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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宫 page 10 作者:靡靡之音

  “不!你说过的,你只是不记得了!”林停云的声音低下去,他垂下头,语声变得缓慢而温柔,“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说爱我。我们曾有两世情缘,第一次你总是骗我说喜欢我,又把我推开,到最后我都弄不清你究竟有情无情;第二次我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见任何人,只能爱我,可无论你说什么我总是不信,那一次你陪在我身边,对我很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悄不可闻,几点水滴落在我的衣摆上。

  我忆起了我的那个梦,我梦中的那个人。

  月下冰片般开放的梨花,蝴蝶般飞舞的落枫。

  那在花下林间旋转飞舞的暗红身影,白皙脚踝上的银铃,反复吟唱的歌声。哀伤望我的眼眸。那人在舞过后总是落泪,那人在血红的枫林中疯狂的笑着。

  ——三千红尘变,不团圆终不团圆。

  我的头痛得厉害。

  是谁哭着对我说:筝,不要忘了我,来世也要再见……

  勿忘,勿忘。

  有人不断在耳边重复。

  “筝,你又忘了?你怎么可以忘了?”林停云仰头看我,目光尽是乞求,“筝就是你,你就是筝啊。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爱的那个人,我原以为今世再不能相见,没想到却还是与你重逢。你总是来去匆匆,这一刻还在,下一刻又不见了,我总疑心自己是在做梦,梦见你曾经来过。”

  我看着他凄楚的神情,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好,我总算找到你了。筝也好,凌铮也好,我都会陪你。”他把我的衣摆贴在脸颊上细细摩挲:“你爱的是我,从来不是什么琴音。”

  “琴音”二字如同闷雷在我耳边滚过,瞬间震醒我的迷惘。

  琴音!琴音……怎么能忘!

  我退开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林停云眼中万种相思流过,仿佛已这样望过我几生几世。

  我别过头,不再愿意看他的眼睛,“林自清之子林停云,果然是人中龙凤,几句话而已,我险些就信了你。”

  “筝,我只是为了寻你而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与其他人本没有瓜葛,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你,我才会帮林自清……若知道你不喜欢,我定然不会做。”

  “可是你已经做了!”我又退开几步,离他更远,“你杀了琴音,杀了我爱的人!”

  我摸着手里的簪子,轻声问他:“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林停云的脸立时变得惨白。

  我又笑了,“谁毁了我心爱的人,我也该毁了他爱的人才对。”

  “筝!不要!”林停云似乎明白我要做些什么,站起想扑过来夺下我手里的发簪。

  可他哪里快得过我?

  轻轻举起,飞快挥下,只一下,我的脸颊上已经多了一道一寸长的伤口。

  鲜血顺着我的颈项滑落衣内,面上微微的刺痛,林停云捉住我的右手手腕,用力得让我发疼。

  他只知道抓住我的手,脸上尽是茫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松了力道,不知怎样答他。

  “我杀了琴音,你想报复我,对不对?”林停云眼中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怎么也看不清我,“你想我死,对不对?”他忽然笑起来,“筝想我死,筝想我死……死多容易啊,比活着容易太多了。”

  他笑着说完,双手一带我手腕,就向他喉中刺去。

  这动作让我心跳一停,想也未想,另一手夺下簪子,把它远远的抛开去。玉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我把他带进怀中,心中狂跳。

  只差一点,这人就死在我手中。

  只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他。

  我紧紧抱着他,不愿松手,却在下一刻将他推开,“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林停云戚然看我,却又不得不转过身,慢慢向外走去,脚步有些踉跄。

  我看着地上摔碎的玉簪,在他出门之际厉声道,“你既然说听我的,一日不叫你死,就得给我活下去。”他的背影猛地一僵,没有回头,衣上暗红的纱粒被风带起,整个人仿佛要被风吹走,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细雨梨花下,有人笑着把手中红色的纸伞遮在我头上。

  细雨浸湿了他的长发,他全然不觉,“……我等了你好久……”轻轻低低的语调里竟有哽咽的味道。

  我只觉得心随着他的话抽痛起来,不由自主的开口:“对不起……”

  他还是笑着,摇摇头,眼中的愁与怨更浓,久久才道:“……不是,我等的不是这三个字。”他把纸伞塞入我手中,转身步人烟雨。

  我无法动弹,只能看他渐渐走远,消失在繁花深处……

  第八章

  雷君远被预料还要早上几日来到,京中官员出动了大半,连我这个挂名帛帝也亲往迎接。

  今年冬天雪下得甚早,原本停了几日,谁知昨夜一阵北风,又是冰花满天。几十官员一同在雪中等待,疾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有人连眉毛上也结了霜,说出的话都透着白气。

  林自清立在我左侧,我侧首不经意问道:“监国,这个月都没见停云上书房,今日他又没来,是生病了?”

