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日
有人说猫像女人,这恐怕是太低估女人的心思了。
麦可想撒娇或肚子饿的时候会在脚边磨蹭,不高兴的话耳朵会往后面弯,身体弓起则是遇上敌人,被吓到的时候尾巴则会竖起……
猫其实很容易理解,女人就真的捉摸不定了。
其实也不该这么说,男人也很会隐藏自己的心思。
人为了保护自己,都会戴上面具过日子。
有时真希望能够破除那层面具,当真实的自己,也更能了解别人在想些什么。
麦可在林驹忙碌时会窝到月慈家,让两人间的互动因此变得频繁。
“这几天都让麦可去你那边玩,真是太麻烦你了,我请你吃消夜吧!”
“啊,那怎么好意思?”
“我刚刚做了咖哩饭,做太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
林驹拿咖哩饭给月慈,让月慈带回去吃。咖哩饭相当美味。
月慈打开落地窗,看到林驹正抱着麦可在对面楼顶微笑看她。
“好吃吗?”
她用力点头。“下次换我请你吃饭。”
三天后,月慈一下班就冲到超市去买了一堆火锅料,今晚六点半林驹会来她家吃晚饭。
超市的旁边有家花店,好几桶花就摆在店门口。
月慈在芳香扑鼻的玫瑰前伫立良久,心想如果在和式桌上摆一个小花瓶,插上一朵玫瑰,应该挺好看的吧?
不不,干嘛要费心布置,这样会让林驹误会她别有居心……月慈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不买。
可是这时候花店老板娘堆着满脸笑容走出来。“小姐要买花吗?今天红玫瑰特价喔,又便宜又漂亮。”
月慈禁不起老板娘的怂恿,买了一小束红玫瑰。
“我到底在干什么?”右手提着购物袋,左手拿着玫瑰,月慈一面走回家一面哭笑不得的想:这好像是男人要去见女朋友的样子嘛,还是偷偷把花插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吧。
此时她已经走到住家楼下,她将购物袋暂时摆在脚边,掏钥匙开门。看着手上的花,她突然玩心大起。
门一打开,她就对着空气嚷:
“喔!亲爱的!这花是送你的!红玫瑰就有如我真挚的心,九朵代表我对你的爱意长长久久。”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正是对面的林驹,他正用惊讶又好笑的眼神看她。
月慈慌乱解释:“我们公司最近要办员工旅游,晚上要准备娱乐节目,我们这组准备的是话剧,我刚在背台词。”
天晓得她那间烂公司哪有办过什么狗屁员工旅游。
“喔,那么这束花是道具喽!员工旅游是什么时候啊?”林驹似乎相信了。
“下下星期。”她胡乱诌,反正林驹也不可能去查证。
“到那时候花不就凋谢了。”
啊!月慈疑心该不会已经被林驹给看穿了。
她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林驹已经走到她面前。
“而且说真的,我觉得你刚刚演得好僵硬,我来示范一次。”
林驹将她手中的花取过来,接着他单膝跪下,用诚挚的眼神看着月慈:“喔!亲爱的!红玫瑰就有如我真挚的心,九朵则代表我对你的爱意长长久久……”
月慈顿时不知所措,林驹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站了起来。
“我大学时是话剧社的。不过你们编这台词太老套了,弄得不好反而会让人笑出来。”
“呃,我会劝编剧把台词改一改。”她随便应付。
林驹看了眼他的手表:“我来得太早了,现在才六点,不过我没有别的事要忙,可以来帮忙洗菜切菜。”
好体贴的人啊!月慈对他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林驹利落地切着萝卜,要是月慈才不敢用这种速度切,会剁到自己手指头的。不过林驹的动作却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月慈站在他身后,好奇地问:
“一般男人很少有像你手艺这么好的,你向谁学来的啊?”
“别这么说,我只是高中时曾在餐厅打工,可是都只负责洗菜切菜,所以我惟一会做的料理就是咖哩饭。”
月慈笑了,咖哩饭惟一费功夫的就是要把各种材料切丁,煮起来的确没有特别的技巧。
“你高中的时候就要打工,真辛苦。”她猛然想起林驹的身世:“我记得你说过你父母去世得早,那么你是住亲戚家还是……”
“我住在舅舅家,但是……唉,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提也罢!”
月慈听了默不作声,林驹警觉到气氛变差,他连忙笑着说: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高中起就不愿意用舅舅的钱,自己去打工。从打工中学到不少呢!像这样,你看!”
他将手中的胡萝卜随意雕几刀,变成一朵花的形状。
“你好厉害!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煮来吃,摆在桌上当装饰品吧。”
林出遵从她的话,将红萝卜雕花摆在月慈买的红玫瑰旁。
接着两人在和式桌对坐,吃起火锅。
“对了,你到底是教什么科目的老师啊?”
