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吓了一跳,又都站起来。
“口当……口当口当……”
下课钟声解救了她,不然她今天可丑大了!
林大炮面色严肃:
“下课后,宋闲云到办公室找我,下课!”
“起立,敬礼!”
“谢谢老师!”
“下课!”
可想而知,林大炮忿怒地离开,必是回去苦思要如何对此顽童施以严厉的教诲。
宋闲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达戒备森严的训导处,冰冷、规律的线条令她不敢造次,收敛了她以往轻佻淘气的行为,规规矩矩、谨言慎行。
“三字经背过了吗?”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不是很熟……”她心虚地回答。
“教不严、师之情!”
“哦!”她点头默认。
“你叫我死后如何面对至圣先师孔子?”他面色凄楚、愁眉不展,一副懊恼悔不当初的表情。
“是吗?”她小声地问:“那与我有关系吗?”
“当然!你让我死后孤魂无法上天堂,就因为有失职守,必须接受上刀山、下油锅的煎熬。”
“这么严重啊!”
“我能请求你能好好用功念书吗?就算为了我,拜托!”他粗糙的大手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地摇晃。
这种场面简直出人意料!她瞠目结舌得说不出话,呆愣愣地盯着他粗鲁地摇晃着自己的手臂,老泪纵横、低声哀求……
是谁说“英雄不流泪”?依我之见——流泪的才是英雄!是谁说“男人怕女人哭”?依我看——女人更怕掉眼泪的男人!蓝波的“第一滴血”若改成老师的“第一滴泪”,一定照样叫好叫座!
“到底如何?你答应了吗?”
她勉为其难地道:
“我答应你就是了。”
宋闲云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声,盼望他耳背听不见。但只见林大炮欣喜若狂,眼泪早已消失无踪。宋闲云暗暗悔恨,着了那老小子的道了!
“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说吧!”她豁出去了!只要林大炮别烦她,她什么事情都答应。
“下星期你们班导请婚假,临时的代课老师会来上课。我希望你能尊敬他,不要故意捉弄他。”
当我是谁?凶神恶煞吗?这种小事也要唠叨个没完没了。
“知道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仿佛是落入蜘蛛网里的小虫子,动弹不得。
“回去把李白的《独坐敬亭山》背熟,明天我再考你默背一遍,不要让我出丑!”
“知道了。”她马虎了事。突然记起今天下午四点半的男子排球大赛,是机械与工管两系的大战,她怎么可以错过呢?
“没事我先走了。”
她人还未走到门口,林大炮又喊道;
“等等——”
宋闲云回头,不耐烦地道:
“还有什么事?”
“告诉水粼粼我找她,叫她到办公室来一趟。”
“没事了吧?”她仍杵在原地,以防林大炮随时灵机一动。
“没事了,快去叫人!”
宋闲云一颗心早就飞到排球场边了;只因排球是她热爱的运动,不管是看别人打,或是自己打,她都乐此不疲。
所谓“叫人事小,球赛事大”!等球赛结束后,再叫水粼粼去找林大炮也不迟啊!
第二章
“哇!”
“哇!哇!”
车天雷飞身一记猛攻,再度杀进一球。对方球员招架不住,双双跌倒相撞,全场球迷哄然大叫,震耳欲聋的加油声音此起彼落……
排球场上,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全集中在他身上。他如豹般敏捷矫健,既狠又准;出其不意的进攻,令对手防不胜防。
球场外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女性就占了大半;她们全部都是为了车天雷而来,争相目睹他排球场上的英姿。
车天雷打球时认真、一丝不苟的态度,风靡全校且为人津津乐道;他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梦中情人。
尤其他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的洗礼下闪闪发亮,坚实的肌肉散发浑身热力;雄健的体态、宽阔的肩膀,令人昏眩于他的魅力之下。
工管与机械两大强队,吸引了无数同学到场加油。不止工管、机械两科,其它科系的同学也不愿错过观赏这场龙争虎斗、世纪大对决。
想在这万头攒动的球场人群里找人,实在有些困难,但这却难不倒水粼粼;她只要往人群中找最吵、吆喝声最响亮的地方,准找得到宋闲云!
“车天雷,加油!车天雷,加油!”
“车天雷、车天雷、车天雷!”
“加油!加油!加油!”
摇旗呐喊,嗓门嘹亮的那个人,就是宋闲云。
她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大鼓,在她的指挥下,鼓声“咚、咚”的响;队员们井然有序,啦啦队员个个头绑红色头巾,手执响板,个个聚精会神听从指挥,生怕错过了哪一个精采画面。
宋闲云见水粼粼到来,二话不说递给了她头巾与响板,邀她加入阵容。
“这是干嘛?”
“你不是来加油助阵的吗?”
