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烈哪会错过如此的好机会,头一低,将厚唇重新覆在她的唇上。
「呜呜呜呜……」她奋力挣扎,硬生生将贴合的双唇分开一咪咪距离。
「该死!」赤烈低咒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硬生生的将舌头挤进她的嘴里,堵住那可能会出卖他行踪的噪音。
唔~~察觉到这不合宜的亲密接触,梅怜白的小脸如火烧似的爆红。因为四肢受制于他,激愤之下,她的身子用力的乱拱,想将他掀翻下去。
该死!她的一身瘦骨头撞痛了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剧痛中,赤烈无法顾及会不会压坏这小家伙了,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底下瘦巴巴的身体上。
呃~~梅怜白纵使不甘心,却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之间贴得紧紧的,就好像两张迭在一起的烙饼,热呼呼的,彼此毫无间隙。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皮革、血腥与汗味等等的奇怪味道。
更要命的是,她的全身上下被他压缚得牢牢的,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你们说,这家伙会不会是妖怪啊!这么多人都没能杀了他,反而被他杀了不少。」说话的人打了个寒噤下。
「不是都已经流血了吗?我就不信他是杀不死的妖怪!」
「抚台大人说前面会有人和我们会合,会合之后就是他们的事了。等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的抱抱老婆。」
「嗯,咱们只管保命就好,其他的……」
习武的人耳力特别敏锐,虽然隔了不少距离,可是赤烈仍隐隐的听见夹杂在马蹄声里的一些话。
看着自己一路滚下来的鲜明痕迹,还有散落在草叶上的血迹,赤烈不由在心里暗喊一声侥幸。这些人如果不是被他先前的一番屠杀吓破了胆,恐怕稍微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他躲在下面。
嗯……他们提到了抚台大人,看样子不光是京官,就连一些地方官吏都和脱脱有勾结。不过幸运的是,这些追兵不是脱脱的死士,否则他今天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唉~~」底下的人一身瘦骨头让他枕得生痛,赤烈这才意识到被他压在身下的家伙已经许久没动弹了。
这家伙该不会被他闷死了吧?!赤烈悚然一惊,赶紧低头一看,却望进了一双明眸里。
明眸的主人只是个瘦小的乡下孩子,黑黑瘦瘦的一张小脸,也因为如此,这双嵌在上面的明眸就更显得有神了。
「嗯,那个……」太过鲜明的对比竟使得他一怔。
「喂,你还不快放开我!」嘴巴一恢复自由,梅怜白立刻叫道。
「呃~~」赤烈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像只八爪章鱼似的双手双脚纠缠在这孩子身上。
他赶紧松开彼此缠在一起的手脚,她于是连滚带爬的逃开。
「你别怕,你救了我,我要报……」一把刀忽然横在他的脖子上,赤烈的话戛然而止。
梅怜白动作很快的抓住先前插在自己鼻子前的大刀,出其不意的制住了他。
天!原来「他」根本不是吓得去逃命,而是想要他的命!
想到这一路上南人对他们这些蒙古人、色目人的仇视,赤烈的唇畔浮现一抹苦笑,没想到自己的一条命居然会交到这孩子手里。
「那些蒙古人是不是在追捕你?」她恶狠狠的逼问。
「……」赤烈直勾勾的看着「他」没说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怜白拿着刀在他脖子上胡乱比划着。
她的本意是想恐吓他说出真相,不料那把大刀实在太重了。她才拿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臂酸软,有些支持不住了;而他专注的目光也像有魔法似的,教她看了感到晕眩。
「那些蒙古人为什么要追捕你?莫非你是江洋大盗?」她只得挪开视线,以避免短了自己的气势。
「你觉得我像江洋大盗吗?」明明是威胁别人,不过看「他」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倒是比他这被威胁的人还害怕哩!呵呵!赤烈细瞇起狭长的双眸。
「像!从头到脚都像,普通人哪会像你这样!」他身上那像在血里浸泡过的外衣,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听我说……」他试图坐起身。
「躺在那里不许动,否则我就一刀砍下去。」梅怜白紧张的叫道。
「好。」赤烈只得放松自己。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你看得上眼的东西。」她悄悄的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看得出,没几两肉。」赤烈欣然接受「他」的说词,还加了句注解。
「什、什么没几两肉?」她茫然的看着他。
「这里啊!都是骨头,弄得我生痛。」他伸手拍子拍那个弄痛他的部位。
「你、你这个无赖汉子!」梅怜白慢了两拍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吃了嫩豆腐,当下双颊绯红,斥骂道。
「脸红什么,你又不是女的。」脱离险境之后,他整个放松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该提醒「他」,「他」手里的刀已经垂下来了,身为持刀威胁者,这可是很不专业的行径呢!
