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有些事已经是上天注定好的。我虽不信命,可有时也会把不好的事怪在老天身上。人活着,要受罪、要受苦!我不想这样受苦受罪的活着,太累!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喜欢的事情会被我立刻忽略掉,不想承受的事也会千方百计的被我甩开。我希望我的生命是一条直线,简简单单的到头就好。
有一张好看的脸令我很烦恼。我常被人形容成漂亮秀丽。父母的长相明明都很大众化啊!为什么我站在一群小孩中就一定是那个被说成是最标致的呢?!如果我不是基因突变种就一定是他们打哪儿拣回来的。和父母在一起,每次遇到熟人时都会被抱着亲来亲去。女的,就又掐又拍我的脸蛋;男的,就用硬刺刺的下巴在我脸上蹭来蹭去。无论是哪种方式,倒霉的都是我那被称为“可爱漂亮”的脸,这样做是很痛的耶!他们到底知道不知道?!后来,我索性见人就躲,大不了被人说成“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再往后,我就成了他们口中“长得挺漂亮,就是个性太差劲了”的小孩。从小就是因为有这张女生似的脸,在孩子中我也没少受排挤。受排挤我倒是不太在乎,但为了这张脸而受到恶意的捉弄,我就不能说无所谓了。有仇不报可不是我的性格。曾经为了报复捉弄过我的同学,我卯足了劲四处踩人小脚(就是抓人纰漏)。后来,到是没人欺负我了,可也再没人理我了。这样也好,我也能落个清静,好好读书,能考上爸爸说的学习很好才能考得上的医学院。于是,我彻底实施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条至理名言。
我小学时的恶劣名声传到初中,所以一开始就省了事,我压根儿就不必去理会班里的同学,反正他们也挺讨厌我。我整天绷着一张“你欠我八百万”似的脸,不说话不理人,最讨厌参加班级活动。老师还曾经以为我患有自闭症。哼!我不想理会那些比麻雀还吵的人不可以吗?!初中毕业时,那个班主任还一副很惋惜、很无奈似的对我说“从没有见你笑过啊!”哼!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笑还是不笑!记得当时我只是劈手从她手里抓过毕业证就走人了。反正我毕业了,毕业证也拿到了,我管你是怎么想!
……!
我之所以现在站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前举着牙刷发呆,想这些几百年前有的没的,是因为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件震惊校园的大事——有学生……跳楼自杀!
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过几天再去学校拿毕业证后就可以安心在家等大学入学通知书了。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以我的能力是绝对能被市医大录取的。所以我在交了卷后心情特别的好,如果不发生后面那件事的话,我的心情一定会更好。
我的个性在同学中依然象初中时那样不讨喜,不过没关系,这样正好没人打扰,我也乐于如此。可有个人偏偏总是喜欢在我身边转悠。他叫程安,从高一时就总是找机会接近我。开始我不理他,拿狠话也激不走他,到后来我也被他磨烦了,有时候就会回应他几声。好在他也不是特烦人,只会在我放下书休息时凑过来。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一个人。慢慢的,在我百分之八十记不住的同学名字里,我记住了他的名字;百分之百记不住的同学相貌里,我记住了他的长像。
今天考试交卷后,程安把我拉上了学校的楼顶。我经常去楼顶,由于学校周围的建筑物都比较矮,所以在那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没有任何物体遮挡的天空,我很喜欢那样的风景。
今天的天气特别的好,天空的颜色是那种洗过似的最干净的蓝,没有云,纯粹的蓝天令我一到楼顶就抬起头仰望着。看着干干净净的天空,我有一种漂浮于空气中的感觉,很舒服。楼顶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在等他说话。显然他有些局促不安,在我背后“恩恩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等了好一阵还不见他吭声,我不耐烦的回过身就要走人。我从不主动和人接近,他能和我相处三年已是令我大大的意外了,但这也并不能说明我和他的交情有多深,感情好到能陪他在这里发傻。
他拦住我,咬咬牙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交往?!
