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方榆又在逃避了,她总是将他推出她的心房之外,不让他或任何人进入到她的世界。有时候他真的很想问那个男人是谁?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何要伤害这样一个纯情女子?他想狠狠揍对方一顿,再告诉那男人,他夏仲希有多爱方榆,可以不计一切追随在她身边,只要他滚出方榆的心房,不要再纠缠着她不放。
然而他又有什么立场问方榆那个男人是谁?对方榆而言,他只是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比普通朋友还关心她的朋友、一个单恋她十年却不肯放弃的男人,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去找那个男人算帐?
更可悲的是,她宁愿选择一个既不爱、又不配她的男人订婚,残忍地将他的真心推得远远的,一眼都不肯瞧一下。
“方榆,我是你的朋友吗?”他再也忍不住了。
“嗄?”夏仲希如此唐突一问,齐方榆微微一怔。“怎么了?你当然是我的朋友。”
“是朋友的话,就听朋友的忠告,别再糟蹋自己,跟他解除婚约吧!”那样声名狼藉的男人怎配得上方榆?如果他败在一个条件比自己好、又更爱方榆的男人手下,那么他绝对二话不说有气度地退让;但偏偏对方是个花名远播又不知长进的公子哥儿,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将心爱的女人送到豺狼的口中?
缓缓地垂下眼帘,微醺的面容上却是平淡难读的表情。“仲希,你又犯规了,说好不越线的。”
齐方榆的提醒没有让他收敛心情,反倒激起了他按捺已久的情绪:“我真的不明白,魏子军根本配不上你,为什么你宁愿选择他而不是我?难道我连那种人都不如吗?”
他的话微微刺痛了齐方榆的心,不知是酒精的作祟、还是压抑太久的情绪终究要发泄,眼眶竟不由自主地红润起来。她抿抿唇试图赶走涌上心头的心酸:
“仲希,别拿魏子军来跟你比,他根本比不上你,你是那么特别的朋友,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夏仲希抬起手想触摸她低垂的头,一阵迟疑之后又搁下。“那是为什么?给我个理由,不要让我输得不明不白。”
掀起泫然欲泣的眼,齐方榆强忍着泪水:“就是因为你是朋友,所以不想伤害你,你对我愈好,我的心愈有负担,我不能自私地只让你付出,却得不到回报!我不能,你知道吗?”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十年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不是你的错,你有权利追求幸福,不要将自己锁在象牙塔里,更不要将自己往地狱里送。”
强忍的泪水终于锁不住了,晶莹的泪珠如雨滴般滑落,在刷白的牛仔裤上染出了一朵朵的水印。“我有什么权利追求幸福?如果不是我的错,那个小生命不会因我而逝去,我的手沾了血腥,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女儿。我甚至无法再拥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你说像我这种人还配得到爱情吗?”那场血崩差点要了她的命,也让她无法再生育。
“方榆,你实在太傻了,孩子会夭折是她的命,医院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挽救她的生命,最后还是不能留住她,大家也都很难过,但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你就是走不出这个阴霾!老天,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跨出封闭的内心世界?”
夏仲希一把搂住她的肩,仰首望天,既疼惜又无奈地叹息。
第六章
“副总,这是康城科技的资料,目前确定双方的专利申请几乎是同时提出,但对我方不利的是,康城产品比我方还早出现在市场上,两造若要打起官司,恐怕会相当棘手。”负责法律事务的干部捧着一叠资料向齐方榆作简报。
纤细的十指交叠,她静思了片晌才缓缓开口:“谢襄理,我们的胜算有多少?”
“早上已经跟美国的律师联络过了,他说有四成的把握。”
“四成!”齐方榆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布鲁克很少这么没把握,难道威尔先生提供的资料不够?好了,我知道了,这些资料先留下,待会儿再研究还有,记得联络美国分公司,要他们随时留意康城科技的动向。”
谢襄理离开后,齐方榆挺直的肩膀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往沙发椅背上一摊,疲惫全写在脸上,想让脑筋暂时空白,但专利权的问题却不断地浮现脑海。
早上开高级主管会议时,人事经理提议这个案子必须先从内部查起,斩钉截铁地说肯定是公司出了内贼,资料才会留入别人手里;但负责此案的研发经理却气得跳脚,拍桌子保证他的手下每个人绝对是清清白白,没人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半天的会议就在充满火药气味中结束,非但没有半点建设性的结果,还搞得每个主管怒火冲天、不可抑止。
她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员工,但事实摆在眼前,若不是有人当了康城科技的商业间谍,又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想不到父亲及大哥才离开公司几个月,公司就这样一团乱,难道是自己的能力不足,无法胜任伟棋企业副总的职务?
