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瞄了眼打从进门到现在都没细看长相的林瑾瑄,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宛如电流般啪地自脑海通过。
他怔怔地望着穿着紫色旗袍、含蓄端庄的林瑾瑄,脑海中好似有个模糊的影像闪过,但是当他想捕捉时,又瞬间消失了。
他到底在哪见过她?在哪里……
是在梦中吗?
丁梧桐不太舒服地发现,房振群以一种迷惑又怪异的神情,直盯着林瑾瑄看。
就算人家漂亮,也没必要那样盯着人家瞧吧?她不是滋味地泠哼。
不过--林瑾瑄确实是个大美女,良好的家世与教养培育出的她,宛如一朵娇贵的兰花,只要有眼光的人,都会欣赏这样的名兰,这一点也不奇怪。
丁梧桐咬着粉唇,宛如透明的幽灵般,默默地在一旁添水倒茶。
「房总裁,我家老爷一直很欣赏你哪,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遇见你,一定很高兴的。对了!不如我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吃顿饭,好好聊聊吧……」
苏美云热情地拉着房振群说个不停,房振群却盯着林瑾瑄,试着想起对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而林瑾瑄也用含羞带怯的大眼睛,悄悄地回望他。
两人看起来郎有情、妹有意,简直是一见钟情,这对小儿女一拍即合,苏美云真是高兴死了。
至于丁梧桐--她冷冷看着他们,百无聊赖地转动眸子,觉得烦闷极了。
与其耗在这里看房振群和林瑾瑄眉来眼去,或是听苏美云说些她根本不懂的商场新闻,倒不如回工作室画几张设计图,或是缝件新衣还比较有意义。
于是她招手把罗郁苹找来,拜托她代替自己招呼几位客人,然后转过身,暂时打断苏美云的热情攀谈。
「林夫人,真抱歉!我还有些工作要做,先回工作室去了,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别客气尽管告诉郁苹,她会为你们服务的。」她尽量维持礼貌的笑容。
「啊呀,不好意思!妳去忙吧,不打扰妳了。」此时苏美云只在乎房振群,丁梧桐要走,她怎么会留?
「你们慢慢聊。」丁梧桐微笑退场,临走前,目光忍不住扫向房振群,发现他也用火炬般的晶亮黑眸凝视着她。
她呼吸一紧,心跳漏了一拍,但她迅速扭过头,佯装冷漠地走向工作室,故意忽略背后那紧紧追随的火热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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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梧桐坐在绘图桌前,手里握着铅笔,瞪着白纸大半天,却什么都没画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心情浮躁?她干嘛受到外头那些人的影响?
房振群爱盯着谁看,谁又爱柔情款款地对他笑,关她什么事?她干嘛心里不舒坦?他转移目标最好--如果他确实喜欢过她的话。
他喜欢看谁就去看谁,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她怎么会在乎呢?她早就想躲着他了,不是吗?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完全不受他影响,她抓过纸张,举笔用力画下,怎知啪地一声,削长的笔尖应声折断。
「噢!」她甩开铅笔,懊恼地垂下头,白嫩的手指烦躁地插入柔软的发丝。
「怎么了?没有灵感?」熟悉而温柔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
她讶然抬起头,看见应在前头与林瑾瑄眉眼传情的房振群来到工作室,而林家母女并没有跟过来。
「你跑来做什么?房总裁!」她的声音很冷,表情更冷。
「梧桐,妳生我的气吗?妳气我没告诉妳我真实的身分?」房振群面容焦急地解释:「我不是故意隐瞒妳的,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说清楚罢了。」
「是吗?你是什么身分,我才不关心呢!倒是你这样跑进来,不怕美女和贵客失望呀?」她淡淡地讽刺。
「身为主人的妳都跑了,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房振群满不在乎地耸耸宽阔的肩。
「你真把她们扔在外头?」丁梧桐大惊。
她临时开溜是一回事,要是连他也不顾礼貌地跑了,林家母女岂不气坏了?
见她脸色震惊紧张,房振群呵呵地低笑起来。
「放心,没这回事,我是吓妳的!林夫人临时接到一通紧急电话,所以匆匆离开了,至于林小姐--当然也跟着母亲一块走了。」
听到她们走了,丁梧桐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奇迹似的好转了些,然而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轻易受他影响、被他左右,她又不觉郁闷起来。
「那你怎么没有顺道一起走呢?正好可以乘机送林小姐一程,她一定仰慕死你了!」她冷哼。
「哈哈!梧桐,妳知道吗?妳吃醋的样子真可爱。」房振群哈哈笑了,眼神中满足宠溺。
丁梧桐错愕地倒抽一口气,立即否认:「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吃醋!」
「妳有的。」房振群柔声反驳。
「我没有!」她坚决否认。
「妳有!」他叹息着重复。
「我说我没--」
「妳有妳有!」房振群忍无可忍,终于受够了她的口是心非,上前攫住她的手臂,气恼地低头以嘴封住她顽固的辩驳。
这个女人实在太不可爱了,为他吃醋,有那么难承认吗?
