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严氏夫妇对两个孩子的待遇并未相差太多,只是一个疼、一个宠罢了!严美乔就在众人的宠溺下,如公主般地长大。
她第一次表现出异常行为是在五年级时,她突然毫无预警地将同班同学推落楼梯,造成对方手脚骨折。事后她辩称不记得,但有目击者指证历历,最后严氏夫妇花钱摆平。
类似的事情随着严美乔的成长更形严重;然后,他二十岁那年,美乔害隔壁已怀孕八个口月的太太流产,他亲眼看到美乔怒吼咆哮,并将烟灰缸丢到孕妇身上,孕妇摔倒时肚子撞上了茶几,大量的鲜血从她的下体泛流出来。
严箴急着要严美乔叫救护车,她没有反应,他只得一个人帮孕妇止血,并叫救护车将孕妇送到医院,最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将足月的小生命流逝。
当时,他呆楞了很久,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后,他开始作噩梦,日日夜夜满脑子充塞着一片无止无尽的血海。
对方上门理论,养父母不准他说出真相,他良心过意不去,暗地里向对方吐露实情,他以为自己是在维护正义,可一个月后,他却听说对方与养父母和解了,要求一百万美元的赔偿金。对方的说法是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与其流连过去,不如追求未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养父母失望的神情、对方收钱时的笑脸,他只觉得自己认定的人生在瞬间崩溃。
当晚,他离开美国,来到台湾,带着失去灵魂的身体,茫茫然游走于各大街小巷,不知不觉间,几个月过去了,等他乍然回神,他已走进骨董捩客这一行。
十足讽刺的经历,因为他的养父母从事的正是艺术买卖的工作,当初他千辛万苦地逃离,结果虽然是抽离了身子,但灵魂却早与他们结成一线,永远也分不开了。
两年后,严美乔找到他,开始不停地骚扰他,他不知道她意欲为何,但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因此他从未真正狠下心肠驱离她,他骂她、教训她,却也不得不抱着满腹无奈,为她收拾那无止无尽的麻烦。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莫非他做错了?一开始他就不该放任严美乔踏入他新构筑的世界中,如此她便不会伤害他身边的人了。
想到房卿妩不知受到怎样无可弥补的伤害,后悔如狂风暴雪将他的心一寸寸冻结成冰。
※※※ 房卿妩的伤其实并不严重。
可以说是奇迹吧!那场撞击虽然可怕,却只撞断了她的右脚,未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她自进医院后,神智便一直处于不安定的半崩溃状态。她不停地发抖,无法与人做清楚的沟通。
所有人都说她是被车祸吓坏了,只有她自己明白,真正冲击她身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很想告诉前来探视的泼皮等人,却不知为何总无法开口;她越急,声音就越卡死在喉咙深处,末了只剩下无尽的泪水洗濯得她一脸憔悴。
沮丧深深击中了她,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呜呜呜……」谁能给她说出事情始末的力量?
「泼皮说你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哭,我以为他夸张了,原来是真的。」一个沈痛的嗓音自门口传来,下一秒,严箴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里。
看到他,房卿妩楞了一下,不是早过了探病时间,他是怎么进来的?
「医院的警备并不好。」易言之,他是偷溜进来的。带着一脸的疲惫与歉疚,他走近地。「对不起,我替美乔向你道歉。」
他的靠近,就像」把巨锤咚咚咚地敲碎她紧闭的心房。当他的手按在她的伤腿上,轻轻地摩掌,无限心疼地低喃。「很痛吧?」
她绷到极点的神经突然被解放开来,再也忍不住地扑进严箴怀里放声大哭。「呜鸣呜……哇!」
「没事了、没事了。」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这一次我不会再纵容美乔,我会好好教训她,彻底改正她的劣根性。」在警局,他问美乔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美乔先是说她忘了,后来又喊,是房卿妩不好;最后竟变成了,她活该!连他都搞不清楚美乔是怎么一回事,不停地伤人,她怎能毫无感觉?
后来他听说有目击者指出车祸发生前,房卿妩的行动就很古怪了,但不管如何,她总是在绿灯时冲出马路,而美乔却是确确实实地闯了红灯,她摆脱不了肇事者的罪名。
房卿妩摇头,止不住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衬衫。
「吓坏你了,我知道,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下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他紧紧地搂着她。
「不……」她拚命地吸气、喘气,好半晌。「不是的。」被禁锢许久的声音终于放出来了。
他楞了下,搞不清楚她突如其来的激动是为什么?
她抬头,泪眼模糊中扯开喉咙喊。「美乔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什么?」她该不会被吓傻了吧?不然怎会说出这种话?
