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闪闪、瑞气千条」这句话,约莫就是用来形容眼前的景况吧!
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匡云中五兄弟目瞪口呆地望著这满坑满谷的金矿;光彩万丈,几乎眩花了他们的眼。
「奸厉害!」想到数百年来,被贫穷折腾得苦不堪言的西荻国民,日日夜夜对著圣山朝拜,祈求天神大慈大悲赐予生机,却下知他们脚下正踩著莫大财富,匡云中便忍不住感叹地发出一声啧叹。
「是厉害,但……」匡云北取出随身匕首敲下一块矿石。「我们要如何将这些金矿开采下来、运送出去、并冶炼成适用的金块?」
「当然是找人来挖啊!」匡云西兴奋地摸著匡云北敲下来的矿石,金黄色的细点满布表面,可见含金量之高,这下穷到底的西荻国总算有救了。「只要发布告示,召集人民、编结成队,便可以准备采金了。」
「那在召集人民前,你最好先办一场比武大会。」匡云南冷笑。
「为什么?」匡云西想不透采金跟比武有何关联?
「没有上乘的轻功底子,过得了外头那条山道吗?」崎岖不平、车马难行的山林小径,连匡云南这个在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高手都走得惊险万分了,换成一般百姓,怕只有跌成碎骨一堆的分儿。
「啊!」当头一大盆冷水浇熄了匡云西满腔热情。
匡云东忍下住摇头苦笑,这两个弟弟就是爱斗嘴,不过……「原以为找出金矿便可以解决一切,不意仍有其他後续的问题,莫非是上天对我西荻国的考验尚未结束?」
「有关这点,我倒有解决之道。」匡云中摸摸鼻于。数月前,因监於国内贫困已至巅峰,再下想出个法子彻底解决,西荻唯有亡国一途。他遂自告奋勇出门寻求援助,最后在史世家掌门人常如枫的帮助下,找到传说中的黄金,而基于『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她尚赠他手札一册,言明若遇到无法突破的问题,可循书求出解决之法。
「什么方法?」匡云西迫下及待地问道。
匡云中掏出手札边看、边念:「凡采全、炼全之术各有诀窍,非手常人可为:放眼天下,可称为第一采全、炼金师者,莫过於『飞凤岛』与『翔龙宫』;圣於凿山开路,则需『天雷帮』火药相助;以上一切资金所需,可赖天下首富花非雨。尔等由此下手,当可收事丰功倍之效。」
「也就是说我们还得去找那个劳什子『飞凤岛』、『翔龙宫』、『天雷帮』和花非雨来帮忙,才能顺利开挖黄金喽?」匡云西终於懂了。「问题是,谁去?」
此言一出,八只眼睛立刻盯上匡云中。
「别想!」匡云中用力一摇头。「我已经帮你们找到黄金了,至於其他,凡请自求多福。」
「问题是,我们的相貌早在二十五岁那年昭告天下了,顶著这样一张脸,还能办得了什麽事?」匡云北皱眉。
「四哥,我觉得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匡云中的视线轮流瞄过四位哥哥。
「瞧瞧我们这一身只比乞丐好一点点的装扮,我敢说,你就算站到大街口喊:『我是西荻国皇子』。也没几个人肯相信,搞不好还会被当成疯子追打。」这是他外出一趟证实的残酷现实--世人总是看重外表的,衣著华美,乞丐也能变王孙;贫困落拓,皇子不值一毛钱。
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互觑彼此身上补丁处处的劲装。虽不脏,却十足的寒酸,与苦年他们受封领地时的威风相比,差距何止千里?
「所以喽!各位哥哥请别担心身分泄漏的问题,你们该想的是如何得到那四方援助。」匡云中挥挥手。「至於小弟我任务已了,要走了,再见。」
「等一 下,你要去哪里?」匡云东拦住他。
匡云中一个鹞子翻身问了过去。「如枫为了我,不惜抛弃撰史人的自尊,偏私相助我国,因此我答应她,後半辈子将永远陪在她身边。再见……不,应该是永远不见了,各位哥哥。」
「慢着,根据盟约:三国中人皆不可与常家人联姻的。这是为保史实之公正由西荻、北原、兰陵三国共同签署的约定。
「只要我不是三国中人,就不在盟约限定范围内。」匡云中快步往外走,视这满坑满谷的黄金如无物。「烦请各位哥哥回去後,就发布西荻国五皇子匡云中已死的消息。」常如枫既可为他舍弃自尊,他又为何不能为她抛弃一切身分地位?
「云中--」唤不回去意已坚的么弟,匡家其馀四兄弟百感交集地望著那被遗留下来的手札。
「算啦!云中有他自己的考量,只要他觉得幸福,做不做皇子有何关系?」匡云北首先回复精神。「至於那四处援助,我负主只去找『飞凤岛』。」
匡云南接著说:「那麽『翔龙宫』就交给我了。」
「我去『天雷帮』。」匡云西道。
匡云东看著最後一个名号--花非雨。
那是个什麽样的人物?能统领一个首富之家必定了得,他要如何得到这方援助?
