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瞥见态度从容的赋冬宇,正和几名西装笔挺的男子交谈,纵使那些人看起来身价不凡,但他在他们之间,依旧亮眼出色。
无端地,过去那种暗恋他的兴奋情绪,又开始掠上她的心头。
这次初子音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只要她多努力一点,她就能多接近他一步,她要让他亲眼见识,这些年来,她所做的努力。
重新回到座位上,锁上门,初子音决定抱着榨干脑汁的决心,用最短的时间,想出最完美的企划才行。
记忆中那片熟悉的枫叶林再次出现,初子音的嘴角绽出一抹浅笑,猛地,意识回笼,她眨了眨眼,才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背后未关的窗,被晚风吹得半天高的窗帘飞舞着,窗外的霓虹,五颜六色,全映照在她身上。
揉揉压酸的手臂,她才知道她竟然睡着了。
这几天,她一大早就到办公室来,窝了一整天,甚至到办公室要锁门了,她才跟着最后一个人离开,或许是连日来的疲惫,让她一睡就睡沉了。
不只她忙,连他也忙,忙得不见人影,她大概有好几天没见着地了,但她却以为,他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
“你醒了吗?”
桌子的另一头传来沉郁的嗓音,初子音没料到这里还有其他人,猛地一惊,感觉到覆在她背上的东西滑了下去,没了那层屏障,夜风直灌入她的衣服内,冷得她直发抖。
“这里是十楼,开窗风会很大。”
他又出声了,这次绿色的霓虹打在他的脸上,让她清楚看到他的脸。
是他,赋冬宇?
绿色的霓虹灯落在他脸上,让他黑湛的眸子更加幽深,更具吸引力。
“我、我好像睡着了,现在几点了?怎么不叫醒我?”
傻傻地干笑几声,她紧张地捏紧裙角,再浓再多的睡意,也瞬间消失。
“凌晨三点了,我看你睡的那么沉,就没有叫醒你,我知道你忙坏了。”
他嘴角含着笑意,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桌子另一端的白嫩脸蛋。
哼!那是谁害的?
还不是他!
“明知道我很容易紧张,还给我那么大的压力。”她哼了哼。
扭开桌灯,初子音故作镇定,刻意回避他的视线,不让他发现,她脸颊发烫泛红的证据。
“有吗?”
“不是你,还有谁?如果我不努力,奥邦就可能会毁在我手上。”
八百万的五倍赔偿金即可!
咦!她的稿子呢?
企划案她已经构思了七八成,也用漫画的方式画出企划内容,这一向是她的习惯,习惯先将想象具体化,再化为文字上的修饰。
“你在找什么?这个吗?”
赋冬宇恶劣地,扬扬手中近乎揉烂的稿子。
赫然发现秘密被他捏在手里,她惊慌失措吓白了脸,着急地想夺回她的秘密。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在还没有完成前,谁都不许偷看。”
闪过漫天飞舞的小手,赋冬宇咧嘴大笑。“原来真是你,我真的相当意外。”
“啊!”
他知道了,他发现她的秘密了!
初子音双脚僵在原地,呆若木鸡。“什么真是我?我听不懂!”她继续消极抵抗着。
“把东西还给我!”趁他分神之际,她一股脑儿冲上前,想将企划给夺回来。
未料一个不小心,脚被他的鞋尖绊倒,她一个重心不稳,立即往前扑了过去,直接跌倒在他怀中,电光火石之间,他也因为她突如其来一压,整个人往后仰,两个人以极暧昧的姿势,摔下椅子跌坐在地,而她则是大剌剌地压在他的大腿上。
“好痛!”膝盖撞到了地,她痛的直哀嚎。
为了不让她跌伤,赋冬宇直觉反应,将人儿纳进怀中,而他自愿当了肉垫,冷不防让初子音的手肘,撞到了腹部,他闷哼一声,将痛字咽下肚。
“都护着你了,还喊痛。”背脊处传来刺痛,让他拧起了眉心。
“对不起!你没事吧!”
初子音挪动臀部,惊慌地倚向前,却惹来赋冬宇大叫。
“喂!你、你别动。”
他伸出大掌固定她的臀部,不让她的臀瓣继续摩擦他的敏感,方才那抹轻撩,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可是花尽全身力气,才阻止下腹继续躁动。
“可……”难道要她继续维持这种暧昧的姿势?
