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很自然地牵起蓓蓓的手,似乎一切已雨过天青。
十二月二十二日
麦可最近真是帮了我大忙,让我们每天都可以有借口聊聊天,增进了彼此的距离。
我发现我们对电影和书的喜好相当雷同,都喜欢史蒂芬史匹柏,小时候看的第一部电影都是E.T.。最近的哈利波特我们也都喜欢,为其中的魔法世界着迷不已。
虽然也许有许多人也同样喜欢史蒂芬史匹柏和哈利波特,可是,和他聊天的那股幸福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
每天晚上的梦境也都被他占据,我想,我的心不再属于我一个人。
后天就是耶诞夜,好想和他一起度过,可是却因为一个月前就先答应了同事的邀约,难以推托,谁知道事情的进展会这么快呢?
虽然那诞节是属于外国的节日,信仰基督教的家庭在这天团聚在一起,但是到了台湾,却变成情侣共度的日子;不过这种温暖的相聚可不逊于家庭给的。
这是个适合亲口对他告白的机会,我不能再畏缩,否则机会很可能就会消逝,说不定也有人选在耶诞夜对他告白呢。
你是否知道,我隔着巷子默念了多少次“我爱你”吗?
等到和同事们的聚会回来,我就要让这句话不只是默念而已。
“月慈,我刚好有电影招待券,期限到今天为止,要不要一起去看哈利波特?”林驹隔着巷子对月慈说。
“当然!等我一下喔!”
月慈将衣柜巡视好久才决定了衣服,好久没这种约会的心情了,她兴奋莫名。
临出门前她又折回来,对着镜子喃喃:“镇定,要镇定!”
深呼吸三次后,终于让她看来不那么喜形于色,她又默念:“只不过是看电影,没什么。”
可是她却开始忍不住幻想,在漆黑一片的电影院,她可以装作因为白天工作劳累而睡着,光明正大地靠在林驹的臂膀上。
两人慢步走到捷运站,月慈满脑子都在衡量,她要跟林驹离多少距离并行才适当……唉,为什么他俩还不是男女朋友,不然就可以挽着手一起走。
很多家长带着小孩来看,小孩们在电影院中不断发出吵闹声,使月慈失去了实行原本计划的心情。
散场后,两人进入咖啡店聊天,先谈了谈电影内容后,月慈说到她很少上电影院,比较喜欢去户外走走。
“我也是,只不过假日风景区人都太多,让人提不起兴致。”
“我有时候会想,自己每天都在这些高楼大厦中穿梭,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其实很想回乡下去,但是像我这样学会计的人,在乡下找不到好工作。”
林驹微笑:“那我比较幸运,哪里都有学校,我也想去偏远地区的小学服务,那里一直很缺老师,没什么人愿意去。只是我已经跟园元国小签了几年约,不能贸然离开。”
那么如果万一我和你将来在一起的话,你会继续待在都市吗?这话月慈只能在心里想,当然不能讲出来。
女老板走过来替他们注满水杯,她满脸笑容看着林驹:“我们店里的咖啡不错吧?以后要常带女朋友一起来喔!”
她话一出口,见两人愣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改口:
“不好意思,因为我看你们长得有点像,还以为是夫妻脸。难道你们是兄妹?”
愈说愈错,月慈终于了解为什么有这么好喝的咖啡,店里还会生意不佳,全是因为老板太多嘴的关系。
仔细端详了林驹,月慈才察觉到为什么老板会觉得他们俩像,因为他们个性上有太多相似点,连带导致常常做一样的表情,所以才会相像起来。
不过,林驹怎么不趁这机会表示一下?
也好,明天耶诞夜再说。虽然她和林驹都另外有聚会,不过都不会待到太晚。
月慈并不是赶潮流,想在情人节或耶诞夜这些节日中告白;而是如果选在这类节日的话,将来回忆起来,会比较容易记得他俩的纪念日在哪一天。
不该来的,月慈暗暗懊悔。公司举办的耶诞派对好无聊,高层人员都上台讲一段感言,每个人都千篇一律地感谢员工辛劳。
小惠倒是难得的对她和颜悦色,可能是不好意思在其他上司面前给她难堪吧?真是假惺惺。
派对上提供的餐点也很糟,听说全部都是总经理指定的,看来他不但没有挑选制服的审美观,味觉显然也有问题,实在让人食不下咽。每样菜都煮过熟,发出一股焦味;而蛋糕则太过甜腻,简直像在吃糖。
不过鸡尾酒倒是满顺口的,月慈干脆专攻酒,喝醉的话就有借口早点离开这里,不用再面对每个戴上面具的虚伪面孔。
朦朦胧胧间,好像听到台上讲某位刚出差回国的人上台讲话,此时她已经喝下好几杯,这鸡尾酒的后劲比她想象中强呢!也许这也是色狼总经理的意思,让许多女职员不知不觉就喝醉,容易进行下一步……不行了,愈来愈昏,她从没喝得这样醉过,趁还有一点意识前,快想办法离开……
“我刚下飞机就赶回来,为的是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对各位宣告我的办公室恋情。她人正在现场,我要向她求婚!”
