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銮轿缓缓调头,整个仪仗也跟着调头,黑夜这才不得不发号施令:「把一干囚犯捆绑,带回大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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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内正掀起一场风暴,教主云飞天的怒气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当场除了云飞天滔天的怒吼声外,无人敢发出一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緼儿怎么会突然带几个人就这样拦街刺杀镇麟王?说!」云飞天恶声地朝底下伏跪的一群徒众喝道。
「教主,我们……我们真的不知……」徒众们均抖着声音回道。
「哼,真是自不量力,凭他们几个那三流功夫,就这样贸然拦街刺杀镇麟王,还挑在侍卫最多的时候,分明是找死!」云飞天气呼呼地骂道。
其实他最担心的。不是曹緼和其他一帮徒众的生命危险,反而是担心曹緼和其他人会在酷刑下,将降魔教的一切全抖了出来。
镇麟宫内的十八种招供酷刑,简直和十八层地狱可以相比,刀山、油锅,全部一应俱全。
「教主,曹大哥或许此次行动太过莽撞,但他也是一心想为咱们降魔教做点建树,没有功劳仍有苦劳,请教主指示,咱们是不是想办法去救救他们?」
「救他们?」云飞天嗤哼一声。「你倒是说说,怎么救?」
另一名教众立即豪气干云地道:「咱们集所有教众的力量,进攻镇麟宫,杀他个片甲不留!」
「饭桶、饭桶……真是饭桶!」云飞天一听,简直气到头顶生烟。
「教主!」
「你们全是饭桶,你们究竟知不知道镇麟王是什么人物?」云飞天一双利眸朝众人扫去。「詟国四名王子中,传言就属他最为冷邪,詟国四方国土中,除了咱们南领的大牢,哪一个有刀山和油锅?」
「教主,那……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云飞天底下一名教众怯怯地抬起头,颤着嗓子问道。
一听到大牢里的刑具,众人先前的豪气已灭了大半,身子还不知不觉地轻颤了起来。
云飞天冷哼一声,苍老却仍炯炯有神的眼光锐利地瞪向出声的人。「你们倒是说该怎么办?」
「那么……呃……咱们就……」一名身形瘦小的教众支支吾吾地道:「咱们……呃……咱们就别去救曹大哥他们了。」
「嗯、嗯,说的是、说的是。」
「是啊、是啊……」其余众人一听,均是点头称好。
「饭桶!」云飞天见他领导的降魔教徒众这副怯懦模样,忍不住又嗤斥了一句。
曹緼他们几个是有胆识,却有勇无谋,这次的行动无异是自找死路,而眼前的这几个却是既无勇又无谋,他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
究竟这教里还有谁能替他完成大业呢?
「对了,玲儿呢?」云飞天忽地问道。
「小姐在练功房里练功。」
「去,叫她来见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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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功房里,四个角落均有一炉大火维持着室内光亮,四面墙上均有数面大窗,她打开了所有窗户,让微风透进室,内沁凉如水的夜风拂过她因练武而汗湿的身子,带来了一份凉意。
檀玲不断地挥舞着手上的长剑,像是想藉此赶走心中的烦闷,一招比一招速度来得快。
「南宫翎」曾经说过的话,像缕幽魂似地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底深处,有股抑止不住的迷惘正在她心底迅速地蔓延开来。
她持剑回钩,他低低诡魅的声音又幽幽地窜进了她的耳里……
你的脸太冷漠,太高不可攀,不够媚惑……
她忙将手上的剑舞得更急,企图藉此赶跑那扰人心魂的声音。
长剑在她手上挥洒如虹,银光灿灿,正当她得意于自己精湛的剑法时,不知怎么地,他的声音再次幽幽地窜了进来。
女人最大的武器,不是武功……
女人最人的武器不是武功?
哼,笑话!
她偏不信,她一定要好好地练功,再过几日她便要进宫当秀女了,她一定要好好地把握住时间练习才行。
只要你肯放低身段,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钱作为筹码,这要比你夜夜苦练武功更能轻易地达成目的……
胡说、胡说!
……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钱作为筹码,这要比你夜夜苦练武功,更能轻易地达成目的……
别说了……别说了……
……以女人最原始的本钱作为筹码……
「啊……」她气馁地收起手上正在舞动的剑,胸口抑郁异常,她不禁仰头狂喊出声。
只要你肯放低身段,放柔你这张高傲的脸……
「够了、够了……别说了……」她突喊一声,在无人的练功房,头一次情绪失控。
虽说那男人不是真的在她身边,但她仍是感受到他身上那似是与生俱来的威仪与压迫感。
紧接着,她身子软下,颓丧地坐在地上,放下长剑,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
为什么他曾说过的话,在此时竟如此地困扰她?
