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繁一愣,然后返身飞快冲出,大叫:“你们竟不栓门就——,东篱害死我了。”
东篱,东篱,唐繁怎生得罪了你,要被这样陷害,这下他不被大哥扒皮拆骨才怪。
我在被中越想越好笑,不禁放声大笑,浑然忘了现在的状况,直到一个声音传来:“笑够了吗?” 轻柔如丝。
抬头对上大哥危险的眼,又不禁大叫:“救命啊——”
“大哥,慕然错了,别点我的穴道啊——,慕然再不敢了。”
“大哥,求求你,先——拴门。”
三天后。
“大哥,慕然不想去。”我扯着大哥衣角哀求。
“你再这样会闷坏的。段王爷一会儿便到,然儿不想看看热闹吗?”大哥一边为我着衣,一边轻声诱哄。
“慕然当然想,可是他们都知道我们那天——,都怪大哥,让慕然没脸见人了。”我又羞又气。
大哥却大笑:“他们本来就知道,有什么可别扭的?”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那日是唐繁看到——”
大哥咬牙:“唐繁那个家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哼,他最好不要让我看到。”
“大哥,我不去好吗?慕然在这里等大哥回来。”
“不行。”
“为什么,慕然一点儿也不闷。求求你,大哥。”我已眼泪汪汪。
“别装了,不行!”
我一惊,每次我一哀求,大哥即使知道是假,也大多会妥协,就算不肯让步,也会温言劝解。只有事关二哥时,才会这样断然拒绝。
收起眼泪,叹道:“二哥又做了什么?”
“他几日前突然不知所踪。”
“所以大哥这三日来,才会时时守着我。大哥怀疑二哥会到这里来。”
“不是怀疑,而是他一定会来。郡主出嫁,全城庆贺,势必混乱,然儿须和我形影不离。”
我无奈点头。
那段王爷果然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怪不得凤郡主不顾兄长反对,一定要嫁给他。
不过看来安平王爷对他还是很不满,一见他就皱起眉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全仗东篱从中调和,才使场面不至尴尬。
落座之后,东篱为段王爷一一介绍,却绕过我。
段王爷奇道:“东篱,这位小兄弟是谁?为什么蒙着面纱?”
我起身施礼,道:“在下苏慕然,是东篱的朋友,今日能见到王爷,真是三生有幸,祝王爷和郡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心中却万分焦急,二哥,二哥你明知他们处处防范,竟还是来了。你易容成段王爷虽是好计,但怎瞒得过东篱。
二哥点头:“原来是东篱的朋友,很好。”
我从容落座,在桌上玩儿起手指,摆了一个“快走”的手势,那是我和二哥当年逃亡时所约定的。
二哥眸光一闪,笑了:“王爷一向可好?”
安平王爷懒洋洋地说:“托段王爷的福,还没死。”
东篱忙起身:“段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东篱敬王爷一杯。”一饮而尽。
二哥也起身:“好,我与东篱饮了此杯。”举杯便饮。
二人相顾而笑,东篱笑道:“安平王府和大理是一家人了,日后还请王爷多多照应。”
伸手去握二哥的手,但见指间寒光一闪,毒针!
我大叫:“不要!”
飞身而起,却被大哥一把抓住,跌进他怀里。
第二十三章
伸手去握二哥的手,但见指间寒光一闪,毒针!
我大叫:“不要!”
飞身而起,却被大哥一把抓住,跌进他怀里。
二哥急速缩手,身形转动,躲开东篱射出的暗器,轻飘飘落在几步之外,姿势优美。我长吁一口气。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安平王爷赞道:“好功夫,要在如此近的距离躲开东篱的暗器,当真不易。你就是新任武林盟主苏慕华吧,本王可是久仰大名啊。”
楚风良道:“又是你,段王爷在哪?”
二哥微微冷笑:“原来号称‘小诸葛’的沈先生喜欢暗箭伤人。怪不得当日慕然对我说‘沈东篱诡计多端,二哥不要和他多说话,也不可靠近他。’”
东篱含笑看向我,道:“原来慕然如此看我,我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呢?”
我取下覆面轻纱,涩然一笑,道:“东篱如何看破二哥的伪装?”
东篱又笑:“慕然又如何看破?”
我看着二哥道:“慕然不必看。”
大哥抓着我的手一紧,二哥却笑了,轻道:“我知。”
我又看向东篱,他点头:“苏盟主的易容毫无破绽,东篱未能看破他的伪装。”
我也点头:“那东篱何时得知段王爷是二哥所扮?”
“应该是在门口。”
“门口?”楚风良讶然道:“你竟在门口就已得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他人也都露出诧异之色。
我叹,东篱,什么伪装你都能一眼看破吗?当初在金陵城你也是在门口就认出了我,那次是因为我的眼睛,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东篱眼波荡漾,似笑非笑看着我,大概也想到了当日之事,缓缓道:“这次是因为你,慕然。当时我们全都站在门口,只有你面遮轻纱,大理来人莫不好奇打量,只有这位段王爷眼光也没扫一下,那时我就有所怀疑了。苏盟主应该是怕泄漏情绪而不敢看吧?”
