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血多,气色很糟先别起来。」左岳皱着眉将他按回床上,「究竟他们对你做了什历?」对一个没什么武功的人下手也太过于狠。
「他不喜欢我长得比他帅。」
「断筝,我并不想揍你。」不过必要的时候他绝对会下手,一定会,肯定会!
「好吧!事实上是我不小心偷听到……他们要带着日轮剑去京城杀皇帝。」随便掰了一个理由,果然看到左岳的脸黑了一半,「我又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话,他们还说什么皇帝灭了守护族,一定也并吞了月见刀之类的,然后我就被发现了。」他相信自己的演技,还有左岳这个直脑子的一定会上当。
如他所料。
「出去之后我会将你安置在镇上疗伤,我必须回京城。」
杀皇帝的确是最直接了当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下手?
直接杀是最不智的行为,因为他们要面对整个皇家军队,就算真正杀成功也必定要大伤元气,此后整顿夺来的江山最困难。
也许是偷偷下手,然后宣称暴毙之类的……就像以来后宫妃子经常争位夺宠一般。
不过这手段必要的条件就是--
里头一定有一个人是皇帝最熟悉也信任的人,也许是皇亲手足都有可能。等皇帝一死,那位子便会轻轻松松的接过,后续只剩下整顿问题。这是不伤兵损将的一个办法,也是历代最多人用的办法。
「我同你一路。」
「不行!」左岳厉声的拒绝。
断筝泛出笑容,「可是,我怕死嘛!要先找一个高手巴着呀!」
「那已经与你无关,你待在这里养你的伤,今后我们不会再一道走了。」他回京城之后一定是危险重重,这小子跟着一定很快就会丧命。
他只要好好活着,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左左,我知道他们计画喔!你想我要是不快点找高手跟着,我应该连伤都不用养直接躺棺材就行了。」明说就是他会给人干掉就对了。
左岳果然如同他想的浮出难色。
「有危险我会乖乖闪旁边,好吧!」
断筝微笑的看着他,直到左岳点头。
「我就知道左左不会抛弃我。」
这句是他的真心话,他的确很喜欢左岳,也不希望失去这个山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明友,但是他要杀皇帝。
所以,总有一天他们会对上的。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个。
他希望。不会是自己。
第七章 余光流转
回程的路此来时快上许多。
主要的原因是来时制造麻烦和骚动的那人几乎不说话……喔!是没力气再继续制造动乱了。
两人已经从原先一人一匹马的状况下变成两人一辆马车。
塞北一带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夫能医治他的伤。
「左左,你要吃蜜渍吗?」那不知死活的人从马车里探出苍白的面颊,几天下来他的手腕上多了很多的伤痕,每到发作血气逆流的时候就必须放一次血。
左岳有点担心找到能治他的大夫前他会先丧命。
「不用,你自己吃。」专心的策着马车,他们必须赶紧回京城。
「你像被鬼追到一样跑了好几天啦!都不累的?」中间他们曾经停下来过几次,不外乎是在驿站换马买干粮,另外就没见他休息过,几乎日夜兼程的拼命赶路。
「不会。」他累,但是不能停下。
除了必须赶回京城保护皇帝以及全城戒备外,还有断筝的……
他自己说应该不是毒,而是逆息之药,但是他眼中看来,既是伤人之药,便与毒无异。
沿路上也打听了不少名医诊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点头说能治的。
「左左,换我吧!你先睡一下,不然太累等等翻车怎么办。」他不是不相信左岳的驾车,但是当人极度疲累想睡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不会,你进去坐好。」
断筝沉默了一下,但接下来的动作才让左岳差点真的翻车。
「你疯啦!别拉我的衣服!」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努力抵抗他的动作。
「借我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不然怎么可以撑那么久,断筝努力的想扯去他的上衣,「别那样小气,我没见过铁打的身体是怎样啊!」他很好奇,好奇的不得了。
「别闹了,当心我揍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欠扁,他是看在他虚弱才不出手,不然绝对会揍他!