她从来没有如此失控过,那男人的身影为什么老是紧揪着她的心?为什么他的声音老是紧缠在她的耳里,久久不去?
别忘了,届时,我可要你的心、你的爱……
她的心、她的爱?
檀玲缓缓地抬起汗湿的一手,颤巍巍地以手心贴熨在自己的胸口上,紊乱的心跳频率让她更加迷惘。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最近老是情绪烦闷,似有一股抑止不住的热烈情绪,在心口处奔腾翻涌?有些时候甚至激烈到令她想丢下一切,像只自由的小鸟飞离这座牢笼。
但飞去哪儿呢?
「南宫翎」那张俊美又邪魅的面容顿时又浮现在眼底,清楚地就像他正站在她面前似的。
我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你的爱只能给我,包括你所有的情绪,都只能给我……
为什么?
如果刺镇麟王只是为了要还清师父的恩惠,只是为了重获自由,那为什么当「南宫翎」提出了以自由相交换的提议时,她竟然对于再次失去自由无一丝抗拒的念头,反而有些……期望?
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安妥当,办完了你的事后,我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失去自由…
檀玲抚住心口的玉掌转而抚上自己发热的脸颊,胸腔里正酝酿着一股陌生的情绪,对于这样的自己,她有些害怕。
正当思绪翻转间,一阵朝她接近的疾快脚步声,将她烦乱的思绪暂时导入正轨。
「是谁?」她赶紧敛起心神,冷道。
「小姐。」一名降魔教众提着火把进了门,因她是教主的徒儿,教里上下都喊她小姐。
「什么事?」她冷冷地睨了那人一眼。
「曹大哥刺杀镇麟王不成,教主正在发脾气。」
「什么?」檀玲一听,惊愕地瞠大眼。
「教主找你。」
「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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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玲才刚推开云飞天的房门,房里头立刻传出瓷杯摔裂声和咒骂声。
「怎么搞的?倒个水都倒不好,给我出去。」
「是、是。」一名小婢立即慌慌张张地退出了房门,还差点在房门口和檀玲撞成一块。
「玲儿,你来了?」
「是,师。」
「过来这坐下。」云飞天朝她招手。
「是。」檀玲依言踱了过去,在师父指示的椅凳上落了坐。
「曹緼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
「徒儿都知道了。」
「知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什么?」云飞天说话的同时,一双窄眸有似无地睨着檀玲,打量着她脱俗的花容月貌。
「徒儿不知。」
「哼。」云飞天轻嗤一声,打量的眼光渐渐转为毫不隐藏的审视。
迎上师父直瞅着自己的眼光,檀玲只觉心里一阵的不舒服,她忙将头低下,以避开师父那似正打量什么的眼光。
云飞天将视线转回,心里想着,不久前她还只不过是个小女娃,转眼间,竟出落地这么漂亮了。
他一日一日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女性娇柔的身体日趋变化,要不是对她,他另有打算,早就自己留下当小妾了。
他心想,曹緼必是舍不得她入宫,才会在情急之下动了拦街刺杀镇麟王这个鬼主意。
哼,女人祸水,曹緼就是一例!
从小就看着师父脸色过活的檀玲,小心,仔细地观察着师父的脸色变化。
看样子师父似是将曹大哥这次意外的行动,归咎到她的身上了。
果不期然──
「要不是你,曹緼不会这么冲动。」
「是徒儿的错。」檀玲机械性地忙跪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总之这样的应对,总没错。
云飞天也没再动怒,只是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颚仔细观赏,眼中不禁流露出贪婪且饱含欲念的目光。
檀玲尽管心里害怕,但她不敢逃,她怕师父会用更加残酷的方法来整治她的不听话,从小到大,她受够了!
「知道错就好。」云飞天仍是轻抬高她的脸与自己相对,说话的语气中含着浓重的期望与野心。「离入宫之日不远了,你就以你这张足以倾城的美丽脸蛋,去为我……达成目的!」
第六章
窗外的天色随着太阳的西沉而渐渐暗淡,豆大的雨点突然间自黯沉的天际洒了下来,轰隆巨响的雷声闪了几次,强劲的雨势打在屋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詟麟负手站在廊回上,一语不发地着廊外的雨势。
他看看天色,想着该是去见檀玲的时候,他不禁想着,这么大的雨,她会不会在约定之处等他?
但不知怎么地,看着似是暂不会收歇的雨势,他的心底滑过一丝残忍。
今夜就别去见她了,他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么大的雨势,就让她一个人独自去承受吧!
但是他的心底,又悄悄地响起了另一种不同的声音……
去见她吧……去见她吧……这么大的雨,她那娇柔的身子怎么受的了?
真烦!