沮丧地掩面叹了一口气,随即挺直腰杆打起精神,翻阅堆在桌上关于康城科技的相关资料。才看完该公司的简介,内线呼叫响了。
“副总,总裁的电话,三线!”
齐方榆很快接起话筒。“爸,是我,小榆。”
“还好吗?小榆。”
“爸,我很好。欧洲冷吗?应该开始飘雪了吧。”
“是下雪了,但不觉得太冷。奷婷对这里又爱又恨,一下子嚷着说下雪最美、一下又说最好别下雪否则她会冻坏了,却又成天蹲在院子里堆雪人,自己一个人就玩得不亦乐乎,像个长不大的丫头似。”听得出来齐德承语中对小女儿的宠溺,是一种身为父亲独有的骄傲。
“奷婷本来就是小孩子,您忘了她才十岁,本来就该好好享受童年。”对于父亲对妹妹的宠爱,她不会吃醋,这些年来她的心灵成长许多,也接受钟妍颖成为齐家的女主人,对于这个年纪相差十八岁的妹妹更是疼爱有加,一点也不逊于父亲。
“是呀,瞧我把她都想像成你的年纪了。”
“爸,关于目前向美国申请的新专利,恐怕不是那么顺利。”
“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爸爸相信你的能力,放心去处理吧!”齐德承的语气轻松,他一向如此,既已将任务交付某人,便是百分百的授权,除非受托者发出求救讯息,否则他不轻易插手管事。
“是,我知道了。对了,奷婷的入学申请确认了吗?”
“你颖姨不知道该挑哪所学校,还在伤脑筋呢!我倒认为只要奷婷有兴趣,读哪所学校都行,你们当初读书不也没让我烦恼过呀”
齐德承轻描淡写地提起,却让齐方榆的心湖起了波涛之浪,思绪立即拉回高三那年,那令人心碎的年代。电话那头的齐德承不知自己不经意又勾起女儿的回忆,继续说着小女儿的近况。
但齐方榆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好不容易才走出前几天的阴霾,然而紧绷的思绪却如箭在弦上,只要被人轻轻拨动,随时都会疾速射出。她的眼眶泛红,手指微微颤抖,心不知飘往何处了
“小榆、小榆你怎么了?”齐德承连续说了几句话,却没听到女儿的回应。
这叫唤唤回了齐方榆的心思,重重地吸了口气,她急急掩饰自己失神:“爸,不好意思,刚刚张秘书进来,没听到您说什么。”
“好吧!你忙吧。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还有有空多和子军约约会,他老向我抱怨你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小榆,虽然爸爸对你的感情不太过问,可不代表爸爸不关心你的婚事,天底下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是最幸福的新娘,如果不是那么喜欢他,也不必要太勉强自己,爸爸不是那种古板的人。”齐德承语重心长地说道。
“爸,我没有不喜欢子军,他会这么认为,可能是不太喜欢我一切以公事为重;关于这一点我会跟他沟通好的,这门婚事是我自己选的,我一定会幸福的。”她早已学会强颜欢笑,即使泪水已在眸中打转,却令人听不出她有多么地悲哀。
“那我就放心了,下次再聊了。”
“嗯!爸再见。”
挂掉电话的刹那,泪珠再也无法抑制地滚下,她也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如此脆弱?动不动就想起十年前的事、动不动就掉眼泪,一定是亲人都不在身边,所以才让她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秦方洛,好遥远的名字!
还恨他吗?当然恨,但没有爱,哪来的恨呢?只是不愿去衡量究竟是恨他多、还是爱他多,就算他曾那么可恶地欺骗她、羞辱她,但她太明白自己了,这一生她的爱已在十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恋中埋藏了,埋进深如地狱的谷底,让她无法再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
夏仲希的深情,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只是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将秦方洛的影子完全自心底抹去,那烙印深到她不知该如何解救自己。
“副总,麻烦你到资讯室一趟,黄主任有急事找你。”张秘书又拨了内线进来。
难以平覆的心情谁能懂,毕竟她也只是泛泛之辈的女人,如何抛开七情六欲的束缚?
