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在马背上一拍,“你走吧,记得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驮我回去就可以了。”
“如果可以准确的探知契丹军营的正确位置和那个洛净关押的地方在哪里就方便了,直接伸手提过来就是,还用我跑这么远?”越想越觉得很冤枉,打探消息和敌军位置不应该是探子的事吗?怎么落他头上来了?
手搭在头上看了看太阳,“快要天黑了啊,那我还是趁夜进去会比较好吧?”
天黑?这个路痴也不怕迷路了?
翻了翻白眼,鼻孔里不屑的哼了一声,“我那天晚上只是忘了找土地老头带路而已啊,有什么了不得了?还天天挂在嘴上说。”
500里外的契丹军营,此刻突然吹过一阵阴风,仿佛预料着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此时的李廷玉手里端着碗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之一句话就是坐立不安。
平时的话,青璃当然会故意跟他过不去了,不是抢他爱吃的菜就是把汤悄悄喝掉不给他留,惹得他甚是火大,现在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吃饭时没人捣乱,不想却没了半分胃口。
“这个花木兰啊,笨笨的样子,也不知道到了契丹军营了没有。”长吁一声,夹了一注菜吃。
良久,“这个花木兰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迷路。”短叹一声,又舀了一勺汤喝。
终于还是放下了碗,心思不宁的想着那个平时让他很是烦心的小兵会不会遇上什么事先不曾预料的危险。
例如,风沙暴?
又例如,马贼?
再或者是……
也许,不应该让青璃去吧,他开始后悔了。
总之,在青璃离开之后,李廷玉就没有一刻不是把心吊得高高的。
而此时的刘元度呢?
摇了摇折扇,喝一杯酒,“原本计算得好好的事,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再倒上一杯,“阿净突然一来,计划是不是应该要有所改变呢?”一仰头喝干酒,“也许,就是这个机会了,让廷玉死。”
“可是……”折扇不摇了,“阿净会怎么看这件事呢?他会认同我的做法吗?”
又倒了杯酒,“阿净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我……”
洛净当然不会出事,出事的是契丹军营。
身上穿着契丹人的衣服,翘着腿懒懒的靠着软榻,喝着葡萄美酒,吃着烤羊腿,半眯着细长的凤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得要上吊的契丹大元帅耶律奇。
“说真的,你们契丹的东西还真好吃呢,烤得满香的嘛,比京城里状元红酒楼做的地道多了。”洛净吃得赞不绝口。
耶律奇恼怒的叫道:“混小子,你到底说是不说?”
“说啊,怎么不说?”洛净笑得甜甜的,“我一直都在说啊!大叔你别气了,坐下来大家一起喝几杯酒。”
“谁爱跟你喝酒?”耶律奇眼露杀机,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是不想两国交战让别人得了好处去,所以才留你一命,等着和他们谈条件,你要惹怒了我,大不了大家血溅沙场,不死不回。”
洛净扁了扁嘴,“没这么夸张吧?我说大叔,打仗有什么好玩的,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寻欢作乐尚嫌时间太短,哪还有心思跟人斗殴?若是一命呜呼了,有钱也没地方用啊,实在冤枉之极。”
耶律奇听着他的一派胡言,又看着门外鬼鬼祟祟的一帮手下,突然一声大吼:“滚进来!”
副将、参军、监军、左将军、右将军、先行官……
冷冷瞪着走进来的一大群人,耶律奇憋了半天的气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了,“你们躲在门外干什么?”平时请都请不来的家伙,现在居然都来蹲墙根,千万别让他抓到这些家伙是在偷窥洛净,否则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元帅,我,我是,来帮阿月擦窗户的。”终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虽然自己也不信,可好歹也叫是个理由嘛。
耶律奇一把揪起他衣领,脸上露出了危险的笑容,“是吗?擦窗户这种小事几时劳动到你左将军的大驾了呢?”
