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冷焰一如往常,连瞧她一眼都没有,迳自走进玄关脱鞋。
“来,拖鞋。”
还没放下公事包,黎淽云又赶紧送上拖鞋。
穆冷焰连声谢谢也没说,穿上拖鞋便迳自走进客厅。
“饭菜准备好了,先吃饭吧!”黎淽云柔声道。
穆冷焰没有回答,但脚尖已转向餐厅。
他站在餐桌前,审视今晚餐桌上的菜色。
有干煎蒜香菲力牛肉、笋香肉丝、芦笋虾仁,和他近来慢慢爱上的酥烤鲑鱼。
全是他喜欢的菜!
他不禁有些埋怨地皱起眉头。她就不能别老是以他为重心,事事为他着想吗?他这么对她,她难道完全不气、不怨?
她若表现出生气、愤怒的样子,那他反倒觉得痛快些,偏偏她总是这副温柔体贴、无怨无悔付出的模样,那令让他觉得自己像在唱出独角戏,她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他生气地接过她递来的白饭,用力扒入口中。
他挟起一块菲力牛肉送进嘴里咀嚼,随即忍不住嘀咕起来。
真好吃!她怎能用这种手段来控制他的胃?难道她掌控他的欲望还不够,连他的胃也不肯放过?
他恼怒地扒了两碗饭,扫光盘子里所有的菜,才在她满足微笑中扔下碗筷。
“我吃饱了!”
他推开椅子,漠然转身上楼。
接下来的时间,照例在书房批阅公文直到深夜,才回房沐浴盥洗。
他走进卧房,看见她已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天真无邪的睡容,令他出神地呆看了两秒。
不过他随即恢复清醒,并且严厉痛责自己。
羽萱是被她害死的,而他居然盯着罪魁祸首的甜美睡容失了神?羽萱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对他失望至极!
他立即狼狈地转身逃进浴室?打开莲蓬头,让水柱喷洒在身上,冲去令他迷惘的异样感觉。
沐浴过后,他重新武装自己,来到床上用一连串激烈的吻,唤醒熟睡中的她,然后在她意识仍不清楚时,猛力占有她的身子。
“啊!冷焰,不要这样……”今晚他的索欢特别激烈,黎淽云几乎无法招架。
穆冷焰不顾她的微弱抗议,迳自索取令他满足的欢快。
激情过后,黎淽云疲累得再度沉沉睡去,穆冷焰却懊恼而难以入睡。
该死的,他到底是怎么了?他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
他娶她的目的是为了折磨她、让她痛苦一辈子,怎么他竟在不知不觉间,沉迷于她的温柔中,松懈了对她的恨意?
有时候,他甚至会有种荒谬想法,想原谅她,就此遗忘仇恨……
但他怎么能?身为羽萱的未婚夫,他若不能替死去的羽萱讨回一点公道,他怎么对得起她?
报复的沉重包袱背负在身上,迫使他不得不继续对她冷漠、残忍,他知道她很痛苦,但他只能选择冷漠。
为了死去的羽萱,他不能心软!
但……他真的害怕,怕他的心愈来愈不听他的管束,一迳想往她的身上飞去。
所以他一定得想个办法扭转这个局面,他不能任由她只用一个温柔的微笑,就轻易将他收买。
他一定得想想办法……
穆冷焰坐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心烦气躁地摇晃酒杯,皱眉看着杯中金黄色的酒液旋转摇晃。
为了彻底摒除黎淽云对自己的影响,今天下班后他故意不回家,而流连在酒吧里,想借着热闹的喧闹声,来忘记心中逐渐加深的影子。
现在是晚餐时刻,酒吧也提供一些简便的餐点,酒保送来他点的意大利面,但穆冷焰只尝了一口就扔下叉子。
吃惯黎淽云做的菜之后,他对任何食物都失去了胃口!
他缓缓啜饮杯中的酒,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女人尖细的叫嚷声。“哎呀!这不是穆大哥吗?”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羽萱和淽云的同事——庄佳肱。
今晚她穿着一袭红色的紧身洋装,脸上精致的彩妆,显然刻装扮过。
“你好。”他淡漠地点头打招呼。
“哎呀,真是巧啊!”她问也不问,迳自往他身旁的座位一坐,穆冷焰心情不好,也懒得理她,就随她去。
“穆大哥,你来这里喝酒呀?真的好巧喔,我也是这里常客呢!”
正在擦拭酒杯的酒保疑惑地看她一眼,心想:奇怪,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其实这哪是巧合?全是庄佳肱一手安排的!
自从冯羽萱过世后,她便想尽办法要取代她,成为穆冷焰的新情人,所以只要她一有空,就会跟踪穆冷焰,希望找到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
而今天——总算让她等到机会了!