“不是!”她否认。
“那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
“找我?什么事?”宋闲云一头雾水。
水粼粼指着一旁的树荫道:
“私下谈。”
宋闲云遂将鼓棒交给助手代理,听听看水粼粼有什么事情。但才一瞬间,机械科狠狠地回杀一球,杀得工管科四号阿强招架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
“唉!可惜!”全场球迷为之叹息。
现在比数十三比十,工管科暂时领先,但由机械科夺得发球权。
宋闲云对水粼粼说:
“现在是紧要关键,我没办法走开,你先在旁边等我。”
水粼粼不在乎地耸耸肩,叹了口气。对宋闲云来说,没有任何事比为工管科加油还来得重要,因为她是疯狂的排球迷;只要有比赛的地方,就见得到她,更何况是为自己本科系助阵。
“工管科——”
“加油!”
“工管科——”
“加油!”
“工管科、工管科、工管科!”
“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声振奋人心,机械科啦啦队也不落人后,大声地呐喊。
“机械科——”
“加油!”
“机械科——”
“加油!”
“机械科、机械科、机械科!”
“加油!加油!加油!”
宋闲云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所谓“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有她在此地“坐阵”,岂有让其他宵小猖獗的余地?对方既然不怀好意,她也不用太过客气;卯起来用鸡皮疙瘩、振奋人心般的合声吓死他们,令他们毛骨悚然、四肢无力!
“工管科——”
“加油!”
“工管科——”
“加油!”
“工管科、工管科、工管科!”
“加油!加油!加油!”
他们才刚停,就听见对方啦啦队也不甘示弱地大鸣旗鼓。
“机械科——”
“加油!”
“机械科——”
“加油!”
“机械科、机械科、机械科!”
“加油!加油!加油!”
机械、工管两科系彼此叫嚣,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台下火爆的场面简直比台上还热闹,双方啦啦队个个卯足全力,使出看家本领用力嘶喊,声势浩大犹如魔音传脑,令人震耳欲聋!
水粼粼受不了如此高分贝的嗓音,识相地一个人悠哉游哉先躲在树底下纳凉,将自己排除于战争之外。
宋闲云却是怒火中烧,气不过机械科啦啦队的挑衅意味,“熊熊”烧得她无比愤慨。
原本控制好的局势被对方从中破坏,才使工管科大意失荆、节节败退,让对方占尽优势,而我方却失去发球权。她正在考虑着该如何扳回劣势、起死回生,以重振众人士气。
“小黄,你过来。”
“什么事?”黄国维机灵地瞧出她脸色有异。
宋闲云低声地在他身边说了一连串的话,并小心翼翼地不让其他人听见。
“这样好吗?”他面有难色,却不敢说出“不”字,委屈地看着她。
“没什么不好!”她大声斥责,令他吓了一跳!“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的良心与理智争战,最后感情战胜,他无奈地道:
“好吧!”小黄匆匆忙忙地离开排球场。他身负重整士气的使命,一切就全靠他了。
宋闲云终于眉开眼笑。原本紧绷的神经、抿紧的嘴唇、忿忿的拳头,此时全都舒展开来;只见她一脸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模样。
“大家歇口气,休息、休息!”
“休息?怎么可以休息呢?对方气势太过强悍,我们要压倒他们、反击回去!”队友忿忿不平地道。
“他们强悍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
“以逸待劳吧!”她神秘地微笑。
她翘起二郎脚,话中带有玄机,表情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将对手看作是空气一般。
一旁的队员一愣一愣的,摸不清她打什么如意算盘?若依照她平常的个性,老早就和对方起冲突,连架都打上十几回了,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的有恃无恐、静观其变。
“铃……”
消防警报器蓦然响起,大伙儿惊慌失措,急得连手摆哪都不对了。
“教务处报告!教务处报告!机械大楼三楼实验室警铃响起,请全体师生前往救火!教务处报告……”
众人一时愣住!这时候还比什么赛、加什么油?救火比较重要,当然也有人主张先逃命要紧。
机械科的啦啦队员听到广播后一哄而散,飞也似的离开排球场,顾不得比赛进行到一半,赶着投胎般的全部跑去救火。
“没想到他们还是救火第一、顾全大局,真令人佩服!佩服!”宋闲云仍然一副“老神在在”地说着风凉话。
“老大,我们是不是也该帮忙救火?”
宋闲云敲他一记:
“帮什么?”
“老大……”他摸了摸头上的瘀青,怀疑自己为何无缘无故被打得头冒金星?
“你没有看见比赛还在进行吗?”
“可是……”他这次不敢再多嘴了,识相地捂住嘴巴。
排球比赛仍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只因为裁判没喊“暂停”,两队队员仍骁勇善战、抵抗到底。裁判似乎太过于专注,而忽略了广播,无视场外的一片骚动。
“各位队友,我们还等什么?难得机械科的啦啦队不战而逃,可是我们工管科的势力无人能挡、所向披靡。此时此刻,我们全队菁英毫无忌惮,大声为工管科加油吧!”