“数学。”
“哈哈,和我一样在数字里打滚,我是做会计的。”月慈开心地笑。
“不过我除了教数学课,身为级任老师,还要教自己班上的美术、音乐和体育,因为学校很缺这些方面的专任老师。在上美术课时,我就把雕萝卜那一套拿来唬小孩子。”
“还真是学以致用啊!”
“但是音乐、体育就不行了,我五音不全又不会弹奏任何乐器,学生都笑我。体育课的话更糟,我都被学生的躲避球追着打,他们大概是平时被我训多了,都趁这机会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老师。”
月慈笑歪了。“你也太差劲了吧,我国小的时候可是躲避球好手,高中的时候还是排球校队呢!”
“看不出来……”林驹惊讶地打量月慈的手臂。“这么细,没什么肌肉啊!”
“这几年来缺乏运动,连爬楼梯都觉得很累。”月慈无奈地看着自己惨白的皮肤:“以前常运动的时候把自己晒得好黑,现在坐办公桌都晒不到太阳。”
林驹想了一想,说道:“那不如这样吧!我们都需要多运动,那干脆每天早上一起去晨跑,你看怎么样?”
“这……”月慈很想答应他,但想起晚睡的自己很难早起,每天都是急急忙忙赶去上班的。
林驹似乎了解她的难处。“喔,我知道你都很晚才就寝,睡眠时间不足吧?那么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我晚睡?”
“灯光啊!我看到你的房间灯光常常都是半夜两点才熄。”
原来林驹也像她一样,注意到对方的灯光。
“你也都很晚才熄灯呀!那怎么还约我一起去晨跑?”
“人总是会改变的。”
此时隔壁的歌声传来,老张开唱了。
今夜风寒雨水冷 可比红花落风尘
虽然已分开 不适搁讲起 畏头只有加添心稀微
日思夜梦 为你一人 绵绵情意 谁知梦醒变成空
亲像你的梦 阮的心抹轻松 为你~我心沉重
啊~不见中秋又逢冬 只有玫瑰雪中红
——“雪中红”词:胡晓雯 曲:吴嘉祥
林驹和月慈侧耳倾听他的歌声,都觉得心有戚戚然。
“火锅料还很多……”林驹迟疑的提议,因为材料不是他买的。
“我们送过去给张老先生吧!”月慈接口。
两人为彼此的共识开怀大笑。
蓓蓓搅拌了一下杯里的咖啡。“然后呢?”
“我们就去找了张老先生,他看到我们送东西来很高兴,且说他很久都没有吃火锅了。”
蓓蓓皱皱眉头:“接下来呢?”
“张老先生居然邀我们跟他一起唱卡拉OK,幸好我们努力推掉了,不过啊!林驹说过他五音不全,我还真想听听看他唱歌究竟有多难听。”
蓓蓓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后来呢?”
“后来我们又聊了聊,就各自回家去啦!”
“什么嘛!”
月慈这才注意到蓓蓓的反应。“怎么了?”
“我还以为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情节呢!居然是这么平平淡淡的。”
月慈大笑起来,“拜托你别乱想好不好?我和他才——”她扳起指头算了算:“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月慈是从烤肉会算起。
“你觉得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啊?”
“唉!”月慈居然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有些事情发生得太自然,大家都是邻居嘛!”
“至少他不讨厌你,而且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蓓蓓分析道。
月慈喝了口咖啡,考虑一会儿后说:“我还是不要想太多好了,免得期待太大,失望也愈深。”
蓓蓓却斜眼看她:“那干嘛对我说这么多?你口是心非喔!”
“难道我要像花痴一样,跑去质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吗?”
蓓蓓摇摇头,毕竟太主动是会把人家吓跑。
“王仁柏对你也是用暗示的,怎么你的反应就完全不一样?我记得你当初不是对我说,你喜欢大大方方追求你的人,而不是拐弯抹脚的暗示吗?”蓓蓓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月慈顿时语塞。
蓓蓓大笑:“啊哈!不用你说我也懂!该不会因为王仁柏年近三十,一事无成;而林驹年轻……”“才不是这样呢!我觉得王仁柏就是让人觉得普通平凡,要是和他在一起的话,恐怕会庸庸碌碌的过一生;而林驹……”
“林驹是当老师的,其实也很平凡啊!”蓓蓓打断她的话。
月慈想了一想,说:“可是,我觉得和林驹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像是……像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获得提升一样。”
“你是真的堕入爱河了。”蓓蓓下了结论。
月慈不服气。“我只是敬重这个人。”
“哎呀,难道是你要开始敬‘爱’老师,当个听话的乖宝宝啦?”
