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一提醒,她这才发觉周围有丝凉意袭来,忍不住将披风扯紧一些,她淡道:“好吧,就先回去。”
两名婢女扶着她往走廊慢慢走回,每一步都极慢,但比起个多月前的状况已好多了,她开始觉得自己太走运,至少捡回了一条命,身子的状况也慢慢好转,这一切不知道费了易问多少的心血和努力……
但一直到现在,她仍是没有原谅过他,也没有给过他一点好脸色看。还有半个多月他俩就要成亲了,可她没有这个念头,更没有这个想法。
然而,她现在没有能耐去对付他了,这一次的死里逃生后,她就立即失去了全部的法力,成了一个正常人,没有玄阴的体质招来妖魔魂灵的报复,她的日子过得很平常。
现在仅剩的唯一念头,就是在自己身体真正好了后便要离开这里,回去陪在姑姑和姊姊的身边,她们的坟墓都葬在天威山庄的后山悬崖边上,自从出来为姊姊报仇后,她很久都没有回去看她们了。
易问啊……她现在也不懂自己的心了,姊姊在梦里对她说,是因为她爱他,所以才会甘愿奉上自己,甚至连性命及后果都不顾。
她刚开始是强烈地否认,她不是爱着那个恶魔的,她不要对他有感情……但是,她欺骗不了自己。
当初以为自己会杀了他为姊姊出一口气,但在那次被他强制于床上时,她知道自己是有能力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但在最后的一刹那,看到他温柔的神情,那么急切地想拥有她,她的心忽然升起了一种痛。
也是那一瞬间对他产生了感情吧,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反抗,她,顺从了他,也顺从了自己的意愿。
也许是因内心升起的那一抹悲哀吧,在意识到两人的世界是不对称,他们是不会有可能在一起的,所以,她绝望地选择了那一个方式,让他在离开之前,遗留下生命中的刻印。
这个刻印是无法抹去的,她知道这个后果,当然更明白它的严重性,但她仍是选择了它,那一刹那,她的心是不悔的。
但是……
她失策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处心积虑在他身上下蛊,却一次也没得逞,反而让自己失去法力。
真是得不偿失啊!但对于自己那次将处子之身给了他,心里没有半点懊恼及后悔,甚至也没有怪过他。
虽然她仍想为姊姊报仇,但现在她杀不了他,她不但被一直囚禁在他身边,甚至连意志也快不属于自己了……
真能离开得了吗?她不要慢慢习惯于他的强势与霸道,她不要变得越来越软弱,对他的抵抗也一次比一次不坚定。
她真的忘不了姊姊的事,所以,就算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她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不然,对姊姊的那份愧疚会像心上的大石,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的……
第八章
“笑音姑娘,爷在等你。”一看到他们走回的身影,刚想跨出房门的祈福便朝她道。
“知道了。”杜笑影淡应一声,缓缓走进门里,一眼便看到站在窗前赏看那幅“腊月雪梅”丹青画的身影。
“找我有事吗?”她不耐烦地问出口,走到他身后。
听到她的声音,易问才速转回了头,看到她裹若披风的模样,眉间不禁微皱了下,“身子觉得冷是吗?”他伸手揽过她的腰,问道。
她像早已习惯他的此番举动似的,没有半分挣扎或异样,只是仍挺着腰,“我已经多穿一件衣裳了,你别又逼我再吃下什么祛寒的药。”
易问望向她的眼眸有丝温暖,这是向来很少见的。揽着她的腰,向一旁的太帅椅坐去,他才缓缓开口,“你现在的身子今非昔比,受一点小伤小痛都不行。我已命祈福去煎了一剐安胎药,体以后就少出去,以免再受风寒……”
“安眙药?你是什么意思?”闻言,杜笑影的脑袋瓜子有一瞬间的停顿,茫然不解地问道。
“你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我是前几天帮你诊出来的。”易问平静地看着她,淡淡叙述,“胎音跳得很强烈,应该是个健康的孩子。但我觉得依你身子现在的情形,应该需要细心调养些,不然怀到八、九个月时,你可能撑不起力气走动了。”他的声音多了些柔隋,一向阴惊冷漠的脸部表情也软化了下来。
她倏地瞠大眼,直直地瞅着他,那眸里有着强烈的震憾、惊诧及不敢置信,甚至还有更莫名的复杂情绪都尽现了出来,半张着唇,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笑影姑娘,这是你的药。”祈福走过米,托盘上放着一碗墨黑药汁,冒着氤氲,他把药向杜笑影递去。
她蓦地回过神来,脸色陡然一变,狰狞地朝他吼道:“滚开!我不要吃这些东西……”伸手猛力一挥,将呈上来的汤药拂到地上,瓷碗碎了一地,而药汁也洒得到处事。
祈福脸色没变,只是后退了一步,没有出声说话地静站着。