她大声疾呼,众人纷纷效法,摇旗呐喊、在所不辞……
“工管科——”
“加油!”
“工管科——”
“加油!”
“工管科、工管科、工管科!”
“加油!加油!加油!”
又是敲鼓、又是打锣,比赛气氛顿时火热了起来。
啦啦队的加油声似乎产生了影响,工管科一连几个好球,杀得对方接连败退、俯首称臣。
终场比数十五比十二,工管力克机械,大获全胜。
虽然胜利是意料中的事,但宋闲云仍兴奋地手舞足蹈、大叫大跳,呼天喊地得完全不顾及形象。
她对自己的小聪明颇具信心,任何障碍对她来说,只是成功前的助力罢了!对她丝毫不产生任何影响,只是过程的点缀。
宋闲云骄傲地笑了,只因为她正处于自信满满、得意非凡的时刻。哈!哈!实在太痛快了!
尤其当她见到对方啦啦队灰头土脸地跑回球场,她笑得更甜、更大声了!他们个个如战败的公鸡,懊恼地捶胸顿足,宋闲云兴奋得想举杯道贺。
忽然——
“教务处报告!教务处报告!机械大楼三楼实验室因警报器故障,令全校师生虚惊一场。现在已无大碍,请各位同学回教室上课……教务处报告……”
水粼粼蓦然来到宋闲云的身边:
“你在搞什么飞机?”
“你不是在树下乘凉?怎么跑过来了?”
“刚才是你动的手脚,对不对?”
“我可没这么神通广大!”
“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宋闲云一脸无辜的表情道:“我人好好地待在球场上加油,脚一步也没离开过啊!”
“你是没有,但别人呢?”水粼粼双眼骨碌碌地在她身边转。
“别人的事,我可管不着!”她早先撇清关系。
“小黄到哪去了?”水粼粼故作轻松地问。
宋闲云瞟了她一眼,口气恶劣:
“你上课点名呀?脚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到哪去?搞不好临时肚子痛上大号,你去厕所说不定可以找到他。”
“是吗?”水粼粼眨着晶莹的大眼睛,瞅着她直瞧。
“你干嘛一脸不信、又爱问?简直莫名其妙!不信的话,你去找啊!”宋闲云恼羞成怒地对她又吼、又叫。
“我是想去找,你说往哪找起比较好呢?不知道机械大楼三楼实验室找不找得他?”
“我又不是诸葛亮孔明能神机妙算,我可猜不着!”宋闲云一概否认。哼!别想套她的话!
“你呀——简直比诸葛亮孔明还可怕!”她缓缓摇头,不再追究责任:“你鬼点子真多,拿你实在没有办法!”
“言归正传,你不会无缘无故大老远跑来这纳凉吧?这里可没有冷气。”
“都是你啦!害我忘了正事。”水粼粼埋怨道。
“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的!”
“林主任在我面前把你大骂了一顿!”
“林大炮?为什么?我和他又无怨无仇。”
“是吗?”水粼粼摇头叹息:“他是不是交代你什么事情,而你忘掉了?”
“什么事?”宋闲云一头雾水。
“你是装迷糊装到底?”
宋闲云一脸正经:
“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是不是交代你找我去训导处报到?”
宋闲云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大叫出声。
“我真的忘了!”还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早就已经习惯,见怪不怪了!”
宋闲云气呼呼地瞪着她:
“你就为了这件事特地来数落我是吗?”
“当然不是!”
“还有其他事?”
水粼粼压低嗓门,行动鬼祟道:
“你知道下个礼拜我们班要来个新老师吗?”
“略有所闻。”
“林主任要我特别注意你,别让你欺负他。”
宋闲云杏目圆睁:
“他是什么皇亲国戚,一天要提醒我两次?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被人点名做记号?”
宋闲云怨声载道,直叹命运不公平;嘟起小嘴,红通通的脸颊满是不悦。
水粼粼解释道:
“主任只不过要我提醒你,不要对新老师言语上不敬或是挑衅,希望彼此能相安无事。”
“听你这么说,倒引起我的好奇心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需要林大炮好说歹说?原本我对他的课是兴趣缺缺,打算找个树荫好好睡一觉。既然林大炮千叮咛、万嘱咐,我可不能有辱使命!”
“所以呢?”
宋闲云微微一笑:
“所以我会必恭必敬地去上课。”
“还有呢?”
她耸耸肩道:
“最多我保证不闹事、不惹麻烦,但是……如果他拿我开刀,你知道,我可是不好惹的,我不会坐视不理!”
“你别耍心机!人家好好的,哪会找你的麻烦?”
宋闲云一脸不予置评,仿佛世间事总是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