  林自清看我一眼,有些不耐烦,“云儿病了,这几日皇上就找别人玩耍吧。”

  我心里一跳。

  他病了?

  这话是真还是假?不知病势如何,或者又是这父子俩的一个阴谋?不过无论如何,我却能确定林停云定然不会将那天的事情告诉林自清,就凭他对“筝”无与伦比的情意。

  因为戴着面具,我脸上倒是面色如常,丝毫没显出来什么,只略有些失望的回过头,继续看着眼前模糊的雪景。

  此时,一队人马踏破风雪而来。

  一骑高头大马在前,两骑在后,接着是四骑、八骑、十六骑,清一色枣红毛皮,跑在白雪中煞是好看。等走得近了,三十一个人三十一匹马清一色排开,三十一位骑士同时翻下马背,单膝跪在雪地里。

  白茫茫的雪中这才透出一线黑色,依着官道蜿蜒,越来越近,慢慢清晰,原来是着清一色黑衣的士兵,为首的一人气质卓尔不群,骑在马上,即使在大风中也挺直了脊背。一直走到离我们百步开外的地方,他们这才停下了脚步。为首的男子一挥手,上千人同时下马,动作异常整齐,竟只听得一声响动。

  那男子随后走过来,跪倒在我身前,却不低头,直视着我朗声道:“臣雷君远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我从未想到雷君远竟会生得如此清俊,不像领兵的将军,倒像赶考的书生,双止清朗,眉宇间有一股凛然之气。

  我还未说什么,林自清竟已率先走上前,口中说着“将军多礼”就要搀起雷君远。谁知雷君远却在拜过之后就径自站起来,林自清的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干笑几声后退回原来的位置,雷君远倒是面色如常。

  林自清眼中流出愤恨之意,突然推了推我,我被他推得一晃,似乎刚刚反应过来,照着昨天林自清找人教我练了无数遍的话说:“将军远道而来,朕已经命人备下酒宴替将军接风,就请……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自清打断:“雷将车,您带来的这上千将士不知该如何安排?京城重地,是否就让他们驻扎在城外,以保万全?”

  “监国大人言重了。”雷君远镇定一笑,“这些将士人数虽不少,却都是我的亲兵,平日都是十分懂规矩的,与我的感情也很好,平常我走支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如今也不例外。”见林自清又要开口,他又加了句:“若是他们不能进城,君远也只好随他们一起在这风雪中扎寨了。”

  一句话把林自清堵住,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没有林停云在旁边帮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暗自好笑,却只顾着往前走:“太好了,都冷死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我一走,在场官员看看林自清又看看我,正在犹豫,雷君远却跟在我身后朝城内走去,众官员这才随后跟上。

  回到宫中,我招过怀德来问话。

  怀德叫豆儿去外面望着,我喝了口茶便开口道:“怀贤的事你处理得如何了?这几天没人盯着我,倒是舒服了不少。”

  怀德笑道:“宫中处理个人还不简单,来无影去无踪!皇上不问,我不说,停云公子病了没力气管,监国大人根本想不到这里来,还有什么人会问,主子一不高兴,处置个奴才还不容易?”

  我点点头:“那雷君远带来的人马呢?”

  “都安置在城内,不过离宫中和监国府都有些远。”

  我沉吟片刻,又看了看怀德,“叔叔觉得雷君远此人如何?”

  怀德想了想,答道:“此人权倾一方,当前不宜硬来,只能怀柔,看他是否愿意为我所用,而不是被林自清拉过去。”他看我一眼,“看样子,皇上心底已经有了计较。”

  我但笑不语,招招手,让怀德附耳过来。

  ***

  三日后,十五月夜。

  月色凄清,映着屋瓦上的霜寒意透骨。

  冷清的庭院中雪压枝头,红纸灯笼被北风吹得脆碎飞舞,屋中传来不断压抑的咳嗽声。

  这是宫中最容易让人忽略的一角。自从优佳公主私通佑施国太子,便为监国大人所忌,一时间宫中人人走避,如今下人欺主,初冬的天气,竟连个火炉也没有。

  整个扶春宫冷若冰窖。

  我与怀德此时就坐在扶春宫的暗处的屋中,看着优佳寝房的窗外。

  十五月光分外的明亮,投在地上竟有淡淡的影子,屋外凝望的人身形仿如镀银。

  镇国将军雷君远,我从未想过,你也是一个痴情的人。如此大胆的私闯禁官,若是被林自清抓住把柄,就算是你,也很难脱身吧?

  原本听到消息时我还心存怀疑,却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这样渴望的凝视,这样心痛的表情。

  我不会看错,因为也有一个人这样深情的望我……

  原来鼎鼎大名的雷君远,竟是爱着优佳,并且为她现在的境遇心疼不已?

