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杀了大家?”寒雅烟终于转头看向小琪。
小琪淡淡一笑,“他们会感谢我的,你也是,等我杀了你之后。”
寒雅烟并不想与她争辩,只想弄清楚事情真相,“你就是那个‘内应’对不对?为什么我没……”
“没见过我?那是因为我长期待在英国,直到我的能力苏醒被强迫带回美国的研究室……”小琪的脸色因回忆而忽地暗沉,“我在取得研究员身份的第二天,也就是我母亲预备向大家介绍我的前一刻发动狙击。”
她轻轻一笑,颇为得意,“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自由进出研究室,却又没让任何人识破我身份的原因。那些联合国傻瓜,任凭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我的!因为在他们的档案中我根本就不存在。”
“你母亲?”寒雅烟柳眉轻蹙。能够有资格召集所有菁英的人……她突然间恍然大悟,“所长!你是琳柏妈妈的女儿?!”
“是啊!你惊讶、感到震撼吗?”小琪浅笑着,眼神中闪烁诡谲的精光,“再告诉你一件更震撼的事……是我亲手杀了她的,你口中的琳柏妈妈,我的母亲。”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在叙述一件事不关己的芝麻小事。
寒雅烟霎时刷白了脸,她的身形微微晃动,急忙扶住后面的栏杆。“你为什么要杀了她?琳柏妈妈她是个多么慈蔼的人,她……”
“她是个魔鬼!”小琪竟意外失控地大喊,“别被她温和的外表骗了!你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吗?只要她发现某个小孩具有特殊能力,她就不择手段的将孩子强行带回研究室,美其名是为了联合国、为了伟大崇高的理由,事实上则是想满足她变态的占有欲!”
“骗人……你说谎!”寒雅烟泪湿满面,情绪几乎崩溃失控!
“你不觉得奇怪吗?研究室里的所有‘精英’都是孤儿,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么该死的凑巧你不觉得疑惑吗?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年幼的记忆,脑海中所有的印象都是从进入研究室开始?”
“不要……别说了、别说了!”寒雅烟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挡不掉小琪愤慨的声音。
“利用催眠,她用这种方式控制从各处带回来的孩子;压抑封锁所有的记忆,将大家当成无助迷途的白痴,把她自己塑造成这些精英的呵护者,像个圣母、又像守护神……其实她才是所有人痛苦的始作俑者!她想拥有这些杰出的特异份子,她想操纵、想感受他们对她的依赖……因为她自己本身什么能力都没有!”
“你说谎!”寒雅烟忿忿地望着小琪
……不是的,琳柏妈妈才不是这样的人!她慈祥、她和蔼可亲,她是研究室里所有人的依靠!“你别想破坏琳柏妈妈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不会相信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小琪冷冷一笑,又回复成那副淡漠冷然的表情。“跟你分享一个秘密,想知道那些长大后就平白消失的人去了哪儿吗?”
寒雅烟的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但嘴里仍慌忙辩解着,“琳柏妈妈说他们被派驻到各国协助外国警方侦破案件……”
“错,他们死了,是被我母亲杀死的。”小琪开始把玩手中的枪枝,状似无邪纯真的女孩子,却意外地邪恶,“人长大了都会有感情上的需求。谈恋爱,杀;想寻求亲情,杀。若是企图探索自己的童年回忆那就更是死路一条!”
“不是……事实才不是这样子……”寒雅烟的双眸开始陷入狂乱,她跌跌撞撞着走向楼梯口,纤细而颤的身躯仿佛摇摇欲坠。南真……你在哪里?南真……
“我原本想放过你的。”
小琪缓缓伸直右手,枪口瞄准寒雅烟。“是你逼我动手的,协助台湾警方破案就已经让组织大为震怒,而你甚至还答应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警方配合!如今你又惹得流言缠身……我想死对你而言应该是种解脱,是件好事。你会感激我的。”爱抚着扳机,小琪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享受执行死刑的快感。
站在楼梯口,寒雅烟哽咽着;面对眼前瞄准自己额际的枪口,哀伤已经大过心中的惶恐。谎言……她的生活原来竟是由谎言点点滴滴累积而成的?琳柏妈妈,还有那些曾经爱她如兄长、却又莫名消失的哥哥们……
“放心,一枪毙命,我保证你绝对不会痛苦。”小琪换上肃杀的神情。
“等等,”寒雅烟神色肃穆地望着她,“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的父母……他们……”
“杂志上写的不是真相。你父亲的确不务正业,但不是杀人犯,他只是穷苦潦倒地过完他的人生。至于你母亲……她是个疼爱孩子的妈妈,她勤劳的工作、出卖劳力,却因为承受不了你被我母亲带走的事实而疯了。”
寒雅烟缓缓闭上眼,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她还活着吗?”
