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迷蝶回以一笑,优雅目若地将邀请函交到接待员手上——这可是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拿到手的邀请函呢!
接待员将邀请国接过,立即恭谨地说道:“范小姐,欢迎您的到来,希望您在今晚这场艺术宴会中愉快尽兴。”
“谢谢。”由梦迷蝶所化名的“范小姐”浅笑而语。
虽然这是一场邀集政经名流的晚宴,但由于宴会主人对于各项艺术的爱好与追求,所以对其参加者的素质也有所要求与限定,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就可以进得了这晚宴。而这也是梦迷蝶会挑选这场晚宴进行她第一步计划的原因——一来纠缠她的“目标物”
的女人不会那么多如牛毛且明目张胆;二来在这样的场合,以她的演技所表现出来的角色出色度绝对是超凡出众,所以绝对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进入晚宴会场之后,她一眼就看见在人群中强势显眼的雷骁,她定睇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旋了个身,往他相反的方向踱去,并不急着马上出现在他面前。
她必须先想办法经由别人帮她与雷骁互相介绍,若由她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主动对他示好,必定引不起他猎取的欲望——他是那种对主动上门的猎物没有半点兴趣的人。
她脚步从容率真地往这场宴会的主人走去,由主人替她引见,效果必定最佳。
其实这个角色在她演来极容易,因为这角色近似她的本来面貌,所以她之前无需花太多精神在揣摩角色上头,只不过这个角色与她的真实自我之间的分野需多注意一下拿捏而已。
半个钟头之后,她果然如一开始所计划,顺利地获得宴会主人的喜爱,并被引领至以雷骁为中心所圈围成的一群人之中。
主人热心地向大家介绍道:
“这位是翩影艺廊的负责人,范韵玮小姐。”
梦迷蝶优雅大方地对众人轻点了下头。
“这位是峻巍企业的董为誉经理,这位是旭日集团的杨业华副董事长,这位是……”主人一一替梦迷蝶介绍着,就像是深怕她会认生似的,最后介绍到雷骁:“而这位的知名度我想不必我多加显耀,他正是雷氏企业的雷骁总裁。”
梦迷蝶仍只是轻点了下头,就像对其他人一样的淡雅有礼,没多给他一分眼神也没少任何一分微笑。
而他也只是淡淡回她一个眼神,其它连一丁点儿特别的表情都没有,就像对任何一个张三李四、路人甲乙那般,这使得梦迷蝶在心里怄了一百次气、打了一百个眉褶。因为她相信只要是他第一眼没看上的女人,那要他再去看那女人第二眼,可就是件难如登天的事了。
然而在雷骁微偏过去的眼神中,他发现自己得耗费更多的气力去隐藏住自己对她的倾慕与想望。在他心中,他想将手穿过她的黑发去碰触她净白的颈项;想将她微露的香肩及令人遐想不已的纤纤腰身紧紧包裹住,不让其他人瞧见;想——他蓦地发现,他对她的占有欲,似乎比以往更强烈了些……
“翩影艺廊?怎么我没听过?”其中一个同样也是艺文界的女子邱芯岱,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梦迷蝶。她就站在雷骁身侧,态度冰冷且高傲。
梦迷蝶眼瞳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溜转,轻易就看出邱芯岱对她的敌对意识,同时也看出在这场戏剧之中,邱芯岱这个角色可利用来演出的剧情!
表现出与邱芯岱截然不同的典雅气质,梦迷蝶谈吐温婉流畅地说道:“我们是新启幕的艺廊,我想讯息够敏锐的艺界人士一定知道翩影艺廊的存在。”
邱芯岱忍不住轻抽了口气,对梦迷蝶骂人不带脏字的言词大感难堪,她冷硬着声音不甘示弱地回道:“如果真是具有高评价的艺廊,那我相信在还没启幕之前就一定能够得到相当大的赞赏与肯定,名声自是不胫而走;而如果到开幕了却还是不闻一点儿风声,那还有什么艺术价值或知名度可言?”
梦迷蝶风华万千地勾唇一笑。“事实上,我喜欢面对挑战,我们的艺廊中专门展售未成名艺术家的作品,所展示的创作也相当多元,举凡各式画风的绘画、雕塑,乃至陶艺创作等民间艺术,都是翩影艺廊所展售的范畴。在台湾,像我们这样一个新启幕并只展售未成名创作家作品的艺廊不被看好是想当然尔,但我相信若是眼界宽广并具前瞻性的人士,必定懂得欣赏翩影艺廊所展出的作品。”
邱芯岱铁青了一张脸,正欲开口再辩,另一位男士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对梦迷蝶展现出自以为是的翩翩风度,插话道:“范小姐喜爱冒险?”