「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是女的啦?」她的一双眼睛像要喷出火来,抵着他的刀头更是一阵危险的乱颤。
「两只眼睛都看……呃~~不会吧?!我明明、明明……」他勉力做了个「明明摸了是平的」的手势。
「该死,你、你居然摸……」激愤之下,梅怜白骂出生平第一句脏话。
「妳不必这么生气,我也不是故意要摸妳的,谁教妳『那里』这么平,妳……」辩解的话顿止,锋利的刀锋划破了他的皮肤,一道细细的鲜红从他的喉结区流了下来。
「闭嘴!」斥骂声中,大刀高高的扬起。
如果换作平常,他随便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易瓦解她的攻势,可现在--他想侧身躲开,全身上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别说侧身了,就连手也抬不起来。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亮的刀子朝自己兜头劈来!
哈哈!他从没想过,自己这纵横沙场的猛将,最后居然会死在一个无名的乡下野丫头手中,而且用的还是他的刀!
「该死,还真是耻辱!」他低咒一声。
下一刻,他的脑袋一阵剧痛,似乎有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唔~~他眼冒金星,随即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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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奇怪的味道传入他的鼻子,说香不香,说臭又不臭,却熏得他鼻子痒痒的,好不难受。
「唔~~」哪个奴才这么大胆!赤烈在嘴里嘟喽一句,奈何睡意浓重,转头又睡去了。
「噗哧。」有模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理它、不管它!他告诫自己。奈何鼻子上却忽然觉得好痒好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头蹭啊蹭的。
他皱鼻子、蠕动嘴巴……
看见躺在床上的人那可笑的动作,趴在床沿恶作剧的人更乐了。刚才只敢拿着小草搔他鼻头,这下索性将小草伸进他的鼻孔里。
「哈啾!哈啾!」赤烈打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残存的睡意彻底消失。
「哈哈哈哈……」笑得打跌的声音。
「该死!不教训你还不知道谁是主子了!」赤烈的眼睛还没睁开就怒吼一声。
「啊~~」惊慌的声音。
「还想逃?!」不等人逃走,蒲扇般的大手往床沿顺势一抓,将一个小小的身子拎到床上。
很难说是谁惊吓了谁。
赤烈望着那小小的身子,和溃烂的小脸,一时愣住了;而刚才还胆大包天的小家伙被他这一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哇哇哇~~放开我!放开我!」一边哭一边用他的细腿踹他的肚子。
「唔~~」可怜赤烈还没痊愈的伤口接二连三遭到几下狠踢,痛得他面目扭曲。
他只好将这小家伙抓到床外,腾空拎着小身子。
「姊姊救命啊!有坏人抓住我,姊姊……」小家伙就像一尾被拎出水面的鱼,挣扎得惨烈,叫得更惨烈。
头好痛!赤烈实在受不了这魔音穿脑,放开小家伙,双手政而捧住抽痛的脑袋。
该死,他居然摸到头上的一个大肿包!
「姊姊。」赤烈还在诅咒,那折磨他的小家伙已经一头扑进某个人的怀里。
「妳……」虽然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脸上的污秽也洗去了,可赤烈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那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平胸女人。「妳没有杀我?」
「被蒙古人追杀的都是我们南人的朋友。」梅怜白瞪他一眼,好像在说「没看过像你这么笨的」。
「呃,这小家伙的脸……」他一怔。
这一路上他早就知道这些南人在蒙古官吏的苛待下过得并不好,却没想到她会如此赤裸裸的表达出对他们的恨意。
「姊姊不是要你待在床上的吗?小白要乖乖听姊姊的话喔!」这次梅怜白连瞪他也省了,直接当他不存在,一边说,一边牵起梅幼白的手往墙角一张看来像床的铺子走去。
赤烈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潮湿阴暗的石屋,四壁和屋顶都有年久失修的痕迹。
「小白乖乖的把药喝了。」梅怜白端过药碗。
小白很听话,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梅怜白替他清理身上溃烂的伤口,再敷上她自制的药糊。
应该很痛吧!即使隔了一些距离,赤烈仍能听见小家伙的抽气声,但他始终没哭出声来,甚至还会安慰他的姊姊。
嗯~~赤烈暗自决定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一定要好好的报答她。至少也要留下足够的金钱,让他们姊弟能安排好以后的生活。
「喝下去。」他才在想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递到了他面前。
「唔~~」一股刺鼻的难闻味道!他还没张嘴喝,就觉得胃里翻搅得难受。不过,他总不能让那小家伙专美于前吧!尤其是小家伙还在那头冲着他做鬼脸咧!
他豁出去了!
