己的情人,一种打结的笑意又蹦了出来。
她清清喉龙,指了指郎霈。
「他是我弟弟,叫郎霈。」
「而妳刚才说妳想嫁给--妳弟弟?」佐罗瞇起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