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不是这种爱,风!」她冲到他面前,要他正视她。
「够了!爱又如何?我们只是兄妹,在别人眼里是乱伦!我还是『八旗骁骑营』正都统,妳要我冠着这种污点统领士兵吗?谁会信服我?」骥风用力推开她,「我不管爱或不爱,既然当我是大哥,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颐宁傻了,她落下泪水,「如果真是如此,我宁可和你永远活在峡谷底层,不再出来。」
「那妳也太自私了。」他扬起一双醉眼,讥讽地说。
「我太自私了?」颐宁霍然清醒。没错,骥风有自己的前途,怎么可以因为她而毁了大好未来。
见她突变的表情,竟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可是,他必须毁了她的情、断了她的念!
「没错,所以求求妳了,忘了与我的那段感情吧!当然,如果妳夜里寂寞时,欢迎来找我,但是不要管我将拥有多少女人。」他点了点她冰冷的鼻尖,「好啦!该说的都说了,我醉了,想回屋里好好睡一觉。」
「风……不,大哥,那你爱柳姑娘吗?」她用力喊住他。
「不知道,但我只晓得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很舒服、很快乐。」他回头,斜倚在竹制的长柱旁,瞇起狩猎似的双眸对她发出战栗的微笑,「坦白说,妳也很让我痴狂、着迷,唯有……」
「唯有什么?」她颤着心问。
「唯有太被动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调情的技巧,哪像玉芳,还有东大街的裴儿,连已过气的穆侯爷孙女小红都比妳强。」他附在她耳畔,低沉的呢喃。
她全身狠狠的震住,本来等待着他回来的雀跃心情,此刻却因为他这些低寒的话语跌到谷底。
「大哥,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唯有如此,他才可能这么伤她。
他抠抠眉毛,笑了笑,「有这么美的妹子陪在身边,谁会恨呢?妳安心住下吧!我不会再赶妳离开,嗯?」
「那你的意思是……过一阵子,府里将会有位大嫂?」她沉痛不已。
「娶妻生子吗?」
「嗯。」她悲伤地点点头,害怕到那个时候,她会无法面对他。
「这个妳倒不用担心,我还没这个打算,再风流个几年不也挺好?」他打了个呵欠,「酒喝多了,脑袋晕晕的,就不跟妳多聊了。」
颐宁垂下脸,轻逸了声悲叹,这才缓缓旋身离开。
「对了。」突然,换他叫住她。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她期待着,期待骥风会告诉她──对不起,我刚刚是醉言醉语,完全不是真心话,妳别难过。
可,她听见的却是,「我明日下午就要前往关外镇守,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妳别找我。」
「什么?」她赶紧跑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去哪儿呢?我可以跟着去,在那儿就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妳以为换个地方就没人知道妳是我妹子?别傻了。」他扬起嘴角,「据我所知,那地方红帐不少,我不会寂寞的。」
「大哥,这真的是你吗?」相处十多年,她知道他虽风流,还不至于这般浮夸浪荡。
他瞇起眸,笑问着:「为什么不是我?」
「这根本不像你。」
「那么要怎么样才像我?」他朝她欺近一步,大掌恶劣地抚在她胸前,「这样才像我吗?」
「不要这样。」颐宁推开他,踉跄数步,「不要这么对我,不要……」
她难以承受这样的结果,不停的往后退,直到背部狠狠的撞上冰冷的墙面才被痛醒。
瞧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他心痛的想上前安抚她,却只能强制自己的行动,用力忍住了。
「你变了……你真的变了……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她紧握着拳,「一定是醉了,一定是,明天你就会想起自己是谁,我又是谁了。」
说完后,她便迅速转身冲出竹集院,也冲出了他的视线。
骥风双肩一垮,衔在嘴角的可恶笑容也融化了,眸底、心间全涌上了浓浓的无奈与不舍。
「就让妳恨我吧!如此一来,妳才不会太伤心、太难过。忘了我吧!颐宁。」深叹了口气后,他便旋身步进屋里。
这最后一夜,实在是太短了,短得让他来不及回忆与她有关的所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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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颐宁起了个大早,连早膳都没吃便慌张地走出枋秋园。
「格格,天才刚亮,您要去哪儿?」奶娘赶紧追上。
「我要去找大哥。昨晚我心口直跳个不停,好似要发生什么事了。」她回头对奶娘一笑,「别急,我就在府里嘛!」
「等等,天气这么凉,妳一起炕就往外走,会着凉的。」奶娘体贴地为她披上厚棉披风。
「谢谢奶娘,那我这就过去了。」
颐宁迅速来到竹集院想见见骥风,但意外的是,里头却空无一人,问下人们,竟没一个知道他的去处。难道,他这么早就进宫面圣了?
