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错的是他。
他竟当自己是天子似的,所有人为无物,难怪她不愿再理他。想来光是他高高在上这点,就够引她反感了吧!
那日与云山的谈话肯定让她对他不再存有好感,她一定也听见了他说不喜欢她的话。哪个姑娘家能忍受被人拒绝呢?更何况那日他所说的话并非自己的心意,他恐怕是在骄傲自弥之中,才会说出那种话。反而让自己成了沁竹眼里的狂徒。
诚实面对自己吧!要是他不对沁竹有一丝邪念,一向喜新厌旧的他又岂会日日要见到她的面才安心?
现在她不记得他是谁,或许她可以接纳他:但是当她恢复之后呢?她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对他不理不睬
难道是老天助他,让他在这关头有机会接触一个对他毫无成见的沁竹?
魏千云望着沁竹的房间,心中挣扎不已。做还是不做?
不!他不能对沁竹做这种事,明天天亮前他就要将她送回小红楼!
不敢再多望沁竹的房间一眼,他转身就走,不敢再傲停留。
“醒了?”
“嗯。我在哪?”沁竹揉着眼坐起身,睁眼看清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她害怕地惊跳了一下。
“别害怕,我是昨晚那个人,你还记得吗?为了不让沁竹认出他,魏千云还是扮成驼背怪人。
“唔……好像有点印象……”沁竹盯着那个黑影,屋子里黑压压的,她看不清他的脸。
“记得昨天发生的事吗?”如果她休息一晚就恢复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记得一点。”沁竹歪着头看他。“你说我是从哪里把你救回来的?”她好像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怎么会这
“满玉楼。”或许她会靠着这些而恢复记忆。
“满玉楼?那是做什么的?’’好冷。沁竹紧紧裹着薄被,强忍住颤抖。“妓院。你从楼上摔下来,摔昏了。”“妓院?难道我是……妓女?’’沁竹皱着眉。“可是如果我是妓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你……”
“是你替我赎身的?”沁竹轻声问。“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糟糕。”
她这么自问自答,要他怎么回答呢?
“你用多少银子赎我的?你让我走,我设法赚银子还你好吗?”她害怕这个怪人,她不想留在这里:
“还给我?你赚得了两百两金子吗?”魏干云忍不住讥讽道。
“两百两……黄金?我居然值这个价?你真的觉得划得来吗?”沁竹不可思议地惊呼。
沁竹,别这样!你越是楚楚可怜,我就越是无法放手……
“当然,就算一万两黄金都值得。”
“是啊!其实伺候一个人,总比服侍千万人来得好吧?既然你替我赎了身,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还可以算是我的恩公,我该谢谢你的。”沁竹低头对着自己冻僵的手呵气。没看见魏千云猛力地摇头。
“你冷吗?”看着她瘦弱的肩抖个不止,他好不舍。
“嗯。为什么没烧火呢?”她发现整间宅子好像都没有声音呢!
“你等会。”魏千云脱下衣服去找火盆。现在都已经春末了。她还怕冷。
过了一会儿,魏千云带着一盆火进来,房里很快地就变得暖和。
“还要你来做这些事,真是不应该。”沁竹惶恐地跳下床。
“不算什么。天冷,你还是上床吧!”魏千云可是好不容易才生起火的,他堂堂富贵之家的独子。从不需要亲自做这些事。
“你真是一个好主子,或许我跟着你。是我的幸福吧!”说起来真是奇怪,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竟是那种送往迎来的女子。
“要是你知道了我的真面目,一定不会这么认为了。”魏千云意有所指地说。
“难道我们之前就认识?”聪颖的沁竹自然听得出他话中有话。
魏千云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再不赶快带她回去,就会来不及了。
“我们走。”赶紧下决定就不会节外生枝。
“去哪?我只认识你一人呢!你要赶我走?”沁竹围着他的外衣,不自觉地流露出依赖和信任。虽然他的身影让她害怕,但他是她惟一认识的人。
“去……”这下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不要啦!留下我好不好?你是我惟一的依靠了,没有你,我怎么活?”亏自己刚才还说要还他赎身的钱,现在她就忍不住求饶了。
“你不怕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他却仍在天人交战。
“你既然会将我从妓院里赎出,就一定是个好人。”沁竹歪着头看着他。
好天真哪!“或许我对你另有所图。”
“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你会赎我,也是为了……”沁竹咬着下唇,双颊飞红。
“或许我会虐待你、欺凌你,甚至将你当成低下的妓女,你还是不在乎?”