「呜……小气鬼。」断筝一脸委屈的缩回手,然后乖乖滚回去他的座位。
大约过了午后,天色阴暗了起来。
空气飘散着落雨之息。
察觉到这一点的左岳当机立断的找了一座破庙将马车赶了进去。
不出所料,没多久天上立即飘下雨点,然后茫茫转大,直到雷声轰隆。
「看来好像会下很久的样子。」断筝跳下马车,搓着手住破庙的四周跑来跑去的。
「你干什么?」皱着眉看他愚蠢的举动,左岳开始四下搜集一些残破的木头看树枝杂木,看来雨势一时半刻停不了,他必须先生个火烤暖,
「运动一下,这两天都没什么动到。」坐在马车里坐得要变成木头人了,缺乏运动。
「神经,过来烤烤火,」他将火生起来,那熊熊的火焰让屋内一下暖很多。
「我不冷。」他都住冰山了,这点小雨不算什么,他有时候反而还觉得山下还比较热些。
「过来,顺便吃点东西。」他的语气强硬多了一点。也不想想现在自己的状况,要等等又染上风寒什么的,他一定会随便找一个村子将他丢掉。
天上的黑云积厚,左岳开始担心会不会这场雨要下一个晚上,还是他先用这时间小睡一下好了,醒来之后才有力气继续赶路。
断筝乖乖的坐在他旁边啃干粮。
「你不痛吗?」赫然,他开口问道。
「啥?」嘴巴上还咬着饼,断筝不解的转过头看他。
吃饼为什么会痛?饼会咬人?
他怀疑的看看饼,然后又看看左岳。
「我是说你的手。」他几乎每几个时辰就必须在那手腕上划上一剑,那汨汩流出的鲜红红的刺眼。他记得曾经看过犯人给处决时割开手腕,随着那血红不断流失,那犯人就算坚强如铁还是受不过恐怖的煎熬,许多人会开始哭喊,不过司刑官会将他们紧紧绑着,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性命流失最后气绝。
但是这方法太过缓慢残忍,已经很少人会给这样判,多是腰斩或斩头取代。
反观,断筝每每却只是安静的看着,或是有时候来个几句讨打的话来玩他,就是从来没说过苦什么的话。只是旁边看的自己,好像此他更痛的样子。
断筝摇摇头。
「不痛?那至少也会怕吧?」
断筝还是摇头。
这下子换左岳疑惑了,「要是没快点找到方法解你身上的异样。你知不知道会死的?」他以为他还置身在状况外,比他这旁人还轻松。
「我知道。」将最后一点残渣吃的干净,断筝点点头,「可是,左左你一路上不是都有到处打听哪里有大夫,而且你也不会真的下手太重让我血尽而亡吧!」每次帮他放血时,他都以为被割腕的时左岳而不是他哩,一脸僵硬外加铁青痛苦的,有必要这么挣扎吗?
「你……我说不过你。」看他说的如此轻松,左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啊!左左好乖快睡觉,不然又不休息了。」断筝存心气炸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外面雨好大,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停了吧!」外头传来的声响不小,冷风和细微的雨点还从破碎的窗户微微闯了进来。他站起身子,到远一点的马车上抱下毛毯。
在火堆旁边睡总比在冷冷的马车里睡好多了吧!
他将毯子在地上铺开,然后第一个先钻进去。
左岳看了傻眼。
「左左,你再不来睡我就把被子都卷走。」断筝掀开毛毯一角,把脸露出来说道。
他想起以前小蓝很小的时候不敢半夜一个人睡觉,常常抱着棉被找其他三个人睡,最常的就是来找他或师父,然后两人就要闹上好个大半夜,直到大师兄进来骂人。
那漂亮的脸庞映着火光格外灿烂,像多了一点血色。
「雨停了要叫醒我。」左岳跟着爬进被子里,「……?」
正奇怪他怎么没有出声,才低头一看,断筝几乎是沾枕立即睡着了。
这个人……
左岳好笑又好气的替他拉好被子,然后发怔似的盯着那几乎白得透明的脸。
真要说的话,断筝其实长的挺漂亮。
他所谓的漂亮不是南方的那种女子脂粉气息,而是他五官端正秀气,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渺风雅,当他整人的时候眼睛波光流转就像孩子一样顽皮恶劣,抚筝琴的时候神色又同如神只般的不可犯,偶尔注意到,他沉思中那严肃正经的样貌远远抵过任何人。外表看来就像文人雅士般的,但却又涉入江湖疯疯傻傻的四处闯荡。
他是怎样的人?