小琪脸色一黯,“不知道。我手上的资料只有这些。”
寒雅烟睁开眼,像个姐姐关心的问?“你杀了我之后,有什么打算?”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她竟笑得有些悲伤,“但我想宋南真应该会杀了我的,或许那样我就能解脱了。”话到语末,小琪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喃。
原来……原来她不久前的“预见”,是为她自己而显现的。
感谢上天,原来是她,而不是宋南真!寒雅烟抿起嘴角笑了,唇边的笑意却抹不去那淡淡的悲哀……这是她第一次预见自己的未来,而看见的,竟是自己步向死亡的征兆。
“南真呢?杀了我之后,你们还会对他动手吗?会再派杀手枪杀他吗?”寒雅烟的眼眸中难掩急切,不论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她至少要确定宋南真的安全!
小琪摇摇头,“我们最不希望的就是惹上宋南真。因为他的关系,让我们折损了多位狙击手……他实在太难对付了。事实上,自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只有你,一旦达成任务,所有的杀手都会回美国的。你放心!”
寒雅烟缓缓颔首,笑意不减,“既然如此……你动手吧!”她轻叹。
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她对宋南真的爱……是注定没结果吧?再见,南真……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是不是?雅烟慢慢闭上眼,任由眼眶中的泪水滑落颊边。
小琪持枪慢慢走向寒雅烟,在心中暗自向她道声再见……她一咬牙,阁楼枪声乍响!
第九章
强劲的力道将寒雅烟震落楼阶,她纤细的身躯自楼梯一阶一阶的滚落,砰砰作响!
“雅烟?!”
狂奔而来的宋南真正好看见他最挚爱的女子跌落最后一个阶梯。他冲到寒雅烟的身边,蹲下身将她瘫软的娇躯搂进怀中!
为什么会这样?他才离开一会儿的时间……
硝烟味?!宋南真迅速自腰际抽枪握瞄准楼梯口,持枪的小琪在下一刻现身阁楼阶梯的顶端;就在那零点几秒中,宋南真不加思索地扣下扳机击中小琪握枪的手臂!
小巧的手枪被击落,子弹射穿小琪细嫩的手臂,鲜血顿时迸流。宋南真深恐还有下一波的攻击,瞬间射出另一颗子弹,穿透她的胸腔!小琪斜晃的身形自楼梯上滚下,跌躺在宋南真脚边。
“你竟然杀了雅烟……?!”南真的眼眶瞬间盈满泪水,浑身开始颤抖。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雅烟?!你醒醒,看着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宋南真惊惶的视线在寒雅烟面无血色的容颜上来回搜寻,冀求她能睁开眼回视他。
小琪缓缓睁开眼,唇边绽开的笑容在此刻又回复到十八岁的天真,“别担心,我射偏了……”
宋南真迅速抹去泪,小心翼翼地捧起寒雅烟的头……发现子弹穿过她瘦削的左肩骨,在雪白的布料上晕开一片骇人的血渍。
小琪的目光也转向陷入昏迷的宋南真身上,“我还是下不了手……真糟糕……”咳出大口鲜血,她望着南真,笑得心满意足,“谢谢你。”
闭上眼、头一斜,小琪终于如愿结束只有短短十八年的生命。
宋南真颤巍巍地拿起行动电话拨下号码,“晓晨!雅烟她、雅烟她……我最爱的女人就要死了!”
倔强的他坚持不掉一滴泪……在心里说服自己,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宋南真独自一人孤单地在手术室外守侯,因内心深沉的恐惧而坐立难安!
没事吧?应该没事的!小琪只是射穿寒雅烟的左肩,而且子弹并没有留在她的肩骨里……她会平安无事的!宋南真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中,倔强地隐藏他痛苦的表情。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湿濡,他缓缓松开手,这才惊觉泪水沿着指缝滴落地面。
他在哭?!宋南真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向来不流泪的他竟然在哭?!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对雅烟竟用情如此之深。
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段晓晨与段晓暮仓皇赶至。
“南真?究竟是怎么回事?雅烟不是好好的跟你回去吗?怎么会受到枪伤呢?”段晓晨气唬唬的来到宋南真身边。
宋南真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别像个死人一样站着不动!你说话啊!”段晓晨的咆哮响彻了整个走廊。
“哥,你别逼南真。”段晓暮对着段晓晨摇头,示意他捺着性子。
除了担心在加护病房的寒雅烟之外,他们其实更担心宋南真。此时的他就像个人偶一般,面无表情的呆立在窗边,不发一语,也毫无回应。
“我没见过小琪,”段晓暮伸手搭上南真的肩,缓缓开口:“我想,以你的谨慎与观察力却还没办法识破小琪接近雅烟的意图,那只能说她真的伪装的太成功了!南真,,这并不是你的错。”
在场的人都知道,宋南真的自责大过于心里的哀伤!
