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闲云回头看,原来是车天雷。
结束球赛,他头发仍冒着汗水;眉宇之间洋洋得意,微笑中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两个小小的酒窝,豪放不羁又神采奕奕。他黯黑的眼珠专注地凝视着人时,真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宋闲云面带和煦的微笑,打趣地问:
“大明星,签名会结束……手酸不酸呀?”
他咧嘴一笑,不在乎地道:
“你就是喜欢寻我开心!哪有什么签名会?我又不是偶象明星。”
“我可不敢寻你开心!在你打败了机械科超级强王石扉白之后,我简直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并且用爱慕的眼神望着你,久久不忍离去,和其他的小女生一样思念你呢!”
“你真把我逗笑了!”
他明知道从宋闲云嘴里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但他仍然非常愉快。
“说真的,你打球打得真帅,杀得他们片甲不留,看得我简直兴奋莫名!这是有史以来最棒、最好的球赛!”
“闲云,你伤了我的心……原来,刚才的倾慕和崇拜全是假的!只不过是我的球打得……还可以啦!”
“什么还可以……我相信全校没人比得上你,你是我的hero、我的偶像。”
他礼貌地点头致意:
“这是给我的最大恭维了。”
宋闲云察觉一旁的水粼粼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令她诧异地问:
“粼粼,你怎么了?”
水粼粼的脸突然涨红:
“没什么……”她害羞地转过头去,不瞧他们一眼。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她摸摸水粼粼的额头,又测测自己的体温道:“没事呀!”宋闲云古怪地看着她。
但是,水粼粼的脸色还是很差,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仓惶失措。宋闲云纳闷,平常口若悬河的她,怎么会……这么安静无声?事情不大对劲!
宋闲云不动声色地道:
“车天雷,麻烦你先送粼粼回去好不好?她人不大舒服,而我还有事需要处理,方便吗?”
他绅士地一笑:
“非常乐意!”
“麻烦你了!”宋闲云满意地点头致谢。
车天雷是她的好哥们、排球的好伙伴,她从不曾将他当成异性看待,因为他是宋闲云谈天说地的好对象。若是以异样的眼光看待,那多尴尬、别扭!像现在多好,就像兄弟姐妹一般,没有距离,并互相帮忙。
但是,宋闲云和车天雷亲近,常常遭受到无数白眼对待。谁叫他是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大家会误以为他们俩是对情侣;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反正,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也懒得再辩解了。
宋闲云自己也时常纳闷,像车天雷如此优秀的男生,又时常照顾、呵护她,但她就没有半点来电的感觉。她自己也非常懊恼,对感情的事总是少了一根神经。
但是,刚才她好像嗅出一点味道。想不到才貌双全、眼高过顶的水粼粼,居然……嘻、嘻!她偷笑出来……水粼粼居然对车天雷有意思,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他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倒是挺相配。所以,她略施小计,想撮合两人;至于成或不成,一切就看缘份喽!
宋闲云踩着夕阳余晖,欣赏一朵一朵飘过的云彩,独自沉醉在浪漫多情的情景中。她闭上眼睛,假设自己置身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蓝色的天空,洁白的细砂,她躺在沙滩上接受海风的吹拂、阳光的洗礼,浑身慵懒又舒畅。
她身边一切的景物全变了,不再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空气污浊的环境,而是……空气清新!
“叭!叭!”
刺耳的喇叭声音,将她从幻梦中惊醒。她皱着眉头,眼睛死瞪着那位无礼的驾驶者。对方还来不及咒骂她“走路会不会看路”之前,她已经恶人先告状:
“你会不会开车?差点撞死人啦!”
她最气冥想中被人打断!只是她忘了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马路中央,阻挡了过往车辆的通行。
坐在车子里的男士,透过车窗上的玻璃,锐利的目光打量她……他从没见过如此霸道的女性,粗鲁又没教养、低级家教差,还恶人先告状,让他从中体会到泼妇骂街的德性。
他忍怒不发,带着鄙视的目光紧抿着唇,像看稀有动物般的打量着她。
宋闲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谁怕谁啊?要比眼睛大,她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她板起恶脸、杏目圆睁,狠狠地回瞪过去。
不料那人原本阴霾的表情,却笑了起来;让她目瞪口呆,仿佛被人耍猴戏般的玩弄。
“你发什么神经呀?笑什么笑?”
她双颊一片酡红,恼羞成怒、恶形恶状。用夸大的口吻故意壮大自己,但气人的是——那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令她猜不透他的看法。
若是那位男士板起扑克脸,对她冷嘲热讽,她反而能接受,将它视为正常;但他眼神如鸷鹰般锐利,一抹促狭的笑容犹在脸上,对她无礼的指责泰然自若,反倒令她瞠目结舌,像被大人捉到小辫子般的脸红耳赤。
“小朋友,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她悻悻然地回答。
“没事就好,需要我扶你吗?”
