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归叹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遵照各种指示,毕竟这样可以减少不测。
月慈盘算,一个月后就是中秋节了,她可以找小陈和蓓蓓来她家开烤肉会,蓓蓓不是说过很想体验在顶楼烤肉的感觉吗?
她虽然没有像对面房子一样的顶楼空间,不过可以在阳台上烤肉,而这项举动也可以让邻居们以为她不是一个人住。
第二章
一早来到公司,月慈在更衣室遇到蓓蓓。他们这间公司统一规定女职员要穿制服,可男职员却只规定穿深色西装打领带,真是不平等待遇。
而如果女职员的制服好看也就罢了,偏偏俗气得很,桃红色衬衫加蓝色窄裙,穿在身上让年轻女子仿佛多了好几岁。
蓓蓓对要穿制服的规定抱怨过无数次,还猜想出几个理由——
“可能是总经理喜欢看女人穿这样,那个中年老头真没品味。”
“说不定是变相的结婚条款,怀孕的时候就穿不下窄裙了,上层一定是要借此暗示结婚生子的女职员自动辞职。”
“也许总经理根本是在更衣室装设针孔摄影机,偷窥女职员换衣服!不然为什么男职员既没有制服也没有更衣室?那个变态死老头!”
另外几个女职员听到蓓蓓的话,吓得花容失色。
蓓蓓每天更衣的时候,总要抱怨几次制服丑,但是她今天火气好像特别大,骂得比平常凶,居然还想到是总经理装针孔摄影机偷窥。
“你想太多了喔!上层不是说过,因为男性西装比较没有变化,而女性套装各式各样,为了避免女职员穿着太过花俏,就统一制定服装。”月慈在一旁说。
蓓蓓嘟起嘴:“我就是受不了这么丑的制服,当初挑这制服的人真没眼光。”
“哈哈!这是总经理挑选的。”
“哇!和我猜得一样,总经理果然没品味!哎呀,既然我猜得这么准,该不会这里真的装了隐藏式摄影机吧?”蓓蓓警戒地将衣服掩在胸口,四周张望。
月慈看到她的举动,捧腹大笑。
“尽管放一万个心啦!如果真的装了摄影机,你每天都在更衣室骂总经理,一副晚娘面孔,早就被炒鱿鱼了。”
“说得也是喔!”
蓓蓓并没听出月慈笑她骂起人来像晚娘,松口气大方地换衣服。
其他女职员都陆续更衣完毕离开,蓓蓓见四下没有他人,才问起月慈昨晚的情况:
“王仁柏送你回家后……嘿嘿!接下来有什么发展啊?”
人人喜欢八卦,也喜欢编故事揣测别人。
月慈别了她一眼,边整理头发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孤男寡女,一拍即合,他送我到家门口的时候,期待地问我可不可以上楼喝杯咖啡,于是我就让他到我房里。”
“哇!”蓓蓓瞪大眼睛,兴奋地问:“然后呢?”
“有如干柴碰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天哪!没想到人不可貌相,我还以为王仁柏是老实人呢!”
月慈忍不住翻了白眼:“你还当真啊?”
蓓蓓呆了半晌,才领会到月慈刚刚是在胡说八道,她顿足:“好哇!你敢骗我!我就加油添醋去宣传你和王组长有一腿!”
月慈立刻求饶,她可不想惹来一身腥。
台风侵袭,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像月慈这样住在顶楼的人,那风雨声听来格外惊心动魄,仿佛就在她头上肆虐。
她扭开了收音机,广播不断报导这次台风的灾情,道路有何处坍方,有哪些地方淹水,甚至连捷运最后也淹水停驶。
月慈叹了口气,这次台风重创台北地区,今天已经是放第二天的台风假了。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损失,也和老家的父母通过电话,确定大家都安然无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正想一一拨电话给蓓蓓及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好确定大家都平安时,电话即响了起来。
“喂!月慈吗?我是蓓蓓。”蓓蓓的声音带着强烈鼻音。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听到你平安就好了。”
“人没事,可是……”蓓蓓啜泣了起来。
这次台风让蓓蓓损失惨重,不只因为淹水让她所有木制家具都毁了,而且更糟的是,她上个星期不顾小陈反对,把她的积蓄统统拿出来买了辆汽车,结果在这次台风中,她停车的地下停车场严重淹水,她的车自然不能幸免,成了泡水车。
“听说泡水车修理费惊人,如果要卖掉的话,价值又只剩下十分之一,我工作了这么久的存款,都泡汤了……”蓓蓓哽咽着说。
月慈听到小陈在电话那端安慰蓓蓓:“钱,我们可以再赚,我们还年轻……”
“都是我不好,你劝我不要买的时候我不听,还硬要你出一部分的钱,真的很对不起……”蓓蓓这话是对着小陈说的,但也让月慈了解到,原来蓓蓓买车用的不只是她自己的钱。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两人开始情话绵绵,似乎忘了还在通话中。
月慈听这情况,已经没有她介入的空间。“呃,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
蓓蓓尴尬地发现月慈还在线上。“没了,你不用为我担心了,谢谢你喽!”