@#$%&……月慈被糗得无话可说。
第四章
萧瑟的风吹过,让人感觉到冬天的脚步就快要近了。
一男一女在路旁争执,引起路人的侧目。
“你根本就是有了新欢,还说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男人似乎不想再说下去,转身想要离开。
“你走啊!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想再忍受你的大小姐脾气了!”说完就掉头离去。
女人注意到路人好奇的目光,她像是赌气般,也咬牙转头大步离去。
但她走了大约五分钟,就转入一个电话亭。
“喂!是月慈吗?”
“蓓蓓啊!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
电话亭里的蓓蓓突然放声大哭,让在话筒另一端的月慈吓了一跳。
“小陈……小陈他说婚事要缓一缓,我……”
“什么?不是下星期就要订婚了吗?”
“可是他突然要和我分手!”
月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如胶似漆的两人,居然一下子变了样。
她急着安慰哭成泪人儿的蓓蓓镇定一点,问了她的所在处后,立刻搭计程车前往,将蓓蓓接回她的住处。
蓓蓓手拿面纸拭泪,一面继续泣诉:“我看他一定是搬出去后有了其他女人,不然为什么最近常常都推说有事要忙,不能陪我去约会……上次为了拍婚纱而和我大吵一架,我就觉得他变了……现在他居然跟我说,结婚的事先搁下,过一阵子两个人都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结婚……”
“你刚在电话中不是说他要跟你分手?”
月慈泡了热咖啡,将咖啡杯递给蓓蓓,蓓蓓摇头拒绝她的好意。
“喜帖都发了,他才突然在紧要关头这样说,我再怎么笨也知道他反悔了,不想要我了,我就说那么干脆分手算了……”
蓓蓓又大哭起来,月慈努力安慰她,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月慈突然想起之前的运动会,小陈、蓓蓓的两人三脚在快到终点前突然绊倒,难道那是预告了他们感情路?
王仁柏和月慈的工作量一下子暴增,因为小陈和蓓蓓都三天没来上班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婚事突然喊停的关系,可是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还是让人忍不住怨嚼。
月慈揉揉眼睛,抬头一看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工作才终于告一段落。
“月慈,我送你回去吧。”王仁柏善意地拍拍她的肩,自从和大家熟悉之后,王仁柏也都直呼名字,表示亲切。
月慈虽然近来对王仁柏敬而远之,但是这三天以来,因为小陈、蓓蓓的缺席,她和王仁柏反而产生了革命情谊,一起对付大量增加的工作,因此她没拒绝他的好意。
“虽然情有可原,但是蓓蓓旷职三天违反公司规定,必须开除;我原本想以事假处理,可是她的事被人事部知道了,坚持要登记旷职,我实在爱莫能助。小陈倒是有请假,不过他想转到业务工作,业务部一向人手不足,上面已经批准了。”王仁柏手握方向盘,一面说。
月慈想起人事部的人本来就对办公室恋情持反对态度,他们常在蓓蓓背后嚼舌根,也难怪这次要落井下石,不留情面。
好多的烦恼席卷而来,月慈觉得头愈来愈痛。
“过几天就会调别的单位的同仁过来帮忙,我们就不会这么辛苦了。”话说着说着,王仁柏停了车。“我下车买点东西,你等一下。”
“嗯!你去吧。”
王仁柏开了车门,走进便利商店。
月慈看着路上的车流,心里还是想着蓓蓓的事。
人生无常啊,一切都会改变,恩爱夫妻到劳燕分飞,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这时有对年轻小情侣从车旁经过,犹听见女的说:“你快去买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看见男方走到刚刚王仁柏进去的便利商店,很快地结完账出来,手里赫然拿着一盒保险套。年轻小情侣亲密地挽着手走了,她猛然想到,都这么晚了,王仁柏去便利商店该不会也是想要买……
月慈原本混沌的头脑霎时清醒了大半,但烦恼却更多了,要是王仁柏想……她该怎么办啊!
王仁柏拿着一大袋东西走出便利商店,她猜想恐怕他是因为不好意思而买了一些别的东西去结账。
王仁柏坐进驾驶座,月慈刻意不看他,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拒绝他可能提出的要求。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直到车子驶到月慈住处的巷子口,王仁柏才转头对月慈说: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说但没有机会说出口,你……”
“不可以!”
月慈在心慌之下,根本没把王仁柏后面的话听清楚,就高声地回答。
王仁柏惊讶地说:“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过生日,你讨厌过生日啊?”
月慈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因为工作太忙而忘记了。
误会王仁柏了,都是刚刚那对男女引起她的联想,害她差点下不了台。
“呃,王组长真细心,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因为我年纪愈来愈大,不想接受自己又老了一岁,所以不想过生日……”月慈瞎掰,以掩饰她的错误。
“二十六岁怎么能叫老,那我不就是老古董了吗?还是开开心心庆祝生日吧!巧克力达给你。”王仁柏从袋中取出一大盒巧克力,原来他刚刚就是去便利商店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