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困惑的问道:「这怎么会是错误?难道你到今天才忽然发现你一点都不爱瑊瑊?」
「我爱她。」唐础沉重的回答。
「那不就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问题,我一点也不知道她爱不爱我。」
「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你认为我会得到第二个答案吗?」
「瑊瑊不会骗你的。」
「可是她真的知道自己的感觉吗?我的钱挡在中间,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看得清楚。」
「你似乎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最简单的问题是,如果我是个穷光蛋,她还敢说她爱我吗?」
「这……」唐砚着实回答不出,他也不敢肯定把这个问题丢给瑊瑊,她一定回答得出来。「就算她无法肯定的说,她还是属于你的,你们照样可以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我只是不甘心……」
「哥,有这么严重吗?你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怎么还满脑子少年维特的烦恼?要不干脆我到花园里去剪朵雏菊进来让你数花瓣好了,她爱我、她不爱我……数到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你要的答案就上上大吉,不是的话就继续努力,这样总可以了吧?」
唐础抑郁的看了他一眼。「我没心情跟你说笑。」
唐砚两手一摊,莫可奈何了。「我只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要先考虑到是不是会让瑊瑊伤心。」
「放心吧,你那好妹妹的心是很容易弥补的,钞票一盖,什么伤口都不药而愈了。」
「哥!」唐砚不高兴的说道,「瑊瑊是爱钱没有错,可是你应该看得出那只是她的嗜好,因为小时候缺钱缺怕了,才养成她有点守财奴的性格,并不是因为她生性浮华。你看她穿的、用的,不都是些普通实用的东西吗?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断定她爱的只是你的钱?」
「我老了,比她更不容易复原。」
「我真看不惯你这样自怨自艾,一点都不像我那个自信又自傲的哥哥,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公司早晚要垮,那时候你就可以百分之百知道答案了……」
第九章
厨房的一扇窗正对着车库,一瞧见唐础的朋驰停妥了,她手脚俐落的解下围裙,奔到前厅的大门边,等着迎接他进门。虽然不差那一两分钟的时间,但不知怎的,她就是等不及。
她倚着门边傻傻的笑着。
唐础远远的就看见她满脸如春花初放般的笑容,却没有回她一个笑,郁结的眉心,像是钢刀雕成,舒展不开。
「怎么啦?」杨瑊瑊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一手接过他的公事包。
「没有啊。」他敷衍似的回道。「饭煮好了?先吃饭吧。唐砚他们回来了吗?」
「他和孟萱晚上有事,不回来吃。」她把公事包放在玄关桌上,帮他脱下西装外套,再一起送进卧室。
当她回到餐厅,唐础已经坐在他平常惯坐的位子上,满怀心事,薄唇紧抿着。杨瑊瑊有些惊慌,出了什么事了?她走到他身边,亲昵的环着他的肩,「碰上什么麻烦了?告诉我好吗?」
「没事。」他依旧坚定的回答,努力的维持面无表情。「不是要吃饭了吗?」
杨瑊瑊连忙把饭菜都端到餐桌上摆好,等吃过饭再说好了,说不定那时候他心情会好一点……
她有点食不知味的吃着晚餐,但她发现唐础的胃口比她更不好,只扒了几口白饭,便推开饭碗说他吃饱了,接着又说:「我晚上还要看公文,别来打扰。」话一说完,就往书房走去。
杨瑊瑊楞在椅子上,一时不知所措,以前唐础从来不爱把公事带回家的,而且他的公事包还放在卧室里,他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副不想看到她的神情。
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不由得手脚发软,几乎连椅子都坐不稳了,别提他们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了,他要有外遇,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把没怎么动过的晚餐收进冰箱,然后洗好碗筷,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卧室。洗完澡,躺在床上,睁眼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床的另一边都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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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日比一日更沉默。杨瑊瑊只是奇怪,他当真不要她了,直接开口就好,有什么不好说的?她又不能拿他怎么办!还是他顾虑她会效法柯媺姗绑架他的新欢?那就真是太瞧得起她了,她既没有柯媺姗的勇气,更没有她雄厚的背景,而且她绝对做不出损人害己、两败俱伤的事……
她像是一个等候宣判的囚犯,等待的心情由恐惧变得麻木。她不敢直接向唐础问个清楚,生怕一开口就无法挽回,所以只好找上唐砚,看他知不知道任何蛛丝马迹。
「外遇?!」唐砚惊讶的反问,然后是坚定的否认,「绝对不可能!」
「可是你不觉得他最近变了很多?」杨瑊瑊可不像他那么有信心。
「或许是有别的事……」唐砚变得吞吞吐吐,回想起几天前唐础在电话中告诉他的事。
「……美国一件专利权的官司被判败诉,恐怕得付一笔天价的赔偿金。还有两年前转投资的几家子公司都发生巨额亏损,最糟糕的是银行已经听到风声,开始抽银根……这些事你千万不可以告诉瑊瑊……」
不可以告诉瑊瑊……唐砚强忍住说实话的冲动,他们兄妹相认只不过是一两年的事,他实在无法判断她会做什么样的事或是不会做什么样的事。万一他说了实话,害唐础失去她,那该怎么办?说不定公司还可以挽救,还不到最后关头……
「我说瑊瑊,妳就别瞎操心了,这是男人的通病,叫作婚前症候群。妳想想,唐础当了三十几年自由自在的单身汉,忽然就要有一个人来管他了,他心情好得了才怪!等过一阵子他适应了、也认命了,自然就会回复正常了。」
杨瑊瑊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是这样吗?」可他们明明早就像普通夫妻一样的过日子了啊!她帮他张罗一些琐事、照顾他的起居,他不是早该习惯了?