詟麟原本负于身后的手臂改靠扶在廊柱上,俊逸的面容上紧锁着两道弧度性感的眉。
正在千绪回转间,一名娇娆女子无声地朝他走来,并且由他身后轻轻地为他披上一件灿金衣裘。
詟麟瞬间收回思绪,嘴角微微一扬,伸手握住女人由他身后伸到他胸前的双臂。
「菱儿。」他轻声唤道。
菱儿是他的侍妾之一,也算是他最宠爱的妾室。
「王,进屋吧,外头下着大雨,您可别着凉了。」菱儿的脸庞轻靠在他宽阔的背上,体贴地说道。
「你担心我?」詟麟平淡地问道,语气中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菱儿当然担心王。」
「为什么?」
「王……」菱儿将他搂得更紧。「菱儿的心,您还不知道吗?」
「你喜欢我,所以担心我?」他又问,似是执着要一个答案。
菱儿不知道的是,詟麟只是想藉此厘清他心里头的那股纷乱的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一向冷情冷心的他,竟被一场大雨给扰乱了情绪,他竟会担心起檀玲是否正为了等他,而在滂沱大雨中淋雨。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他刻意压迫自己内心深处那股想去见她的渴望,他刻意不去见檀玲,以表示自己仍属「正常」。
他是无情心的詟国皇子,是统御詟国南方领土的一方霸主。
「是啊,菱儿喜爱王……」菱儿幽幽地倾诉道。
「有多喜爱?」
菱儿注意到王今夜似是有些不同,不似平常的冷面寡言,今夜的他似乎多了一股多愁善感,也多了一股……人气!
注意到他今夜的不同,菱儿心里顿时大喜,但仍不敢将这情绪过分表露于外,深深害怕破坏了他今夜难得的「近人情」,更生怕这一切会短暂地有如昙一现。
「王,您不知道……菱儿听说又有刺客在大街上刺杀王,菱儿差点当场吓,昏菱儿好怕、好怕……」菱儿将圈住他的手臂收得更加紧些,小脸紧紧地偎在他的背上。
詟麟静静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是想着,檀玲那女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让他在大雨时分竟担心竟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不,他不能承认自己有这样弱势的一面,他是王,而她只是一个平民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奉命要来刺杀他的女子,他怎么可以对她心生怜惜?
真是见鬼了!
为了赶跑脑海中烦乱的思绪,更为了赶跑檀玲伫留在他脑海里的身影,詟麟索性一把将身后的菱儿拉到自个儿的胸怀里,一记火热的吻立即覆上。
菱儿娇呼一声,为心爱的男人此刻的热情而吃惊不已。
「王……」
「咱们进屋去。」说罢,詟麟便抱起她,走进了温暖的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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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压压的树林里,一抹不起眼的身影蜷缩在一棵树底下,强风将树枝吹得乱颤,发出不小的声响,雨势打在树叶上竟像打鼓般响亮。
檀玲背靠在树干上,双手紧紧圈住自己,她全身已经湿透了,受凉的身子不停地轻颤着,但她却仍不肯离开。
他会来吗?她在心里反覆地问着自己。
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现在早已过了平时约定的时辰,看来今夜他是不会来赴约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泛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她好想见他……好想见他……
尤其是今天见了师父之后,师父眼眸里那侵略的眼神令她十分不安,她好怕,好怕……不知怎么地,越害怕她就越想见到他,仿佛他的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天爷,求求您,让他来吧!
几滴清泪滑下了她的脸庞,泪水和雨水全搅成一团,在滑过嘴角时,那碱湿的味道令她的泪掉得更凶了。
她平常是不哭的,因为她一哭,师父便会责罚她,也只有当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才会放在自己静静地流着泪。
快来吧,快来吧……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烫,意识似乎也正逐渐模糊,不知不觉地,她靠着树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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詟麟倚在美人藕臂上,却一点「性趣」也没有,心绪无法集中,老是飘向窗外……飘向那此刻该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
似是有人正在远方不断地呼唤着他,向他求救……
窗外的大雨似是渐渐停歇,他一颗心却越加烦躁,最后,他骤地起身,下了床。
「王?」他突然的起身动令菱儿吓了一跳。
「你休息吧,我还有事。」说着,詟麟便大步踏出了房门,身影很快地消失在无垠的黑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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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才刚停歇,四周仍是泥泞一片,经过了一夜的强风骤雨,时值清晨时分,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
詟麟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直往树林的方向而去,当他来到平时两人约定的地点时,那儿空无一人,也没有平时烧红的火堆等着他。
哼!她没来!
詟麟不禁嘲笑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举动,竟为了一个女人,冒着雨跑到了树林里来。
真是见鬼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旁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下,一抹纤弱的身影攫住他的目光,他忙往前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