丁梧桐被他的吻震慑住了,完全忘了反抗,傻愣愣地张大眼睛瞪他,渐渐地,被他缠绵的吮吻软化了意志。
她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原本垂在身侧的双臂主动缠上他的颈子,甚至缓缓合上眼皮,连紧闭的樱唇也自动开启,欢迎他急躁的唇舌探入。
「噢!梧桐……」
房振群从未尝过这么甜的唇,他贪婪的舌,迫不及待汲取她口中的香津。
「妳实在该打屁股!」直到快喘不过气,他才暂时将自己拔离那甘甜的唇,急促地补足空气,然后移向细致的耳垂,嘶哑地呢喃。
「别再躲着我了,不要对我忽冷忽热,我感觉得出来,妳也是对我有情的!接纳我、成为我的情人,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他的哑声呢喃,惊醒了丁梧桐,她推开他又企图靠近的唇,急促否认。
「不!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这只是一个吻,并不代表我对你有感情。」
「妳不是会随便和男人接吻的女人。」他肯定地道。
「你错了!现在这社会,就连上床都是件快速而容易的事,区区一个吻,又能代表什么呢?」
「那是别人!梧桐,妳不是那样的女人,不要把自己说得像个轻浮随便的豪放女。」他过分平静的语气,惹得了梧桐更加生气。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想呢?十分钟之前,你才和林大美女眉眼传情、难分难舍,然后一转身,你就吻了我?你认为我该怎么说服自己,才能让自己相信,你的吻不是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丁梧桐生气地大喊。
「我可以再说一次,我对林瑾瑄,真的没有任何爱慕之意!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所以才一直盯着她,看能不能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我并未喜欢上她。」
房振群语气转柔,温和的眼,凝睇她低垂的粉颈。「我对妳是真心的,妳应该察觉得出来--梧桐,我喜欢妳!」
郁苹早就说过他喜欢她,因此听到他的告白,她根本不该诧异,然而当她亲耳听到的那一刻,还是压抑不了心底澎湃的悸动。
她的心儿跳得好快,瞳眸晶莹灿亮,一种名为喜悦的东西,从她的胸口缓缓蔓延,直到全身……
「不要逃避,我们今生注定相守。让我们恋爱吧,梧桐。」
他缓缓低下头,吻向她柔软的唇,丁梧桐发现自己竟然躲不开。
不是不能躲,而是她不想躲。
她发现自己再也无力抗拒,这种喜欢他的感觉……
她嘤咛一声,踮起脚尖,热情地开启双唇,迎向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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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大哥,你来啦!」
房振群一走进梧桐坊,罗郁苹立刻从柜台后蹦出来,笑嘻嘻地说:「你今天好像稍微早了一点喔,梧桐姐还在里头啦,应该是去收东西了,你先稍坐一下。」
「谢谢!」房振群点头坐下,但仍引颈期盼,希望佳人尽快出现。
最近这阵子,他天天来接丁梧桐下班,他们会先去吃晚餐,然后找个地方坐坐或是到处逛逛,甜蜜地享受相恋的时光。
宛如一场意外的美梦,他们竟然真的开始交往了!