“我原本就是妓女啊!”沁竹不明白这黑衣人为什么会问她这些奇怪的问题。
“你绝对不是。”魏千云真后悔当时没有先表明身份,才会弄成现在的状况;要是现在将话说明白,肯定又要惹出大风波。
沁竹因为他的话而漾出笑容,“你不会看不起我这个低下的女人,这就够了,我喜欢你这种人。”
她的话是对他的坚持最大的杀伤力。
“你就在房里等着,不许踏出房门一步,我去去就来。他转身离开,决定将自己心中荒唐的想法付诸行动。
为什么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能让她如此的信任,而魏千云在她眼中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夸子弟?他不禁感到悲哀。
这是个好机会,能够让他重新建立在她心中的地位。而他也能重新学习做一个她所爱的男人……他要留下她!
昨夜他怕沁竹的行踪会曝光,所以将她带至这间四周较少人家的宅子。这间宅子是他在来京城之前就已经买下的,只不过他在到了京城后,又看中了另一宅子,所以就搁着这宅子没有整理。
既然决定要留下沁竹,他就要将这间宅子重新整理过,也得赶紧请一两名仆人来照顾沁竹,别让她吃苦。
对了,夏侯家的姊妹一定很替沁竹担心,他也要送信给她们至少报个平安。
如果有一天谎言拆穿的话,他又该怎么办才好?不不不,他一定可以将一切掌控得很好,只要小心点,一切都会如他所计划的那般顺利……
“你叫什么名字?”沁竹站在突然出现的小女孩身边,好奇地看着她。她还以为这宅子里没有其他人呢!
昨天那黑衣人很快地就带了一车东西赶回来,也顺道带了些女人家的用品,甚至还带了棉被,让她一夜好眠。
今早是这女孩推醒她的,吃完这女孩带来的早膳,她的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想要出去看看,可是那黑衣人不准出房门的。
对了还不知道她的主子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老、叫他黑衣人吧?下次见着他记得要问他。
那女孩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收拾房间。沁竹泄气地叹口气,一定是那黑衣人不准这小女孩与她交谈的。
“那个人现在不在,你告诉我嘛!他不会发现的。”沁竹仍旧不想放弃想要和这小女孩做朋友。
那小女孩有些愠怒地瞟她一眼,仍旧不发一言。
“她不说话是因为她无法说话。”
沁竹听见声音连忙转身,那黑衣人不知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你……你说什么?”她怎么没听见他的脚步声?虽然现在阳光灿烂,可她还是觉得这一身的黑衣让她有些惧怕。
“她是我找来服侍你的丫环,叫默儿。”魏千云轻轻一偏头。默儿连忙垂着头离开,像是怕极了他。
“默儿?难不成他是……”难怪她不说话。
“没错,她天生无法言语。”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小丫头的。她住在城外,当然也就不认识沁竹了,无法言语更是最佳的保障。接着他要去找一两名男工,替他将这宅子打理干净。
“这宅子好像很静?”沁竹得到答案后又急忙提出另一个问题,像是怕那黑衣人随时会掉头就走。
“没错。”魏千云在差人送信至小红楼后就赶回来,就是想要见着沁竹一切都好。
“用来金屋藏娇的?”话说出口后,沁竹后悔不已。她只是个被人买下的妓女。根本没有权利说这些。
想不到黑衣人竟是朗声大笑。“这宅子是我第二次来。恐怕也有好几年没人住了,所以荒凉杂乱是一定的。我会再找几个人来打理的,你暂时先别出去,等打扫好,再说。”
“可是我总不能整天待在房里吧?还是你能让我出门走走?或许我会记起些什么事情。”她改而央求他。
“你希望恢复记忆?”这是他最不乐见的。
沁竹轻叹一声,“谁会喜欢脑中一点东西都没有,所知道的只有眼前的一切?”
“我倒希望你永远都别恢复。”沁竹。别再这么忧伤了,难道我的出现对你而言只是灾难?
“为什么?”沁竹惊讶地抬眼,难道他希望她这样无助?
魏千云暗斥自己的闪神,“没什么。我还要去打理其他事,你要不要我替你带些什么东西?”
“就一点针黹吧!让我有点事做。”话出口后她才想起要一名男子买这种东西好像有点为难他呢!
“嗯。”魏千云只要她还有所求,就安心了。
“喂……”沁竹咬着下唇,看着黑衣人又转回身。“我该怎么唤你?”他既然是她的主子兼恩公,她得记得他的名才行。
“就叫我……不凡吧!”沁竹突如其来地一问,他顺口就将自己的乳名说出。不凡?唉!他明明只想做个平凡男子啊。
“不凡?”沁竹望着他转身离开,轻轻咀嚼他留下的名。这恐怕不是他的真名吧!但起码她能够开口唤他了,她连自己的名都想不起来呢!
