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一出,立刻惹来封裔的一声冷嗤。「不会?」
「对。」她保证。「因为我曾告诉妈咪说,你是除了她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妈咪都知道她喜欢裔哥哥了,她怎么有可能做出伤害他们两人关系的事情来?这是不可能的嘛!
「喜欢我?哈哈……妳以为在妳妈妈害死我妈妈后,我还会喜欢妳吗?」狂笑后,他怒不可遏的驳斥,「我告诉妳,我不喜欢妳,永远也不会喜欢妳!而妳,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因为我不想看到妳,永远也不想,听到了吗?」
狠狠一瞪,封裔转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留下还搞不清状况的绘羽。
伤害她,不是他所愿意,但想再和过去一样恋她,已是不可能,那么就让他来承受这个痛,承担所有的苦。
望着带着盛怒离去的封裔,绘羽吓住了。她不敢喊住他,难过的心只觉得好酸、好苦,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充塞她的胸口。
裔哥哥再也不喜欢她了……这句话不断充斥在她的脑子里。她不懂,怎么才一瞬间,她的世界全变了样?
他……真的不再理她了吗?不再喜欢她了?就连「裔哥哥」这三个字都不让她叫了?为什么?
对了,回去问妈咪!问妈咪为什么裔哥哥说是她害死了他妈咪?
一个转身,忘了家距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小小的身子奋力的往家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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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郁文的丧礼简单而隆重。
封绍卿想起妻子当年嫁给他时,赵家两老极力反对,不曾给予他好脸色看,加上妻子又是因他而跳楼自杀,因此打从办理治丧事宜到入殓下葬,一切都低调进行,更不用说主动通知赵家两老了,故除了公司员工及有商业往来的厂商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封裔穿着一身黑出席,一脸的肃穆和怨恨,他紧握着双拳,紧抿着薄唇,只有眼眶中闪动的水意,隐约泄露出他内心的伤痛。
相较于母亲跳楼那天的泪流满面、情绪失控,今天的他坚强得令人讶异。
前些日子,封裔在帮母亲整理遗物的时候,不经意发现母亲的日记,里头道尽了她心中的遗憾与愧疚,字字血泪,他这才知道原来母亲不是孤女,他还有外公和外婆。
越走进母亲的内心世界,封裔越为她感到心痛,也终于明了为什么母亲会选择如此激烈的手段,来了结自己的生命。
在商场上,母亲或许是个人人称羡,集美丽与能干于一身的女强人,但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她其实是一个内心极为脆弱、极需男人肩膀依靠的小女人。
成功的事业对她而言,只是为了风光回家门,相较于她最重视的爱情,事业根本微不足道,因为爱情是她的全部、她的生命,没了爱情,她就像失了根的兰花,连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看着逐渐被尘土封埋的母亲,封裔的恨升到了最高点。
他恨!恨父亲、恨陆可柔、恨沈绘羽……恨这一切的一切,当然最恨的还是自己!他恨自己成了伤害母亲的帮凶,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封裔强忍着泪水,压抑着心中的伤痛,默默的告诉自己也告诉母亲,这个恨、这段用鲜血写下的悲剧,他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
在所有送母亲的人都离去后,封裔依然跪在墓碑前,无视于父亲和弟弟的呼喊,任冷风呼啸而过,任冰凉的雨打湿他的衣服,即使身体传来阵阵凉意,却怎么也比不上他心中的寒冷。
伤心,藏在心底,恨,也藏在心底。封裔对自己也对母亲起誓,有朝一日,他会帮她讨回所有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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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羽偷偷地躲在墓园的大树干后,看着不远处一脸哀戚的封裔,一颗心不由得揪痛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了,看着纷纷离去的人们,看着被雨淋湿了的封裔,她强忍住上前帮他遮雨、好好安慰他的冲动,因为那一天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不想再看到她,永远也不想。