宋闲云白了他一眼,彻底讨厌他那揶揄的笑容。
“第一,我没跌倒;第二,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哪里需要你多事!”
“既然你没事,可不可以请你让开?我赶时间。”
“不可以!”
“哦?”他挑高眉毛,浅浅地笑,双颊出现小小的酒窝。
他一定知道自己笑起来十分有魅力,所以不时以笑脸迎人,这个奸诈狡猾的家伙!宋闲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他的外表所瞒骗,轻易地放过他!
“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他试探地问道。
“我刚才被你吓了一跳,现在双手颤抖、双腿无力,站都站不稳了。”宋闲云佯装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就像林黛玉般动不动就要被风吹跑似的。
他瞄了一眼,暗笑在心里。这女子刚才还口沫横飞、大声地指责他的不是,怎么一下子虚弱无力、变成无辜的受害者了?难道这是种新的搭讪方法吗?
他明白自己非常有女人缘,时常无缘无故受到女生的爱慕与追求;但眼前这位女子不同,她的脸上写的不是“爱慕”,而是“气愤”,他实在不明白哪里惹火她了?
“我该如何补偿你呢?”他不动声色地问。
“很简单!送我回家。”
他脸上出现十分为难的表情。
“小姐,我真的在赶时间,恐怕没办法送你一程……”他从皮夹掏出一千元大钞:“你叫部计程车送你回去好吗?”
宋闲云看都不看那一千元,打开他的车门就坐进去,存心跟他耗时间;反正她一点也不急着回去。
“小姐,我真的不能送你……我在赶时间!”
他看着手表,笑容微微僵硬。他的约会时间,已经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女子耽误了好久,实在没心情再和她闲扯下去了。
“我都已经坐进来了,你就行行好,送我一程吧!我家很近,五分钟就到了。”必要时,她也会撒娇。
“这……不好吧?我——”
“拜托啦!”她不让他把话说完:“我妈妈等我回去吃饭,她看我这么晚还没回家,一定非常非常着急!只能麻烦你送我一程了。”她睁着无辜、哀求,教人心软的双眸。
他考虑了很久,才道:
“好吧!”
这女孩实在固执得可以,他拗不过她,只有乖乖地送她回去。
宋闲云欣喜、得逞的表情写在脸上,偷偷地不让自己笑出声,心想,他真是个呆头鹅!
他认命地充当司机:
“你家住哪?”
她眼睛骨碌碌地转啊转,机灵地回答:
“我带你抄近路,从这条巷子进去——左转直走——前面红绿灯再左转——”
她带着他前前后后绕了十几分钟,还没到她家。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火气也愈来愈大,已经无法保持君子风度,他怒气腾腾地大声咆哮:
“你家到底住哪?”
“到了!就是这里。”她笑得好灿烂。
“这里!?”
离刚才两人相撞的地点不过一个路口的距离,她却带着他逛大街?什么近路?根本就是把他耍得团团转,这个可恶的“小魔头”!
她笑容可掬,嘴角往上一翘,露出白白的牙齿。
“谢谢你!我到家了,请你等一下,我进去请我妈妈出来向你道歉。”
“不用了!”
他板起脸。如果他不赶快离开,难保他的怒气不会像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话也不讲,非常没风度地开车离去,尽一切力量地远离这可恶的小魔头!
宋闲云见他夹着尾巴匆忙离去,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她最恨人轻视、鄙视她!看这该死的家伙,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她、嘲笑她?哼!
最乐的是他的表情,真的比大便还臭呢!
哈哈!太好玩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沈霄天非常抱歉地抵达讨论会议现场,因为,他晚到了将近一个小时。
“霄天,怎么这么晚?让那么多人等你。”
“爸爸,真抱歉!路上发生了点小事故,所以才来迟了。”
沈富海点头道:
“找位子先坐下。”接着朗声道:“这次临时召开这个股东会议是想重新建立学校声誉。现在私立专科院校众多,政府教育局全面放宽,竞争对手增加,不论五专、二专的科系、学校一再增加,如何维护、发展、增加、扩充学校才是当务之急。一方面必须提升学生的素质,一方面增加学校软、硬体设备及广告宣传。”
“那可能要花许多钱呀!”
股东们各个脸色沉重,谈到钱就伤感情;愈有钱的人愈是一毛不拔,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讨论。”
其中一位股东道:
“若是轻率地增购软硬体设备,未必对学校的招生有利。必须派专人考量评估,针对重点下猛药,比较会有成效。”
沈富海点头赞成:
“还有人有提议吗?”