第一章
花非雨,与她交过手的人都说她是个可怕的女人,心机深沈、阴险狡诈。
她的处世格言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而这还是比较好听的说法,正确的是:能够利用的就要尽量利用,连骨头渣子都榨出来後,徒剩空壳一具便得赶快甩掉,以免惹来一身腥。
花非雨是恐怖的,每个人都知道,可向她的魅力称臣的人群仍是日日络绎不绝地涌入花府。
真搞不懂那些人是发了怎样的失心疯,只因为她有一张美美的脸蛋儿吗?
偏她的样貌又平常得很,发微黄、眉稍粗、眼儿细长、鼻子略扁、嘴唇不大也不小,中等身材,普通得就像随处可见的乡野村姑,哪儿有半分艳姿可供人觊觎?
端地是令人费解啊、费解!
若非要找出个原因来解释,大概是她的太过平凡消灭了人们的警戒心,待到落入陷阱,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来不及啦!
譬如此刻,「北原国」新出炉的状元公卓泰平便有种後悔莫及的感慨。
「不要啊,救命--」尖锐的求救声和一记「扑通」的落水声同时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花府总管寒渡岳冲上甲板,只来得及望见他火冒三丈的女主人收回逞凶的右手,并送过来一记冷冽的目光。
「他要我结束花家产业嫁给他。」花非雨撇嘴。
寒渡岳走近船缘,低头蔑视在河中载浮载沉的男子。「不自量力的家伙。」
花府本只是一方豪富,能扩展至今日横行三国的局面,花非雨居功至伟。
她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在「人」身上投资,尤其是那些拥有特殊本领,例如文学、经商、耍把戏、弹琴,诸如此类者;他们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她,只要她办得到,绝对倾力相助。
而事後,她不过要他们实现她三个愿望以为报酬。
很多人认为三个愿望不算什麽,一旦自己功成名就,金银财宝还不手到擒来?
可他们都低估了花非雨,几千、几万两银子哪满足得了她的胃口?她要的是更不得了的东西。
像是诬告陷害她的对手、偷取某样她「肖想」许久的宝物、更改取试名次以便让她支持的人高中榜首……等等,说不上是什麽罪大恶极的事,不过件件缺德带冒烟就是了。
花非雨就靠这一招累积了无数家财,当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因为她的靠山众多,因此多年来,无人敢在虎口上拔牙、找她报仇。
可这一招也不是全然没有缺点,譬如她每年最少都会遇到十来个像卓泰平这种不开眼的蠢蛋,得她帮助,便想「以身相报」。
每逢此时,她都会很呕,她要啥儿有啥儿、比皇帝还威风,还要个男人来做什么?
所以每回碰上这种蠢蛋,她都会手痒痒的把人痛扁一顿,再想办法将对方榨得一干二净,以泄心头之恨。
「要淹他多久?死人可没有一点儿利用价值。」寒渡岳看卓泰平已快完蛋大吉,冷冷地出声提醒。
花非雨走过去,见卓泰平已是沉下去多、浮起来少,求救的声音也弱了,释怀的冷笑漾上唇角。「再一刻钟吧!」
河里的卓泰平方闻船上佳人狠厉的言语,心顿寒,体内残存的求生意志一时泄尽,更急速往河底沉去。
「啧,连一刻钟都熬下住,废物!」她轻啐一口,对寒渡岳挥挥手。「去拿根钓竿给我。」笨蛋下值得她付出太多心力去对待,用一根钓竿把他钓上来即可。
「哼!」寒渡岳转身走了开去,对她也没多少敬意,反而更像仇敌。
看来这一主一仆的关系也挺诡异的。
话说匡云东自离开西荻国後,便一路往南走,来到了兰陵国首都,也就是花府的所在地--银城。
这一趟行来,下仅没人觑破他的身分,还被当成要饭的被赶了好几次:现在他终於了解匡云中说他们太看得起自己的原因了。
凭他此刻的穷酸样,即便将证明身分的玉印顶在头上,大概也只会被当成盗印贼,送进宫府打一顿,没人会相信他是西荻国储君。
唉,悲哀啊!落难凤凰不如鸡,全是国势太过衰微所致。
「有朝一日,我定要重振西荻声威。」艰苦的生活磨练了他的志气,更坚定了他非要荻得花非雨援助的信念。
只是……他该如何接近她呢?