之后几天,这间宅院到处都是来整理打扫的人,但沁竹仍旧无法出门一步,所以她除了照料她生活起居的默儿之外,什么人都没见过,就连不凡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或许他有自己的家吧!沁竹无法不这么想,因为上回他们谈到这问题时,不凡的态度多有回避。
不久后宅院整理好了,沁竹终于可以出门走走。现在除了默儿之外,又多了两名打杂的仆人,一老一少,相似的长相轻易地让人明了他俩是父子。
季家父子都是老实人,话不多,却挺和气勤劳:但似乎不凡交代过不许他们与她多谈,所以只有在她真的闷得发慌,抓着他们聊个不停,而不凡又不在时,他们才会与她闲聊片刻。
她从季家父子口中得知,不凡允许她在宅里四处走动,惟独不许她出大门半步。既然是不凡的命令,她也只有遵守。反正这宅子也不小,光是藏书丰富的书房就够她在其中流连忘返,好几次忘了用膳。
在她仍旧悠然自得地待在这禁锢她的牢笼时,不凡回来了,她原本轻松的心情也在突然见到他时变得好紧绷。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些怕他,或许是因为他俩根本不认识,也或许是他一身的黑衣及面具,也有可能是他的驼背……唉,她怎么能以貌取人呢?他将她从妓院救出,不就是善良人才会做的事吗?
“看你在这里过得挺舒适的,也没有想过要偷跑,很听话。”魏千云在外头扮公子哥儿避嫌时,也没忘抽空回来看她。现在他回到了沁竹身边,他就是不凡了。
“我当然听话了,不然你怎么会要我?”沁竹微笑地说,但浅笑之中仍带着微微颤抖。
“你明明很怕我,却又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我没有要你假装啊!”不忍再见她强装镇定,他挑明了说。
“或许这是因为我对你很陌生吧!”在他看出她的胆怯后。莫名地她竟放了心。
沁竹,我们一点都不陌生啊!
“你想起任何事了吗?”这是他最大的恐惧。这几日他心中最挂记的除了她过得好不好之外,他也担心会想起一切事情。那他所做的就都白费了。
沁竹黯然地摇摇头。“我连自己的名都记不起来呢!”突然,她双眼一亮,“既然是你赎了我,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对不对?”
不愿再多说谎言,他点点头。“你叫沁竹。”
“沁竹?好美的名字啊!”知道自己名字的感觉真好。“那你还知不知道其他关于我的事?像我是哪里人,我是否还有其他的亲人?”
“你的过去与我无关,你也不需要再去记起。现在你是我的人,眼里就只能有我不凡这个人,知道吗?”他独断的口气让沁竹不禁缩了缩脖子。
“是……”既然是自己的命,她就认命吧!“你……,今夜要留下来吗?”
“嗯。”他只淡淡哼了一声。
“那我们不就……”沁竹难以启齿。
“怎么。怕我?”
“我怎么会呢?我是个妓女,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怕你会不喜欢我呢!不过既然你要我,那一定是我有特别之处吧?”沁竹紧张地说了一串话,发现躺在石上晒太阳的不凡理都不理她呢!难不成他睡着了?
“不凡?”她坐在他身边轻唤。
好喜欢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让人骨头酥软。当初他会注意她,除了她的外貌与气质,恐怕她如天籁般的声音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之一吧!魏千云只顾专心聆赏,倒忘了回应她。
睡着了?沁竹眸光一转,望着他那张总是挂在脸上的面具,虽然心中仍有残留的恐惧,她仍旧想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不论他的相貌多丑陋,她对他都存着感激。他在她面前实在不需要遮掩,难道他不知道吗?
她伸出手想揭掉他的面具,但还没触到面具,她的手已经被紧紧扯住,痛得她惨叫一声。
“你想做什么?”她会做出这种举动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真被她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睡了……”沁竹痛得直落泪。
“以后再也不许你想揭掉我的面具,你听清楚了吗?”他喘息站起身拖着沁竹站起来。沁竹现在所接触的,全是与她的过去毫无相干的生活,就连他找的三名下人也全不认识她;他怕万一她突然看见或是听见了什么而勾起的记忆就会认出他是谁、知道他是在骗她。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遮掩你的脸啊!无论美丑,我都不介意的。”沁竹以为他是因为长得丑才遮脸的。
“多事。”魏千云一把甩开她,踏着紊乱的脚步离开了,留下沁竹坐在地上委屈地落泪。
“她不出来?”魏于云皱着眉头问独自回来的默儿。
默儿摇头。
“你下去吧!”他叹了口气,遣退默儿。这沁竹应该只是为了下午之事而闹脾气,他决定到她房间看看,她总不该为了赌气而饿坏自己的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