赋冬宇滚烫的体温,透过他的掌心,传递到她的肌肤上,让她的心头也泛起一阵心慌。
她知道,她的脸颊一定又红又烫,庆幸除了桌灯外,黑漆一片。
“我、我要回去了,太晚了,家人会担心。”
“等等——”
赋冬宇艰难地吐了一口长气,握在她臀边的长指,不预警地掐紧。
“你可能压伤我的……”那儿痛痛的,不确定是涨痛,还是真的受了伤。
“什么?你说大声一点。”
听不清楚他说的话,她直觉俯低上半身,想要凑近他嘴边,听个仔细。
“我是说……”
眼前的突然出现的春光,让赋冬宇噤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话来,那浑圆的丰盈,包裹在紧身的衬衫里,幸运的是,衬衫上前三颗扣子,因为外力拉扯而掉落,养眼的画面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白色蕾丝的半罩式胸罩,根本掩不住那饱满的丰盈,在七彩霓虹的映照下,格外引人遐想,他不过是个男人,怎能敌眼前明媚的春光?之前辛苦压抑的反应,在这一刻,完全按捺不住,直接爆发出来。
明显感觉到一股热烫的火源,从她身下烧了上来,就算没有丝毫经验,她也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初子音心头闪过不祥的预感,她该不会真坐在那……
听说男人那,碰到就会很痛,何况还是——
让、她、这、么、用、力、压、下、去!
“你、你没事吧?”
瞥见赋冬宇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忍着烧满颊的火烫,她还是有些担心。
“你、说、呢?”
一字一句迸出他的牙间,他的自制力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他极有可能会在这儿要了她。
顺着他眸光暗示,初子音发现一个,足以让她羞愧而死的错误。她的衬衫竟然是敞开着,扣子掉了三颗,里头的东西全曝光了。
“啊!你!”
初子音举起手,想要挖出那两只看遍她春光的贼眼,一个不小心,手臂挥到了台灯,台灯应声跌落下来,灯泡也摔的粉碎。
“呃……”她又做了些什么蠢事?
“先别动!小心那些玻璃碎片。”
黑夜中,传来赋冬宇焦急的嗓音,初子音感觉到他温热的大掌,正护着她。
“嗯。”初子音应了声,或许夜深了,隔壁店家的霓虹灯管也熄灭了,这次是真的一片黑漆,惟一不变的是,他温热依旧的体温,正熨烫着她每一寸肌肤。
没人出声打破寂静,担心在漆黑中移动,会被散落一地的灯泡碎片割伤,他们只好继续维持这暧昧的姿势。
过往的回忆,还有这些日子的相处,一幕幕在初子音脑海里反复播送着,喜欢他的感觉一直存在着,从来没有间断过。
而最近,越深入了解他,那种感觉就更强烈,她已经能分辨出,以前纯粹是钦慕,现在则是由喜欢,渐渐地变成具备占有欲的爱。
反正她的秘密已经曝光了,她也不用再隐瞒什么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自个儿先招,总行了吧!
她俯低身子,鼓起勇气,在他耳边低喃着。“我喜欢你八年了,这种感觉一直没有断过,从以前我就一直很想这么做……”
趁着黑夜的保护,初子音放大胆子,小手颤抖地捧住那坚毅的下巴,在他的薄唇上,紧密烙下一吻。
本来这个秘密,她打算埋到死,现在反正都让他看光了,她当然也要索取一些赔偿才行阿……
满足地舔舔唇,虽然她的吻技不怎样,但还是让他小兴奋了一下。“虽然我很习惯别人的暗恋,但请问,我们之前真的认识吗?”他无辜地反问着。
怪怪地!她干吗突然挑逗他?还说出这么暧昧的话。
“讨厌鬼!你还不承认!”
啪一声!初子音紧绷的理智线,猝然断裂——
“承认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承认……”他是当年送她耳环的赋冬宇啊!
“什……”
赋冬宇打算开口问清楚时,忽然感觉到热烫的液体,滴落在他脸颊上,一颗、两颗、三颗……
接着就是热辣的一巴掌,毫不留情落在他的右脸颊上。
第六章
“快看!她来了!”
“听说昨晚她跟赋总经理在这里待了一整夜,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当然有发生事情了,你没看到今天早上,赋总是拐着脚来上班的。”
啊!拐着脚?难道她真的害他受伤了?
身旁不时传来三姑六婆的闲言闲语,初子音本来想装作没听见,但听见赋冬宇受了伤,心头还是不自觉拧紧了。
但她的心被伤的更痛了——
昨夜,他明明就知道她是谁了,他却还装作不知情,拼命跟她打哈哈,他打死不愿承认,和她一起拥有的回忆,难道她在他记忆中,竟是如此不堪吗?
让他宁可遗忘,也不愿选择记起……
初子音来到赋冬宇的办公室门口,踟蹰着,才刚举起手要敲门,却又因为心口的伤处泛疼,让她即使经过一夜的调适,依然无法坦然面对他。
她不知道门的另一头,他是不是会带着嘲笑的表情,看着发花痴的她,毕竟这段回忆,她已经存在心头整整八年的时间了。
她捏紧手中进行到一半的企划原稿,心中犹在天人交战,经过一夜的思考,她决定放弃这次的企划。
不知怎么回事,这次的企划内容,她只是很直觉地将那段回忆,编成了广告企划,只是将当初他送给她打气的贝壳耳环,换成巧克力豆奶而已,但其他细节都没有改变。
原来在她心中,她依然是如此眷恋他的存在,才会无时无刻记着他,可他却是这样伤害她。
算了!反正在他身边做事,她一定什么事也做不好,这次工作搞砸了,她一定会担负起所有的责任,包括那四千万元的赔偿金,今天她也会跟他讲明,这次的企划,她决定放弃了。
深吸了一口气,初子音握紧企划原稿,还有一张写着四千万,但却没有填上支付日期的支票,她现在可能没本事支付,但她会倾全力偿还。
“他没事吧?听说刚刚他痛到昏倒,你紧急送他去医院?”
