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很痴情。
他只爱一个女人,专注而坚定;他热烈的目光、细腻的温柔,都只为了从小爱惜到大的花朵,一心一意,呵护备至。
他爱他的女人,疼她、宠她、包容她,眼里从无其他身影。
那个女人却不是她。
这样的男人,她该敬而远之。
但是爱情没有道理,爱情从来都是那么淘气。第一眼,她就情不自禁陷入相思的网里,牢牢困缚,再难自拔。
她爱他--即使他的眼里没有她。
第一章
「所以我说这是妳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明白吗?」
「嗯。」小手握着电话筒,非常受教。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嗯。」
「要提起勇气。」
「嗯。」
「要达到目的。」
「嗯。」
「O.K.,共识达成,一小时后到我家拟定作战计画。over!」
「等、等等!纤纤……」
「还有什么问题?」侯纤纤元气十足的声音降下几个音节。
「要是……他根本不理我怎么办?我看过他拒绝别人,我怕自己受不了这种打击。」
电话线另一端静默了几秒,然后恢复活力。「所以才要拟定作战计画呀!放心,除非他瞎眼或者冷感,不然在我巧手改造下,绝对逃不出妳的手掌心。」
听起来的确值得冒险,不过她忍不住纠正:「他才没有冷感呢。」
「妳试过?」讪笑传来。
明知故问。「反正不是嘛!」
「好好好,他不冷感,他很热情,只是都独厚一人。这回就看我们能不能分到一点点,留下一个美梦了。」
美梦。是的,离别在即,她想要至少拥有一个--甜蜜的回忆。
也许就能死心了。
不属于妳的爱情,终究不属于妳。
这么多年,一切都不曾改变,她应该长大了。
「妳到底来不来?」
「我去,妳等我!」张湘容斩钉截铁地回答,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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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下床,换上毛衣背心和九分长裤,再扎上马尾,就是个修长俏丽的大女生了。拿起今年过十九岁生日得到的prada背包,她慢条斯理的踱步下楼。
通往起居室的门大开,人未到就先听见里面传出的笑闹,八成是谁说了个带颜色的笑话,逗乐了大伙。她很清楚老哥那票狐群狗党凑在一起时就只有这种低俗趣味,毕竟扣除掉哥儿们聚会的空闲时间,他们也都是在女人身上找「趣味」。
「于是我对那个女子爵说:女士,妳的尺寸实在非常……特别,可惜找无福消受。妳知道,我们东方男人偏好袖珍些的。她听了,惊讶地张嘴说:你怎么不早说呢?没问题!没问题!说着拿出一根软管接在腋下,抽了抽,登时她左边的胸部就缩了两个size!」
「God!」
「我只能证叹整型技术的进步。」
「更绝的还在后头。就在我胃口倒尽的时候,她红眉斜挑,着迷地盯着我瞧,声音像要断气:『说到无福消受,刚刚在床上我就想告诉你了,你的威力--才叫我受不了呢!』哈哈哈!」
不出所料,果然很低级。
「去你的!」
「『我的』可是真货。嗨,湘湘。」
原想无声遁离的脚步只得停住。「嗨。」
四双眼睛同时看向她,个个都有张酷帅俊美、魅力自成的脸孔,和宣豪之家培育出来的纨桍气质。在台北新世代社交圈中,皆是出了名的杀手级人物。
三位客人端着酒,或坐或倚着沙发,张上怀则站在吧台前。
「要出门?」他问妹妹。
「对。」视线浏览一遭,果然,他今天没有来。
「才刚见面就要出去,湘湘,不跟我们聊几句吗?」知名观光饭店小开、刚报告完和女贵族交战实况的莫东勋站直身,亲热地走到她身边。
「你们的话题我又没兴趣。」
「那就聊妳有兴趣的呀。」白震华说,伸了伸腿。家里经营百货连锁,他对女人话题可是得心应手。
「喔,要教我写学校报告?」张湘容领情地问。
「报告?湘湘,大学女生最不需要感兴趣的就是学校报告,妳别逗了!」甫接手贸易公司的徐凉书笑道,顺手轻点一下她额头。
同时被四位年轻帅哥围在中心,成为关注的焦点,对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都是受宠若惊、脸红心跳的事。张湘容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教人很没面子。
没办法,她认识这些二世祖好几年了,早把他们的本质摸得一清二楚。
大学女生若是只关心学校报告,出社会的女人只关心上市股票,那这些情圣就没得混了。
「不逗你们了,我还是找别人帮忙的好。」
「别急着走嘛!」虽然她总是冷冷淡淡,却不影响他们的热情。莫东勋拦住人,问:「耶诞夜我们有变装派对,妳知道吧?」
「是吗?」
「在单威的别墅。」
听到他的名字,她僵了下,花了几秒钟才掩饰住自己心跳加速的不自然。
「他没告诉妳?」莫东勋问完,立刻想到答案。「也对,那家伙最近太忙了,除了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洁萦最近惹的问题也不少,我看妳得有好一阵子见不到人。」
张湘容肃着脸。「知道他忙,你们还找他麻烦?」
「没办法,他那儿最隐密,是彻夜狂欢的好地方,我还打算跟单威商量出国后把那栋别墅租给我,我最近非常需要新的根据地。」
