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被问得哑口无言,事实上,他跟孟芹根本不曾正式的、认真的、像情人般的交往,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孟芹的任何行为呢?
致文终于回来了。
他开门进来看见晨光和心瑂坐在客厅里,诧异的说:「咦,好奇怪!晨光怎么知道我这里?」
「我和蓓蓓怕心瑂发生意外,昨晚就过来了。」晨光起身说:「既然你回来,我也该回去了。」
致文还搞不清楚状况,但看见心瑂阴沉的脸色,心想昨夜未归,心瑂准是四处哭闹去了。
致文送晨光到门口,晨光虽然很想知道他昨晚是不是跟孟芹在一起,但终究还是忍住不问了,只是说:「我想你该重新叫一桶瓦斯。」
「瓦斯?」致文本来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到原来是心瑂开瓦斯自杀,难怪昨晚蓓蓓和晨光会过来。「天啊!跟朋友去打个保龄球都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真是招谁惹谁了!」
「你跟朋友去打保龄球?」晨光心里的阴霾蓦地一扫而空。
言 就算致文和孟芹还存在着暧昧的感情因子,但他似乎还不到绝望的时刻。
情 蓓蓓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达南港的中视摄影棚。
小 这个地方真是荒芜,太阳热辣辣的晒下来,没有一幢够高的大厦可以遮蔽炽热的阳光,马路两旁尽是些汽车修理厂,想四处走走逛逛都没办法。
说 蓓蓓换了通行证到楼下的咖啡厅等候着。
独 咖啡送来后,蓓蓓看见刘雪华带着一只穿红色短袖上衣的红毛猩猩走过来,她选在蓓蓓隔壁的一张桌子坐下,她点了咖啡。猩猩乖乖的坐在旁边陪她,手里拿着不知道是馒头或面包之类的东西,津津有味的吃着。
家 蓓蓓无聊的东张西望,顺着旋转楼梯往上看,又看见穿着灰色POLO衫的苏永康在楼梯口等人,他也跟她一样有点傻愣愣的东张西望,停了一会儿,走了。
蓓蓓慢慢的、一口一口喝完杯里的咖啡,看看手表,两点十五了,该不会被放鸽子吧她开始有点焦急,此时餐厅又下来了三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她们吱吱喳喳的来到刘雪华身边。
刘雪华说:「那我先上去罗!」
「OK!」女孩子们说。她们逗着猩猩,不停的赞美它好乖。
其中一个女孩问:「它会不会等得不耐烦就跑去找它妈妈?」
「不会,它有小儿麻痹。」另一个人回答。
蓓蓓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那只猩猩,时间果然比较容易打发掉。
这时,杨宇楼和上部戏合作过的男主角姜凯文匆匆地从楼上下来。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杨宇楼说。
「不要紧,反正今天也没事。」蓓蓓看到人来就已经十分开心了。
姜凯文说:「听说你在『香港?百点子』的钱都领不到了?」
蓓蓓苦笑着点点头。
「那你可要好好谢谢杨导演,这部戏给你的分量很重耶!」凯文笑说。
「真的吗?喔,谢谢导演!」蓓蓓开心得连头发都几乎颤抖了起来。
「好好演,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杨宇楼从自己的大背包里找出剧本给她。
「制作人不来了啊?」蓓蓓问。
「他还在开会。」杨宇楼打开第一集剧本,在人物表上把蓓蓓饰演的角色圈出来。「我想就是这样啦!我跟凯文还有事情谈,你先带剧本回去看,后天早上定装,下礼拜开镜。」
「了解!」蓓蓓拿了剧本便离开了。
没想到花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来到这里,又等了将近一个钟头,结果却只是两分钟便搞定。要是如意知道她有这么个大好机会,还不懂得跟导演或名演员拉关系,准要「亏」死她了。
* * *
银行门口的提款机坏了,晨光只好进去排队,刚巧心瑂排在他旁边的一个窗口。她今天的气色好多了,削得短短的头发塞在两边耳际,露出清秀姣好的脸庞,棉质T恤和橄榄绿色的打褶裤,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提钱啊?」心瑂问他。
「把房租汇给房东。」晨光说:「你今天看起来很不错。」
心瑂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笑说:「致文想通了!」
晨光想再确定心瑂的说法,但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似乎不方便问这个问题。心瑂存了钱后便先行离开,而晨光一出银行便找了公共电话打给孟芹。
总机小姐说:「孟小姐今天请假没来上班。」
「请假?」晨光赶紧又问:「是有事还是……」
「病假!」总机简短的说。
晨光破天荒的进花店买了一束五百元的花准备送给孟芹。
他来到孟芹家,按了电铃。
孟芹懒洋洋的来开门,她人虽然无精打采,但见到一大束紫色郁金香,也不由得眼睛为之一亮。
「听说你生病了。」晨光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她屋里。
「懒病!」她的声音还真是慵懒。「随便找地方坐!」
孟芹的客厅也让她拿来当工作间,一张豪华型的制图桌占了半个空间,精致的厨房倒像个小巧的咖啡厅,流理台的水槽上方是一整片面山的玻璃,坐在小圆餐桌边,面对着的就是青翠的好风景。
「懒病不要紧,怕你是心病才伤脑筋!」
孟芹替他泡了一壶花茶,装傻的说:「你说的是什么文言文啊?我听不懂。」
「我刚才在银行遇到心瑂,」晨光望着她。
「她不会再想自杀了吧?」孟芹忽然落寞起来,长叹了一声:「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对着晨光感触良多的笑了笑。