“那天的事谢谢你,我已经去查证过了,确实有这件事没错。”他淡淡地向她点头致谢。
“别客气!不过如果你要报答的话,只要请我喝一杯酒就行了。”她撒娇地笑道。
“当然!”穆冷焰转头对酒保说:“麻烦给这位小姐一杯酒。”
“我要长岛冰茶!”庄佳肱赶紧附注道。
“好的。”
酒保很快调好酒,送到她面前。
庄佳肱用涂着漂亮蔻丹的纤长手指,端起透明高脚杯,对穆冷焰眨了眨大眼说:“穆大哥,来干杯!”
“干杯!”穆冷焰心情正烦,有人陪他喝酒也好,于是端起酒杯一口仰尽。
“好酒量!穆大哥,再来一杯吧?”庄佳肱转头对酒保说:“再给他一杯酒,我也还要再一杯。”
“是,马上来!”酒保又替他们将酒杯装满。
就这样,没多久,他们都有了醉意。
“你喝醉了,我叫车送你回去。”
穆冷焰将喝得摇摇晃晃的庄佳肱拉出酒吧,准备替她叫计程车,但庄佳肱怎肯就此放过他?
“不要嘛,别让我一个人回去!穆大哥,到我那里去好不好?今晚人家不想一个人。”她搂着穆冷焰强健的颈子,噘起红艳的唇,暖昧地在他耳边吹气呢喃。
穆冷焰早看出她接近他别有企图,只是一直没点破,没想到她开口如此直接,想必早已是个中玩家了吧!
他打量她修长、丰满的身材,想起近来老是盘旋在他脑海中的纤细身影。
该死,他又想起她了!他就不能有一刻别想起她吗?
他紧皱浓眉,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厌恶。
羽萱被黎淽云害死了,而他竟然整天想着那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他向来引以为傲的控制力到哪里去了?难道他真的被她迷去心魂了吗?
不!或许他并非被她迷去心魂,他只是迷恋她的肉体,如果他能在别处获得相同的满足,那么她对他来说就毫无吸引力!
对!一定是如此。
他用力揽紧庄佳肱的腰,邪魅地说:“有何不可?你是我的甜点,今晚——我要好好享用你!”
庄佳肱眉眼含春,假装羞怯地瞅着他。“那么——我是你的了!”
“很好!”
他眯紧眼,决定利用肉体的狂欢,让自己遗忘那个正在家中等待着他的女人。
他绝不会为了背叛她而感到愧疚!
第八章
天快亮时,穆冷焰才一脸疲惫的踏进家门。
不知餍足的庄佳肱缠了他一整晚,直到天快亮了才舍得让他离开,而令他气恼的是,即使庄佳肱费尽心力取悦他,他依然挂念家中等待他的小女人!
可恶!她到底对他下了什么蛊?
她让庄佳肱高明的床上技巧变得淡而无味,他连一丝亢奋的感觉都没有,却不得不假装投入,这么做不但没什么乐趣可言,甚至变成一种变相的折磨。
他情绪烦躁地走进客厅,一眼便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蜷缩在沙发上熟睡着。不用说,那个人当然是黎淽云。
他靠近一看,这么冷的天气,她身上居然连条毯子也没盖,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不断地颤抖。
她在搞什么鬼?这么冷的天,她连床被子也不晓得要拿来盖吗?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扔在她身上,气她不懂得照顾自己,气自己太关心她。
像她心肠这么恶毒的女人,就算被冻死也是活该,他又何必像个老妈子似的替她披衣御寒?
“嗯……”外套掉落在身上的力道太大,将黎淽云惊醒了。
她揉揉眼皮爬起来,看见是穆冷焰回来了,立即高兴地绽开笑容说:“你回来了?吃过饭没有?我留了——”
“谁叫你在这里等我?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被你虚伪的表现感动?”他一开口,就是严厉的指责。
黎淽云才刚开口就被指责,咬着唇,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睡在这里等你的。我……我想等你回来吃饭,结果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回来,我等着等着,竟然就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昨晚……你去哪里了?”
“我有义务非得回来陪你吃饭不可吗?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没必要向你报备,因为你根本没资格过问!”他冷着脸,迳自转身上楼。
“冷焰,等等——”
黎淽云掀开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正欲起身,忽然一阵浓烈的香水味飘来,她霎时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味道?好像是……女人的香水味!她抓起他的外套仔细嗅闻,上头真的有类似香奈儿香水的浓烈香气。
不过她告诉自己别太多心了,他们才新婚一个月,他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到外头找别的女人才对!
