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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的爱情位子 page 10 作者:长谷薰

  答案是:她不会和哲学系的男生联谊。

  我低下头继续努力地写,为了我的前途,为了我的分数,我认真的写著我的考卷。

  钟声响起,我交完试卷,走出教室,肚子咕噜咕噜响,还没吃早餐呢!心里想著热腾腾的排骨饭,更觉得饿了。

  经过街角的鸟店时,觉得有些悲伤。

  我停下脚步,站在鸟店前,我和芷婷第一次偶遇时,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而她站在我的旁边,穿著一件短裙,露出纤细的小腿。

  我站在那里看著她,心脏下规则的乱跳。

  我走近她的身边,她没注意到我,专心地看著鸟笼里的白文鸟。

  “左边的这只是公的,公的比较漂亮,会唱歌。你可以买一对,以后还可以生出小鸟。”鸟店的老板怂恿著她买下它们,我站在她旁边,她还是没注意到我。

  “我怕我养下好。”她说。她说话的声音真是好听。

  “白文鸟很好养的,这对是五个星期大的幼鸟,正是最好养的时候。”

  她好像很喜欢,但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没有买下它们。

  然后她转过头来,刚好与我四目交接,我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则的乱跳。

  “你是芷婷!”我腼觍地笑笑。

  她露出狐疑的眼神。

  “我们读同一所小学,还读同一所国中。你妈妈和我妈妈以前是同事,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小时候你妈常带著你来我家,记得吗?”

  “喔,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你是郭……”

  “郭又颉。”

  “对,郭又颉,你长高了,我记得你以前很矮。”

  “你是说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吗?”

  她笑了,不知道她记得我多少?但是我却记得很清楚,她每次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跟著妈妈来我家,扎著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我每次拉她头发,她都会打我,虽然我们同年,但是她足足比我高一个头,而我只能跑给她追。

  “喔,对不趄。你变了好多,好久没见到你,如果你没和我打招呼,我都认不出你了。”她歉疚的笑笑。

  我还记得她国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在校门口看见她,她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裙子也穿得短短的。我一直偷看著她,她是沿途最好看的风景。

  “你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我们也读同一所大学吧?”

  “不是,我在等我男朋友,他在这附近工作。”

  “漂亮的女生,总是有男朋友的。”

  “你这是在赞美我吗?”

  “不,我是在感叹,如果你的男朋友是我该多好?I我在心里说著,然后祈祷她的男朋友走路踩到香蕉皮摔了一跤,扭伤脚,无法走到这里;或者半路遇到从动物园跑出来的狮子,于是吓得两腿发软,没办法赴约。

  总之,水远不要出现最好,至少今天不要。

  可惜事与颐违。

  “这是我的男朋友阿威。”她依偎在男友身旁。

  她的男朋友很帅,我还没想到要跟他说什么话,我的肚子却在这时候,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而且还叫得很大声。当时真的觉得好糗。

  “你还没吃中饭啊!”她关心地问我。

  “事实上我还没吃早餐。”

  “我和阿威正要去吃饭,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阿威的脸色不太高兴,我却是当作没看见,高高兴兴的一口答应。

  我们沿路上聊著小时候的事,真高兴她终于想了起来,我们聊很投  机。阿威完全插不进我们的话题,他的样子很吃鳖,而我的心里很高兴,我走进自助餐,点了排骨饭。

  芷婷要跟我分手,她居然这么狠心。

  她以前还说:“每天可以见到你,和你一起吃排骨饭,是最幸福的事。”现在她却要跟我分手,想到这里就觉得生气。

  我最近到底有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惹她不高兴?

  闷闷地低著头扒了几口饭,用力地咬了一口排骨。

  我到芷婷家楼下按门铃,没有回应。

  她要我来找她,却自己下在家?

  我到她家对面的小公园,在公园的椅子坐下,把鸟笼放在旁边,一个人发呆。

  已经等了一个半小时了,她还没回来。

  她常常忘记事情,最好这次她又忘记。

  如果她忘记要和我分手这件事,那也不错。

  我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芷婷和阿威正远远的走来,我忽然有下祥的预感。

  如果当初阿威不是和别的女生约会当场被芷婷逮到,芷婷也不会伤心的跑来找我,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她的男朋友,

  上个月芷婷跟我说:阿威回来找她。难道她回心转意,想和阿威重修旧好?

  难道我在他们分手后介入,又在他们和好后被踢出?

  芷婷和阿威两人在她家楼下门口停下来,两人有说有笑。

  忽然明白,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对于芷婷、阿威和我之间的关系,感到嗯心。就像沙特的小说《呕吐》中的男主角罗昆丁一样,对围绕周身的世界,产生一种深重的嫌恶感。

  我对于自己在这场爱情中,只是纯粹偶然、随机的存在感到憎恶。

  阿威离开,芷婷打开公寓的大门上了楼,我站在公园的板凳前。

  天空是忧郁的蓝,我的心在冷冷的空气中徘徊。

  我站在芷婷客厅家的正中央。

  “期末考考得好不好?”她问。

  她居然还有心情问我期末考考得好下好?