“对呀!听说好像鼠蹊部的肌肉拉伤,谁知道他在做什么,竟会拉伤那里。”
“那会不会影响生育能力?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才能复原,我相当担心会影响工作进度。”
“可能要一段时间,听医生说他的背部肌肉也有拉伤,要痊愈至少要休养两三个月。”
办公室内,意外传出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女子的声音,初子音相当熟悉。
此刻,她的心思却被另一种情绪占满,那就是对赋冬宇的担忧,她根本不知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若真影响他未来幸福的能力,她……该怎么赔偿才好?
喀一声,门开启了,里头走出的人影,和初子音撞着正着,也撞醒了她出游的神智。
“子音?”率先走出来的,竟是姜贝丝。
“主任!”初子音低着头,满脸的愧疚。
“初小姐,我们赋总究竟出了什么事……”
闻言,初子音忽然走上前,扯住言仲予的衣袖。
“言组长,你刚刚说赋先生痛到昏倒,是你送他去医院的,这是真的吗?”
她现在根本无法思考,一心挂念他的伤势,毕竟祸是她闯出来的。
“是真的,昨夜你不是跟他在一起?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不论我们怎么问他,他就是不说。”
“我……”回到昨夜的记忆,初子音心口的伤处再次活疼。“能不能请你送我到医院去,我想看看他。”
“当然可以,姜小姐要一起去吗?”
“看看也好。”姜贝丝点点头,一向冷硬的表情,却闪过一丝不自在的情绪。
来到医院的头等病房,赋冬宇正闭目养神中,初子音率先走进病房内。
“言组长,主任,可不可以让我和赋先生独处一会儿?”
“当然!”
待言仲予和姜贝丝离开病房,初子音才放松紧绷的肩膀,一夜辗转未眠的她,疲倦也涌了上来。
走近病床前,发现阳光晒到他的面颊,她自然地拉起窗帘,担心空调的冷气过冷,还将他的被单拉高一些。
静静注视着沉睡的他,让初子音心中,升起一股安稳的暖流,熟睡的他,就跟过去她所认识的,那位温文儒雅的赋冬宇没有两样,只是醒的时候,实在邪恶的令人痛恶。
缘分真的是相当奇妙,越是渴望遇见的人,偏偏怎么也遇不上,而当她决定要遗忘他时,他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几乎无法招架。
当她心中有了他,她从来就没想过,还能喜欢上别的男人,因此毕业后,直到现在,纵使有其他人追求,她竟也习惯地在别人身上,寻找他的身影,她知道,这样对他人是不公平。
只是她更没想到,她视为珍宝的回忆,在他心中,根本不值一提,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对不起!我昨晚失态了,不知道竟会害你受伤。”她忍着眼泪,不管他是否能听见,她都决定今天把话说清楚,庆幸他是睡着的,不然她可没有勇气开口。
“这次企划案,我失败了,我真的无法做到你的要求,我也知道违约的一方,必须担负四千万的赔偿金,我愿意一个人负起这个责任,至于企划,我也决定放弃了。”
初子音吸了吸鼻子,不让撑住的泪水滚落。“四千万的支票我放在这里,支付日期虽然还没填,但是我会努力赚钱还债,只求你宽限我一段时间,我绝对很有诚意,要负担起所有的责任。”
她站起身,将支票压在赋冬宇的枕头下,看着他俊挺的眉眼,她还是感觉到眷恋不舍。
埋藏八年的记忆,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她俯低身子,在他干裂泛白的薄唇上,轻轻吻着,在他耳边低喃着。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副贝壳耳环是你亲手送给我的,不过现在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了。
若你还是记不起来我是谁,我好心一点,再提示你一次,当年在吉他社,你曾对我说过,你从来没有看过像我这么有天赋的人,可以把吉他当琵琶弹的才女,就是我初子音。”
想起往事,初子音还是笑了,那些回忆纵使不够完美,但对她而言,却是相当甜美,就因为有了他。
她站起身,抹掉眼泪。“我还是必须跟你道歉,昨夜不是有心打你巴掌,我真的好抱歉,再见。”放下耳环和支票,初子音强迫自己别再回头,鼓起全身的勇气,用力地迈开脚步,离开病房,更离开她眷恋八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