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看见骆回风器宇轩昂的坐在马上高傲的甩着马鞭时,他对她的爱就已经萌生,一旦开始就再回不了头了。那是遥远到他都快要忘记的悸动……
一阵睡意袭来,他搂着怀里香软的身躯,渐渐的沉入梦乡。
刚合上眼,他就被身边的人儿不安的骚动所唤醒,还在与黏在一起的眼皮战斗时,骆回风凄厉的尖叫使他倏地弹坐起来,彻底清醒。
慌忙的点亮油灯,他紧张的查看身边呆愣坐着的骆回风。「怎么了?」
骆回风满头大汗的呆坐着,忽然手忙脚乱的在身上七摸八找,摸到缠在脖子上的粉红色香包,握在手里,呆滞的状况才好转。
「做恶梦了吗?」他担心的望着她惊魂未定的小脸。
她点头,开始哽咽,「我梦见我在杀人,我身边有好多好多的死人,他们满身都是血,有的还没有胳膊、没有头……我听见自己笑得很开心,好像杀人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说到后来,她已经泫然欲泣,偎近殷若楼寻求安慰。
殷若楼皱起眉头,有些明白了,「妳说的那些人是不是都穿着盔甲?」
「他们穿的衣服都是铁的,硬邦邦的,很笨重的样子……为什么我会做这种梦?我变得好可怕啊,身体不受控制,一直杀一直杀,还有血溅到眼睛里,我会不会中邪了?我不要变成杀人魔……呜呜……」
「那不是杀人魔……」他拍着她的后背,费心思的找解释。「那是上场杀敌的将军,为了保卫国家,很伟大的。」
她第一次做这种梦,她的记忆开始恢复了吗?没来由的,他有些心慌……
「不要,我不要杀人,不要做将军,我和若楼一起开扇子铺就很开心了。」
「好,我们就一直开扇子铺做夫妻好不好?」
她这才破涕为笑,看见他的笑容,她就觉得好心安。
殷若楼望见她攥着的粉红色香包,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心头。「回风,妳还记得这个香包从哪里来的吗?」
骆回风摇头,自己也很困惑。「从我醒来后它就一直在我身上,直觉的就是很宝贝的东西,握住它就像握住救命稻草似的,什么慌乱、不开心的事一下子全都没了,我以为是你给我的,难道不是?」
「不是。」连他也好奇这个香包从哪里来的,难道她以前有别人让她刻骨铭心?一这么想,他的心里头顿时不太舒服,他伸出手。「回风,这个香包交给我保管好不好?我改天亲自做一样东西跟妳换。」
骆回风瞧瞧香包,又瞧瞧他。「为什么?」
为了……他摸摸鼻子,说不出他的不爽,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唉,他殷若楼何时堕落到这种地步?
「妳总听说过定情信物吧?妳把妳最喜欢的东西给我,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给妳,表示我们相亲相爱。」此刻,他的睡意全无,心思流转,就为了骗她的香包。
「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我们以前没有定情信物吗?」
「有啊,但是这个香包不一样。」他睁眼说瞎话,「我们相识就是因为这个香包。」
「咦?」有故事听,还是自己忘记的往事,骆回风也打起了精神。
当初后悔了八百万回的相识,殷若楼此刻想来,散发甜蜜的温馨,全是因为心境的不同。
殷若楼微笑着讲起来他们的初遇,当然,情节该删的地方他是不会手软的。
骆回风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思却悄悄的转回香包上,能不能留住宝贝香包,然后把若楼承诺亲手做的东西骗到手呢?宝贝不嫌多嘛!
第十章
「咳咳!咳咳……咳……」
殷若楼很少生病,殊不知很少不代表不会生病。一大早上起来他就觉得嗓子痒痒的,头也晕晕的,连向来舒畅通气的鼻子也不争气的流下两行鼻涕。
「若楼,你生病了?」骆回风担心的抚上他的额头,「你的头好烫。」
「可能受了风寒,吃几帖药就好了。」他吸吸鼻子,带着鼻音道。
这几天夜里骆回风不时的做恶梦,每次她惊醒,他就撑着眼皮抚慰她的不安,当他自己敌不过周公的召唤重新人梦时,她就扯被子,挖他起来接着聊,让他黑眼圈越来越严重。
真是的,也不见她困,天天神清气爽,他却连病都染上了。
「那我们去看大夫。」
「不行,王员外的女儿说好今天来拿她订作的羽扇,咱们不能失了信约。」
「那你告诉你的病,让它等明天再来。」生病重要还是挣钱重要?