哇!台下一阵欢呼,终于有人讲特别一点的事,让大家备感振奋。
月慈此时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走到小陈面前,后者早就想溜回去陪蓓蓓,她正想开口要小陈顺道送她回家,完全没注意到台上的声音。
“亲爱的叶月慈小姐,你愿意答应嫁给我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用暧昧的眼神看她?她只不过喝醉了呀!
咦?眼前的人们愈来愈模糊,愈来愈模糊……她终于脚软倒下,小陈连忙扶住她。
王仁柏见状忙放下麦克风,直直向月慈走过去,大伙都让出一条路来,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
小陈一面扶着月慈,一面尴尬地望向不悦的王仁柏:“她喝太多,醉了。”
“我送她回去。”
王仁柏的脾气没有当面发作,但是他心里早已暗骂好多声,这可是他计划好久的浪漫求婚,居然搞这种乌龙!当事人醉成这样,害他脸上无光……唉,似乎听到背后一群窃笑声。
小陈想起月慈不喜欢王仁柏的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又不能点破,只能任由王仁柏一把将月慈抱起。众人见这情景又是鼓掌又是欢呼。
月慈醉成这样,要是王仁柏有了邪念,她铁定没办法抗拒……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月慈那?可是蓓蓓在等他回去共度耶诞夜呢!小陈左右为难。
就赌王仁柏会老实吧!小陈困难地下了决定。
月慈迷迷糊糊躺卧在座椅上,她似乎看到林驹正面带微笑地向她走过来。
她脸红着说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我……我喜欢你。”
王仁柏高兴地笑了,月慈头一次这么说呢,他紧握着方向盘,望向旁边的月慈:“那,和我结婚好吗?”
讨厌!林驹怎么这么猴急?她才刚说喜欢他,就马上向她求婚。
不过,结婚了就能杜绝其他苍蝇的骚扰。“……好。”
哇哈哈!王仁柏觉得自己仿怫身处天堂,月慈答应了,不枉他刚刚在众人面前出糗。
车子已开到巷口,王仁柏抱起月慈往里面走,林驹正站在月慈家门口,他刚从和同事们的聚会回来,就在月慈家门口等待。他看到王仁柏与月慈的样子很讶异。
“她怎么了?”林驹问王仁柏。
“喝醉了。你是谁?怎么待在这?”王仁柏看林驹的眼光充满敌意。
林驹解释:“我住在对面,因为我的猫借给叶小姐,我得喂它吃饭,它恐怕饿很久了。”
王仁柏想起来了,这人曾经阻断他和月慈的吻。他不禁满肚子气:“猫饿一两餐不会死啦!”
林驹皱眉,这个男人不知道月慈很喜欢猫吗?居然这样说!
王仁柏暂放下月慈,从她皮包中找到一串钥匙,正打算一支一支试,林驹手一指:“是这只。”
“你怎么知道?”
林驹轻描淡写回答:“我刚好注意过。”
王仁柏瞪了他一眼,觉得这家伙显然不安好心,哪有人会注意这种细节?
开了门,王仁柏又抱起月慈打算上楼,但是才上一个台阶就——“哎哟!”他居然闪到腰了,还差点把月慈摔下。
林驹急忙上前将月慈护住。“要不要我帮忙?用抱的重心不稳,要用背的才行。”
王仁柏虽然气愤,可是腰却痛得不听使唤,只好勉勉强强:“好吧!你可以顺便上去喂你的猫。”林驹背起月慈走在前面,王仁柏则抚着腰跟在后头。到了之后,林驹又指出了正确的钥匙。
王仁柏将们打开,麦可立刻冲了出来,在林驹周围绕圈子。王仁柏则满脸嫌恶的抱怨:
“好臭。”
明明猫咪都洗得香喷喷了,难道他是闻习惯身上的消毒水味,闻不出香味了吗?林驹想。
两人将月慈安顿好后,王仁柏捂着鼻子退出房门。“我快受不了房间里这股猫骚味了,你也快把你的猫带走,不要再假借喂猫的名义来找月慈了。”
哪里轮到他发号司令?林驹心头升起一阵怒火,但是看看熟睡的月慈,留在这会让人误以为有想入非非的嫌疑,只好抱起麦可离开,关上房门。
王仁柏似乎想赶快远离林驹手上的猫,他快步下楼,林驹走到一楼时,见到他已在巷子口上了车。
“怎么连声谢谢也不说?小学生都比你有礼貌。”林驹终于吐出怨气。
不过他随即笑了,很少发脾气的他居然会这么生气,显然一遇到月慈,很多事都不能维持理智。
林驹想回头关上一楼大门,这才突然想到,他和王仁柏都忘了将月慈的房门锁上。
连忙上楼,他记得王仁柏将钥匙随手丢在月慈的和式桌上。
他推开房门,见到她睡得很熟,他庆幸想起了这项疏忽,不然可危险了。
他又细细看了月慈,觉得她今晚看起来特别美,喝了酒让她的皮肤一反平时的苍白,变得相当红润。
她的唇微微张开往上勾,如果是小学生这样睡的话,他会觉得很可爱,可是换到这时的月慈,他只觉得……好性感!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拿起桌上的钥匙。
“……林驹……”背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他回过头,见到月慈的眼睛是闭着的。
“……林驹……我,好喜欢你……”
这话清清楚楚,从月慈的口中说出。
他又惊又喜,但还是小心地端详她,确认她是在说梦话。这可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相信她说的是发自真心。
他俯下身轻吻月慈的额头:“我也喜欢你。”
她发出一连串不清楚的声音,林驹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想听清楚。
“你说什么?”