虽然丁梧桐对他好像还有所保留,不是完全交心,但是他不介意。
爱她就是包容她的一切,无论是体贴的她、倔强的她、任性的她、还是善良可爱的她,他通通都喜欢,只因为她是丁梧桐。
「振群,你来了!」丁梧桐果然是收拾东西去了,看见他到了,立即漾开温柔的笑容。
「我来接妳下班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我们可以走了。」
将一些重要的事交代给罗郁苹之后,丁梧桐便和房振群离开梧桐坊。
走出店门,他们不约而同将手伸出来,想去拉对方的手。
当他们发现彼此又做了相同的动作时,禁不住放声大笑。
相恋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们却已经拥有好得不可思议的默契,常常同时说同一句话,不然就是做同样的动作,或是提出相同的看法。
超乎寻常的默契,让他们的感情急遽加温,一个二十六岁的成熟女人,和一个三十一岁事业有成的大男人,谈起恋爱时,竟然疯狂得像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
笑声渐歇,房振群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人亲亲昵昵地走向他的车。
吃过晚餐,他们相偕到淡水看夜景。
淡水的海边,夜风阵阵袭来,凌乱地卷起丁梧桐柔细的长发。
「冷吗?」房振群怜惜地搂紧她纤细的身子,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安全地呵护着。
「不冷。」丁梧桐露齿一笑,拂开落在颊畔的发丝,顺手塞在耳后,露出玉贝般光洁剔透的耳朵。
房振群禁不起这样的诱惑,贪婪地吮上微凉的耳垂。
「嘻嘻,好痒……」他的吻宛如蚂蚁爬行般轻柔,搔得她的耳朵发痒,笑着缩起身体闪躲他的唇。
他不满足,霸道地翻过她的身子,大剌刺地吻住她的唇。
「你好……讨厌!」丁梧桐喘息着喃喃抱怨。
「我一点都不……讨厌!」房振群得意地加深热情的吻,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上百名观众。
热吻方毕,丁梧桐已经瘫软得宛如热锅里的奶油。
她一面平稳气息,一面仰头注视房振群因柔和而变得年轻的脸庞。
「你愈来愈好看而且年轻耶。」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刚毅性格的脸庞。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有人年纪不大,却有一张那么严厉威严的脸,还穿着老气横秋的西装,简直像老头子一样--」
「老头子?!」房振群抗议地提高音量。
「好嘛好痲!是最年轻帅气的老头子,总行了吧?」丁梧桐像哄孩子似的安抚他,接着又道:「偷偷告诉你喔,虽然你看起来老气横秋,但是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英俊的男人。」
「我也是!」房振群笑着回答。「我也是打从见到妳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妳好美好美,像仙女一样飘逸出尘。」
丁梧桐害羞又甜蜜地笑了,不过随即微蹙眉头,喟叹道:「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满怕你的。」
「怕我?为什么?」房振群不解,他很凶吗?她为何要怕他?
当他偶遇她这个前世亏欠的恋人时,的确稍嫌激动,追求也太躁进了些,但他不认为自己曾经做出任何失礼、或是令她感到恐惧的事。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受到我小时候常做的一个梦的影响……」
丁梧桐把自己从小常做的梦境,详细告诉他。
房振群默默听着,愈听脸色愈苍白。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恶梦的关系,让我对男人产生恐惧感,反正我一见到你,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胸口闷闷痛痛的,不太舒服,好像--好像会被你伤害似的。幸好到目前为止,你都不曾伤害过我,我想那个恶梦应该是压力或是其他因素引起的。」丁梧桐纳闷地猜测。
房振群深深凝视她,瞳眸之中,是掩不住的愧疚与心疼。
她没有错,她是该畏惧回避他!
是可恨的他,在前世伤透了她的心,让她苦病而终,这一世才会残留部分痛苦的记忆,藉由梦境不断反刍,让她畏惧男人,对爱情裹足不前。
他可以用今生的爱,来偿还过去欠她的感情;但是前世的罪孽,却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就像她不会真正忘了这段过去,那份伤痛,会一直隐藏在她的记忆深处,永永远远无法真正洗去。
「梧桐,妳相信人有前世和来生吗?」
丁梧桐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怎么相信。这是科学的时代,一切讲求科学和证据,什么前世今生,有谁曾亲身经历过?又有谁能证明真有其事?总觉得那些都是神棍骗人的谎言,我们不应该太迷信。」
「某些事情,没办法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真的很奇妙。」经历过的人就在她眼前,偏偏他什么也不能说。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海寄生帮助他亲眼看到,他也很难相信,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他,而不把他当成疯子。
「喔?譬如呢?」丁梧桐笑着问。
「譬如我--我有个朋友,请了一位灵能大师,使用玄术回溯前世,让他看见自己的前世今生。」他回避着不敢看她的眼,悠悠地道:「结果他看见自己的前两世,第一世他在清朝,痴恋一名心有所属的女人,因为无法与那女子共渡白头,于是他抑郁而终;第二世的他,投胎在民国初年那段时期,他难以忘怀前世的感情,同样爱恋着同一个女人。偏偏有个傻女孩痴心无悔地爱着他,而他却视而不见,坚持成就自己前一世的爱情梦。」
「有这种事?」丁梧桐觉得很不可思议,天底下哪有这么玄妙的事呢?
她突然想到穿着古式旗袍的自己……哎,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根本毫不相干!
她笑着摇摇头,追问道:「然后呢?」
「那个笨蛋,一心只想追逐得不到的爱情,却忽略了真正的幸福,其实就在他眼前。最后那名痴心爱他的女人,因为太过悲伤苦闷,最后郁积成疾、药石罔效,魂归离恨天。」
「好傻的女人呀!」丁梧桐忍不住惋惜道:「如果忘了那个不爱她的男人,她一定可以找到更好、更爱她的男人,她为什么要执着这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害得自己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