挂上电话后,月慈也不禁为蓓蓓感到高兴,果真是患难见真情。
“哎呀!整面都烤焦了!”
三人看着那片可怜的“黑”猪肉,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怎么处理。小陈自告奋勇地把肉夹进他的口中。
“很好吃啊!”
月慈抿嘴笑,小陈也真是太护着蓓蓓了。
今天是十月一日,中秋节,月慈照原定计划邀小陈和蓓蓓来她家阳台烤肉。原本是月慈负责烤肉,后来蓓蓓自愿要顾烤肉炉,她才歇手去屋内休息;可是蓓蓓只顾谈笑,忘了翻肉,整个烤肉网上的东西无一躲过焦黑的命运。
蓓蓓连忙将其它烤焦的肉全部丢进垃圾桶,好阻止小陈再去吃。
“烤焦的部分会致癌耶!你别吃了。出去买点饮料回来,我好渴喔!”
小陈如领圣旨,立即冲出门。
月慈微笑自送他,然后回头对倚在落地窗前的蓓蓓开口:“他真的对你很好,你要多珍惜。”
蓓蓓露出幸福小女人的模样:“是啊!他昨晚向我求婚了。”
“真的啊!他怎么说的?”
“我昨晚想去买晚饭时,他对我说不用了,然后带我到五星级饭店享用大餐,那时我就心里有数。果然没错,他就在用餐时对我说:‘我们结婚好吗?’”
“哈哈,没想到小陈求婚的方法这么没创意。那么你答应了?”
“嗯!”蓓蓓难得出现害羞的表情,微微点头。
“恭喜恭喜!”月慈紧握住蓓蓓的手,诚心地祝福她。
蓓蓓开心地笑着,忽然她闻到一股怪味,变了脸色。
肉又烧焦了!
难闻的气味充满屋里,两个女人在阳台慌忙收拾善后。月慈不禁在心里偷偷怨叹,以后绝对不要让蓓蓓掌厨。
“老师,你烤的肉好好吃啊!”
“老师,你的猫好可爱喔!”
阵阵笑声从对面顶楼传来,听在灰头土脸的两个女人耳里,格外不是滋味。
月慈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对面顶楼有五六个小朋友围着她上次见过的那个瘦高男子,嘻嘻哈哈在吃烤肉。
原来这男人是当老师的。月慈对他的防备减了几分。
“老师,你看对面那两个阿姨好笨,把肉都烤焦了!”有个穿黄衣服的小男孩说。
月慈正想用“天真无邪”来形容这几个小孩,听到这句幸灾乐祸的话,立刻打消念头。
蓓蓓则是又腰向对面大喊:“什么阿姨?要说大姐姐!”她可不愿意自己被说老了。
“笨蛋大姐姐,把肉都烤焦了!”刚刚的黄衣小男孩回嘴。
听了这话,蓓蓓气得说不出话来。
瘦高男人连忙打围场:“对不起,我教的不好。快向大姐姐道歉!”他训斥那个乱讲话的小孩。小男孩一脸倔强,转过头跑进屋里。
月慈拍拍蓓蓓的肩,示意她不用和小孩子计较。
“不用道歉啦,我们的确把肉都烤焦了,他也没说错。”月慈想缓和一下局面。
男人还是显得有点过意不去:“我等会儿再说说我的学生。对了,我们这里吃的东西很多,你们要不要帮我们分摊一点?”
月慈这边几乎没东西可吃了,因为都成了粗心蓓蓓手下的牺牲品,统统只能丢掉。
但是蓓蓓不想低头向别人要。
“我男朋友出去买吃的,很快就回来了。”
“这样子啊!刚刚我看到你们那边有个戴眼镜、穿黑色上衣的人,那就是你男朋友吗?”
“是啊!”
“那么你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啊?”
“没有啦!我和我男朋友今天特别过来陪月慈烤肉,她是一个人住在这,怪寂寞的。”
月慈连忙捂住蓓蓓的大嘴巴,她向陌生人说这么多干什么?
瘦高男人似乎会意到月慈的尴尬,顾左右而言它:“希望我和我这群学生没有打扰到你们。”
“不会不会!”月慈客气地说,她很高兴对话可以结束了,忙拉着蓓蓓回到屋里,关上落地窗。
“你干嘛这么小心?难怪没人敢追你。”蓓蓓埋怨月慈太过分紧张。
“你别一遇到男人就急着想把我推销出去,谁知道这个男人是正是邪?”
“他是当老师的啊!怎么会是坏人?”
“老师中也有会虐待学生的啊!新闻不是常常报导一些坏老师吗?何况我们对他一点都不了解,说不定他早就结婚了。”
“他和学生一起过中秋,怎么看都像单身汉啊!而且你看那些小孩子对他的态度,怎么可能是怀老师?”