她将外套披在椅子上,立即起身跟上楼去。
“冷焰,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笑着推开门,他正在换衣服,她一看到他裸露的上身,整个人立刻愣住了。
瞪着他赤裸的胸膛,黎淽云面色如雪,双唇颤抖。
他——他胸膛上,竟然布满大大小小的吻痕。
他昨天没有回来,那些吻痕当然不可能是她留下的。
“冷焰,你……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些红色的痕迹?你……受伤了吗?”她强颜欢笑,自欺欺人地问。
“你少伪装纯真了,你很清楚这是什么!老实告诉你吧,这就是我昨晚没回来的原因,既然有别的女人愿意提供我慰藉,我何必回来?我不是非你不可!”他冷冷地讪笑道。
“可……我们是夫妻呀……”
“夫妻又如何?我既没说过会爱你,也没发誓为你守身,就算有那张婚约,对我来说仍然形同废纸,没有半点约束力!再说——你该不会忘了,我们的婚姻是建筑在什么之上吧?既是由仇恨建构的婚姻,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忠贞问题,你该感谢我宠幸了你一个月,你才不至于一结婚就成了活寡妇!”
他套上衬衫,悠闲地扣上钮扣,然后打上领带。
“不过呢,如今我有更好的选择,我的情妇美丽热情,胜过你千万倍,所以很抱歉,从今以后这种宠幸,恐怕再也轮不到你,你只能抱着回忆缅怀一生!”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黎淽云无力地跌坐在床沿,心痛、难堪、嫉妒、愤怒种种情绪,令她呜咽地痛哭出声。
忽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她连忙悟着嘴冲进浴室,对着马桶干呕。
一定是昨晚睡在客厅,胃着凉了!她想。
她扶着墙壁缓缓起身,等到稍微舒服一点了,这才回到卧房,全身虚脱似的往床上一躺,随即沉沉入睡。
她不愿再多想,宁愿把今天的事当做一场恶梦,期待明日梦醒,就可以将今天的事全部忘掉!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就此过去。
那天之后,穆冷焰不但没有按时回家,反而变本加厉,三天两头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她不哭不闹、默默的守候,希望他能回头,却没能获得他的感动,他的风流韵事依旧一桩接着一桩,绯闻像野火般迅速蔓延,连深居简出、极少在外头露面的她都时有耳闻。
她知道他是刻意羞辱她,所以才完全不避讳,公然带着女伴出入公共场合,弄得知晓她存在的人,都不禁同情起她来。
不过虽然遭受他的种种冷漠与羞辱,但她仍抱着一丝希瞿,期望他有一天能够醒悟,与她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但——这个梦想似乎永远没有到来的一天。
这天,穆冷焰比往常早下班,甫进门就对正在厨房煮汤的黎淽云大喊:
“去换件上得了台面的衣服,我们马上出门!”
“去哪里?菜都准备好了!”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他不耐地问:“你到底去是不去?如果不想去就坦白说一声,别浪费我时间!”
“我没说不去,只是……”
“我给你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后,你还出不了门,那我就自己走人。”他威胁道。
“好嘛!你等我,十分钟之内我一定好。”她怕他生气,赶紧将炉子熄火,煮好的菜也没时间理会,先上楼洗澡换衣服再说。
她火速冲个澡,找件几近小礼服的珍珠色洋装换上,淡淡地上了一层粉,点上晶莹的唇蜜,她总算赶得及在十分钟内和他一起出门。
一路上,穆冷焰一语不发地握着方向盘,什么话也不说,黎淽云一头雾水的跟着他,一直到达目的地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带她来参加一场宴会。
进入会场,穆冷焰先带她绕会场一圈,到处向熟人打招呼。
差不多所有人都介绍过之后,他便抛下她,迳自去找熟识的商界朋友谈话,连关心地瞧她一眼都没有,仿佛他们毫无瓜葛。
“咦!你不是跟着穆总裁一起来的吗?穆总裁人呢?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几乎每个从她身旁经过的人都这么问,她往往只是尴尬地敷衍着,什么话也答不出来。
她这才知道,原来穆冷焰是故意带她来令她难堪的。
察觉到这点之后,黎淽云开始找个隐蔽的角落将自己藏起来,怕被人瞧见了,又免不了被问起令她尴尬的问题。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墙边发了半个晚上的呆,同时远远地观察穆冷焰的一举一动。
就算在人群中,他还是那么耀眼,宛如天生的领导者,所有人皆该为他臣服。而且,他好有女人缘,她看到许多女人不断上前找他攀谈,而他对她们每一个人微笑,惟独对她……
“小姐?”
一个男性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她无力的闭了闭眼,祈求这些人千万别又来了!
从她站在这里开始,就有不少人找尽借口过来与她搭讪,但都被她婉拒。
如今她已经累惨了,无力再应付这些前仆后继、蜂拥而来的爱慕者!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不渴也不饿,不需要服务,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谢谢你!”她头也不抬的,说出这些用来打发爱慕者的一贯用语,希望这个人能识相主动消失。
“抱歉,黎小姐,我不是来邀你跳舞,也不是来为你服务的,我只想和你谈谈话。可以吗?”一个明显含着笑意的声音回答道。
“啊!你是……”她抬起头一看,发现这个人好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我是羽萱的堂哥,冯卫龄。我很好认的,通常见过我的女人都说我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