活了十八年,我头一次因为听了一句话而愣住。他说他喜欢我,从上高中后没多久就在喜欢我。
哼!发什么神经!我又不是同性恋,我用冷笑回敬他。他有些急了,一个劲儿的说他是真心的,等了三年才敢对我说。说请我好好考虑一下,因为上大学后见面的机会会急剧减少,他不想见不到我,因为他知道我绝不会主动联络他。他抓着我的手臂没完没了的说着他有多喜欢我,说他早就爱上了我。直到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他才住口,用不知所措的眼神看我。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任一个同性恋待在我身边足足三年。一种象毛毛虫爬到了身上似的厌恶感瞬时占据了全身,我向后退了几步。从小到大从不喜怒形于色,但此刻我发出的怒气大到相信他也能看出来。我满怀恶意的对他说,只要他能从这个五层楼的楼顶跳下去而没有摔死、摔残,我就和他交往。这是我长到十八岁头一次如此不经大脑说话,然后我就潇洒的离开了楼顶。不能说我不得意,有人喜欢我我当然也会高兴,只是要真的去应对的话就会很麻烦罢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在我看来相当的烦琐,交往又是件顶~~麻烦的事,而我最讨厌的就是麻、烦!程安一直是个挺不错的人,可他不该触了我的忌讳。既然我不愿陪他当同性恋,只好让他赶快失恋然后忘了我。但愿他够聪明,赶快从歧途上往回走。
在我出了教学楼还没有到达校门的时候,就听见有个男老师在我身后不远处大叫着,“你在干什么!危险!快后退!”然后我还听见有人在尖叫,有男有女,应该都是学生的声音,我有点儿好奇地回头。有个体育老师在挥着双手抬头大喊着,教学楼前的学生也是表情惊恐的抬头看着,所以我也抬起头。
程安?!
站在楼顶上的是刚才才向我告白的程安。下午的阳光虽然有些刺眼,可我依然能看得很清楚。他跨过楼顶的围栏站着,低着头好象在想什么。他看到了我,然后象要把我刻在眼里似的看了我一眼,下个瞬间他抓着围栏的手就松开了。可能只有一秒钟的长短,我的眼前变成了一片苍白!然后楼下的惊叫声响成了一片,有几个女生已经被吓得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而我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看着。楼里跑出来好几个老师,又涌出了好多学生,楼前围了厚厚的一层人墙。我站着,却好似身体被淹在水中,眼睛看着眼前全都被扭曲的情景,耳朵听着明明应该是很大声的可却总也听不清的喧哗嘈杂……
救护车呼啸着由远而近,冲下来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可能我站的地方挡了路,其中一个还推了我一把,差点儿把我推个跟斗。
厚厚的人群被切开,医务人员又急急的冲回救护车,经过我身前时我再次看见了程安。他的右半边脸上全是血,左半边脸苍白却表情平静。他身上穿的深蓝色衬衫右肩的部分粘上了血,形成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黑迹。在我思索他是否还有呼吸时,救护车又呼啸而去。
我心里很快的否定了他是因为听了我的话而跳楼的,不然我会有很大的罪恶感。反正要是有人问我程安为什么要跳楼?我就回答——不知道!学校里象炸了锅一样,跑前跑后面如土色的校长和老师;明明已经是吓的够呛却还要向别人绘声绘色描述当时情景的学生。我又想到刚才他被抬上救护车时的样子,胃里一阵翻腾,酸酸的胃液险些涌了上来。急忙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告戒自己,何絮,你是要当医生的人,不要因为看见个把血淋淋的将死之人就受不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的想着明天的图书馆之行、后天的购物、大后天要帮爸爸整理资料、大大后天要……脑子里不停的转着日后行程的相关事宜,却还是心跳的飞快、手抖的要拿不住书包、快窒息的感觉让眼泪控制不住的一滴一滴往下落……
第一章
我,名叫何絮。父母都是医生,所以我也理所当然的要考上医大,未来也要当个医生。其实当不当医生对我来讲是无所谓。但是,既然父母都希望我当医生,正好我也不排斥这个行业,何不顺遂了他们的心愿呢!
我不喜欢我的脸,因为我的脸有些女性化,所以小时候常被人拿来取笑。我也不常笑,因为实在没什么可以笑的,何况板着脸能给人一种不太好惹的假象,有助于吓退一些不识趣的甲乙丙丁。我不爱与人相处,因为——麻烦!幸好在大学里,人与人之间都开始保持距离相处,很注重自己的隐私。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人指着我愤慨的说我不和群、冷心冷血。我是知道有些人在我背后说我冷漠、高傲、摆谱。但毕竟没人会在我面前说,我也索性装作不知道。在大学里谁也不会去干涉别人的学习生活方式,这一点让我在学校里轻松自在极了。
进医大已经快两年了,我现在已开始准备大二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虽然我家和学校都在一个城市,但我只在寒、暑假回过家。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学生宿舍和图书馆度过。刚开始同宿舍的人还常找我说话,可是见我老是不理不睬就做罢了。不过,在我背后说我是本宿舍之幽魂,我该称赞他们的幽默与用词精湛吗?!
