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什么不对的吗?”
“那是你发自内心的希望?”
“当然。”她点了点头。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杨哲融还是放开了她。“好吧!如你所愿喽。”然后他再度走向窗口,以他来的方式离开。
★ ★ ★
的确是自欺欺人,她还是不放心的下楼探查究竟,她生怕他又再度消失不见,毕竟她等待了那么久,还有他是她表姨父惟一的希望,她不希望自己一番话而害得他们父子不能相见。
厅堂上,不见杨松年的人影,倒是看见了杨哲融,这才让张筱旬松了口气。
“嗨!亲爱的表妹,好久不见了,你愈来愈漂亮了喔!”
仿佛没有刚刚楼上的相会,一见面杨哲融就给张筱旬一个吊儿郎当的见面礼,又抱又亲的。
“够了吧?再怎么说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这样搂搂抱抱要是被外人看见,又要惹来一堆闲话了。”柳碧华在一旁不悦的瞪着大眼。
杨哲融不以为杵地回道: “别人看见又怎样?我是她表哥,多年不见的兄妹互相拥抱一下有什么闲话可说的?我倒想知道哪个舌头那么长?”
“你……”
“我忘了?亲爱的阿姨,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年轻,真是保养有方啊!”
“托福,只不过我搞不清楚你那么多年都不见人影了,现在又回来干啥?”柳碧华探问着。
“别说笑了,我当然得回来,这可是我家,我不回来要回哪去?”
“你还当这里是你家吗?自己的老爸病了都没有回来看过一回,只会把责任丢给别人,我以为那就是你的作风,这会儿又说想家了,不会是则有用心吧?”
人说见面三分情,可柳碧华却一点都不留情面给杨哲融,恍若他是多余的,不该出现的不速之客。
而杨哲融也清楚自己的不受欢迎,就柳碧华来说,他的出现严重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她自然不会高兴见到他,可他也不怎么喜欢看见满脸涂得五花十色的老妖怪,远远看别人会以为她很年轻,其实是用厚厚的一层粉遮住了千百条的皱纹,装门面的。
经过这些年,他还是依然不喜欢柳碧华这个女人,可是这回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毛躁,经过一番洗链,他学会了尔虞我诈,虽然他也不喜欢自己的改变,但是有时候,尤其是面对劲敌的时候,小小的尔虞我诈一下是必要的。
“你不用紧张,我回来不是分财产的,不过我想这个家也不怕多我这张嘴吃饭吧?还是你不欢迎呢?”
“别说笑了,大少爷回家,我哪敢说不欢迎,只是我很怀疑你是不是别有居心,臭老头……我是说你爸爸现在不管事了,你也知道的,现在经济不景气,要维持一个家还真的不简单,如果只是三餐还说的过去,要说给零用花,只怕我也心有余力不足,希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这老女人还真狠,把杨家的产业都据为己有,竟然还说的出口这样的话,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亲爱的阿姨,别这么苛刻嘛?给点零用花花应该不至于让你荷包缺角的,要不给我个工作养活自己总司以吧?”
柳碧华斜睨着他,“你是不是外面混不下去了?”
“好说,只是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多公司都不缺人,我又没什么特殊技能,想找个好工作确实不容易。”
“可惜现在公司不缺人,否则给你安插个经理什么的倒也没问题,等空缺了再告诉你吧!”
杨哲融耸耸肩,无所谓道:“也好,我也还不太想工作,这阵子就先休息,改天再谈这个问题,我爸呢?”
“在楼梯最边间。”
“那不是仓库吗?他在哪干么?”
张筱旬难过的低语着,“表姨父现在就住在那个房间……”
一股怒火再度扬起,如果以往常的个性,他会马上和柳碧华这个恶毒的女人开战,可是偏偏这回的他得要装成个无赖,一个不上进的败家子,所以当然的,他得要继续好好的扮演这个痞子的角色。
“怎么?你好像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柳碧华用查探的眼神盯着他,似乎想要解读他的真正心意。
杨哲融马上换上嬉皮的笑脸,说着,“不会,住那儿好,空气新鲜,而且他脚不方便上下楼,住那儿正恰当,我高兴都来不及哪可能不高兴。”
“表哥……”
“走,你陪我去向老爸请安。”杨哲融扯着张筱旬往最里头的房问走去,没让她继续她要提出的抗议。
第五章
愈往里走,杨哲融的脚步愈是沉重,每走一步,他就想着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又怎么在自己父亲面前装成痞子的样子,想他的父亲若是看见他装的那种没出息的模样,一定会气得病情加重。
可是若不那么做,柳碧华必然对他处处提防,如此一来他要取回远光股权就更加困难,所以他告诉自己得要忍辱负重。
“表哥……”在入门之前,张筱旬扯住他,
“怎么了?”