二哥点头:“不错,再怎么镇定,第一眼见到慕然也会情不自禁,只有故作没看见。”
莫可问沉吟一下,道:“这么说,东篱在介绍时是故意漏掉三少爷,是在试探他了,看你的举动我当时也有所怀疑,可是他有问到三少爷,也没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你又如何确定?”
东篱看着我,笑而不答。
我不禁又叹:“二哥若继续视而不见,便是心虚。若问起则必会看我,虽然未有情绪波动,但是眼波流转,东篱便可看出端倪,这是必输之局,除非他是真的段王爷。不是二哥不够高明,只因为对手是东篱啊。”
东篱含笑点头:“慕然不愧是东篱的知己,看陌生人与看至亲至爱之人,眼神总是不同的,隐藏的再好,也会有破绽,这的确不怪盟主。”
安平王爷道:“苏盟主此来所为何事?若想用段铭枫那小子威胁本王,怕是行不通,我正不想将妹妹嫁给他。”
莫可问也道:“苏盟主惹上大理段氏可谓不智之极,请盟主速放了段王爷。”
二哥道:“我不会伤他,只要你们让慕然跟我走。否则郡主大婚,新郎失踪,安平王府也会颜面尽失。王爷忍心让郡主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楚风良冷笑:“你休想得逞。你的诡计已被拆穿,竟还如此猖狂。若安平王府就此屈服,才会颜面尽失。而且这件事因你而起,天下人唾弃的也会是你。”
二哥也冷然一笑:“大理侍从都随段王爷进了安平王府,若段王爷突然失踪,或许大理还会认为是王爷故意施计害了段王爷,谁叫王爷与段王爷素来不慕,如此一来,可不仅仅是颜面问题了。”
安平王爷怒道:“你竟如此歹毒?”又看向我,道:“小然儿,你喜欢的竟是这样的人吗?”
我低头不语。
二哥道:“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又怎会如此?当年慕然为我得罪了黑堡和安平王府,今日我为他得罪天下又有何妨?”转头看向大哥:“堡主,你怎么说?”
大哥紧握着我的手,直视二哥,缓缓说道:“你要怎样是你的事,我不会让然儿跟你走。何况然儿他,也并不想跟你走,你看不出来吗?我以为你在嵩山脚下就该知道,看来是我高估你了,你实在没有丝毫自知之明啊。”
二哥脸色一变,看向我,轻唤:“宝贝儿?”
所有的人也都看向我。
我心一颤,大哥,这次是你在逼我了吗?你逼我做出选择,要么再背叛你,要么让二哥死心。而我的选择却只能在你不放手的前提之下。
若我说想跟二哥走,你固然不会放过我,二哥为我也必更加不择手段,他一怒之下,若伤了段王爷,轻则得罪安平王府和大理段氏,这样虽然棘手也还有一线生机;倘若因此害了郡主一生的幸福,甚至造成两国交恶,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而若我说不想跟二哥走,二哥伤心欲绝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就算他万念俱灰,放了段王爷,可他自己,他自己会怎样呢?
大哥,你怎忍心如此对我?你就这么恨二哥吗?
大哥他再温柔也是强势的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会变。
“宝贝儿,”二哥又唤:“你当然想跟我走对不对?”
我挣开大哥的手,上前一步,颤声道:“二哥真的抓了段王爷吗?真的要这么做吗?慕然不信,我爱的二哥,温良纯正,心肠最好,断不会,断不会这么做。”
二哥脸色一白,惨笑道:“温良纯正,心肠最好,慕然还相信二哥是这样的吗?若温良纯正的代价是失去你,而巧取豪夺却反而能得到,那么我会,我也会——”
“若如此,二哥就真的失去慕然了。慕然宁死也不要二哥这样为我。”
二哥的脸更白了,退了一步,道:“慕然要二哥怎样?”
我缓缓跪了下去:“慕然求二哥,放了段王爷,也放了自己,二哥十几年来,都是为慕然担心、挣扎、痛苦,费尽心机,又何尝有过真正的轻松快乐,现在慕然再没有生命危险,二哥何不放眼天下,做自己想做的事,做慕然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二哥脸白如纸:“我想做的事就是和慕然一起,现在慕然不再需要二哥了吗?慕然希望二哥离开吗?慕然要将二哥忘记了吗?”一连三问,一字一泪。
我也流泪,道:“二哥好傻,难道二哥不在慕然身边,慕然就会忘记二哥吗?二哥永远都在慕然心里,永远都是慕然最重要的人,慕然只会更牵挂,更思念,更难以忘怀。慕然要二哥离开,是因为二哥本不该做守护慕然的母鸡,而应该做振翅高飞的鹰,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二哥。慕然需要二哥的幸福来得到幸福,只要慕然能时时听到二哥的消息,看到别人提起二哥莫不钦佩敬重,知道二哥还想着慕然,那么不管在那里,不管做什么,慕然都能获得幸福。”
众人良久无言。
二哥突然大笑:“不错,慕然当然不会忘记我,就如我也不会忘记慕然一样,慕然永远是二哥唯一的宝贝儿。如果离开能让慕然幸福,二哥离开又有何妨?”