左岳觉得他所见到各个风貌的断筝都是断筝,但是又好像刻意区隔成不同的人似的。
他最喜爱露出那大大的傻气笑容叫着他左左的断筝。
虽然他说出的每句话都足以引人想掐死他。
不过这样的断筝却令他最舒服。
「很想认识真正的你。」将覆在他脸上些许的黑色发丝拨开,左岳轻轻的在那白色的额上印下一吻。
不远处的柴火发出崩裂轻响。
**
「左左,我在想鸭血是不是用鸭的血下去凝成然后再煮来吃的。」他曾经听过小村子里的人这样说,但是大师兄始终没买过这种东西让他们吃。
「是吧!做什么。」
「我想啊!人的血不知道能不能照这样子来做,说不定味道很甜美呢!」望着手腕上不停流动的血液,断筝转头扬起笑容问他,「你要不要试试?」
左岳的回应是直接赏他一拳,然后开始替他止血和包扎。
「你怎么可以这样打伤患。」他捂着头控诉的喊。
「怎么不能。」他已经减轻手劲了,只是轻轻敲一下还能大喊大叫的,真服了他。
他的脸色随着日日失血而憔悴,他已经够担心了,偏偏这家伙永远都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明天晚上就可以进到京城了,届时我会先将你安置在我们左家宅院,你可以先安心的养伤,我会给你请来大夫解毒。」何况他可以信得过自家护卫的能力,想来那些持日轮剑的家伙应该还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入门杀人。
「不用了,左左你只要专心自己的事即可。」这并非中毒,他心下知道,没有毒能够破得了小蓝那一关。而他,必须在左岳对上张晏那家伙的同时,一口气杀了所有的人。
那爱操心的人又挑起眉。
「你以为京城没人能解?」误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左岳不由的一阵火大。
「不,我是想办法自己解。」奉出大大的笑容,他说,「眼前,你的麻烦似乎北我大上许多,不是吗?」
「这……」一时的语塞。
「而且,看这样子,一时三刻我应该还是死不了,你大可解决那事之后再回头来帮我,不是挺好。」知道左岳的责任感重,所以说道。
那人不说话。
「对了,左左你此行要格外当心啊!」轻勾琴弦,蹦出单调的音节。
「怎么说?」
「你有血光之灾……我开玩笑的。」弯起笑容,任一曲樱落发于琴下,「想想,那日围剿我们的杀手,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对他来说算等闲之辈,但于对左岳而言却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我知道。」所以,他必须连夜赶回京城调动守军以及京城护兵。
「暗棋埋在皇帝身边。」
「我知道。」左岳点点头。
他没见断筝微微敛了一下眸。
还有你身边哪……
那一曲樱落毕,像是随风而逝。
「断筝。」
说道,看着眼前的人,「我想,你以后就长居玉府吧!这样又要外出游荡时才好有靠山。」说是一己责任,更多的是突然。
楞了一下,断筝扬起眸,「这算是给我求婚吗?」他笑着,「那也得先提聘嘛!突然这样说人家会害羞欸。」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冲动的想阻止左岳回到皇宫。
回到……那将是他们一决生死的地方。
「白痴。」早习惯他的疯言疯语,只是赏他一记白眼了事。
断筝微微勾起唇。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以前就好。」抚着手边的筝琴。
多少时候,望着那白色的世界夜晚,他多希望身上别背负血仇,别背负那两把凶兵命运,那他是不是能够活的够好更自由?
只是,那兄长死前的面容,大火燃尽恪府最后发出的悲鸣。
又有谁听得见!
又有谁能知道?
当他十年故地重属,那一地悲然凄荒,一地无人遗骨,唤醒他想要遗忘的仇,燃起他的憎恨。凭什么,他们活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只是两把绝世神兵?只是一段不曾查考的传说?
换来,那整府十数人的惨死。
他能忘吗?如何忘得了?灭了恪府一家的人就是那高高在上,宣称自己爱民如子的皇帝,皇帝哪!
「断筝?」见他发傻,左岳不确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一点旧往。」声音发涩,他掩去不自然,放上笑容·只是,他从未知道,那笑容在眼前人看起来含着多少哀伤。
无言的,左岳只是轻轻的,为他拭去眼角那一点莹澈。
那一剎的时间中,连他都能感到断筝发出的哀恸。
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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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御林苑内,那一身天加黄袍的人露出笑意。
「王弟,你又输了一着。」品了一点香,皇帝呵呵笑道。
「皇上棋艺高超,臣下自然是毫无胜算哪!」那对面的男子陪着笑,将桌面上的棋局又回归原初,「此趟皇上派遣左护卫以北搜查,结果如何?」
「左卿前夜有急书回来,说是持着日轮那群叛党已经潜伏京城,要朕先行调动皇家军护城。」出了一子,皇帝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乱党,左卿却如此看重,真令朕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左护卫另有苦衷?」
「应该也是,听说左卿已经回了京,算下时间也差不多要入皇城了。」关口陆续有探行程的讯息,所以他亦知道左岳的确是连夜赶回。
「左护卫没提及如何知晓日轮剑从京城而来?」男子举了一子,看着皇帝端上手边的茶,又是一口。
「只说回时禀告。」
说着,两人又无言对奕了一会。
「将军,王弟你又输了。」得意的说道,但却觉得眼前昏蒙,像是无故蒙上一层雾似的,连脑袋都不太清楚了。
对座那男子笑了起来,「皇上错看了吧!被将军的……应该是你。」
砰咚一声,那皇帝直接倒在棋局上。
「将军。」男子站起身。
四下的人早些皆已经给撤走,整座林中只剩他和……眼前这不知死活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