梦迷蝶看他一眼。“你误会了,我方才的说词是‘挑战’,冒险与挑战是不一样的。冒险是赌机率与风险,挑战则是对自己的眼光与局面掌控能力有十分透彻的了解之后去面对考验。有可能失败,才有所谓的冒险;而一旦行动就不容许失败,则是一种对自我的挑战。而我,喜欢挑战。”
说话时,她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眸闪烁出粼粼波光般的晶灿光亮,是自信与智慧的耀眼光彩,立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雷骁。
虽然他只是多注意了她一眼,但梦迷蝶差点没诧异地往他脸孔凑去,就为想看看——是她眼花了吗?还是水银灯的关系?她竟然以为在他眼瞳中看见了一团像火一样的亮光……
但还来不及多加细看,邱芯岱尖苛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展示那么多样且繁杂的艺术创作,难道不怕失去每项艺术其独有的品质与水准吗?”
“我当然会考虑到这一点。”梦迷蝶像看三岁小孩般地看她一眼,摆明了对她的问题感到幼稚及无理取闹,轻笑道:“我们每一次展出都专只展出一位艺术家的作品,并会对其每个阶段的作品有最完善的规画与安排,这不但是对每一位创作者的鼓励与尊重,更是对艺术的尊重。虽然我们只能算是个小规模的艺廊,但我们对艺术的要求与敬重,是放在同样的位置去看待。”
“你对你自己可真有自信。”邱芯岱尖酸道。
“那是当然。”梦迷蝶自信答道,并以认真且无辜的表情回道:“难道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吗?”
邱芯岱的声音更尖锐了:“你——”
这时晚宴主人出声打圆场:“那范小姐你可要介绍一下了,在你的艺廊中都展售了哪些艺术家的作品?”
再让邱芯岱这样无理取闹下去,这场晚宴恐怕就会落得让人贻笑大方了。
梦迷蝶道:“近期我们所展出的是梦冶铄的雕塑创作,他是一位年轻且才华洋溢的雕塑家,我相信他将来必会在艺术界大放异彩。”当然喽!因为他是她的二哥嘛!她当然相信他的天分与才华。
“梦冶铄?!”晚宴主人惊喜地说道:“我听过他的传闻,听说他是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雕塑家,还听说他的身世成谜、行踪也不定,作品的流向更是不明。
原来他的作品在范小姐你的艺廊中有展出,那改天我真的要登门好好参观一番了。”
梦迷蝶微笑以对:“十分欢迎。”只不过他永远找不到翩影艺廊罢了。更何况她那个古怪又任性的艺术家哥哥从来就不肯多谈自己的作品,更别说是展出了。
此时她终于忍不住往雷骁的脸孔看去,他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看她的表情也是一样的不经心,让她不得不相信刚才真的是她自己眼花了。
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是温文随和,但她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觉得无趣了,而他那种人是不可能教自己多受一分罪的,所以他极有可能会随时转身离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心也愈来愈冰凉,雷骁的表情也愈来愈显现出他的无聊,纵使她再怎么卖力演出展现这个角色的独特、迷人之处,他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果不其然,他忽然毫无预警地对晚宴主人轻点了一下头,便悄无声息地退离开这个小圈子。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雷骁转过身去的面容上,一抹得意浅笑正几不可察地挂在他唇际。不必急,慢慢来,让她对自己的在意程度愈是加深,他的胜算才能愈大——他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而被他远远抛在身后的梦迷蝶则已经紧紧握起拳头,眼睛像要烧出火来,直瞪着雷骁离去的背影,满满一肚子骂人的话直欲冲口而出。
气、气……气死她了!
她作了那么多的事前准备,花了那么多的精神,准备了那么多的背景资料与台词,竟然连一丁一点、一丝一毫的效果都没有?
他竟然仍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真是气死她了!
※ ※ ※
“他什么?”任夜萤朝着电话筒问道,对一接起电话对方就马上劈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仍感大惑不解。
“他那双眼睛里的许勒氏小管严重堵塞!”梦迷蝶几乎是用喊的对着电话筒重复了遍。
任夜萤顿了会儿,再问:“那个……什么管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造成青光眼的原因。”
任夜萤终于了然地“喔”了声,道:“雷骁他仍是没将你看进眼里?”
“那个眼睛虹彩肌萎缩、水晶体混浊、视轴排列不一致、视网膜病变、瞳孔放大的家伙!”梦迷蝶噼里啪啦地念了一大串。
“好好,别气、别气。”竟然能惹得小蝶气成这样,雷骁可真是厉害。
“我气死了!”梦迷蝶还是忍不住吼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任夜萤安抚着。
梦迷蝶喘了几口气,稍稍缓和下怒气,才道:“我告诉你,我想通了,既然我分析了那么多层面、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作事前准备却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我就来个逆向思考、反向操作。”
“逆向思考?反向操作?”