我也笑了:“不是二哥离开会让慕然幸福,二哥的幸福才能让慕然幸福。二哥要时刻牢记。”
二哥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最疼我,最爱我的二哥啊。
我仍然跪着,看着二哥消失的地方,直到一双手臂抱住我。
我缓缓抬头,说:“我,不想看到你,大哥。”
第二十四章
我仍然跪着,看着二哥消失的地方,直到一双手臂抱住我。
我缓缓抬头,说:“我,不想看到你,大哥。”
泪滑落。
大哥身子一震,却将我揽紧,轻道:“我知,我知。”声音里充满苦涩。
楚风良上前道:“三少爷,此事怪不得堡主,他也是为你,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摇摆不定。既然总要有个了断,那么拖得越久大家就越痛苦。现今那人自愿离去,一场大祸也得以消弭,三少爷又何必——”
“自愿,”我笑,看着方才二哥站立之处,那里还有他洒落的泪痕。
“二哥怎会自愿离开,是我利用他对我的感情逼迫于他,不管我的姿态多么诚恳,语气多么哀婉,话说得多么动听,终是逼走了他。二哥爱我至深,怎忍心见我如此跪地相求,他不走又能如何呢?”
莫可问也道:“不管怎么说,三少爷已做出选择,再伤心也是无益。”
“选择?我怨的不是选择,而是——”我再笑,退开一步,朗声道:“大哥,慕然能有别的选择吗?”
大哥又一震,缓缓道:“不能,我不会允许你有别的选择。”
“是啊,我别无选择,那大哥又何必让我选呢?”
大哥不语。
安平王爷叹道:“那是因为慕诚知道,你必不忍心见你二哥得罪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将伤害降到最低,慕然的确做到了,安平王府感激不尽。”
我无话可说,我帮了他们,却伤害了二哥,他们的感激就是二哥的痛。但是,二哥的痛与泪他们又怎会在乎?
二哥离去时的背影是那么孤单和苍凉,天下之大,他要去哪里啊?
我与二哥从此天高地远,相见无期了吗?
楚风良又道:“既然他走得并不甘愿,那会不会又对段王爷不利?”
“不会。”我断然道:“因为段王爷根本不在二哥手上。”
“你说什么?”楚风良惊道。
“那他在哪儿?”莫可问急问。连一向无话的楚风奇也挑起眉。
我看向沈东篱,他有好一会儿没开口,必是知道到了什么。
东篱缓步走来,叹道:“慕然如此聪明,当知情之一物,最是伤人,奈何——”
突然出手,抓住在我桌旁持壶倒酒的小厮:“段王爷热闹还未看够吗?”
那人哈哈大笑:“还是瞒不过东篱。”揭下面具,却不是段王爷是谁。
安平王怒道:“段铭枫,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你一直在这里,看我们为你着急,很好玩儿吗?”
段王爷眨眼,一幅无辜的表情:“我可没看出你有为我着急,却听到你说正不想把妹妹嫁给我。”
安平王指着他,满脸涨红,却说不出话来。
楚风良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王爷却笑了,向我问道:“小兄弟是如何得知我不在苏慕华手上。”
看见此人的笑得愉快,我只觉心中大痛,他把这一切当成是热闹,想必方才看得津津有味吧。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达官显贵都将别人视为草芥吗?
我转过头去,默然不语。心道,二哥走了,我不用再顾虑任何人,想笑便笑,想怒便怒,你们又能奈我何?
见我沉着脸不说话,段王爷尴尬一笑,道:“我得罪过小兄弟吗?”
东篱笑道:“慕然怕是恨死你了,我还从未见他如此样子呢?”
段王爷奇道:“小兄弟为何恨我?我对小兄弟可是一见如故啊。”
我干脆走开两步,看向窗外。
东篱又笑:“你莫再问他,我来告诉你吧,苏盟主扮成你的容貌很容易,但要将一个陌生人连举手投足都扮得如此之象,可就非几日之功了。那么必定有人帮他,而这帮他的人也要对王爷非常熟悉才是。”
段王爷笑道:“我的随从都不知此事,这帮他之人就只有我本人了是吗?”
“不错,但是大理段氏武功何等厉害,能够不让随从知道,擒住段王爷,已是极难。而即使侥幸做到了,要逼迫王爷开口帮他,却是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