那就不叫别墅,得改称艳窟了。想到单威的房子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进驻,就令她非常不舒服。
「我把身边的位置保留给最美丽的女孩,来当莫哥哥的舞伴吧。」莫东勋施展魅力,笑着对她眨眼睛。
张湘容朝哥哥看了一眼。
「东勋,你应该先问问我。」张上怀这才开口。
「问你干嘛?湘湘,别看妳哥了,他忙着应付那堆莺莺燕燕都来不及,肯定没空照顾妳,就交给我吧。」莫东勋真是谦虚了,他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比起张上怀,数目可也差不到哪去。
「不麻烦你,因为我不去。」
「不去?别扫兴呀!」
「实在不巧,我有报告得写,记得吗?」
「湘湘……」
「最棒的位置应该留给最有空的女孩。」堵住他的话,她轻甩马尾,潇洒地转身。「我去找纤纤了。」
「小姐要出门?我去备车。」
「不用了,沈伯,我今天想自己开车。」
「我说阿怀,你妹妹的个性还是没改,总是这么冷。」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莫东勋惋惜地叹了口气。
「冰山美人。」白震华接口。
「你们偏爱惹她。」张上怀晃着酒杯,悠哉啜饮。
「她还是常和侯纤纤在一起?我记得那个女孩有点怪。」
乌亮狂野的发梢垂在颊侧,杯口停在唇边,悠闲的眼神微微闪烁,脑海浮现一张长着雀斑的苍白脸庞。俊俏的浓眉轻拢,随即化成不在意的浅笑。
「何止有点,根本是不折不扣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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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冰山美人,其实只是一个表象。在那些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面前,她的确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人的;但若面对的是单威,张湘容可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营造大亨张澄修对子女的馈赠从不吝啬。张湘容考上大学时,得到一辆朱红色的进口小跑车。此刻她稳当地踩着油门,却不是开向好友家,而是驶往内湖方向。
今天是周日,照例,他会回大宅。
她想看他,一眼也好。
停好车,悄悄走近外围的砖墙,沿着气派冷清的华宅绕了半圈,看见他--倚在雕花大门前。
阳光下的单威耀眼炫目,灿烂的光丝落在他柔软清爽的黑发上,照在轮廓分明、眉目俊朗的脸上,他唇边的微笑温润醉人,深邃的双眼熠熠闪亮,那双眼睛可以藏住任何心思,也能轻易卸人心防。
颀长挺拔的体格犹如经过精心完美的雕琢,简单的浅色衬衫和长裤穿在他身上,比伸展台上的男模特儿还要迷人,一举手一投足尽是独特的魅力与气质,温柔、热情、优雅,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她为他痴迷,在她眼里,他是全世界最帅最好看的男人,即使十八岁就被社交圈封为第一美男子、且已经蝉连六年的哥哥也比不上他。
张湘容屏住气息,又忍不住兴奋地深深呼吸,正想向前出声,却见单威伸出手,她这才发现在大门与砖墙相接的角落里原来有个女人,单威的手搭住她肩膀,将她搂近自己,他的微笑是对着她的,他的眼睛只看着她,他指节勾起她下巴,亲昵地吻住她……
是叶洁萦。
单威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张湘容遁入阴影里,愣愣望着他们亲热的画面,有一根针在心底刺戳,嘲讽她的傻气。
「别这样。」
「放开我!」
「洁萦,妳听话。」被她的挣扎推开,单威抓住手,重新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抱着。
「我讨厌……」娇软的声音呕着气:「讨厌!」
「妳讨厌我?」
「我讨厌你不信任我!」
「我信任妳,当然信任妳,可是我不信任他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
「他们也是男人,一群喜欢妳的男人,我不能放心。」
叶洁萦气得又挣开,不让单威碰她,表情写满不服气。
「男人又怎样?都什么时代了,是男人就不能当朋友吗?他们有的是我同学,有的是工作上认识的同事,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你忙、你累的时候是他们陪我排解寂寞、听我诉说烦闷,我们出去消遣玩乐本来就是很普通的活动,你偏要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洁萦,妳太单纯,不懂男人,妳以为他们真的只想和妳作普通朋友吗?妳看不出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吗?他们不安好心眼!我甚至知道有几个人在背后打赌,赌谁能先让妳--」
「如何?」