可是她毕竟不是男人,也从来没真正交过别的男朋友。唐砚应该不会骗她,怎么说她都是他的妹妹啊。
「唉,妳相信我就是了,我是妳哥哥,还会害妳吗?」
「我哥哥?」杨瑊瑊取笑道,「你根本把我当厨娘,只要我能喂饱你的胃,你什么话也讲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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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瑊瑊,妳的护照还没过期吧?我们下星期去欧洲玩几天好不好?妳最想去哪里?」唐础双手环住她的纤腰,满脸温柔的笑意。
杨瑊瑊有点受宠若惊,他那久违的笑容,太过耀眼而突兀。
「真的可以吗?我好想去瑞士和奥地利喔!你知道的,就是电影真善美里头的那座湖和玻璃凉亭。可是,真的可以吗?」她开玩笑的说:「那么多天把公司丢着不管,不怕它倒了吗?」
「管它的!」唐础潇洒的回答,「带妳去玩比较重要。」
唐砚在一旁也故作羡慕的跟着起哄,「喔……好幸福,可以提前去蜜月旅行……」还是毕业旅行?唐础昨天才在电话中告诉他,事情已经坏得不能再坏,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消息恐怕拖不过两个星期就要爆发了--带着瑊瑊出国,说不定暂时能瞒得住她。可是,又能瞒得了多久?
「哥,谢谢你。」杨瑊瑊意有所指的对唐砚说道。
唐砚知道她的意思,她到这时才肯相信唐础的确没有外遇。「瑊瑊,妳没发烧吧?居然肯喊我哥哥了,我应该去买串鞭炮来庆祝一下。」
「晚上全煮你爱吃的菜,今天你最重要。」
「唉!」唐砚故意叹着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就只有一天比较重要,其它日子呢,人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看着你干嘛?孟萱肯看着你就好了。」
「唉呀,说到孟萱,我答应过要去接她回家的,她最讨厌人家迟到了,去得迟了,只怕剩下的三百六十四天,她都不会再看我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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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口,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不远处深蓝色山脉优美的轮廓,峰顶上的积雪在月光中闪着银辉。
她睁开眼睛,欣赏了片刻才把视线收了回来,一抬头发现唐础也醒了--或者他根本就还没睡着?他以一种奇特的眼神凝视着她,彷佛是怜悯,看得她心慌……不,一定是她看错了,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才对。或者唐砚还是错了?唐础真的有了别的女人,而且连新娘都想换人了,但是决定继续把她留下来当情妇?当初他和柯媺姗定下婚期时,她可以很潇洒的告诉他,她会离开;但现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做得到?