“我不想要听你刚刚那样的话,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在表姨父面前摆出那种样子,如果表姨父看到你那种样子,一定会病情加重。”
“什么样子?我的样子有哪不好看了吗?”杨哲融故意不悦的问。
虽然不愿意说她瞧不起他那不上进的模样,但是她确实是不喜欢的,张筱旬低垂着眼睑,困难的咽了口口水,才说:“说出来不怕你生气,你刚刚和阿姨讲话的样子让人很讨厌。”
杨哲融扯住她,佯装不悦的询问,“讨厌?你的意思是说我那样很丢脸吗?”
“我……”
“你看不起我对不对?看不起我这个在外面混不下去而回来讨饭吃的痞子,你心里是那么想的吧?”
是她错了吗?还是她对他的期望过高?可现在的他真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杨哲融,他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表哥吗?
而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张筱旬实在是有口难言。
“说话啊!为什么不敢说了?”
突然,门板“刷”地被拉开,门里出现了坐在轮椅上头的杨松年,“吵什么?”在望见眼前的杨哲融时,他的声音突然中止。
“老爸。”
“表姨父。”
两人同时叫了杨松年,可前者的表情比较严肃,做了多年的浪子,回来看到的却是人事全非,当年健壮的父亲如今却得要依靠轮椅,不仅行动受到了拘束,连脸部表情以及说话的能力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看在身为儿子的杨哲融眼中,可说是心痛如刀割。
然似乎是忘记了自己的动作不便,只见杨松年奋力的想要站起来,见到多年不见的儿子让他仿佛在瞬间又活了过来,情绪高昂的让人不禁要想,也许亲情反而是一帖良药,可以让人无药而愈。
但杨哲融还是适时的阻止了他,并说着,“你不要乱动,小心跌倒了可不好。”
站在身旁的张筱旬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刺激了他的父亲,所以总不时的以眼神提醒他,口下留言。
“快,让我看看你。”杨松年拉着杨哲融的手,因为一别就是九年,父亲想念儿子的心情用再多的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境,在端看的当头,盈盈热泪便在他略显苍老的眼眶中打转了起来。
“你别急,我这回回来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只怕到时候你还会嫌我烦人哪。”
“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杨松年很缓慢的询问着。
本来一开始他还有办法得知哲融的消息,他们也通过几回的电话,但是自从他病倒之后,他这个儿子的讯息就如同石沉大海般,一点音讯都没有。
如今他就在自己眼前,杨松年亦有如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这些年你在外头过得好吗?”
“好谈不上啦!不过我既然站在这里,就表示还有饭吃没被饿死,不过……”杨哲融没机会继续,因为他的脚被张筱旬结实的踩了一下,痛得他差点当场跳起来,而后他接触到她杀人的眼神。
这还真是不可思议的转变,一个温驯的女人何以能够变得如此刁悍?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刁悍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他的父亲,这点又教他感动。
“瞧我口无遮拦的,这些年我就学到了这些,不过在国外如果不学着圆融点是混不到饭吃的,你们大概不习惯我的转变吧?”
“的确,不过你倒是变强壮了,已经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所以啊!你就不要太过操心,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会让自己饿死的,这么想就好了嘛!”
“表姨父,我看表哥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大概也累了,我想就先让他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慢慢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聊,你说是不是?”
“对,看我都老胡涂了,长途飞行一定很累,我这么追问东追问西的还真是罗唆。”杨松年开心的拍拍杨哲融的手背,说着,“以后再慢慢告诉我你在美国的一切,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中午叫叶嫂给你弄些你爱吃的菜。”
“嗯!”他轻应了声,却想,只可惜他不能够说真话。
★ ★ ★
午后的阳光显得慵懒,和风徐徐的吹动了枝头上的绿叶,这应该是个优闲自在的周末午后,但是一整天张筱旬总是轻松不起来,除了眼前晃动的人让她无法集中思绪,最让她困扰的是她不想见的人即将到来。
所以,一整个上午,她一直都是坐立难安的。
“你干么一直看时间?”
“没事。”
“我在这里让你那么难受吗?”