单威抿住唇,他不想洁萦听了难受。「总之,为了我,妳就和那些人保持距离好不好?别教我担心。」
叶洁萦默默看他一会儿。
「我不要。」
「洁萦!」
「你不公平!我不能有异性朋友,那你自己呢?你的女性朋友何曾少了?你就没想过我的感觉!」
「我并没有--」
「你有,张湘容!」
「湘湘是阿怀的妹妹啊。」
「她跟你比和她哥哥还有话聊,不是吗?你敢说你对她不好?我看她喜欢你更甚于她哥哥呢。」叶洁萦心里也积了些不豫,一并发难。
单威却笑了,坦然得没有一丝心虚。
「我对她好,因为她是阿怀的妹妹,对我来说,也等于妹妹而已。」
叶洁萦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她早就注意到张湘容看单威的眼神,那可不只有妹妹对哥哥的纯然崇拜而已,但她也明白男友对自己的死心塌地,因为地位不受威胁,所以才不介意。
「洁萦,我们就快出国了,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妳就让我放心些,专心将杂务处理妥当,好吗?」单威好言相求,低柔的声音里尽是对她的宠溺。
叶洁萦冷冷地看了单家华丽的屋宇一眼。
「升官外调?何必说得那么好听,流放就流放!」
单威脸色微变,不作辩解。「但妳会跟着我,我不在乎,只要有妳相伴,去哪里我都不在乎。」
「你就是这样,他们叫你往东你就往东,叫你朝西你就朝西,像个任凭使唤的奴才似的,明明你就可以争……偏偏又不肯,有时候我看了就生气!」当然,他甜蜜的表白也很让她感动。「……又替你难过。」
他拥住她,爱怜地抚着她滑顺的秀发。
「洁萦,妳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十多年的感情,即使因彼此个性与观念的极端差异,争执成为家常便饭,但从不磨损她在他心底的存在,从不。
拥抱相贴的身躯,映入阴影内的那一双眼睛里,凭添些许伤感。
「我爱妳,所以别教我不安。」
「我也不想。」
「那么妳会听话,嗯?」
她一僵,又推开他。「结果你还是要干涉我的自由!」
「我只是要妳离那些危险的动物远一点。」
「我说了,他们是我的朋友!你看不起他们,也等于看不起我的眼光,我讨厌你这样!」
「如果妳觉得无聊、寂寞,妳可以和安全的对象出去,我不反对。女孩子之间不是有很多话题可聊?妳的同学--」
「我没有女的朋友,一个也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只会拿我当敌人和比较的对象,人前装亲热,人后却放话攻击。虚伪!我不跟女人交朋友。」和男孩子在一起轻松多了,因为他们会说好听的话奉承她,不会用酸话激人。
「但我受不了他们看妳的眼神。」单威说。之前便罢了,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相信洁萦,但自从听到那些耳语、知道她的外向引来的负面传闻后,他再不能坐视不管。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带她离开台湾了,提前一个月和那些「朋友」告别,有这么困难吗?她为什么做不到呢?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要跟他离开台湾了,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国家,他为什么连她这么一点和朋友相处的时间都要剥夺?
叶洁萦要起脾气,她不习惯单威的霸道。
「你受不了他们,也会受不了我,而我一定受不了这样的你,我不和你说话了!」
「洁萦--」
她决绝地离开,不欢而散。
单威叹气,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是他的爱把她宠坏了。
转过身,蓦然发现阴影里的人。「湘湘。」
她缓缓走了出来,站在阳光下,纤细修长的体型在他面前缩小了比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不打自招。
「妳来多久了?都听到了?」
她老实点头。
「算了,」单威耸肩,苦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和洁萦就是这样,感情好到什么都可以吵,吵过就算了,没事的。」
感情好到什么都可以吵?
他无心的话刺伤了她。
单威从来不曾对她发过脾气,对她总是笑脸迎人、轻声细语,别说吵架,连被他数落的机会都没有,他对她太好了。
我对她好,因为她是阿怀的妹妹,对我来说,也等于妹妹而已。
因为她是朋友的妹妹。
他只当她是妹妹。
她直愣愣地看着单威,原本的好心情失温了几分;她多么希望自己对他的意义不止如此。
单威悠然地注视着她,烦乱的心情平静许多。和湘湘在一起感觉很自在,别人看见的疏离在他眼中只是不擅交际的怯缩;从初见,他便看出她的特质,也因为这样,她对他比较亲近,两人也特别投缘,常有聊不完的话。
「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顺路经过……」说完就觉太牵强,于是赶紧补充:「我想问圣诞夜那天,你真的要办派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