放在他胸前的手贴得更紧,她在心里说着,不要问,不要现在就问我@@
男人在做了对不起女人的事之后,会对她反常的好……
就像这次旅行--
一路上他展现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在日内瓦机场通关时排了许久的队,他也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到哪里都紧紧搂着她的腰,亲热得让其他旅客侧目。
「好冷……」她喃喃说道。暖气坏了吗?瑞士的夜晚真的很冷……
他把羽绒被拉高了些,覆住她半颗头。她的鼻端触及他的下巴,那儿有青青的胡渣,她轻轻贴着他的唇,一手伸上去紧紧揽住他的颈项。再近些,再近些……她无声的说着,她需要他炽热的体温,就好像她需要空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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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周转不灵的消息,并没有在两周之内爆发。接着三天又过去了,仍是毫无动静。
唐砚觉得奇怪,忍不住打电话去公司找财务经理。
「……在美国打的那件专利权官司,最后我们得要赔多少钱?」
「赔多少钱?」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你指的和ARITSON的官司吗?我们打赢了,一毛钱都不用赔啊!而且我们反控他们毁谤的官司也打赢了,ARITSON必须赔偿我们五千万美金,并且负担所有的诉讼费用。」
「美国那边还有别的官司在打吗?」
「没有啊,就这一件。」
「唐远转投资的子公司,营业状况都还好吗?」
「除了亚新科技刚刚达成损益两平,其它的盈余都在百分之十以上,比预期的更好……」
唐砚放下电话,比之前更加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他想到了之前他和唐础的谈话,才恍然大悟,他老哥不会真的玩这种把戏吧?接下来他到底还要怎样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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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帮妳带了巧克力来,在奥利地买的,纯手工制的。还在日内瓦帮妳买了支钻表,妳看看喜不喜欢?」
杨瑊瑊懒懒的把手提袋往桌上一摆,脱掉鞋子便缩进宽大的沙发里头。
杨韵如小心的打开盒子,镶钻的女表在美术灯下闪闪发光,欣赏够了,她一抬头,有些讶异的问道:「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搭飞机累着了?」
「累什么?一路上搭的都是头等舱。」
「妳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没有。」杨瑊瑊沮丧的回答。一个孩子可能是她的筹码,也可能是她的累赘,她无法确定……
「妳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杨瑊瑊迟疑了半晌才犹豫的回道:「我很害怕……」
「怕什么?天塌下来都有唐础帮妳顶着。」
「我害怕唐础正是要塌下来的那片天……」
「又不是元宵节,妳打什么哑谜?」
「我也说不清楚。」杨瑊瑊苦笑道。
「你们去欧洲有发生什么事吗?吵架了?」
「没有。他对我从来没这么好过。」
「那不就得了!妳该不会得了婚前恐惧症吧?」
「我才怀疑唐础得了婚前恐惧症呢!」
「我看你们干脆结伴一起去看精神科医生好了,免得在这猜疑东猜疑西的!」杨韵如没好气的说道。
「妈,妳当初是怎么知道爸爸并不爱妳?在他拒绝娶妳的时候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很笨的,从来都不知道,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可是难道都没有什么迹象吗?比如说什么反常的行为?」
「他对我一直都是玩玩而已,是我自己昏了头,一下子就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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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订好了,喜宴的菜色由她亲自挑选,也一样一样试吃过了。喜帖印好也一封一封寄出去了,在付邮资的那一刻,杨瑊瑊总算是安心了,喜帖上的确是印了她的名字。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消失了,唐砚说得没错,妈妈说得也没错,一切都会好好的。她甚至也习惯了唐础的温柔体贴,这是很容易上瘾的,虽然他还是块木头。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表面是莹润如玉,底不是一方顽石。
「回来了!」她雀跃的奔到他身边,迎接他落下来的吻,跟在他后头的唐砚和孟萱正满脸笑容的望着他们俩,让她有些脸红。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过晚餐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杨瑊瑊帮唐础放好洗澡水、帮他准备好换洗衣物,虽然样样都是她已经做惯了的日常琐事,却仍是样样都那么新鲜……
唐础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没有月亮的天空阴沉沉的,风刮得有点急,并且愈吹愈冷。他扭头瞥了一眼放在五斗柜上的公事包,一时竟可笑的联想到电影中的情节--大战一触即发,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跟在美国总统身边,提着一个名贵的手提箱,只要按下了按钮,核战立即爆发……
他的公事包里也放了颗炸弹,只有瑊瑊能够决定,到底那是一颗哑弹,或者是威力强大的核弹,会让他被炸得粉身碎骨……
「还不去洗澡吗?我可告诉你喔,就算是冬天,你不洗澡,我照样是不许你上床的……」她嘴里这样说,但仍亲昵的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虽然他的身上也免不了有些微的汗臭--他似乎连汗臭都与众不同,以前她念书时挤公车,最受不了的就是那股五花八门的味道,但不知怎的,她居然又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这是唐础的味道……
唐础回过身来,将她拥在身前,一手揉着她的头发,微鬈的发丝又软又细,还有淡淡的水蜜桃香。他迷恋的吻着她的秀发,搁在她腰上的大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不,不会是最后一次,就算她给的答案不是他要的,他也不可能放她走的!就像唐砚说的,他们照样能快快乐乐的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