而易问见此情景,则是冷起了脸,他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寒声质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杜笑影猛地抬头,暴瞪的美目直直瞅着他,“易问,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要?”握紧的力量更深一分,他不禁凛了声音。
“就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不要……”而且也要不起,她自已都算是在苟延残喘了,还有什么能力去生下、去扶养一个孩子,何况,还是他的骨血。
天啊……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为什么会怀上这个胎儿?为什么……她浑身颤抖,只觉得内心有股冰寒火热交错的剧烈感觉在挣扎拉扯着,心好痛,身也好痛,她到底该怎么办啊……
听到她的话,易问额头然青筋暴起,“就因为是我的孩子,你才不愿意要他?”他语气说得极轻,但那抹阴寒是从紧咬的牙缝里迸出来的,恶狠狠的样子,让她几乎有种会被他掐死的错觉。
“对,就因为是你的骨血,所以没有生出来的必要。我那么恨你、憎恶你,如果让我生下孩子,那会让我觉得玷污了自已,我不会生下他的……”杜笑影大眼狠瞪住他,不畏惧的对他说道,语气中的讥讽、厌恶十分明显。
但说完话后,眼眶忽然间红了,她紧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却有眼泪滑下脸颊。心里抽痛了下,她根本要不起那个孩子,为什么他来得这样不是时候?
昕到她这一席话,易问猛地将她的手甩开,阴鹜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浓的绝望,那是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情绪,他生硬地开了口。“如果你觉得孩子身上流有我的血脉是一件玷污你的事,很好,那你就让这份耻辱继续下去吧。”
他看着她,脸上浮起一抹奇怪的笑,继续又道:“反正在这里你是没得选择的,孩子一定要生下,我不会帮你拿掉他,因为他是我的骨血。从现在开始,我会更加精心为你调理身子,你就好好待在屋子里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他压抑且低哑地扔下这段话,便不再看她,转身欲离。
“你混蛋!”杜笑影忽然朝他哭喊出声,“我恨你,恨这个不适时到来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生?我不要生啊……”她冲上前抓住他的衣裳,不住地大声喊道,一张脸上满是涕泪交加的痕迹。
易问缓缓回过头,朝祈福淡道:“祈福,你再去煎另一副药剂过来这里。”
“是,爷。”祈福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易问冷凛着脸,一语不发,而杜笑影则哭倒在他怀里,不停地以拳捶向他的胸膛,哭喊着,“我不要生,我不要生下他……”
看着她这副模样,易问忽然微扬头,禁闭了下目,掩去了深沉的痛,再张开眼时,已没有了原先的哀痛,只余下阴鹜僵冷。
“碧青,紫落,你们进来。”他忽然朝门口冷唤了声。
“是,爷。”两名婢女青白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现在累了,你们把她扶到床上去。还有,从今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们不能随便让小姐走出外面。”他淡淡地指示。
“是,奴婢记着。”两人急忙应答,随后两人上前将哭得不能自抑的杜笑影扶住。
“易问我求你了,帮我拿掉这个孩子吧……”她被硬扯下,双手仍想伸上去抓住他,泪珠纷纷落下,哽咽着喊道。
他手陡然握得死紧,但只是隐忍地紧咬牙关,而后,没再看她地大步走了出去,只余房间里的她仍在低泣着,绝望悲哀的气息蔓延开来。
☆☆☆
“爷,笑影姑娘身边的婢女来禀报,说她现在仍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也不肯休息,丹和汤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连动也没功一下。”
易问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是第几次了?”他语气阴惊的低问道。
“回爷,三天来的第四次。”祈福淡淡地回道,表情很平静。
“你没有点她穴道,让婢女强灌?”他在红木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身上隐隐透出来的冷冽气息让人有惊惧。
“爷别为难属下了。”祈福仍是表情木然地答道。
“哼,笑影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她都敢,你还有什么不干。”
他冷哼一声,“想用这种愚蠢的方法来逃避事实,真是白痴。”
“爷现在要过去,吗?”