殷若楼笑着点点她因为担心而噘着的红唇,「我们师徒在山上时,生病都是自己去采草药吃,这点小病自己就能搞定。待会儿我写一个方子,妳去隔四条街的『仕人堂』拿药好吗?」
「你自己治得好?」她很怀疑。
殷若楼笑而不答,转身拿了一张纸,写了一些草药名,然后得意洋洋的交给檀口微张的骆回风,「妳相公我还是有些本事的啊。」
臭屁本事!骆回风白了他一眼,硬把惊讶压回去,免得他得意忘形,「是啊,你这么高兴,不咳嗽,也不发烧了是吧?」
「咳咳……」不提还好,一提他嗓子眼又痒了。
「你等着,我快去快回。」不敢再耽误时间跟他闲扯,她心疼的捏起墨迹未干的药方就跑。
挥舞着没干的药方跑了两条街,她刚想停下来看墨迹是否干了?眼一花,一个黑衣女子擦身而过,撞了她的肩膀。
「什么人哪?撞了人抱歉也不说。」她回头望了一眼匆匆离去的女子,那神秘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原地。
方才惊鸿一瞥中,骆回风看见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那冷漠迷离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是谁呢?她边定边想,记忆里有一个人呼之欲出,就是看不清他的脸庞。
「啊!对不起。」心神恍惚的结果是她也撞到人了。
她一拾眼看向那个人,立即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对了,就是这张脸!」
这个男子也是苍白的脸,冷漠的表情,和撞了她的女子如出一辙。
「回风,原来妳在这里。」他彷佛很激动的样子,「殷若楼呢?」
「你认识我们?你是谁?」她应该认识他的,他跟殷若楼一样,让她没来由的相信他,但是空空的记忆什么都没有。
他皱起了好看的眉,看怪物似的看着她,「我是拂尘,妳不记得了吗?」他确定她是骆回风,可是她的表情好陌生。
「我受过重伤,失去记忆,以前的事我全忘了。」她大方的解释,「我要去给相公抓药,那个街上的扇子铺就是我们的。」她指给他看,「你先去找相公吧,回头要告诉我,我过去是什么人喔!」殷若楼总是躲躲藏藏的不肯吐露全部事情。
「妳相公?扇子铺?」
「你刚才不是说殷若楼,他就是我相公啊!」她芙瞇瞇的道:「我们自己开的扇子铺喔,他说自己是男子汉,要养家活口。」
拂尘盯着她灿烂的笑容好一会儿,又望了望前方的街道。「回风,妳现在幸福吗?殷若楼对妳好吗?」
她用力的点头,「我很幸福啊,若楼对我很好,他很疼我呢!」
拂尘冷漠的眼睛里染上一些温暖的颜色,「那我就放心了。回风,我有一些事情急着要办,现在不能马上回到妳身边,如果妳有麻烦,或者妳记起来我是谁,妳可以到城西的『鑫源客栈』找我。」
「嗯,好。」虽然对他说的话有听没有懂,她还是点了头。
「那我走了。」拂尘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妳方才说『就是这张脸』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见跟我相似的人?」
「是啊,长得不像,可是感觉好像。」
「是一名女子?」他生怕失望,小心翼翼的问。
「是啊,你在找她啊?」骆回风向刚来的方向一指,「她往那里去了。」
「那我去了。」拂尘果然很焦急的样子,足不点地的顺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呵呵!」骆回风看了看药方,经过这番谈话,那墨迹早就干了,于是很放心的折起来,快步的向仕人堂走去。
回头要跟相公说,她在失忆的情况下,还能遇到熟人呢,很了不起吧!
不料,她在短短的不到两个时辰里,又遇到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人开口就说道:「骆回风,原来你们躲到这里来了。」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受过重伤,失去记忆了,所以……」她把对拂尘说过的话搬来照用。
「哎呀,我当然知道,妳知道妳害得我好苦啊……」那个人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然后一个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
看样子这一趟抓药,没有五六个时辰,她是回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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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娘子早就买完药离开了?」殷若楼失声问道,差点把仕人堂的郑大夫像拎小鸡一样甩来甩去。
他等了四个时辰,迟迟不见那个拍胸脯说「快去快回」的骆回风的踪影,直觉不对劲。他害怕她出了意外,匆匆关了铺子亲自出来找她。
更不幸的是,他在路上被到处寻找他的杜素素撞个正着,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不是不愿意让师兄弟他们得知他尚在人间的消息,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样跟杜素素交代,没做好准备让大家接受他已经认定的娘子骆回风。
没办法,他急着找骆回风,只好带着杜紊素一起找喽。
「楼哥,你先把大夫放开,你吓着人家了。」杜素素温婉的对郑大夫笑了笑。
「郑大夫莫怪,你也知道我娘子重伤失忆,我实在担心她出了什么状况?」这小城镇上没什么事街坊邻居不知道的,「她临走时有没有说去哪里?」
郑大夫听他道歉,才白了白眼道:「她说要买只鸡给你补补身子,你去市集找找吧。」
就是买鸡也用不着这么久,但是这是唯一的希望,殷若楼道声谢,就直奔市集而去。
内心的焦灼使他完全忽略身旁的杜素素,杜素素哀怨的望着他匆忙奔走的背影,慢慢的跟在后面。
殷若楼满头大汗的在市集上来来回回的跑了四趟,哪里有骆回风的身影?