记得那一天封裔告诉她,母亲是间接害死他妈咪的凶手时,她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在跑回家的路上,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定是裔哥哥误会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在一再的追问妈咪之后,得到的竟是她最不愿相信的答案。
从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崩落了,她知道自己失去他了,裔哥哥再也不会理她了。
在伤心的同时,她看到母亲满怀愧疚的眼神,她知道她不能恨妈咪,因为妈咪很疼她、很辛苦地扶养她长大。至于她和封叔叔的感情问题,她还小,还不懂大人的世界,所以她不能也没有资格来批评,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愿--长大后要当裔哥哥的新娘子,是再也不能实现了……
「绘羽,原谅妈咪。」看到女儿如此难过,可柔的心也跟着揪痛。
「妈咪,一切都挽回不了了。」绘羽难过的扑进母亲的怀里,低声啜泣着。
可柔自责道:「对不起,都是妈咪不好,妈咪不该爱上妳封叔叔,这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绘羽摇了摇头,贴心的说:「一切都太迟了,更何况就如同妈咪妳告诉我的,我还小,大人们复杂的感情不是我这个年龄能懂得的,所以我不怪妈咪。真的,蚂咪,妳别难过。」
「绘羽,妈咪真的好高兴妳能谅解妈咪,只是对于封裔可能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妳,这还是让妈咪觉得很抱歉。」
看见母亲眼中满满的内疚,绘羽不舍的安慰道:「妈咪不是告诉过我,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或许过阵子裔哥哥就会忘了也说不定啊。」
虽然她这么说,但她自己清楚,依照封裔的性子,这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
第三章
赵郁文下葬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天气晴朗。
一大早,在封憌的拉扯下,封裔难得下楼吃早餐,只因为咋儿答应他今天要陪他一起去故宫看展览。
走进饭厅时,他看到父亲正在用餐,下意识的,他缓下前进的脚步,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握紧,好一会儿后他才松开紧握的双手,装作若无其事的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恨,恨父亲的外遇摧毁了他快乐的天堂、温暖的家园,他无奈,无奈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生活在这个家庭中……
凝滞的气氛、堆积在胸怀的愤恨,令他几乎要窒息,因此这一个多月来,他避开所有与父亲接触的机会,像早餐或是晚餐这两个父亲会出现的时刻,他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愿下楼,因为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情绪,扑上前去狠狠地揍父亲几拳。
看着紧绷着一张脸坐下的封裔,封绍卿眉心微微蹙起,回想着父子俩有多久不曾好好坐下来聊聊了……
好像是从郁文跳楼的那一天开始吧?
「哥,阿桑今天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水煮蛋喔。」小他两岁的封憌,体贴的将剥好的蛋对切成两半后,放进他的盘子里,并细心的送上放了少许酱油的小碟子。
心思单纯的他,虽然目睹母亲的自杀经过,不过在封绍卿请心理医师为他治疗后,短短一个多月,他就从伤痛中走出,恢复过去那好动、爱笑的个性了。
封绍卿突然推开面前的餐盘,对坐在一旁的封裔说道:「阿裔,你用完早餐后来书房一下,爸爸有话跟你说。」
封裔嘴唇紧抿,微微扬高眉梢,看着缓缓朝书房走去的父亲,眼中流露出怨与恨,
「哥,你怎么不吃?」见他久久不动刀叉,封憌伸手推了推他,「不知爸找你有什么事?」
「没你的事,你还是快点吃饭吧,否则等会儿来不及看展览可别哭喔。」封裔宠溺的揉揉他的头发。
「哥,你会恨陆阿姨吗?」看着他,封憌问出心中憋了很久的问题。
没想到封憌会问这个问题,封裔脸色一僵,整个人愣住了,刀叉从手中松脱,掉在餐盘上,发出大大的声响。
封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整个人跳了起来,险些儿打翻面前的食物。
「哥……」
封裔蹙了蹙眉,双唇抿了又抿,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推开眼前早已挑不起食憌的早餐,起身抛了句:「我去书房找他。」
封裔用「他」取代了「爸爸」这个词。
自从经历了母亲的自杀,这声「爸爸」他再也喊不出口,一个利用自己孩子来掩饰错误行为的人,没资格做他的父亲!