才走出竹集院,就见管家富伯走了过来,「颐宁格格。」
「富伯,有事吗?」她笑问着。
「是这样的,大贝勒离开时将这东西交给我,并要我转交给您。」富伯从衣襟掏出一只东西,她定睛一瞧,不就是她亲手做的玉纺流苏穗吗?
抖着手拿过它,她喃喃问道:「他可有说为何要把它还给我?」
「大贝勒说他不需要了,而且他将至关外留守,也不适合戴着它,但丢了又可惜。」他不好意思的说:「格格别生气,我只是照本宣科。」
「他想丢了它?」闭上眼,她紧紧的将它搂在胸口,拚命掉着泪,「他怎么可以忘了答应我的事?他答应我要接受它的。」
「您就别难过了。」富伯真惭愧,是他不会说话吗?怎么格格会难过成这样。
「他……大哥他去哪儿了?」她梗着嗓问。
「大贝勒没交代,只说午后会进宫,之后便直接前往边关,不会再回来。」他对骥风将受惩处之事也不知情。
「好,那我知道了。」将它牢牢的攒在手心,颐宁像游魂般一步步的返回枋秋园,直到中午都没说过一句话,连午膳也食不下咽。
「格格,您怎么什么都不吃呢?」奶娘进屋,却见刚刚端上的餐点颐宁动也没动过。
「我吃不下。」颐宁突然回头对她说:「奶娘,我想出去一下。」
「您要去哪儿?」奶娘看出她脸色的不对劲。
「我想进宫见大哥一面。如果他到了关外,要再见他一面就难了。」颐宁不希望就此与他永隔。
即便他真的无法爱上自己的妹妹,她也无怨,只想再看看他,这样就够了。
「您还要进宫?难道不怕皇上又惩置您?」上回她被送到蒙古,奶娘事后知情时可是差点儿哭瞎了双眼呀!
「奶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对她笑了笑,颐宁便离开房间,直接走出府门外。
但一到外头她却傻了,面对紫禁城的方向,她心底明白,那种地方不是她想出来就出得来,想进去就进得去的。
可是她不想放弃,于是边朝那儿走边想着办法──
半途中,她遇到一位穿着打扮都很落魄的女子,那眼神含恨带怨地凝睇着她,朝她慢慢走了来。
「颐宁格格,是妳呀!」对方咧开嘴笑,「好久不见了。」
「小红!」颐宁也认出她了,「妳……妳怎么了?」
「我……我们穆家垮了,全都拜骥风所赐,哈……」小红狠狠的笑了,「是他!是他害了我们穆家,他居然把我爷爷串通外邦的事告诉了皇上。为什么他要这么狠?连带我也被撵出宫了!」说着,她竟然又哭又叫,索性坐在大街上撒野。
本来还不太清楚原因的颐宁一听见她这么说,蓦然明白了。她蹲下来扶她站起,「小红,这就是妳爷爷不对了,他这么做是叛国,是何等大罪呀!妳当初如果知情,就该劝劝妳爷爷才是呀!」
「少来了。」小红用力推开她,半带疯狂地大骂道:「妳不要说大话了,等晚点儿哭的人就会是妳。」
「妳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什么?光听她这么说,颐宁的心口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凌乱。
「妳和骥风搞什么鬼呀?当初我问妳,妳还硬说没有,真会演戏。现在他为了救妳,向皇上坦白了妳和他之间的奸情,此刻正进宫向皇上领死呢!」小红愈说愈得意,「报应,真是报应!」
「妳胡说什么?胡说……」颐宁胸口蓦然受到一击,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我胡说吗?他揭穿了我爷爷,还自愿前往准噶尔征战,必然是有去无回了。这几年来大清国派出多少良将,全都葬身在那儿,脑袋还被悬在树头。是不是很残酷呀?妳等着看他的人头在那儿展示吧!哈……」小红笑得激狂,那声音就像魔音般直穿进她的脑心,让她疼痛欲绝。
「不会的,骥风不会去那地方……绝对不会,是妳骗我的──」她当然听说过准噶尔人的无情与残冷。
「那就去救他呀!这个给妳,救他去呀!」小红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扔在她脚旁。
颐宁颤抖地捡了起来,接着,二话不说地便直往宫廷的方向快步奔去。
她边跑边想着昨晚骥风那些反常的态度。难道他是为了隐瞒她,让她忘了他才想出这种烂法子吗?而他根本不是要去什么关外,而是知道自己此去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骥风,你听着,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万万别想甩开我!