赶紧灰溜溜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头还在。
“元帅,其实,我是来找阿月的。”还好脑筋动得快,又换了个理由。
耶律奇笑得更危险,“阿月?她身高膀阔腰圆背宽,你若喜欢的话,说句话,我立刻派人送她到你府上去,想必尊夫人也不会扫你的兴致。”
“不,不不不,元帅,我家那个母老虎你还不知道?我不要阿月了,我不要了,我再也不来找她了。”左将军吓白了脸。
“哈哈!哈哈哈哈!”正喝着酒的洛净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连酒也喷了一身。
耶律奇看一眼洛净,轻轻松了手,把左将军放下,“滚吧,你是堂堂的将军,行为举止自当有大将之风,以后别再偷偷摸摸了。”
左将军如梦大赦,道一声“多谢元帅”便转身匆匆离开,连头也不敢回。
见他走了,右将军赶紧道:“元帅,我还有一封公文没有写好,属下先告退了。”跟着溜掉。
监军左右一看,道:“元帅,我还有点事要麻烦萧副将去帮我办,公事要紧,就不久陪了。”拉一把副将,两个人也离开了。
就剩一个参军一个先行官在那里了。
耶律奇冷冷的看着他们,“怎么,还舍不得走?”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的两人大喜过望,“多谢元帅,多谢元帅。”脚底抹油跑了个飞快。
“好啦,气什么气?他们也就是没事喜欢来和我聊聊天,喝喝酒而已嘛,大家交个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洛净根本不把他的冰块脸当一回事。
耶律奇怒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整天再教我这些手下吃喝玩乐之类等死的事,我就真个杀了你。”
洛净端着酒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他面前,“我说大叔啊,人生在世,如果连吃喝玩乐都不会,那也实在是枉为人了。看大叔这样子,估计也是不会的吧,要不要我教教你啊?以你的资质,虽然差是差了点,但若是跟着我的话,包你十天后就可以成为契丹第一浪荡公子,那个时候啊,追着你的姑娘简直就是多不胜数任你自个儿挑了,如何啊?”
耶律奇也不吭声,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看,看得他只好借喝酒来挡开那奇怪的眼光。
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指,指尖在朝天上仰的杯底一托。
我保证,被烈酒直灌喉咙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洛净丢下酒杯,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酒,是美酒,我不介意你多喝点,不过,你也应该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吧?”耶律奇一把将他瘦弱的身子拎起来,“既然在我的地方,你就给我规矩点,不许再勾三搭四,不然,我一样会杀了你。”
好不容易才止了咳的洛净一双狭长凤目睁得大大的,“什……什么,勾……勾三搭……搭四?”
耶律奇冷然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居然行此苟且之事,你身为男子,还知不知羞字怎么写?”
“喂……放我……放我下来。”被他勒住衣领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洛净没有力气跟他多解释,用手指着自己的脖子道,“我要被你勒死了。”
耶律奇看着他那在狐皮领子下越发显得白皙修长的脖子,心里真的有一股冲动想要掐死他。
这个人,如果一直容他留在军中,早晚会害他这支驰名契丹的铁血之师溃不成军的,试想,如果军队里天天都有个人不厌其烦的教那些士兵人生在世要及时行乐,怎么还会有人肯上场血战死拼?更糟糕的是这个人容色秀美,与契丹人常见的高大粗壮女子相比,尤显妩媚,再让此人既然和士兵接触,只怕军心大乱,连他也制不住了。
照规矩说,既然是战俘,本该押在牢房才是。
但洛净娇生惯养,才关进牢房没半天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只好放在离开牢房就医。
耶律奇会如此纵容洛净,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他这支铁血军团训练不易,轻易舍不得牺牲掉,都是自己的心腹子弟兵,这次会带兵出来,是因为听闻北魏要出兵攻打契丹,所以才会亲率军队出击。
但他到得边境,发现北魏虽然兵多,却并不似存心挑战而来,不然也不会一直驻扎在边关且没有向他下战书。
刚好他在巡视回营之时,发现了因缺水而几乎死去的洛净,从他随身所带的通关文书发现他来头不小,在审问后更得知他是此次北魏领军大将李廷玉的朋友,想到也许可以借机从他口中探得北魏出兵的意图,才会对他再三容忍。
可惜洛净根本就不知道这次出兵究竟是为了什么。
问不出什么也无所谓了,只等李廷玉和他谈条件时,大家订个城下之盟,两不相犯也就罢了,耶律寿当上元帅一职,自然也是血拼沙场得来,如何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所以,如果北魏有诚心的话,他并不想开战,既救了两国边境百姓,也免于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子弟兵有所损伤。
偏偏洛净是个不肯安份的主儿,成日里和他那群将士打成一片,没事就怂恿他们要好好享乐,搞得好好一个军营里简直兵不成兵,将不成将。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杀了洛净,与其杀他,还不如让他回北魏军营里去乱他们的军心好了。
当下手一松,把洛净丢到地上。
“我说大叔,你不要给人乱扣黑锅好不好?”洛净终于缓过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又去倒酒。
耶律奇一伸手扣住他手腕,“还有,别再叫我大叔,否则我一样也会杀了你,记清楚了没有?”
抬头看了他一眼,洛净没好气的道:“知道啦,大……”见他瞪自己,赶紧改口,“大将军!”
“是元帅,元帅!”耶律奇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
“好好好,元帅就元帅吧。”洛净倒也不计较,敲敲他抓着自己的手道:“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去喝酒了呢?”