“没那回事。”张筱旬再度摇头,一方面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烦恼。
才想着而已,杨哲融已经先问了,“你有没有男朋友?”
张筱旬吓了一跳,心脏差点就停止了跳动,而他看她的眼神又让她不安了起来,多年不见,两人之间多少多了些距离,而她甚至清楚真正让他们之间出现的距离是因为她感觉到了男女有别。
以前他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几乎没有性别的烦恼,他的世界里少不了她,她也认定了他会永远存留在她的世界里不会消失,可是这九年之别倒让他们拉出了距离,却也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关系。
她虽然还是叫他表哥,可是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受到他存在的影响,他对她而言已经是个道道地地的男人,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什么?
因为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杨哲融更上前了些,直至整个脸几乎要贴上她的,才定格停住。
看到突然放大的脸,张筱旬想到多年前他离去的那一天,他对她所作的亲密举动。
他就要吻她了吗?
她怕,却又很期待。
可是,他却只是问着,“你怕我吗?”
“什么?”她羞赧的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够丢脸的,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还把那个吻记得牢牢的,显然他早就忘记了他自己的承诺,甚至忘记了那个离别之吻,又或者那个吻对一个男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种洋化的打招呼方式。
“你靠太近了。”她提醒着。
“有什么不可的吗?”
他是不是以折磨她为乐啊?张筱旬生气的想着,更想要推开他,甚或是斥责他不要开这种恶意的玩笑。
但是她做不到,即使他改变了,那张脸还是她所朝思暮想的男人的脸,说她傻也好,说她笨也罢,她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曾忘记这个男人过。
“为什么不留刘海?”他突然伸手抓了她一撮发丝问着。
这算什么问题?谁规定她得要留刘海?
“为什么得留刘海?”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喜欢就这么简单。”
他说的理所当然,她却认为他很奇怪。
“表哥,请你走开一下好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他没有听话的打算,只是没头没脑的说着。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很怕我?”
张筱旬摇着头否认,“没有。”
“那么为什么我一接近你,你就很紧张?”
“因为你一直在捉弄我。”
杨哲融对此答案不甚满意,又问:“是那样吗?不是别的因素?”
她反问他,“你以为该有什么别的因素呢?”
“比如……”
“比如人言可畏,所以请让我好做人点,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阿姨也不喜欢我们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听她的话了?”
她哪有变,一直以来她都很怕得罪阿姨,倒是他,以前根本没把阿姨看在眼中的人,现在却对阿姨奉承阿谀了起来,所以变的其实是他才是吧?
“我没有改变,从来没有。”
“都没变?”杨哲融坏坏的笑问:“包括喜欢我那点也没变?”
张筱旬的一颗心恍若被人当场戳了一个大洞,痛得她差点哭了出来。
他怎可以这样对待她?!竟然以她的真心来取笑她?太过分了!她不在乎他忘记了誓言,她也可以不在乎他曾经夺去了她宝贵的初吻,但是却无法忍受他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来看待她的真心。
“怎么可能,我早说过那是小孩子的事了,所以早就忘记了。”她强撑着说。
“真的?”
“当然。”除了这么说她还能怎么回答?她丢不起更大的脸,而她也从来都不勇敢,所以不敢承认自己依然爱着他,
★ ★ ★
张永胜来了,受到柳碧华殷勤的招待,她欢迎他的态度简直就当作是总统亲临杨家,如果还有皇帝,其待遇也差不多如此而已了。
张筱旬认为柳碧华太夸张了,就算宏胜是大企业,拉拢宏胜的确对远光有很大的帮助,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宏胜远光就会倒闭,这点连她这种门外汉都懂的道理,她不懂为什么阿姨会不懂哩!
不过,说到底就是人的贪念,人一旦有了贪念,就算给她全世界,只怕她也不会感觉到满足的。
阿姨的野心很明显的,而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过只是一颗棋子,一个任人摆布而无从选择自由的人偶而已。
“我上楼换个衣服。”
很高兴此时自己身为女人,爱美是天性,所以她可以有机会稍稍喘口气,不用听到那难以消化的高谈阔论,只是她不懂,表哥干么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你可不可以出去,我要换衣服。”
杨哲融非但没有离去的打算,还顺手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并且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问:“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那是我的自由,请你出去好吗?”
“你真的喜欢那种类型的男人?”
他到底想干么?既然忘记了承诺,何不就不要管她,这样纠缠又算什么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种男人配不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