「哥,你还没回答我!」封憌低喊着。
封裔缓缓的停下往前的脚步,没有有回头看他,一双剑眉越拧越紧。「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因为……」封憌支吾着。
「因为什么?」封裔忍着心中的恨意,试图平缓自己的语调。
「因为我喜欢陆阿姨。」想到陆可柔比已经去世的母亲还疼自己,封憌脸上不由自主的绽起笑容。
闻言,封裔积压在心中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地全数出柙。
「你忘了她是害死妈妈的凶手了吗?!」
「可是爸爸说妈妈是自己跳楼的,跟陆阿姨无关。」封憌急忙帮陆可柔辩解。
封裔恍然大悟,冷哼了一声。
「哥……」封憌见他不吭声,便试图想为她说情。
封裔立刻打断他,厉声的说:「别想说服我!我是不可能原谅她的,除非她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妈妈!」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封憌泄气的皱着眉。
「对,所以这没什么好说的。」
封裔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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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书房外,封裔停了近十分钟才伸手推开门,不是他惧于见到房内的人,而是封憌刚刚的话,搅乱了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
走进书房,封裔并没有立刻走向父亲,反而是朝书桌的位置走了过去。
深邃的眸光一会儿落在书桌上的相片,一会儿移向不远处的父亲,「你会想她吗?」
他拿封绍卿放在书桌上母亲的照片,指腹轻柔的抚过相片中的人儿,好一会儿后,他放下相片,嗤笑了一声,「想必是不会吧!」
「她是你母亲,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想她?」封绍卿微蹙了蹙眉回答。
「是吗?那这又是什么?」封裔唇角漾起了轻蔑的冷笑,指着一旁陆可柔和沈绘羽母女相拥的照片。
旧爱新欢全在他的书桌,只是旧爱已经从人生的舞台上退场,而眼前这个新欢,不知能留住他的心多久?几个月?几年?往后还会不会有另一个新欢?
封绍卿一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不回答?」封裔压抑着想将陆可柔母女的相片,从书桌上扫落的冲动,讥讽的扬起唇。「还是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裔,你这是对父亲说话应有的态度吗?!」恼羞成怒的封绍卿,脸色一变,语气骇人的责问。
封裔抬起头,迎向父亲锐利的眸子,讥笑地反问:「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还问我是不是你的父亲?!你该不会是这阵子为了考试,读书读昏了头?」封绍卿瞪着他。
「不,你不是我父亲!我父亲不会是逼死我母亲的刽子手!」封裔回吼着。
闻言,封绍卿赤红的脸,倏地褪为惨白。
「阿裔,你妈妈的死我很遗憾,只是感情的事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一天你长大了,就会明了。」封绍卿叹口气说。
「明了身为男人的你,是怎么个喜新厌旧的人?」封裔冷嗤一声,「自己风流,却归咎于感情是件不简单的事,这种推卸的说词,似乎跟你以前和我们说的不太一样啊。」
「阿裔,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封绍卿自知心中有愧,尽量克制着脾气、捺着性子说着。
「我的父亲不会逼死我的母亲!」封裔根本不甩他,
一再的容忍,儿子却根本不领情,封绍卿的火气被挑起了。
他双手砰地一声,用力的拍在书桌上。「怎么?你瞧不起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那好啊,有本事你就走,最好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给我回来!」
「你以为我会留恋这里?你以为我没有你会活不下去?」封裔回顶着。「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屑和害死我母亲的刽子手住在一起!」
「行!有本事现在就消失在我眼前,我封绍卿就当作没生你这个儿子!」封绍卿一时怒气攻心,发飙着。
「我恨你!」封裔心中积藏的愤怒,全数发泄在这一声怒吼中。
吼完,他跑出了书房。
「阿……」看着儿子的背影,封绍卿想开口叫住他,只是碍于面子,他硬是将到嘴的话给收了回来。
原本他今天找阿裔,是想谈可柔搬进来的事,没想到他话都还没有提到,父子俩就吵成这样。
虽然妻子的死他要负大半的责任,可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他和阿憌都还小,公司虽然有他撑着,可是家中再怎么样也还是要有个女人来照料。
而这件事他已经和阿憌谈过了,原本就喜欢可柔的阿憌,当然是高举双手赞成,只是他没想到,阿裔对他外遇的事,反应这么激烈。
「罢了,改天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找他说好了。」封绍卿喃喃自语着。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封裔居然会真的这样就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十几年,无消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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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后--
「啊--」
睡梦中的封裔,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回国已经一年多了,他的报仇行动也已接近尾声,可是就在他即将成功攫取父亲的一切,拿回母亲辛苦的成果时,那个被他深埋在内心的梦魇又回来了。
母亲血泪的泣诉,那痛与恨交织而成的烙印,再次浮现他的脑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懊悔,再次侵袭着他不为人知的脆弱心灵。
封裔喘息着,双手无意识的耙着宛如浸过水的头发。
他有多久不曾好好的睡个觉了?快一个月有了吧?就在并购案进入最后阶段,他就要完成报仇之际,噩梦却找上了他。封裔苦涩地抿了抿双唇,轻叹。
当年和父亲吵了一架,负气离家后,他坐着车,依循母亲所留下来的资料,来到了外公住的地方。
和外公相认后,外公深恐他会被那个人找回去,短短一星期内,便安排他到美国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