他开始寻找她常去的地方,询问她新交的那些「好朋友」。
「阿草,妳看见我家娘子了吗?看见她的话麻烦叫她赶紧回家啊。」
「阿梨,妳看见我家娘子了吗?麻烦妳看见她叫她快回家。」
「方大婶,妳看见我家娘子了吗……没有吗?」
杜素素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由哀怨转为怨毒,娘子?叫得好亲热啊!他的娘子本应该是她啊!
找了一圈,殷若楼确定骆回风走失了,她无亲无戚,身上没带多少银子,能去哪里呢?莫不是旧伤复发,昏倒在哪里了?还是被哪个地痞流氓骗了?
光想着就冷汗涔涔,他开始在大街上乱转,没有目标的乱找起来,一条小胡同、一个小店铺都不放过,提心吊胆的找人,自然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杜素素全然铁青的脸色。
杜素素忍无可忍的揽住殷若楼的胳膊,「你这么找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家里等,也许她现在已经到家了呢。」
殷若楼的心很乱,但一时也没有别的方法。「也是,那我们赶紧回去看看。」
他满脑子全是骆回风,好后悔让她一个人出来买药,他应该跟她一起出来的,他明知道现在的她不比往日,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希望她平安无事,否则他……他的心空荡荡的,不敢想有什么否则,他不能再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干巴巴的坐在扇子铺里等,他坐一边,杜素素坐另一边,默默的望着太阳西沉,直到余晖从敞开的大门射入,而那早该回家的人却始终不见人影。
当天色越来越暗,绚烂的彩霞渐渐变成黑色夜幕时,殷若楼再也坐不住了。
「妳在这里等她,我出去再找找。」
「你对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杜素素打破沉默,她实在受够了。
正面对着门的殷若楼蓦然挺直了背脊,压抑的声音让杜素素如同掉进了冰窟。「我不想现在说这个。」
「那你打算何时说呢?若不是我找到你,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辈子,什么都不说?」她在他的背后握紧手,浑身颤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师兄说你爱上她,我不相信,我要亲自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对骆回风动了心?」答案她了然于胸,但她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素素……」
「若楼,我回来了!」这时,门口传来骆回风兴奋的叫喊声,话音未落,她已经像只小兔子跑了进来。
殷若楼立即忘了先前想说的话,一把抓住笑容灿烂的骆回风,确定她平安无事之后,他累积了大半天的担心焦灼全化为怒气爆发出来。「这大半天的妳跑去哪里了?妳想让我急死吗?」
「嘻嘻,别生气嘛,我遇到熟人了喔!你想不到吧?」
「谁?」殷若楼没好气,她的那些「熟人」他都问了一遍,她哪还有熟人?
「拂尘啊,你应该也认得吧?他在街上叫我的名字啊,所以我就跟他聊啊。」
「拂尘?妳见到拂尘了?」殷若楼真的激动起来了,他一直惦记着他的伤势。「他还好吗?为何没跟着妳回来?」
「他说他有事情,以后会来找我们。」
「哦。」拂尘安然无恙他就放心了,不然骆回风哪天记起来,知道他弄丢了她的亲信,会杀人也说不定。
「然后我还去买了母鸡喔,你看你看,很肥对不对?我走了好多家,挑了很久呢!」她笑着举起左手的草药包,又献宝似的把肥嘟嘟的大母鸡举到他眼前。「你现在还发不发烧啊?」
「真难为妳跟熟人聊了大半天还记得为夫我啊。」托她的福,他东奔西跑的只顾着为她担心,出了一身汗,现在神清气爽。咦,不对,他还没教训完,「妳记着啊,别谁叫妳的名字妳就傻呼呼的跟人家走知道吗?」
他还记得她的仇家可不少。
「哦……」她应了一声,忽然眼睛一亮。「病好了还是可以喝鸡汤对不对?我们一起去做好不好?」
「回风……」被她打败了,他的话她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楼哥,她……」
骆回风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铺子里还有别人,好奇的打量那位年轻的姑娘,「妳也是我们的熟人吗?妳叫什么名字?」
「回风被我打伤后,虽然诊治好了,可是她的脑广受了撞击,把以前的一切全都忘了。」殷若楼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