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桥上丢下去……从桥上丢下去……
他不是心疼这两百万,只是,他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人呢?人呢!是不是直接丢到河里?他们收得到吗?他们还肯收吗?
冷总裁的嘴唇发白,他抓著皮箱剧烈地抖著。
此时,奇迹似的,河上开来了一艘小快艇。
有两个人在上面,其中一个拚命地向他挥手。
啊!是他们吗!
冷总裁连忙俯在护栏上。
“丢下来!”蒙面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向上喊著。
“逸英呢!让我见他!”让我见他……让我见他!冷总裁哑声地喊著。
“把钱丢下来,我们今天就放他回去!”歹徒继续喊著。
别无选择……他根本冒不起这个险。
“接著!”冷总裁甩去的手,却被紧紧抓了下来。
谁!冷总裁仓皇地转过头,两个警察正紧紧抓著他,一个人一只手。
“冷总裁,请别冲动。”
天……
“他们不是我带来的!放开我啊!”冷总裁一边著急地朝河面喊著,一边死命地想挣脱两个警察的手。
河面上的人看到这一幕,开著快艇就要离开了。
“不要走!不要走!”冷总裁绝望地喊著。他们这一走,逸英还能回来吗!天啊……
快艇越开越远,直到另外的两艘快艇从它前方驶来。
“站住!我们是警方!站住!”一个警察拿著扩音器向歹徒喊著。
于是……追逐……翻船……仓皇地游走……捕获……
冷总裁靠著护栏,勉勉强强不让自己跌坐在地。
“逸英呢……你们会找到他吧……”
“这是当然了,冷总裁。我们一定会尽力找到赵先生……就算他已经……”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吊著点滴,刚清醒过来的冷总裁,在满室的慰问花朵中,找到了坐在墙角兢兢业业看守他的特别护士。
“冷总裁,您醒了。”护士连忙按了呼叫铃。
“您觉得怎么样?喉咙会不会痛,想不想吃东西?”
“逸……”刚想说话,喉咙就是火烧般地疼痛,冷总裁掐著自己的脖子。
“刚醒来是会这样的。”护士笑著递过了一杯水。
在护士的搀扶之下,冷总裁挣扎地坐了起来,一口口喝著。
轻喘了一阵子,冷总裁才艰难地再度开了口。
“我睡了几天?”
“一天而已罢了,总裁。”护士笑了笑。
“逸英呢?他们查得怎么样。”冷总裁有些焦急地问著。
“啊……我去问门外的警官喔,您等等……”
总共有五个地方要去。
坐在警车的后座,相对于警方一再地夸耀自己的办事效率,冷总裁一句话都没接。
凶手……正在调查……
那两名前来取款的歹徒,只是想趁机发笔缺德财的大学生罢了……
这件案子,已经移作一级谋杀案处理了。没有人认为赵逸英会生还。
于是,他们所能提供的,只有在最近这段日子寻获的、符合特征的不明男尸。
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冷总裁不禁佩服自己,在面对这些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尸体同时,还能笑得出来。
即使,只是令人不忍的惨笑。
“不是。”冷总裁盯著那浮肿的尸体。
头已经被打烂,身体因为长期的泡水,呈现恶心的惨白色。左小腿少了一截,法医说是被鱼吃的。
“为什么?”警官问著。
“体型不像。”冷总裁忍著那中人欲呕的尸臭。
“泡过水的尸首,体型会看来比较胖一些。”法医小心翼翼地解释著。
“不是。”冷总裁捂著嘴,冲去了洗手间。
“下一个比较远。”并坐在轿车后座的警官笑著跟冷总裁道著歉。
“吃一点?”警官递过了一个汉堡。
看了一眼,冷总裁微微摇了头。
“可以先停一下车吗……”冷总裁虚弱地说著。
“怎么了?”