「主子、主子……」远远地,随著一阵稚嫩的喊声响起,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男童乐下可支地冲到匡云东身旁。「咱们下一笔旅费有著落了。」
「哦?」匡云东甩甩手上的钓竿。「在谁家的库房里啊?」这小童是他的侍卫--侍从兼护卫。
可别说他虐待小孩子,竟要个七岁孩童担负如此重任;实在是西荻国太穷了,孩子的爹娘养不起他,便将他丢到深山里让他自生自灭。他被匡云东偶然拾回,孩子从此就赖上他,紧跟下放。
适时,么弟匡云中也成年了,少了个贴身太监服侍,匡云东便将自己身旁那个三朝元老的老太监让给弟弟,他则将就用这个小孩。
原本见孩子眉清目秀、甚是聪颖的样子,便赐名「机灵」,希望他做事能俐落、敏捷点儿。
谁知这孩子是标准的聪明面孔、笨肚肠;害得匡云东好想给他改名叫「凸鎚」,至少名实相符点儿。
这回匡云东出门,也将机灵带在身边,不是指望他服侍,而是不想将他留在行宫,让他在无人盯著的情况下,糊里糊涂地将那已破得快成废墟的宫殿毁得寸草下留。
「王子,你不是说偷窃是不好的行为,叫机灵不可以做,怎么,你也会肖想别人家库房里的银子?」机灵一脸天真。
匡云东却听得拳头发痒,若非与个七岁小儿计较有失身分,早教训他了。
「算了,这件事不重要。你刚才说我们的旅费有着落是什么意思?」
机灵果然不够机灵,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主子,我们先上船再说。」说著,他伸手拉起匡云东就跑。
「到底是什么事?」匡云东连手上的钓竿都来不及放下,便被拖走了。
「主子来就知道了嘛!可以赚好多银子的。」机灵将他拖到渡口。
渡口的船老大一见他两人,便笑得一脸暧昧。「你倒还好,他的年纪有点儿大了吧!」
「不大、不大。」机灵急摆手。「船大哥瞧仔细,我家主子生得很好看的。」
「是吗?」船老大将匡云东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瞧得匡云东和悦的神色逐渐变冷转硬。
「瞧够了吗?」明明是没啥儿高低起伏的平缓语调,却硬是激得船老大心肝直乱怦。
船老大在渡口也干了十来年啦,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没见过,偏偏就没瞧过如匡云东这般仪态超群者。
是说他生得俊美无俦,匡云东的面貌充其量是中上而已。但他一身贵气,宛如天上神仙下凡,凡人在他面前都得自惭形秽。
船老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讷讷指著河上两条小船。「你们两个各上一条船吧!」
「不不不!」机灵猛摇头。「我们是一起的。」
「两人一起啊!」船老大面露为难。「这样恐怕标不到好价钱哦!」
「可我不想离开主子。」机灵语气沮丧。
船老大一见他皱眉便心疼。眼前这一大一小各具风韵,大的是气质出众、小的则娇憨可爱,或许能遇到识货人呢!
他想了想,便下再阻拦。「好吧!你们同坐一船。」他边招呼匡云东和机灵上船,边道。「这船小,只能坐两个人,另一个位子原本是给划船者坐的,但你们坚持一起坐,所以得自己划,就划到河中间那排红旗旁等著即可。」
这样就有钱赚?匡云东心底疑云重重,但他们已连续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再苛求的话,恐怕就要饿死了。
「坐浮了。」可怜他这个西荻储君还得带着小侍卫划船去赚钱。
小船渐渐别离渡口,机灵两只眼睛兴奋得像只博浪鼓,左右转个下停。
「主子,你看,好多人啊!」偌大的河面上,画舫点点、风帆片片、四方笙旗飘扬。
「今天是兰陵国的敬水节嘛!」就像他们西荻国是靠山吃饭,因此崇拜山林土地是一样的道理;兰陵国仰赖国内四通八达的河川营利,自然也相当看重「水」。每年三月是他们的敬水节,普天同庆、万民欢腾。
「哦!」机灵似懂非懂地搔搔头。「主子,快到红旗定点了。」
「我看到了。」匡云东的语气倏忽转沉。「机灵,有没有人告诉你,这儿是在赚些什么钱?」当他看到红旗边一排十来艘的小舟上,站著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童时,浓浓的不安袭上心头。
「听说是在标小官。」机灵天真无邪地说。
匡云东却听得险些儿魂飞天外。「你这个笨蛋,居然将自己卖了。」
「买?没啊、没啊!」机灵摇头兼摆手。「机灵不卖钱的。标小官是机灵坐在船上,让那些有钱的大爷拿银子砸,虽然砸中会很痛,但砸过来的银子都是机灵的。机灵怕痛,可更怕饿肚子,所以才答应过来让人砸的。」
「那些砸过来的银子是用来买你回家当娈童的,你怎么这么蠢?」快看看有什么地方可逃?机灵年方七岁,当娈童还有话说,他可是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却跟人家来标小官,天哪、地啊!这事儿要传扬出去,他也别活了。
「啊!」机灵下巴落了地。
「喂,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排队。」不远处,两艘大船呈包围之姿划了过来,船上站满虎背熊腰的保镖,大概是被雇来维持标小官顺利进行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