我这样的态度当然会有人看不顺眼,不过我不招惹是非,自然也没人会明目张胆的欺压我。结果,我面前只上演了些小儿科的把戏。
比如,在刚开始接触到尸体时,我吃饭的时候,旁边一定会有人大声的说一些很恶心的有关内脏啊,肢解啊,腐烂啊之类的让人反胃到吃不下饭的话。刚开始时确影响了我的胃口,为了不会营养不良,我尽快的想出了办法。要是今天老师让我们见识了一块坏死发黑的肝脏,下课后我就到校外去买一份酱酱的、颜色呈棕黑的炒肝儿端到学校食堂,坐在总是在我面前说恶心话的同学正前方,然后用“这是美味”的方式享用。在嗅觉的熏陶及视觉的冲击下成效很快的出现了,那几个同学脸色煞白的冲到食堂内设的洗碗池处掏心挖肺的呕吐。然后直接影响到听觉的呕吐声响遍餐厅,导致了所有用餐的学生统统胃口不适。此事过后,我爱上了炒肝儿这种街头小吃。头一次的胜利并不能使我满足。自此,老师上课讲解用什么人体内脏,我当天就去买这种同名、但能让人吃的食品再主动坐到那些人面前吃。溜肥肠、酱爆猪心、炒肺片……我不断的改善我的伙食。直到那些人在吃饭时见了我就跑,我才停止了这种跑进跑出挺辛苦但很风雅又有气质的报复方式。
怪人!
脑筋有病!
变态医生!(指未来式)
后来他们不死心的换了招,在宿舍里凑成一堆说黄色故事,还偷搬来一台小电视和VCD机放黄片。我一直没有女朋友,他们就认为我对此类事物的抵抗力会很薄弱,想借此物等着看我出丑。结果几次下来,他们自己看片看到心痒难耐跑出去解决,我却开着单放机、用耳塞堵着两耳,躺在上铺专心的默背英语精读。
他是不是活人?!
他是不是男人?!
他是不是人?!(怀疑我为某爬虫类)
背后多了些新标签的我从此悠哉悠哉校园内,无人找茬,无人攀谈。众人见我如见洪水猛兽……皆退避三舍!
我每天绷着脸忙于钻研吸收书本上的知识,只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想起高中结束时那件令人不愉快的事。在我回校领毕业证的那天,胖的像颗皮球的班主任一边用手帕抹着汗一边脸色沉痛的掉眼泪,他让全班同学等了足足十分钟才开始说话。大意就是,程安同学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头部受到了重创,只怕要当一辈子植物人了。他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同学哭了。然后老师再说的话,就没什么人在仔细地听了。
在老师终于伤感的说了“同学们,以后好好奋斗吧”之后,我收拾东西就要走人。谁知一个女生到我跟前说:“何絮,同学们都要去医院看望程安,你也是要去的吧。”
去看一个没有反应的植物人?有没有搞错?“不去。”
“为什么?你们两个平时不是最要好吗?”我叫不出名字的女生急了。“他现在在医院,最需要的就是朋友的关怀。”女生连眼泪都挤出来了。“我们去和他说说话,说不定他就能恢复意识醒过来呢?肯定……肯定会有希望的……!”还真的泪如泉涌了。那小子模样不差,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她可千万别说这是她从电视、小说里看来的,女生的思想还真是够梦幻、够浪漫的。“苏醒的植物人”这种特例世上少之又少,是奇迹中的奇迹。我可不认为这种奇迹会落在我认识的人身上。再说有那么多人去,我还去凑什么热闹?要我和一大帮人在大热天挤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去说一句“请节哀”,我才不当这种傻瓜!我的脸色这时肯定是极差,这个女生的话让我想起了那天程安对我说的告白和我对他的回答。他真的有拿我当朋友吗?想起来就令我蹿起一肚子的火。
“谁是他朋友?我根本就不想理他。你什么也不知道少在这儿自做多情。”其实不开口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我也会有不吐不快的时候啊!结果话刚出口,铺天盖地的漫骂声就差点儿把我给活埋了。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亏他对你那么好……”
“你真够冷血的,算人嘛你……”
“象你这种人,谁当你朋友谁倒霉!”
“你怎么能…………”
“太过分了,你…………”
基本上教室里没有人不在恨我恨得要死。和气点的,在一边义愤填膺的怒视我;激进点的,挥动双手满口喷唾沫星儿的大骂我;火暴点的,已经抡着拳头冲我过来了。结果拳头在半路就被拦下,原因是某仁兄说了句“打他岂不是脏了手”?脏?我敢说我仪表整洁、洁身自爱的程度他们谁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