  “还好,很简单。题目就是:如果我是警察,开枪射杀情敌阿威,然后他死了,你可不可以替他申请国家赔偿。”

  如果我是警察,手上刚好拿著枪,我会不会真的这样敞?

  “你很小心眼耶!这样举例。”她偏著头想了一下,问:“那到底可不可以申请国家赔偿呢?”

  “不行,因为与职务无关。”

  “真过分,这样也不行。那怎样才可以申请国家赔偿?”

  我感觉她一点都不悲伤,难道悲伤的只有我自己?

  “如果警察正在和歹徒枪战,民众阿威站在路口,却不聿被流弹射中,那就可以申请国赔。”

  “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会记恨,心胸狭窄。”她继续说:“听起来怪怪的,开枪的一样是警察,被射中的人一样是没有犯法,却有这样的差  别?一般人哪会搞得清楚,难怪会需要律师!”

  我抱著芷婷哭泣,眼泪汩汩地流在她的头发上。

  “你怎么了?”

  “我爱你。”

  “我知道,但是你哭什么呢?”

  “你知道温莎公爵吗?没有温莎公爵夫人的温莎公爵,只是个国王而已;你了解我吗?没有你的我,只是个空洞的躯体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提起鸟笼,放到她面前,“飞兽”在鸟笼里轻快地眺来跳去。

  “我把‘飞兽’交给你,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养它,你要好好对待它,即使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如果你偶尔想起我,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算了,算了。我是很喜欢‘飞兽’,我一直很想把它拿来养,所以才会留言跟你说:我想要养‘飞兽’,叫你下午来我家。现在看你这么痛苦,原来你这么舍不得,居然还哭了,你还是把它带回去好了。”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这么舍不得,居然还哭了,你还是把它带回去好了。”

  “不是,不是,是上一句。”

  “上一句?”她停顿了一下,“我说我想要养‘飞兽’,叫你下午把  它带来我家。”

  “你下是留言说:‘你想要分手’?”

  “我们干么要分手啊?”

  我用力的抱住她,“原来你是说:想要养‘飞兽’,下是想要‘分手’。”我用手敲她的头,“你下次留言不要站在大马路上,车子那么吵,你说话又那么小声。”

  “好嘛!原来你在哭这个。你怕我跟你分手喔!你刚才说什么温莎公  爵什么的,我好感动,你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要秉持著“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铁则。

  我忽然想起楼下的那一幕,“为什么阿威会出现在你家楼下?”

  “你很小心眼耶!我们在路上遇到,聊了几句,就一起走路回来,然后他就定了啊!”芷婷抱著我亲著脸颊,上亲、下亲、左亲、右亲,然后说:“啊!原来没有我的你,只是空洞的躯体而已。”

  我觉得她十分的陶醉在我刚才的痛苦之中。

  “飞兽”的大便第三次落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它应该是对陌生环境会紧张。

  “你别让‘飞兽’在客厅里乱飞,它到处乱大便。”

  —可是‘飞飞’被关在笼子里多可怜。”

  “它叫‘飞兽’。”

  “我知道,可是叫‘飞飞’比较好,免得你又把气飞兽’听成‘分手’,又得在我肩膀上哭一次。”

  她果真十分陶醉在我痛苦的眼泪中。

  “把‘飞飞’放回鸟笼。”我说。

  “不要,我要让它飞来飞去。”

  “被饲养的小鸟本来就应该待在鸟笼里,那是它的宿命。”

  “什么宿命?”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当它出生在鸟店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一生都在鸟笼里度过,没有飞翔的自由。它没有在天空中飞翔、生存和保护自己  的能力。”

  “你干么把鸟说得那样可怜!”

  —鸟很可怜吗?人又何尝不是,从一出生开始,就在别人的期待下成长,努力获得别人的认同和赞许,那样的限制也不比鸟笼大多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鸟被关在笼子里是下得已的,人如果自己钻进笼子里,走不出来,那是咎由自取。”

  芷婷把玉米放在掌心,“飞飞”飞下来停在她的手上,用嘴啄著玉米。

  她说:“我就是要让‘飞飞’在客厅里飞来飞去,就算不能在天空中自由飞翔,也可以在客厅飞来飞去,没人规定鸟一定要待在鸟笼里不  可。”

  有时候我觉得芷婷笨笨的,有时候又觉得她挺聪明的:“懂吗?除了笼子和放生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她一面抚著“飞飞”的羽毛一面说著。