「我看到了,火灾发生前被偷走的骨董。」她激动得语无伦次。「那个放火烧了我家的小偷,偷走爸爸的骨董,我看到了,那个小偷,那个害死爸爸、妈妈的人,啊……」
那撕心裂肺的悲怀似利箭,笔直射入严箴的心,让他浑身一头。
「我知道你找到仇人了,很好,你做得很好,你爸爸、妈妈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安慰,他们生了一个聪明勇敢的好女孩。」她的疯狂让他莫名的忧心,她会就这样崩溃,再也无法复元吗?
「严大哥,哇--」她哭得不能自已。
严箴搂着她,先是紧得像要将她搂进体内,片刻后,又变得似鸿羽轻搔般温柔。
他的大掌沿着她纤细的颈项缓缓爱抚,直到僵如石头的双肩、绷紧如弓的背脊;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尖锐的哭喊变成啜泣。
「……他杀了爸爸、妈妈……那个小偷……」她抽噎地泣诉着那永难忘怀的悲伤。
「我们会找到他的,我会帮你找到他,替你父母报仇。」窃盗加上纵火,够那混球关个十年八载了。
「爸爸、妈妈都是大好人,才会被那个小偷骗了,他混球,他利用爸爸、妈妈的同情心,他好可恶……」一字一血泪,她到底忍了多久?
想起长久以来她甜美的笑容,像煞天边纯白的云絮,不染半丝尘埃。谁知她心里藏着这样深沈的悲愤?严箴觉得好心疼,也好佩服。
有点想看看是怎样的父母,竟能养出如此坚强又可人的女孩?他们真是了不起。
「说说你的父母吧!」他温柔的言语带着魔力,引导她哀伤的情绪一点一滴地陷入回忆中。
「爸爸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他总是固定五点起床,打扫社区街道……」幸福的过往舒缓了她的疯狂,自制力慢慢回笼。
「你有一个很伟大的父亲。」他轻拭着她眼角的泪。
她唇边牵起一朵怀念的笑。「我好喜欢爸爸,虽然他常被笑是个滥好人,可他真的很好。」
「你妈妈呢?」他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妈妈帮社区里的双薪家庭义务带小孩,小时候,我们家里总是挤满一堆小孩子。」
「那一定很热闹。」他笑着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她皱起眉。「才怪,他们吵死了,还会抢走我的点心,我好讨厌他们。」
「没跟妈妈讲吗?!」
「妈妈只会说,能舍才有福。」
他笑着亲吻她队起的嘴。「然后养成了你这副宽容大度的个性。」难怪她既能坚持自己不迷失,又能仁厚待人上切都是家教优良的结果。
她眨眼,新的水雾在眸底聚集,但这回蕴含的不再是针般的恨意,而是浓浓的怀念与哀愁。「我好想念爸爸、妈妈。」
他轻轻搂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我也好想见见这么好的人。」
「可是他们死了,再也看不到了。」泪水滑落。
他伸出舌头舔去那微咸的水液。「怎么会呢?我见到了啊!」
「咦?」她张大嘴。
他轻吻了她的唇一下。「他们的生命在你身上延续了下来,见到你,不就等于见到你父母?」
「唔……」凄然苦笑中,她泪水掉得更急。「是这样吗?」
「当然。」他捧起她的脸,一点一滴地吻尽那上头清澈的珠泪。
她只觉他的唇在脸上游移,好温暖,心头的苦渐渐被吸走,变成了一股热流,熨过僵冷的四肢百骸。
他最后的吻落在她唇上,先以舌头轻舔那柔软的唇办,感受到她的轻颤。「害怕?」
她摇头,羞怯地启开双唇。
他乘机以舌入侵她湿热的唇腔,一股淡雅的香气窜入鼻端,他瞬间迷醉。
她先是僵在他怀里半晌,然后无意识地勾动了下舌头。
他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击中,剎那间,满腹情潮尽皆失控。
他的舌头紧缠着她的舌,纠葛、火热,像恨不能将她吞下肚。
她的手先是抵着他的胸,却在这炽情激吻中,不知不觉变成勾住他的脖子。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肌肤透过薄薄的布料摩擦,燃起了滔天烈焰。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他们的手探进了彼此的衣服里。
他的掌下是一片柔软,像是一袭上等丝缎包里着一块温热、将近融化的奶油,又软又香。
她的柔荑下却是结实的紧绷,勇猛、有力,比山还要可靠。
衣服在两人的激情下件件纷飞,情欲化成失控的猛兽主宰了他们的理智。
赤裸裸的身体在病床上翻滚,他顾不得她受伤的脚,将她用力压下。
「呃!」她闷哼一声,想逃,却已无能为力,身子早变成情欲的俘虏。
他板起她完好的腿绕上腰间,而另一条腿则撑在病床边。
同一时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强硬在她腰腹间发热,一股莫名的兴奋击中她。
「啊!」她难耐地扭了下腰,发出一记暧昧的呻吟。
下一秒,他冲进她体内,在她饱受折磨的虚弱灵魂里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第9章
天快亮了,夜幕渐渐淡去,太阳又尚未升起,月亮的残辉照着西方天际,散发出一股朦胧的美感。
严箴和房卿妩相拥坐在床上,共迎朝阳的到来。
「原来西落的月亮也不比美丽的夕阳差。」他轻笑。
「即将逝去的星辰也不错。」她抬头,给他一抹温婉的笑。
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情的爱恋,缓缓俯下头,吻上她艳红的唇。
她丁香探出,轻舔上他的唇。
当两舌缠绵,他的眼中印着她的身影,她的眸底蓄满对他的爱恋。
「小妩儿,你可以告诉我在哪里看见你家被偷的骨董吗?」他拥着她的腰轻问。
她的身于僵了一下,轻颤了起来。
「小妩儿?」他安抚着她发颤的手。
她抖着唇,扬起一抹艰涩的笑。「我们公司的姚总经理被解雇了,你知道吗?」
严箴点头,将那家伙的不轨行为公布出来的正是他,他怎会不晓得?