“我想吐。”
五具尸首都不是。
折腾了两日的冷总裁,回到自己的住所,打开了相通的门,倒在两人曾经颈项交缠的大床上。
打开了电视,在冷总裁逐渐闭起的眼眸前,全国转播的头条新闻,已经换成了某部长的外遇。
媒体的烧,退得极快。很快的,也许这件案子就要从社会新闻、演艺新闻里彻底消失了。
很快就要被淡忘……可我……冷总裁紧紧捉著身下的被缛,不让自己掉一滴眼泪。
在没有新的可疑尸首出现前,警方没有再找冷总裁了。
冷总裁恢复了日常的工作,积极而且疯狂。
不一样的也许只有,他不断拨放赵大牌曾经演过的电影。
媒体,果然已经忘了这件事。偶尔的,几个艺人以及导演在接受采访时,会流露一丝丝的叹息。
天妒英才,岂不叫人心寒。
然而,极高收视率的电视台,在黄金时段,一出又一出地放著赵逸英参与的片子。
就算石沉大海,也是抱著一丝丝希望。
黑道、白道两方面的缉捕令,已经放了出来。高额的赏金,让深夜的街头依旧穿梭著陌生的身影。
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即使下了班,冷总裁也会坐个三小时的直升机,只为了有人曾经看过相似的面貌。
半个小时以后的飞机。
冷总裁在机场的餐厅解决自己的晚餐。
“先生,您要喝红酒还是白酒?”服务生殷勤地询问著。
“我没点酒。”冷总裁冷冷说著,继续强迫自己吞下难以下咽的食物。
他需要体力。所以,当医生警告他不能再喝酒了之后,他就一滴酒也没再碰过。
医生规定他一天起码要吃两餐,他也照做了。
只是,精致的美食在他看来,只是能量的一种形式。他重复著机械性的进食,不让自己去想他这么做又浪费了多少时间。
“今晚是圣诞夜,这是我们餐厅请的。”服务生笑容满面。
圣诞夜?
冷总裁停下了刀叉。
向后望去……可不是,隔著一道玻璃墙,外头立著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洒著雪花,缠著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小灯泡,圣诞老人驾著雪橇的挂饰也歪歪斜斜地卡在致密的松针之间。
于是,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吗?冷总裁看得出神。
才一个月?而他却好像是熬了半个世纪……
捂著嘴,冷总裁不敢呜咽出声。尽管心酸到眼眶都已经泛红。
远远的,电视墙正播著应景的影片。也是逸英有演出的。
画面中的他,站在一片漫天盖地的暴风雪里,撕碎的相片从他手中被风吹得四散。
他记得……他记得……剧中的他痴恋著一个女子。而那女子正在病床挣扎著最后一口气,女子的爱人此时正在床边守著她。
他撕毁的,是他与女子唯一的一张合照。
“让我跟她交换吧,她本该有一辈子的幸福。”赵逸英闭起了眼。
于是,接著就会是一场雪崩。
他与女主角在圣诞夜相识,同时也在圣诞夜为她舍命。
女主角熬过了,与男主角相拥而泣。而出乎意料之外,千千万万的大众却只是在电视前哭个不停。
他就是有这个魔力……冷总裁痴痴望著爱人萤幕上的影像。
“咦?是大哥哥耶!”隔壁桌的小女孩小脸贴著墙壁,惊喜地说著。
冷总裁转过了头。
“胡说,他怎么可能会跑出来。”小女孩的父亲面不改色地继续吃著餐点。
“是啦,是啦,爹地,你看。”小女孩摇著男子的手,一边指著萤幕。
不耐女儿的哀求,男子转过了头。
恰好瞧见了那场雪崩。
“哪来的人?”男子挑起了眉。
“咦咦咦,不见了。”小女孩继续贴著玻璃。
“吃你的饭。等再久,他也不会在这里。”男子不悦地拉著女孩的裙子。
“哼,我说明明就是。”小女孩嘟著嘴。
“是是是,家里的电视、百货公司的电视,现在就连机场的电视都是!真是的,你这个电视儿童,给我好好吃饭!”