“对,既然他对我所替他分析结论出的完美女性完全没半点兴趣,那我就来个反其道而行。”
任夜萤只想了半秒钟:“所以你要以他所不可能喜欢的类型出现在他面前?”
“没错,完全正确。”果然是“知她莫若任夜萤”。
任夜萤轻勾了下唇,道:“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哼哼!”梦迷蝶怪怪地笑了两声。“你等着看吧!”
※ ※ ※
“轰!轰!轰!”
一辆猩红的敞篷法拉利跑车肆无忌惮、跋扈嚣张地急驶在公路上,车内一抹火红的身影随着跑车飞掠过旁边每一辆车与每一个人的视线。
驾驶者技术堪称顶尖,就见一团火红车影利落地穿梭在车流当中——超车、高速行驶、急速转弯、再超车……简直把交通规则当童话故事书在念一样。
“叭——叭——轰!轰!轰——”忽然遇到前头两辆车速相当的车并排在行驶,不算慢,但对像踩风火轮一样的跑车车速而言,那两辆车简直跟龟爬没两样。
跑车内的红衣女郎不客气地按下两声长喇叭,外加一长串颇具威胁的引擎轰隆声。
然而前头那两辆车像是少了根筋似的迟钝,根本没退让的迹象。
“叭!叭!叭——”红衣女郎再次按下喇叭,加重力道的喇叭声显示了她不悦的情绪。
终于,前头左方的小白车总算开窍了,车速加快了些,红衣女郎于是往内侧车道超去,没想到小白车加速了半个车身的距离之后就没法再加快,原因是它前头还有一辆又黑又亮的大轿车挡在那里,这使得小白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原本与它并排的蓝色货车仍然悠悠哉哉地在逛大街,对现下的局势没牛点紧张的认知存在,于是整个情况——四辆车——就这样胶着在那里,局面完全僵持不下。
“叭!叭,叭——叭!叭——”红衣女郎自是火得不得了,一路极度不悦地按着喇叭。
可怜的小白车被“叭”得很惨,体型虽迷你却仍是超不了车,忽然小白车前头的大黑车识时务地让了路,往外侧车道开去,教小白车得以远离火红跑车一些距离。
红衣女郎往右衡量了一下两个车道间的车距,便二话不说立刻往外侧超去,变成是跟在大黑车的后头。
小白车有些害怕地看了眼火红跑车,不敢开太快,红衣女郎又往左衡量了一下车距,准备往内侧再超车,企图甩脱这场胶着的局面。
没想到那辆大黑车也是悠哉得紧,不快不慢、温温吞吞的车速像在游街,而车小胆子也不顶大的小白车则一直是在犹豫不决的心情下维持着原车速行驶,然而这使得小白车与大黑车之间的间距不够大到容得下火红跑车的超越,更使得整个情况再度陷入胶着。
现下,红衣女郎的怒火凶猛得足以让整条公路燃起熊熊大火,她逼近小白车,转过头凶悍地对小白车吼道:
“你这个笨蛋!给我闪一边去!”
小白车被吓得让了一些距离出来,红衣女郎一个动作将方向盘往左打,然而她没料到她前头的大黑车车速比她所估算的还慢,车间距还不够宽,她急急将已往左打的车头往回打——
“Shit!”她咒骂了声,重重踩下煞车已是来不及。
“唧——磅!”一阵刺耳的轮胎磨擦声之后,紧接着的是一声结实的撞击声。
“Fuck!”红衣女郎气极败坏地咒骂了声,狠瞪着被她撞到后停在她前头的大黑车,以及自己引擎盖上的凹陷,心头一股火像泼了油般急速窜升。
她左方的小白车庆幸地赶紧远离这团“红色灾害”,而后头的蓝色货车也仍然以它一贯事不关己的悠闲态度绕过这场车祸,扬长而去。
“砰!”
红衣女郎火大地甩了车门下车,这时才教人看清楚她那一身足以教人鼻血直喷的惹火装扮——上半身是猩红低胸紧身皮衣,差点裹不住她那几欲弹跳而出、圆润饱满的酥胸;下半身是猩红超短迷你裙,还几乎开又开到腿部最高处,足蹬亮黑高筒皮靴,眼架纯黑墨镜,一头率性的棕红色长卷发豪放地随风飘扬,黑色指甲油、红色唇膏鲜明的红黑对比,将她强悍鲜明的个性表现得一览无遗。
一名司机装扮的年轻人从大黑车的驾驶座下了车,还没站稳,女郎就率先开炮,对着司机劈头就吼:“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幼稚园小班生都开得比你好,你那什么烂技术!”
司机被吼得一脸无辜,也气了:“小姐,你有没有搞错啊?开车乱撞的人是你耶!”说话时他实在忍不住将眼睛直瞪向女郎性感惹火的身材看,差点没将口水流出,气话说出口也只剩一半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