如果来不及救你,我也会随你而去。
第十章
颐宁一至紫禁城门外,立刻被护卫挡下。
「颐宁格格,您不能进去。」守卫都还记得这位曾经是贵人的小格格。
「我要见皇上。」颐宁淌着泪说。
「皇上可不是您要见就可以见的。」守卫说什么也不能放行。
就在这时候,皇太后的贴身宫女绯影走了过来,对着两名守卫示出皇太后的懿旨金牌,「皇太后要你们让颐宁格格进宫。」
「是的,我们马上开门。」两位守卫一看见皇太后的懿旨金牌,便立刻让开身,拉启大门。
颐宁走了进去,看着眼前这位亮丽温柔的小宫女,立刻向她道谢,「这位姊姊,妳说是皇太后让我进宫的?」
「是的。」绯影笑了笑。
「麻烦妳替我转告一声,等我找到骥风贝勒,就去跟她老人家道谢。」她不停的鞠躬再鞠躬后,便火速的朝里头急奔而去。
绯影望着她的背影,唇角不禁弯起一道优美的笑弧,眼底更写满了敬佩,「好个为爱而奋斗的小格格。皇太后真厉害,居然料到她会来宫里,要我在这儿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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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骥风,这些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实。」祁烨望着坐在他对面,与他一块儿品酒的男人。
闻言后,骥风微微愣着,直到目前仍无法接受祁烨所说的内容。
「不要抗拒这个事实,你确实和义德王爷不是父子关系,也不是亚律萨家族的后代。」祁烨瞇起眸,直睨着他那张刻画着诧异的表情,「这可是皇太后亲口告诉我的。」
当年骥风的额娘因为义德王爷爱上汉女而呈现半疯狂的现象,最后因为恨而失手掐死自己才三岁的儿子,清醒之后的她悔不当初,几度自尽未果,而义德王爷内心更是又痛又愧,恨自己也恨她,但又不忍见她一再的寻死,于是从民间买来一位与大贝勒年纪相彷的孩童替代他。
由于福晋本就失去理智,一见孩子进入房间,就将他当成「骥风」又搂又抱,就这样,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德硕亲王府」的大贝勒。
「那我的生父生母是?」骥风抬起眼,眼底已含着泪光。
「那年黄河大汛,许多人家妻离子散、当时救你的人见你穿着一身上好缎袄,身上还披着王爷府的锦带,判定你是江南某王爷的子嗣,只可惜当时落难王爷府太多,救下的小贝勒、小贝子也不计其数,实在无法分辨你的生父生母是哪一位。」祁烨早替他问过皇太后这些问题。
「又为何选中我?」
「因为你有双与义德福晋相同的紫蓝色眼珠。」就是他这双眼,不知迷住了多少姑娘的心呀!
「谢皇上在臣临去前告诉臣这些事。」虽然内心百转千折,但他并没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或许到了阴间,就可问出一切,包括他的身世。
「你真抱着前往准噶尔作战的决心来此?」祁烨好笑地又喝了杯酒。
「当然,臣既然承诺皇上就该做到。」骥风瞇起眸。
「亏你还是朕从小到大的玩伴,真不了解我,我是──」
可就在祁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议事厅楼下突然响起女子的叫喊声,「求皇上放过骥风,别让他去准噶尔送死,如果真得有人死,颐宁愿意替代。」
「是颐宁?」
骥风立刻奔到窗口,祁烨也随之赶到。
「风!」颐宁看见了他,跟着弯起唇线,眼眶也溢满喜悦的泪水,「我终于看见你了。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死的人只有我一个。」
「妳在想什么?」骥风激狂地说。
「风,这个留给你,今后你看见它就等于看见我。」从衣襟里拿出那只流苏穗,轻轻的搁在地上,「别忘了你还欠我第三件事,一定要做到……那就是绝、不、能、死。」
「妳万万别做傻事!」他慌了。
「别说不,不管皇上同不同意,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她微微扬起笑容,而后抽出身上的匕首,高高举起──
「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骥风倏地以轻功飞驰过去,紧抓住匕首。就见刀刀划进他的手心,淌下刺目的鲜血。
「风!」她惊愕地放开刀子,紧握住他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
「傻……傻的人是妳。」他用另一手抚着她的脸,心痛地说:「干嘛做傻事?」
「我看傻的是你们两个。」祁烨也赶到他们身边,蹲下身握住骥风的手,并卸下腰间的龙形腰带为他系在伤口上。
「皇上……」骥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鲜血弄污了龙形腰带。
「什么都别说、来人哪!带骥风贝勒和颐宁格格去疗伤。」祁烨站起,笑看着他们,「疗伤后再到我的寝宫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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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还疼吗?」在「德硕亲王府」竹集院的二楼阁楼上,颐宁轻抚着骥风的手臂。
「早不疼了,看,不是已经愈合了?」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已能收放自如,和以往一样灵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