她也隐约猜到姚总经理的去职与他脱不了干系,因此也不多做询问,她相信他的行动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我就是在他手上看到那晚我家被偷的骨董。」她的声音带着哀伤的暗哑。「爸爸有收藏骨董的习惯,他常说,看着那些古物,感受古代人留下的思念,心情就会自然变好,他买了不少骨董花瓶、器物。但那只清光绪年间的青花冰梅纹长颈瓶却是我记得最清楚的。」
他轻轻地皱了下眉。「小妩儿,那个……骨董这种东西并非如此容易分辨,你真能确定那是你家失窃的长颈瓶?」
「我绝对不会看错。」她的眼神迷茫,已然陷入怀念的回忆里。「那个长颈瓶是爸爸买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年我才十岁,一点都不知道骨董的价值,只觉它好漂亮,为了告诉大家,那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我拿油彩在最底端」朵梅花上多划了一片花瓣,爸爸看了差点笑翻,那是我的……」过往的快乐变成酸楚,梗住了她的喉咙。
他眨眨眼,这时候笑出来绝对会被她恨死;但想到她居然这样对待骨董,而她父母却能不发火,他就好想昏倒。
「原……原来如此。」他勉强咳了几声,压下满腹的笑意。
她撒娇地嗔了他一眼。「你想笑就笑吧!反正听过这件事的人也没有不笑的,我早习惯了。」
「哈哈哈--」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她不满地嘀咕道:「这世上只有妈妈了解我,五片花瓣的梅花有什么了不起,六瓣的才伟大,我的长颈瓶是最棒的。」
他笑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她身上。「我知道了,因为姓姚的手中那只长颈瓶底端的梅花是上八瓣梅,所以你才能认出那是你家失窃的东西,不过他应该不是那日利用你父母的同情心,将你家洗劫一空的小偷吧?」
她咬牙一颔首。「如果是那个小偷,我绝不可能认不出来。」
「而那只长颈瓶最后却落到了姓姚的手中,可见他是买到赃物了。」他低头沈思片刻。「小妩儿,你还记得那夜小偷偷了哪些东西吗?」
「我有看到的都是骨董,一个青花五彩鱼藻纹罐、一只明代瓷烟壶、青花冰梅纹长颈瓶,然后就是一堆古锁了,爸爸特别喜欢古锁,像是花旗锁,三环麒麟销等就有十来个。因为那天我们是被绑在卧房里,所以其它没放在卧房的东西他到底偷了多少,我就不晓得了。况且那夜还发生了火灾,东西都烧光了,更无法清点出正确的损失。」
「一个对骨董情有独钟的小偷啊?如果我没猜错,业界有如此本事、行为又如此大胆的只有一个--杨耘揩。」严箴沈吟着。
「你怎能断定他是骨董界的人?」虽然她只看到那个小偷偷骨董,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没对其他东西下手啊!
「我问你,你们被绑的那间房里,除了骨董外,就没其它值钱的东西了吗?」
她摇头。「还有妈妈的一些珠宝也放在里头。」
「那不就得了,小偷对珠宝不屑一顾,单钟情骨董,可见他是个对骨董有特殊癖好的人。加上他又如此大胆,犯案不过半年余,便将东西拿出来卖,我所知的骨董界里,唯杨耘揩最有可能。」
她嫌恶地皱起了黛眉。「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卑鄙下流的人?」
严箴抚额沈思片刻。「小妩儿,倘若下手偷窃的人真是杨耘揩,我想,放火的人绝对不会是他。」
「怎么可能?」她不信。
「杨耘措为人狂傲自负,将偷窃当成是一项艺术工作在做,他最不喜欢在工作中染血。试问这样的人怎会在下手过后又放火?」
「那么放火的人又是谁?」如果不是小偷,难道放火的另有其人?为何要放火?那场火烧得她家破人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