稍稍整理心情,“倩怡,麻烦你请黄主任过来,我现在正忙着。”
“黄主任说他无法过来,因为在资讯室有重要的东西给你看。”跟在齐方榆身边也有几年了,怎会不了解她的作风,所以已先向资讯室透露她正忙的讯息,只是黄主任很坚定地要求务必请齐副总亲自走一趟。
“好,你告诉他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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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黄主任。”齐方榆疾步走进资讯室。
见齐方榆抵达,黄政佑连忙起身,并支开办公室里的其他员工,“你们先出去,我有要事要单独与副总谈。”随即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黄政佑的态度让她感到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否则他不会支开其他的人,直觉告诉她,那件事可能与新产品的专利权有关。资讯室乃直属总经理室的单位,在伟棋企业里专司企业网路的架构与电脑硬体的维修,虽不是研发或生产单位,但可以说是整体企业软体的大总管,所有资讯的进出皆受其控管。
关上门后,黄政佑来到电脑桌前,手指飞快在键盘上落下嘀嘀咑咑的声响,当萤幕跳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后,将画面转向齐方榆:
“副总,我在公司的电脑系统里发现了这个。”
齐方榆俯近电脑萤幕,看着那一排排的英文字,还没研读出内容,黄政佑紧接着说:
“这是被消除的邮件,暂时无法让它还原内容,却可以看见寄收信双方的资料。”
见她还是不太明白,黄政佑继续解释:
“这边是寄件者,发信来源显然是公司内部员工,但收件者却是美国康城科技,虽然地址不是康城公司总部,但我已查过了,那是挂在康城总公司网站底下的一个单位。副总,我们公司好像没有和康城科技有往来,这封信实在很可疑,恐怕与那件专利案有关。”
齐方榆的双眸明显睁大,惊讶之余也带着气愤的心情:“有办法让邮件内容还原吗?还有,可以查出是由哪部电脑发出的邮件吗?”
“我尽力而为,但不敢保证一定可以办到,因为发信者也不是等闲之辈,除了将邮件删除外,还挂上了隐藏程式,让人不容易发现这封信,就怕将内容解读出来也是一片空白。”黄政佑忧心忡忡地说。
“黄主任,务必拜托你了,你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公司将来的前途,就算对方不控告我方侵权,整个开发研究的计画也会因此而中断,这对公司来说是非常大的损失。”
如果真是内部员工将机密泄漏出去,那么她真该好好检讨,为什么员工会出卖公司?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员工宁愿背负背叛的罪名投靠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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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晚上的宴会七点开始,我怕待会儿开完会可能太晚,我已先让助理去拿晚礼服;还有,造型师已经来了,离开会时间还有半个钟头,要不要先让她帮你做头发的造型,晚一点再补化妆?”张倩怡捧着记事本,跟着齐方榆从外头回到办公室。
其实台北的冬天并不太冷,但湿答答的天气却让人有点受不了,齐方榆脱掉白色的长外套,甩了甩头让一头蓬松的长发稍微得到氧气。“好,请谢小姐进来吧。”
得到讯息,张倩怡立即用手机联络正在会客室等着的造型师进来。
“还有,魏先生说晚上会开车来接你,请副总在公司等他。”
“也好,那你让小王先回去,待会儿你和我搭子军的车去关老板的宴会。”
闻言,张倩怡面有难色:“副总,这样不太好吧!魏先生似乎不喜欢有人打扰”
走到落地窗前,这个位置前方没有被高楼挡住视线,是最佳的观景视角,齐方榆坐进窗前的复古沙发里,眺望着远方景致,口气不太愉悦地说:
“倩怡,你是为我做事,不必管别人怎么说。”
其实有时候张倩怡也挺为难的,副总似乎不太给未来的驸马爷什么面子,但魏子军毕竟还是副总的未婚夫,她也不太敢对他无礼,因此夹在中间很不好受。
“不是,其实我是怕太晚回来,还要麻烦魏先生不好意思。”她才不愿当电灯炮,就算副总不介意,她可受不了魏子军的白眼,那个人的脾气实在不太好。
“不会太晚,就算宴会很晚结束,我们也可以先离开。”
“可是”张倩怡还想推托,却被突来的敲门声打断。她与齐方榆同时转向门口。
“进来!”齐方榆应了声。
“齐副总、张秘书,你们好!”手提化妆箱的造型师推门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助理。
齐方榆同她点了头,就在沙发椅上等着,而张倩怡望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即向造型师说道:
“谢小姐,待会儿副总还要开会,麻烦你先帮她做头发的造型,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开完会议后大约有半个钟头左右可以化妆,时间应该够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