「其实,我只希望看到你开心。」晨光这句话是不假思索的冒出来,但孟芹却感动异常。
她很认真的问他:「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晨光简直呆了。「当然愿意!」他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黄昏时,蓓蓓带着一大叠从旧书摊收购得来的「民初风云人物传」,及洋芋片、蚕豆酥、五香乖乖……等回来。
「哎哟,累死我了!」蓓蓓把零食提放在晨光的工作台上。
晨光正对着电脑处理唱片公司的封套设计,他睨了蓓蓓一眼,问:「又去Shopping啦」
蓓蓓亮了亮手上的书给晨光看,「不要把我说得那么肤浅好吗?」
「噢,书耶!」晨光让列印机列印着刚画好的图案,但又忙着低头翻桌上的其他资料。
蓓蓓觉得有点受到冷落,拆了洋芋片递给他,「你怎么这么忙啊?」
「我想六点以前把这一页弄完。」晨光塞了两片洋芋片到嘴里。
「喔!」蓓蓓在他工作台的另一端坐下,打开发黄陈旧的「风云人物传」,一行一行的慢慢阅读起来,喀ˉ、喀ˉ的声音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此起彼落。
蓓蓓忽然笑说:「晨光,你吃东西的声音好大喔!」
晨光把洋芋片还给蓓蓓。「好了,不吃了,待会儿孟芹下班要过来吃晚饭。」
「过来这里吃晚饭?」蓓蓓把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
「对啊,天天吃外面的东西也满腻的。」晨光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蓓蓓应了一声,又把头埋进书里。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情绪忽然变得有点低潮,怎么转眼间,她身边的人全都男有分、女有归了呢?孤单的女人只好埋首于工作中了。
「欸,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用功呢?」晨光问。
「我是很敬业的,虽然还不算第一线演员,可是我还是很尽责的把戏里那个时代的故事背景都找出来罗!」
晨光嘴里虽然一边夸奖她用功,眼睛却也不停的注意着墙上的挂钟。电话忽然响了,晨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话筒。
蓓蓓在心里嘀咕,这么急干嘛?又不是有恐龙在后面追你。
第4章(2)
「喂,……喔,请稍等!」晨光把电话递给蓓蓓。
电话是姜凯文打来的,蓓蓓简直是受宠若惊,姜凯文问她忙不忙,他们一群人打算去唱歌。蓓蓓以为是同一组戏的演员,但却只有灯光师、摄影师和场记等几个工作人员,而且清一色都是男的。
蓓蓓当然是答应和他们一起去的,因为晨光刚刚也说了,晚上孟芹要过来吃饭,难不成他们如胶似漆的上超市买菜,回来卿卿我我的弄晚餐,她还要杵在他们两个中间当电灯泡吗?一想到这点,她全身的血液彷佛都冷却了。
不一会儿,凯文开着他的红色莲花跑车来接蓓蓓,蓓蓓低着头快步上车,一副深怕被记者逮着的模样。
「欸,天都黑了,你还戴墨镜,不怕跌倒啊」凯文俊秀的脸庞迸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你不怕被人认出来啊?」蓓蓓摘下眼镜。
「戴墨镜岂不是更引人注意?」凯文睨了她一眼,「我又不是香港四大天王,没什么绯闻好写的。」
车往复兴北路上开,原来是一个工作人员的老婆开了一间KTV,要找人过去捧场。
凯文跟工作人员的关系都很好,称兄道弟,难怪在萤幕上看他,灯光总是打得特别美,角度也都是最好的。
蓓蓓嘻嘻哈哈的跟他们和了一晚,在KTV里歌唱得不多,多半都听他们在聊戏。看他们一个个貌不惊人,看过的片子还真是多,不仅多而且很深入,蓓蓓开始对他们产生一种景仰,也迫切的觉得自己要想在这个行业出人头地,光靠运气是不够的。
十点多凯文送蓓蓓回家,下车时凯文问她:「明天有通告吧!」
「对啊!」蓓蓓点点头。
「那,明天见!」
「明天见!」蓓蓓向他挥挥手。
看着他的车走了,她彷佛觉得他似乎还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她很快的又甩掉自己这种念头;不愧是天生的男主角,一双带电的深邃眼眸,恍惚之间就要把人的魂魄带走了。
蓓蓓回到家时,心情还是飘飘欲仙的,她急于把今天晚上发生的点点滴滴与晨光分享。屋里的灯虽然亮着,却不见半个人影,蓓蓓直觉晨光在天台上,于是上天台找他,不料却发现孟芹也在。
他们依偎着,不知道是在看天上的星星,还是低头看马路上的车。
蓓蓓悄悄的退回屋里,打开电视与零嘴,选了电影台,让自己专心的盯着萤幕,并且喀ˉ、喀ˉ的吃着蚕豆酥。
而天台上的晨光与孟芹,正努力的要从朋友变成情人。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晨光所幻想的情境如今都呈现在眼前,他却觉得揽住孟芹的动作十分突兀,因此又收回自己的手,环抱在胸前。其实这样的情形不只一次,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两人之间总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孟芹并不抗拒他较亲昵的举止,但他发现他们少了一种互相渴望的热情。
「你是我交往过的男孩子里,最没有攻击性的一个。」孟芹似笑非笑的说。
「攻击性?」晨光不解。
「你们不是喜欢把女孩子的防线一道一道的拆除吗?」孟芹瞅着他说:「送花、吃饭、喝酒、听音乐、看星星,这些都是暖身……」说着,她把头昂起来。晨光几乎再把头低一点就可以吻到她的唇了。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她这是在挑逗他吗?她在等着他吻她吗?