“现在专科毕业生有许多人想出国留学,我们可以找一间声誉佳的外国大学缔结为姐妹学校,以方便毕业生将来出国深造,也可以打亮我们学校的知名度。”沈霄天道。
“这提议不错。”沈富海点头默许,股东们也点头称赞,表示认同。
沈霄天接着道:
“不过,优良的师资也相当重要。我们该重新考核师资,外加学生的意见评分,有助于摒除劣质教师,拔挣优秀教师。”
众人亦纷纷点头。
沈霄天从皮箱里拿出一份计划书,将它传给众人。
“这是我回国后,针对学校所订定的方针,相信有助于学校未来的发展。不过,这只是纸上谈兵。我将利用一学期的时间深入了解学校现况,再修正现行的规章与未来的发展,各位有任何意见吗?”
其中有一人提出:
“贤侄,你将如何深入了解学校现况呢?”
沈霄天微微一笑:
“学校现在出缺一位教师,我想到用担任教师的职缺,来深入了解学校状况。”
股东们纷纷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如果没有人反对,我希望一、两个月之后再召开会议。到时候,我再提出详尽的报告。”
沈霄天环顾四周,众人皆微笑默许。沈富海即宣告散会,会议就此结束。众人鱼贯而出,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
“霄天,你干嘛把事情揽在身上?虽然你才刚回国,爸爸有很多工作可以交给你,你没必要到学校去当个小小职员。”
“爸,目前学校虽然赚钱,但仍然赚得不够多。若想赚得多又快,必须充分了解它的优缺点。我这次进学校的目的,是希望能找出让它赚大钱、又不费力的方法。老爸,相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学校的利润还能够再提高。”
“我当然知道你十分用心!但是……大刀阔斧的工作,股东们只怕……不容易赞同啊!”
沈霄天自信满满:
“所以我才必须深入研究,以便说服他们。”
沈富海叹了口气:
“我每天盼呀盼的,只希望你能接掌我的事业,没想到……”
“有莹盈帮你的忙,还不够吗?”
“她呀!成天抱怨工作时间过长、压力太大,埋怨没空玩乐,天天希望你能早日归国接替她,让她喘口气。”
“这个小妹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玩!”
“如果她知道,不知有多难过!”
“没办法,只有再让她难过半年了。教完这学期,我就正式回公司上班。”
“只有这样喽!”沈富海无奈地点头。
第三章
清晨七点,太阳已经爬上枝头。
宋闲云的电子鸡闹钟,尽职地“咕咕、咕咕”叫,不停地想唤醒她,她仍睡眼惺忪、双眸微蹙,显示有些不耐烦;但她却能反射性地伸长白藕般的玉臂,按掉呼天喊地的闹钟,又慵懒地躺下,再度投入梦乡。
一连串的动作她再熟悉也不过,日复一日,她永远抵挡不住瞌睡虫的诱惑,臣服于其中。
七点一刻——
“铃……铃铃……”
“喂——”宋闲云反射性地拿起电话筒,声音仍浊暗不明。
“你起床了吗?上课快迟到了!”彼端传出水粼粼轻柔细语的声音。
她慢慢吞吞地回答:
“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翻了个身,拿起棉被蒙住头,挡住从窗棂透过的朝阳,继续地睡觉,罔顾外界的干扰。
七点二刻——
“铃……铃铃……”
“喂——”她又拿起话筒。
“我已经到学校了,你还在家里?赶快出门!”彼端又传来她的好友水粼粼的声音,这次不再是轻声细语了,而是责备的口气。
宋闲云仍半张着眼眸,慢吞吞地回答:
“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翻个身找到舒服的姿势,又重复刚才的动作;拿起棉被蒙住头,对外界不闻不问,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八点整——
“铃……铃铃……”
“喂——”又是谁打扰她的清梦?宋闲云被接二连三的电话铃声折腾得快烦死了,考虑要把电话拆掉,所以说话的语气十分粗鲁。
“大小姐!你还在家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又是你!”她打了个呵欠,扭扭脖子热身,头脑尚不十分清楚,前方的景物也一片模糊:“现在几点了?”
“已经八点了,大小姐你还在家里磨磨蹭蹭?林大炮来了好几趟,瞧你没到,吹胡子、瞪眼睛,脾气非常暴躁呢!”
“帮我请假,说我生病好了。”她有气无力地道。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是她的拿手好戏。
“生病!?”水粼粼大惊小怪:“我怀疑待会林大炮会亲自到你家羁押你上学,你还想装病?”
“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定要我到?”宋闲云已经有些清醒了。
“你忘了?今天是新班导就任头一天,全班同学都得到齐,你别想做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