  远处亮过闪闪的宫灯,是宫人们巡夜而来。

  我掏出准备好的纸条,包上石头让怀德向雷君远打去,再与他急速消失在宫中暗处。

  今夜子时三刻,你一定会来。

  ***

  京城郊外是一片广阔的树林,以雷君远的轻功半个时辰之内便可到达。

  我摘了面具,穿了白色的衣服,在黑夜中分外亮眼,只等了片刻,虚空中便有破空之声传来。

  后心陡的一凉,锋利的剑刃已经抵住我的脊背,雷君远平日沉稳的声音此时透出一股杀气:“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此次来京的目的?”

  我轻笑出声:“雷爱卿,你这副模样,是要弑君吗?”

  触在我背上的剑锋微微一抖,他似乎认出我的声音,却还是不信,“皇上?”

  我缓缓转过了身,真实的容颜暴露在如水月下。

  雷君远手中的剑又紧了紧,双眼眯起,眸光在月光下闪烁不定,“你究竟是谁?为何声音如此肖似皇上,面目却完全不一样?”

  我伸手拨开他的剑,“朕不喜欢这么被剑指着。”我笑了笑,“雷爱卿,这个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好话说,比如……关于监国大人。”

  雷君远审视的看我半晌,终于还剑归鞘,又重新挑眉看我,“无论你是谁,皇上与监国的事情都与雷家人无关,其中的恩恩怨怨,雷家人也不想插手!”

  我脸色一沉,“雷爱卿难道就忘了当年雷家是从谁手里受封爵位,是谁给你雷家滔天势力,让你们如今权倾一方。饮水也要思源,如今皇室虽然衰微,但皇家毕竟是皇家,若要斗得鱼死网破,也不是拿雷家没有办法!”

  谁知雷君远却也一笑,“那不妨斗斗看。”

  他双眉一轩,面上傲气勃然,我这番话倒像是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还不愿松口?看来我必须拿出些诚意。

  我脸上笑意更深,“君远还不肯相信?我便是凌铮,只是因为林自清的些许趣味,不得不一张面具戴了这么些年。”我朝他眨眨眼睛,“……也是不得已……”

  雷君远大声咳嗽了几声,脸色变得极不自然,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我反倒自然得多,继续问:“还不信?是不能信……还是不想信呢?”

  雷君远沉吟片刻道:“雷家只求平安,望皇上体谅。”

  这么说是相信我,但还是不愿帮忙了。

  这人决断力极佳,定是早就信了我,却不愿卷入这场纷争,所以做出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其实是想敷衍过去,却没想到我说话如此直接,反而让他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我在心中冷然一笑:在乱世之中想独善其身,哪里有那么容易?

  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容丝毫不变,“我明白君远的想法,舍去身外事,怜取眼前人,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只是……监国恐怕不会让君远如愿。”

  雷君远脸色一变,虽然极力按捺,却仍是问了句:“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优佳与佑施国太子之事,相信君远也知道……”我顿了顿,特地看了雷君远一眼,“这件事君远可以不在意,监国却恼怒得紧,曾发誓让这两人不得好死。”

  “如今佑施太子已死……”话到此处我心中一痛,“优佳皇妹虽然未死,却也差不了多远,扶春宫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在宫中被人如此排挤,说不定死了反而好过些。”

  雷君远眉头紧蹙,低声道:“我可以娶她,带她离开这里。”

  “没错。”我说得十分轻快,“这便是你冒险来京城的目的,不是为了帮谋权篡位,也不是为了保全皇室,而是为了接走优佳公主,这个你心爱的人。”

  闻言,雷君远长叹一声,仰头望着冰轮般的月亮。

  人事已变,月色年年。

  雷君远低声娓娓道来,似说与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十五岁时,我从雪山上学剑归来,路过京城。那时还年少,又没有江湖经验,竟被人在半路上扒去了钱袋,吃完一顿饭菜后却付不起帐,被人当作骗子毒打一顿。我虽身负武功却是自己理亏,不能还手,那时天上下着大雪,又冷又饿。我来不及向京中父亲部署的人求助,就这么昏倒在雪地里。倒下的时候我曾想:这辈子竟就这样完蛋,真是窝囊!”

  我静静的听他说着,并不打断。

  “是优佳救了我。”雷君远的声音温柔起来,“她并不知道我是谁,却还是救了我。她出宫祈愿,刚好把我救起,给我换上了加厚的棉衣,亲自喂我喝药。手里捧着她亲手熬的姜汤,我就想:这样善良的女孩子,我愿一生同她在一起。后来差人打听,却没有想到她竟是皇室公主。虽然不是嫡生,却总是公主,雷家地位十分微妙,不宜与皇室过于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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