他终于亲吻她丰润的双唇,她回应着,但很快又把脸转开。
「对不起,我……」孟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我觉得太快了。」
晨光有些迷惑,「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怎么会太快呢?」他同时思索自己的感觉,但只是一片茫然而混乱。「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孟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使晨光深深受到伤害,不知是出于出于悲怜还是情欲,她忽然像一只妩媚的猫,热情的赖进他的怀里,用舌尖舔舐他的颈项、耳朵,并逐渐融化他脆弱的情绪……
晨光在阒黑的夜里送孟芹回家。
大楼门口的守卫对孟芹说:「孟小姐,今天这么晚回来啊」
孟芹应了一声,要晨光别送她上楼了。
晨光走后,孟芹的眼睛仍盯着路口的电话亭。果然,里面走出一个男人;倚着电话亭的门口,他缓缓的燃起一根烟,彷佛不打算走过来了。
孟芹慢慢的走了过去,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泪,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玩得还开心吗?」致文吸了一口烟,又把它放在脚底踩熄。
「嗯!」孟芹一点头,眼泪便落了下来。
致文心疼的把她揽进怀里,「那你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掉眼泪?」
孟芹用力的推开致文,「我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你既然没有勇气跟我在一起,又何必来扰乱我的生活?你让我自生自灭吧!」
「自生自灭?」致文诧异的望着她,整个心都揪在一起了。「你居然会想要自生自灭?你答应我会活得开开心心的,现在为什么要用这么颓废的字眼来形容你的日子呢?」
「因为我对自己感到很失望,因为我根本高估自己的能力,因为我完全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坚强……」孟芹歇斯底里的哭着说:「我这段日子跟晨光在一起,心却从来不在他的身上,你像个阴影一样横在我跟他之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致文又将孟芹拥入怀里,他疯狂的吻着孟芹的颈项,嗅着她及肩的直发所散发的幽香,语无伦次的说:「相信我,孟芹,我的痛苦并不少于你,没有你在身边,我就像具行尸走肉……」
孟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游戏人间的念头,她何苦在执着中做这么痛苦的抉择呢?
今夜她放肆自己的情爱溃堤,与致文热烈的缠绵着,激情吞噬所有道德的尺度与标准,她让致文抵在厚重的铜门上,彼此探索情欲发源的底层,这种快乐像是被浪潮猛烈的推上顶峰,陡然又落下,强烈的震撼着他们的身体与心灵。
但致文终究还是要在天亮之前离开。
孟芹说她困了,不想起来送他。致文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轻的掩门离去。
孟芹看看床头的闹钟,现在是夜里两点五十分,她的精神清醒得一如白昼;孤独渐渐向她靠拢过来,她必须打开屋里的每一盏灯,才有能力抵挡寂寞。
蓓蓓赶着大清早起来沐浴梳洗,晨光从外面跑步回来,便嚷着要她赶紧把浴室让出来。
「你可以晚上洗澡、洗头啊!干嘛一大早就霸着浴室,一占又好几个小时!」晨光一面用毛巾拭汗,一面对着浴室抱怨。
蓓蓓头裹着一条白毛巾出来。「我哪有一用好几个小时」
浴室里的蒸气白蒙蒙的漫了出来,晨光说:「你在里面做蒸气浴啊?」
「最近穷得没钱做脸,只好这样让血液循环嘛,待会儿上妆肤色才好看,你懂不懂?」
蓓蓓进房里吹头发,晨光则进浴室冲澡,等蓓蓓打点完毕出来,晨光已经下楼买了早餐和报纸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