她呼出的气吹到林驹的耳边,让他觉得一阵酥痒,不过他同时也听清楚了月慈说的话:
“好热……好紧……”
身上还穿着套装,当然会难受了,可是身为男人,帮她换衣服又不太方便……
别想了!
林驹连忙坐直身子,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好热……”月慈居然动手解起自己身上的扣子。
林驹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光线昏暗,外人无法窥见发生了什么事,但老张从隔壁传来的歌声,倒很清晰——
双人枕头若无你也会孤单 棉被卡厚若无你也会畏寒
你是我 你是我 生命的温泉
也是我灵魂的一半
为着你什么艰苦我我嘛不惊 为着你千斤万斤我嘛敢担
谁人会得代替你的形影?
爱你的心 爱你的心 你甘会知影
——“双人枕头” 原唱:王识贤
老张最近几天心情都很不错,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唱这种情意绵绵的歌,人不能总是在伤痛中呀!正开开心心唱到一半——
匡啷!
突然一个空的猫食罐头飞过来,正中他的窗子,幸好力道不太强没把窗户砸破。老张心想这是警告他太吵了吧,只好关掉卡拉OK设备:“好啦!我知道很晚了,不打扰邻居睡觉了啦!”
第七章
阳光在窗前露出脸来,使这个冬天的早晨显得不那么寒冷。
林驹依依不舍地望向仍沉浸在美梦中的月慈,他好想陪在她身边,可是现实生活并不能尽如人意。今天并不如往年以行宪纪念日之名放假,而且这星期轮到他担任导护老师职责,一早就得走。小朋友的安全很重要,他以这理由强迫自己起身。月慈的睡容现在看来虽如此平和,可是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慌乱,说不定还搞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事。林驹想了想,不忍吵醒月慈,在桌上留了张简短的字条——
我爱你 和你在一起是如此美好
林驹
细心的他还想到月慈今天应该也要上班,于是把闹钟调到八点,并且喂了麦可。
林驹抚摸麦可的头,一边轻声道:“还是让你留在这吧,你在这好像比较幸福的样子。”
他并没有察觉到,他说的正是自己的心情。
细心的他从外面锁上门,并将钥匙从门缝中塞回房间内,这样月慈要出门的时候才能锁门。
这时窗外一阵风吹落了字条,不解风情的麦可扑向飘动的纸条,开心地又抓又咬,将之撕成碎片……
月慈发誓,这辈子绝不再碰酒了!
从被闹钟吵醒后,她就面临一连串的震惊和痛苦。首先震惊的是,她记得自己酒醉后好像干了那一档事;痛苦的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对方究竟是谁。
拖着宿醉的脑袋到了公司后,才在同事的一片恭贺声中得知王仁柏在派对上当众向她求婚,并且同事都可作证,昨晚是王仁柏送她回家的。
难道,她糊里糊涂就和王仁柏……老天!让她死了算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月慈立刻请了假,她需要冷静冷静。
她搭上了往淡水的捷运,原本想去海边走走,但恍惚的她一下车就觉得全身无力,只得在捷运站后面的河口公园驻足。
到底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月慈觉得一切事情都仿佛脱了轨般失去控制,当然这有一部分要怪她自己,她可以从一开始就不理会王仁柏的。
她想起算命师孙仙人的话——天命难还,难道她注定要嫁给王仁拍了?
也许事情没这么糟,也许还有转圈的余地,还是要认命呢?她望着眼前的河水,思绪转折了好几次。
她的手机响起。
“月慈,我是仁柏,你怎么请假了呢?……心情闷啊,你在哪?……我立刻赶过去。”
月慈这才突然发现自己连一声“仁柏”都没喊过,面对他都叫王组长或王主任,可见她心底对王仁柏一直是疏远的。不过,想想看林驹,她也是连名带姓喊,但这是因为他是单名的缘故,两个字念起来较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