“当然。”易问收回了手,站起身,“她越讨厌这个孩子,我就越要她生下,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允许她逃离我的身边……”他凛着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般,让人听了胆战。
扔下话,他便走出房门,向走廊的尽头而去。
一进到厢房里,便看到床榻上的身影蜷缩在羽被里闭目而睡,他朝两名正在打扫的婢女瞥了一眼,让她们顿住欲唤的声音。
缓缓朝床榻走近,易问从她紧闭的眼眸里看到一颗泪珠慢慢滑落,然后,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好似在梦中都得不到安宁似的,开始有些抽噎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像被什么定住了,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她真的那么恨他,真的那么憎恶这个孩子吗?竟然连在梦里都不安稳。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大半年,那么多个日子里,竟然连一点感情都没对他产生过,竟然真只是想利用感情来复仇而已……
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内心悲哀不已,有股剧寒窜上四肢百骸,将心都冻得冰寒。
☆☆☆
“爷,这是小姐不吃的药丸及汤药,她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着,还老说呓语。”紫落端上托盘,轻轻地说道。
“她说了些什么?”易问背对着她问,低沉声音毫无任何情绪。
紫落忙低头,“奴婢也不大确定,但小姐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回家、不想要孩子’这一句,我们心里着急,也不敢唤醒小姐,只好去通知祈福。”
易问回过头,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而后慢慢走到床榻边上,将东西放到另一边矮桌上,而后坐上床沿。
他刚一坐上去,动作引起的微震立即让杜笑影醒了过来,她甫一睁开眼,便见到床边的高大身影,神情微愣了下。
“起来吃。”易问朝她冷道,俊脸上一片漠然。
她看清是他后,面容立即变了下,“你来这里干什么?”她抱着羽被在胸前,神情戒备地怒问道。
他一把伸手扯开她身上的被子扔到角落去,“我再说一遍,乖乖把这全都吃了,不然我会用强灌的。”他睨了她一眼,冷冷抛来这一句。
闻言,杜笑影立即气红了脸,“你在威胁我?”
“这不叫威胁,为了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着想,你最好乖乖听话。”他淡淡应了句。
“姓易的,我偏不吃,连我也垮了,你看他还能靠什么活……”
她望向他,冷笑着道,语气和举动都很挑衅。
“你很喜欢被硬灌吗?想让我点了你的穴道,再以口对口的方式帮你喂进肚子里?”他的语气很低很柔,似乎稀松平常。
但杜笑影却听得脸色大变,全身都气怒得发抖起来,她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在他的鼻端前,“易问,你别欺人太甚了,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逼我就范……”
易问脸色没变,他伸手拉下她的手,握了起来没有放开,而后竟微微笑了起来,但笑意没有温度,“笑影,你是说我不敢吗?也就只有这招能逼你就范了,你说我敢不敢……”手劲倏地握紧,威胁地望向她。
“混蛋!你每次都只会这招,真的好卑鄙无耻……”泪水再次溃堤的狂涌了起来,她边哭边吼出来,“我恨死你了,我真后悔自不量力去找你报什么仇,到现在连自己也陷进去出不来了……”
他闻声立即抬起头来,脸色阴沉森冷,眼底尽是阴疆,“你现在怎么后悔都没用了,你永远都没有办法逃离我的身边……”
她忽然贝齿一咬,骤然扬起手掌挥向了他的脸,只听“啪”的一声,四周俱静了起米,“我会一辈子恨你的……”干涸的唇发出的声音非常吵哑。
他的手缓缓抚上被打的脸,有一道血痕印在唇边,他用手指轻轻抹去,而后放到唇边一舔。
杜笑影刷白了脸,她缓放下手,但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眼眸里的惊惧慢慢变得黯然,而后有股浓浓的绝望袭上。
易问忽然勾唇邪肆地笑了下,眼底的魔魅更浓了起来,他倏地伸过手将她扯到自己怀中,俯下身强悍如惊地吻着她,蛮横的舌渴求地吮吸,心跳与呼吸同样急促,令她有喘不过气来的挣扎与不甘心的怒火。
杜笑影说不出话来,因为被制住的身躯和下颚,他的手警告地握紧,眼瞳阴冷、凌厉地锁住了她。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情绪,乖张、冷厉阴惊,以及悲愤……
唇齿被他的疯狂举动给弄得疼痛不已,自他口里传来的血腥味浓郁得让她恶心头晕,双手不停地在身后胡乱挥舞着……
到底是谁错了?他们从一开始便是两条不相交的线,但她飞蛾扑火般投了进去,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份不甘。
而他,纵使知道她留在他身边的目的,也知道她对他使尽了种种的手段,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已,他仍是执迷不悟,对她不甘放弃,只是想赌一把,赌自己在她生命中的比重是多少,他们有没有那个可能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