  “你说得对,除了笼子和放生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你说得太好了。”我高兴的抱著她,忽然问想通了很多事。

  “你怎么了啊?你今天真的好奇怪。”

  “谢谢你,芷婷。”我高兴的又抱了她一下,兴匆匆地地跟她告别。

  “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办件重要的事。”

  我赶到学校时,教务处的办事人员还没下班。

  “你不就是想转去哲学系的那个学生吗?”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转过头来问我。

  我点点头,原来她还记得我,我真佩服她的记性。

  “你考虑好了吗?”她问。

  我微笑著点头,重大的决定有时也挺简单的。

  我填了申请辅系的申请书。在转不转系之间,我选择另一种方式。

  宽广的天空,需要强大的翅膀,至于飞也飞不高小小小小鸟,就让它留在客厅也不错。

  在0与l之间一定会有其他的选择。

  我依约来到“心咖啡屋”,这里距离火车站很近,应该不难找。

  我有一刻钟的时间,真的想躲在柱子后面头看“白文鸟”长得像不像恐龙,再决定要下要出现。

  但是我没有这么低级,所以我没这么做,我走了过去,一个女人站在“心咖啡店”的门口,背对著我,她的头发削得很短,穿了件乳白色的洋装,望著前方张望。

  难道她肯定她等待的人二正会从那个方向走过来吗?

  我直觉她就是“白文鸟”,因为店门口也没有其他的人,我走过去和她说了声“嗨”,我承认在等她回头之时,是有那么一点紧张。

  她长得不错,看起来也很年轻,下像是个会写忧郁文字的人,我有点担心我是不是认错了人。

  “你是郭子。”

  我点点头,我没有叫她“白文鸟”,这样感觉有些奇怪。

  她的眼尾有些小小的疲惫,她千里迢迢地从台中搭车北上来看我。她的生活应该真的很无聊吧?

  我们吃完了前菜、汤、面包、主餐,又吃完了甜点和水果。

  我们从兴趣聊到工作,又从工作聊到旅行,我们聊了那么多,所有的内容都不及在网路上任何一次闲聊来得深入。

  我们确实从网路来到了现实,所聊的全是生活中的琐事。

  我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现实生活的事来得真实,还是网路上不著边际的谈心来得真实?

  “你看起来不像三十五岁。”

  “我都骗别人我只有三十,而大部分的人都以为我才二十五。”她笑了,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她喝了口咖啡,用手指弹著桌面,静默了一会儿,幽幽地开了口,那声调和刚才闲聊时是不同的。

  “我曾经是别人的外遇,那个男人选择回到妻子的身边;我的丈夫也有了外遇,他却选择飞到外遇的身边。我以为男人都会倦鸟归巢,现在才知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好多年前我原谅过他一次,没想到几年后我又面临了同样的困境。”

  原来年纪大的女人,并没有比较下幼稚,只是她们遇到的事情比较复杂罢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有点涩。男人没法像法律条文一样有迹可寻,每个人的选择都下一样,没有定律,这是常识。

  听别人的故事,就像隔著窗看风景。她的哀愁像窗外飘落的细雪,我知道那一定很冷,可惜我无法感同身受。

  我送她到车站坐车,我们握手道别。握著她的手的时候,我真觉得我们似乎已经认识很久了。

  “送我到这里就好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也没什么,别这样谢我,我会不好意思。”

  “你看起来真的满害羞的,很像喜欢哲学的男生。对不起,一直在聊我的事,忘了问你:决定转系了吗?”

  “你猜!”

  “我猜你已经勇敢地转去哲学系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人除了必须是他自己之外,其余什么都下是’,你一定会勇敢面对自己。”

  “别随便引用沙特的话。还有,我没那么勇敢,我觉得如果能符合别人的期待,又下失去自己的话,也挺好的。”

  “你说得也对。”

  “你选择了什么?”

  “我选择了天空。放他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未知的世界很可怕。”

  她笑了笑,眨了右边的眼睛,故作俏皮地说:“我已经长出了翅膀。是很强壮的翅膀!”

  她踏进月台,转过头来对我挥了挥手。

  我在心中祝福她,未来的天空是美丽的。

  我们因为诚实面对自己,所以才能看见未来。

  结婚会场缤纷著喜庆的气氛,人口处的绿色拱门缀满粉红色的玫瑰,幸福的傻笑著。

  紫色、白色和粉红色的心型气球,在每一根柱子上飘摇著男人与女人一生中最赌注性的决定。

  这是我的婚礼,我焦躁痛苦地挤出自以为最得体的笑容,招呼著亲友。

  趁著空档,躲到角落打电话。

  电话依旧关机,没有任何回应,

  我绝望得想哭。

  难道我真的不适宜在今年结婚?

  我今年三十九岁,只差一年就满四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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