为什么没看到寒雅烟身边竟潜伏着最大的危机?非但没能识破小琪的身份,他甚至还安排她陪在寒雅烟的身边!他还算得上是个超专业的保镖吗?他又凭什么夸口他才是这世上唯一能保护寒雅烟的人?!该死,他真该死。
宋南真的眸光一转,调向加护病房里。他今生的挚爱,因为他的大意与疏忽而身处险境!无法原谅,他无法原谅自己!
宋南真突然抡起拳头朝墙柱奋力一捶,水泥柱因此被敲落一块,而他的掌侧也随之破裂、流出鲜血来!
“早料到你会有这一招!”段晓晨咕哝着,将手中早已解下、等候在一旁的领带朝宋南真的手掌三两下一绑,干净俐落地包扎好。“兄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是你敲坏人家的柱子可别赖帐啊!”损毁公共建物,身为警察的他可不能坐视不管。
“别管我!”宋南真粗鲁地收回手。
手术室的门扉在此时打开,一个女医师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怎么样了?”宋南真随即跨步上前,而段晓晨、段晓暮立刻跟进。
“还在昏迷状态中。不过,应该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女医师一边脱下口罩,一边简短地解释。
宋南真剑眉一蹙,“我要……”
“你不行。”个子矮小的女医师摇摇头,“加护病房有一定的探病时间,请配合。”
“你敢阻止……”
“对,我就是敢。”
宋南真与医生一来一往的争辩着,而段晓晨、段晓暮则在一旁看得张口结舌。
“这里是我作主,我说了算。”女医师伸手一挡,纤纤玉指阻断南真接下来的反驳,“今天的探病时间已过,明日请早。”她拉整白袍准备离去。
“哇!这矮个子的娘们比男人还有种!”段晓晨轻哦。
晓暮哈哈大笑,“哥,你拐弯抹角骂她没女人味?”
女医师突然回过头,冷淡地对身旁跟随的护士“大声的”交代,“去跟总务处报备,说这两个人破坏医院梁柱、危及公共安全,叫他们立刻派人过来估价!”
段晓晨呆愣两秒后,爆出咆哮,“臭婆娘!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干了这件事?你这……”
“追加一件,旁边那盆枯了的盆栽也算在他头上。”女医师侧仰起头斜睨段晓晨,大有挑衅的意味。
“他妈的臭娘们!你……”段晓晨火气直冒,越骂越顺口!
“女厕的门锁也坏了,一并算到他头上。”女医师再对身旁的护士下达指示。
“你这个……”
“够了,哥哥!再骂下去,你这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咱们警察辛苦薪水薄啊!”段晓暮连忙伸手掩住段晓晨吱吱喳喳的嘴。
“警察?”女医师挑起柳眉睇睨段晓晨。她别具意味的笑了笑,潇洒地转身离去。
“你老母咧看什么看?!”段晓晨忿忿地甩开段晓暮的钳制。
“南真,恭喜你啊!雅烟没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段晓暮笑得开心灿烂。
惟有段晓晨开口不没好话,“南真,你别相信那个臭娘们的话!谁知道她的话能信几分?也许雅烟快死了、快不行了,那个瘟医是说谎骗你的!你千万别相信相信她!”
宋南真的脸色再度铁青。他侧过身怒身怒瞪段晓晨,额际青筋直冒、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有种再说一遍!”砰地一声,他挥出一拳,将段晓晨打得跌坐在地板上!
宋南真甩甩手,重重地哼了一声,走了。
段晓暮幸灾祸地笑说:“哥,这是你自找的,该揍!”他随即哼着小调愉快地走了。
独自被遗留在走廊尽头的段晓晨敏捷地站起身,重重地吐了口气!“雅烟,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咒你的。”委屈的撇了撇嘴,他高大俊逸的身形缓缓离开。
妈的……都是那个臭婆娘害的啦!
凌晨时分的加护病房一片静谧,除了偶尔传来医师、护士走动的声音之外,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响声。
一双擦得晶亮的皮鞋出现在加护病房门口。
小船一般大小的麂皮皮鞋显示出此人应具有高大颀长的身躯,他缓缓地走进加护病房里,不可思议地竟不受任何阻挠。
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在静默中格外引人注目,值班的护士抬起头来,拧起眉头、张嘴欲言,一只蒲扇般的大掌在空中轻画一个圆之后……护士不悦的脸部表情恢复平静,仿佛不曾看见任何人、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低下头继续方才的誊写工作。
麂皮皮鞋继续往前走,来到寒雅烟的床边。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清脆的响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寒雅烟,她慢慢睁开眼。
“你是……”她哑着嗓音轻问。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淡淡的笑意伴随着这句话在空气中蔓延,有种轻柔而祥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