两人正争论不休,小陈带着一堆食物回来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肚子正饿得咕噜叫?你真好!”蓓蓓上前抱住小陈。
小陈傻笑:“我只买了果汁,其他东西是我刚刚在楼下的时候遇到一个小男生,他说因为他乱讲话,这些东西送大姐姐们,希望你们不要不高兴……真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蓓蓓告诉小陈刚刚发生的事,小陈才恍然大悟。
“这小孩子真有心呢!给我们十几枝烤肉串、三个月饼和一个柚子……”月慈清点了一下。“我们得向他道谢。”
蓓蓓拿起一枝烤肉串,吃得津津有味。“满好吃的嘛!没想到这个小鬼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歉疚,看在他特地拿东西来给我们的分上,我就原谅……”
没想到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童音从对面传来。
“笨蛋阿姨!没烤焦的肉很好吃吧!”
月慈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哈哈大笑。
蓓蓓则气得冒烟。“死小鬼,我绝不原谅你!”
“我们的目标是一个月内客户突破一百万户,现在决定推出几项新方案,以促进消费者选择本公司的意愿。第一点……”
总经理的话让人昏昏欲睡,台下的月慈拼命用各种方法让自己的眼睛不要闭上。
她这间公司从事通讯业,主攻行动电话网络,但公司属于后起新秀,客户数自是无法和几家龙头老大相比。
月慈看到蓓蓓的嘴型无声地动着:“一百万?痴人说梦。”
她也同意蓓蓓的看法,公司成立一年,客户才刚突破五十万,总经理就信誓旦旦要在一个月内成长一倍,谈何容易。
不过月慈并不想批评上层的白日梦,她只希望总经理能赶快致词完毕,否则她就快要睡着了。今天是公司成立满一周年,举行员工大会,因此全体员工都站在会场聆听长篇大论的致词。
上层这样的决策对业务员来讲,他们肩上的工作又加重了,新规定要求他们的基本业绩,若达不到标准就等着被裁员。
现在景气不好,而且行动通讯业市场已经接近饱和,要达到业绩目标,实在很困难。月慈一面同情地望了业务人员一眼,一面庆幸自己属于财务部门,即使一堆数字让人头皮发麻,也总比被裁员好。
但是想要往上爬的人,可不这么想。
王仁柏就是其中之一。
他被调来总公司的时候,内心忧喜参半,喜的是接近权力中心,较有升职机会;忧的是他的职位只是财务部门里的一个小组长。
都快三十岁了,他没房子,银子也不够,车子也是买二手的,更别提妻子和孩子啦,连个影儿都没有。
和他同年龄的人,有些早就五子登科,他却还在原地踏步,难以进阶。
总经理的冗长谈话终于结束,现场响起如雷掌声,王仁柏的手掌拍得都红了。
各高层人员的演讲也都一一结束后,令人期待的员工大会重头戏上场运动会是也。
公司特别租借了一所国小作为场地,刚刚的演讲就是在操场举行,让底下的员工们恍如回到求学生涯,那段每天早上都要列队升旗的岁月。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坐办公桌吹冷气的日子,除了在外面跑业务的人员已经很适应外,其他人都很不得活动早点办完。
月慈这组四人全部参加了两人三脚比赛,而小陈和王仁柏则另外参加了五千公尺赛跑。
几乎所有男同事都参加了五千公尺,因此枪声一响起的时候,热情的女同事们的呼喊加油声,响彻云霄。
尤其是蓓蓓,她不避嫌地在观众席大喊:“小陈加油!我爱你!”
大家听了她的叫喊声都不禁讶然,尤其是月慈更觉得奇怪,蓓蓓不是极力隐瞒她和小陈的关系吗?怎么突然在大庭广众下公开呢?
五千公尺赛跑的路程是先从操场出发,然后绕小学外围一周,接着再回到操场的终点。
等到跑者都离开了操场,蓓蓓才转过头对满脸疑问的月慈小声解释:“我都快结婚了,趁这机会向公司同事们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给大家一个心理准备,等到我宣布婚讯的时候,大家才不会觉得太突然。”
“啊,婚期定好了吗?”
“已经看好日子了,下个月订婚,一月结婚,为了不要让双方亲戚说闲话,小陈已经搬家了。”
月慈会意,同居男女要结婚前,常会被说成是先上车后补票,奉子之命不得已只好结婚的。蓓蓓是观念开放的女子,但是在婚礼筹备上也要顾虑这些传统,不然落人口实,婚后生活也不好过。
“你知道吗?我们为了拜见对方父母,还特别编了个我们相识的故事,好让他们放心。”
“我记得你和小陈是在PUB跳舞时认识的,他那时候还在当兵,你还没毕业,你和他在一起两年多了,他一退伍就跟着你进我们公司,你看我记得很清楚吧!那么你把故事改成什么样子?”
“差远了,我们说一开始就是同事,经由公司的上司介绍才谈起恋爱。”
“哈哈哈,干嘛呀,在PUB认识真有那么糟糕吗?”
“这样子讲,老人家才放心呀!”
蓓蓓继续请她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情况,还有小陈在见她父母时居然慌张地说错话:“请让你们女儿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