耶律奇放开了他,叹口气道:“你整天除了喝酒还会什么?”
洛净眼珠滴溜溜转,“所谓醇酒美人,宝马香车。在这鬼地方,既见不到一个眉眼长顺了的女子,也没有什么风景佳地值得纵马扬鞭,不喝酒,还有何事可做呢?”说到这“眉眼长顺了”一句,忽地想起了刘元度,当下揶揄的笑道:“我说大……”看了耶律奇冷极的脸一眼,改口道:“大将军,你难道就没带几个歌姬舞妓出来吗?”
耶律奇冷冷的道:“本元帅与你这等败家子不同,声色犬马,为本元帅所不齿,你要是有兴趣,自唱自舞也不会有人管你。”
“败家子?”洛净哭笑不得的看他,“喜欢欣赏美女醇酒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妥吗?化外之民,果然不可教也。”
“放肆!”
耶律奇抬手便要打他,偏是洛净傲气,仰着脸全无惧色,这一掌倒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了。
洛净肤色白皙,眉长目秀,满脸精灵跳脱之气,此时红唇紧抿,颊边隐隐一个笑涡,甚是可喜可爱。
这一看,耶律奇便再也打不下去了,洛净和皮粗肉厚的契丹人不同,这一掌要真是打坏了他,只怕北魏要人的时候不好交代。
洛净见迟迟没有反应,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看耶律奇。
这大叔,长得其实也很好看啊!
心里赞叹着,眼光从他下巴向上滑,如果把满腮的胡子刮掉,会是个极英俊的男子吧?
薄唇直鼻,剑眉虎目……
啊!
突然发现自己和耶律奇的眼光对上了。
黑亮澄澈的眸子里,是自己的倒影,于两人而言,都是新奇的存在。
呆呆的,忘了身在何处,直似要对望至天荒地老般。
耶律奇几乎是丢了心般,慢慢抬起洛净的脸来,俯视那两瓣粉红的唇,淡淡的酒味飘进鼻端,忍不住的,凑上自己的唇去……
“啊,终于到了!”
青璃欢喜的转了个身,变回翩翩美少年。
“你是谁?”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
猫儿眼眨啊眨的,终于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豪华的帐篷内,两个人正以奇怪而暧昧的姿势望着他。
“你们这样……会不会很累呢?”好心的指了指两人,一个弯着腰,托住另一个的腰,而那个人却是仰望的动作,而且照情况来看,也不知道两人摆这个姿势有多久了。真是不容易啊,悄悄在心里赞叹着,没敢说出来。
洛净一怔,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进耶律奇怀里去了,大惊,涨红了脸跳离他身边。
耶律奇被青璃惊动,对自己居然有了想要一亲洛净芳泽的念头大是不满,正好把气出在青璃身上,“看你的服饰,是北魏士兵?”
青璃望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身上的狐裘大是不满,凭什么人类就可以把我们狐类当成御寒物品?再看一眼,两人都穿着契丹的衣服,那就没可能有洛净在内了,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吧。
“两位继续亲热,我就不好意思多打扰了。”青璃冲他们俩挥挥手,转身出了帐篷,继续他的寻找之旅。
耶律奇看着洛净道:“看样子他是来救你的,可惜他好象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洛净我告诉你,除非北魏退兵,否则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退兵,然后让你攻打我们?”洛净微笑道:“我不认为他们会听你的,我也不认为我会任你利用。”
“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耶律奇冷冷的道,“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一步也不许出去,左脚出砍左脚,右脚出砍右脚,双脚都出去了,我就砍你……”
“双脚?”洛净不知死活的笑看他。
耶律奇停了一拍,慢慢的道:“头!”
洛净看他走出了帐篷,背影里是难掩的怒气,笑得直打跌,这个元帅只是只纸老虎嘛,从来也没有认真罚过他什么,就知道拿话吓唬他。
“我是那么乖的人吗?乖乖呆在这里?”洛净托着腮,好象有什么事想不明白般,“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们派来的呢?”
如果是来救他的人,没理由不知道他的样子,刘元度擅长丹青,画幅小像根本难不倒他。
如果不是来救他的人,那个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而且,那个人现在也已经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所以对他而言,现在最该做的事,还是呆在这里喝酒吃肉好了。
给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洛净抓起银柄小刀开始切哈密瓜、割羊肉,顺便为自己倒杯美酒。
这里的军营实在好大,青璃泄气的想,要找一个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他都不知道那个人的样子呢。
不过,军中应该只有洛净一个汉人,那么,从衣着服饰还有语言来说,找错的可能也是不大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