赤烈牙一咬、心一横,一口气喝下去,可--「妳到底是不是大夫啊?这药苦得像放了一斤黄连!」
「这里没有大夫。」梅怜白径自收走他手里的药碗。
「他的脸已经……」看见她的瞪视,赤烈硬生生咽下到嘴的「烂」字,含糊的道:「他的脸都这样了,得赶紧治才行,要不去城里找个大夫吧!」
「没有大夫愿意医治。」她一边和他说话,一边从缺嘴的药罐里倒出一碗同样乌漆抹黑的药汁,仰头喝下。
「妳、妳怎么喝我的药啊?」甚至连药碗也用同一个!他怔了怔。「如果没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
「没有大夫愿意来有疫病的地方。」
「疫、疫病?」赤烈伸进怀里摸银子的大手僵住了,「妳是说这里出现了疫病?」
想起小家伙脸上的溃烂,还有从他醒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听见外头的人声,甚至连声狗吠都没有,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不正常!
如果真是疫病……他有些不寒而栗。
「嗯。许多人都死了,村里的大夫也早就逃走了。」梅怜白点点头。
「妳、妳为什么要害我?!」他就像只被激怒的狮子,猛扑到她身上。
「呜~~」措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被他扑倒在地。
桌子被撞倒了,连带药碗、药罐也碎了一地。
「说!」赤烈双眸赤红,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令她难受得直翻白眼。
「坏人,你是坏人!放开我姊姊!」小白看见陌生男人欺负姊姊,立刻像只小老虎一样冲过去,跳到他背上。
奈何人小体轻,根本起不了作用,小白干脆朝他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呜~~」赤烈吃痛,反身就要挥出一拳。
「即--咳咳……别打我咳咳咳……我弟弟!」梅怜白的脖子才松了些,就拚命的抓住他粗壮的手臂。
看看被他压在身下,和骑在他背上的,赤烈不得不承认这对姊弟无论哪一个都经不起他的一拳。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来,他只得长叹一声--放弃了。
赤烈翻身躺在地上,随手将背后的小猴子抓过来,放在自己受伤较少的肚子上。
「把小白给我,他会传染给你的。」悔怜白坐起身,伸手要接过小白。
「我觉得手里抓个小人质比较安全。」他狡猾的道,「再说,要传染早就传染了。」
「可是……」
「就这样吧!」他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说。
在赤烈看来,死于沙场和死于瘟疫其实没什么两样,只是没那么轰轰烈烈罢了。对死人来说,那些荣耀、名气的,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只不过那对狡猾的皇帝爷孙俩,会少一个能为他们跑腿卖命的家伙罢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在这没没无名的小村里,铁穆耳到处找不到人的苦恼样子,就很值回票价了。
「哈哈哈……」赤烈想到开心处,不由仰天长笑。
还真是个怪人!一会儿凶得要命,一会儿又狂笑,梅怜白偷眼瞧他,暗暗咕哝。
习武之人的肌肉十分强健有力,赤烈的腹部也是如此,不但强健,还很有弹性。
小白一会儿站、一会儿坐的,玩得不亦乐乎,压根忘了自己刚才还狠狠咬了他一口哩!更忘了要逃回姊姊身边去。
「为什么要连累我?」赤烈也由着他玩。
「我……」她嗫嚅。
「说吧!我不会杀妳的。」就把这场瘟疫当成他的劫数吧!赤烈也算是豁达的人,发作一番也就想通了。
「我真的不想害你。」梅怜白赶紧声明。
「哦?」他斜睨她一眼,摸摸头上鼓起的大肿包,又暗示的看看还坐在他肚子上玩的小白--谁都看得出这孩子已经染上疫病。
「如、如果我不打昏你,你一定不愿意来的。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啊!」她急急申辩,「而且我也给你喝过药了。」
「喝药?那碗乌漆抹黑的东西?」赤烈想起那股味道还觉得有些恶心。
「嗯。」梅怜白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也一直在喝,应该会有效吧!」
「哦?」她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呀!
、「不信你看,我真的没传染上。」看出他眼里的不信任,她急急的拉起袖子,让他看看瘦骨伶仃的手臂。
「嗯。」的确没发现溃烂的疤痕,赤烈点点头,「我就姑且相信妳的药有效吧!」
见他终于相信自己,梅怜白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妳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连累我?」他将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动声色。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只是个瘦小而长相平凡的小丫头,可当她说这话时,身上似乎笼罩着光芒,尤其是那双眼,散发出强烈的光彩。
受到那光彩的吸引,赤烈心脏怦然一动。
「我对你也算有救命之恩吧!」她犹豫了下,终于问道。
「怎么,还想挟恩以报啊?」他的浓眉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