“你们说的人是谁?在电视上常出现,是个演员吗?”低哑的声音,冷总裁挤出一丝微笑。
“……呵呵,一个病人罢了。乡下的朋友送来的,哪可能是个什么影星?顶多是长得像……”
冷总裁已经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
“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
第十四章
“我在乡下的朋友……嗯……虽然还没有执照,不过却是全村唯一的医生。当我朋友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是血、泥泞不堪地拖著脚步从山上走下来。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般小病小痛的病人是不会来的。所以,我那朋友本想要关门休息……你朋友的运气好,遇见了贵人,不然,一般的人即使让他死在自己门前,也不敢在那样简陋的诊所里接一个这样的伤患……更何况是个密医……”
“你一直强调这一点,为的是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嘴,要闭紧一点,一丁点风声都不能泄漏。要知道,无照行医的罪是很重的,别害了他。”
“……我知道……”
那是间郊外的中型医院。
打开病房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伫立墙角的巨大圣诞树。整个病房贴满了小孩子的图画,风铃以及吊得整个病房都是的、用线串起来的千纸鹤,。
“我女儿的杰作。”那父亲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女人啊女人,只喜欢一张皮相。她长到这么大,从没对我这么好过。”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已经凑上了前去。
“大哥哥,小慧替你买了好多好多袜子,让你装好多好多的礼物。”小女孩吃力地提起了一个小袋子,讨人喜欢地睁著眼睛看著他。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你瞧瞧,是你要找的人吗。”小女孩的父亲轻轻推了冷总裁的背一把。
不知为何呆立在门口的冷总裁,才踉踉跄跄地上了前。
是他吗……是他吗……
右手还打著石膏,头上缠著好厚好厚的一层绷带。他的脸色好苍白,好苍白……
就连双唇……那曾经是那么柔软的、炽热的唇瓣,都干裂得脱了皮……
“小慧乖,先让这个大哥哥跟他说说话。”
答……答……答……答……
他还活著……虽然没有张开眼……
是他吗……
左颊还有著淡淡的瘀痕,原本丰润而俊美的面容,因为长期只能依靠静脉营养而深深凹陷了下去。光滑的肌肤因为虚弱的身体而有些粗糙……冷总裁抚摸著他的脸庞。
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著以前的温度吗?当他在寒冬的夜里偎入他的怀中,他还会轻轻吻著自己的发梢吗……
“我想,是他的朋友没错。”男子看了一眼,把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起拉了出门。
冷总裁紧紧握著病人的手,跪倒在床边。
隔天清晨的院长室。
“我想带他到别的医院去。”冷总裁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定定看了他一眼,院长耸了耸肩。“抱歉,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冷总裁的眼光锐利了三分。
“一来,他可欠了大笔的医药费。”
“钱不是问题。”冷总裁淡淡说著。
“二来,你可能保证我朋友身分的隐密吗?如果给警察知道了,他可吃不完兜著走。连带的,我这小小的医院只怕也得吃上一笔罚款。”
“我可以保证,贵医院以及令友的名字,都不会被泄漏出去。”
“你值得我相信吗?”院长瞄了冷总裁一眼。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说这种话。”
静默了一会儿,院长看著在他眼前的冷总裁。这个男人,似乎变成了一副可以呼风唤雨的样子啊……不著痕迹地浅浅笑了一下。
站了起身,假装叹了口气。
“其实,刚刚提的都还是小问题。”院长皱了眉头。脸色有些哀凄动人……他悄悄瞄了一下身旁的落地窗。
“什么问题。”冷总裁也绷紧了精神。
不管如何,他都得把逸英带回去好好照顾。瞧他憔悴成什么样子!
再说,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都没醒,不在大医院做个精密的检查他实在不放心。
“很难办的。”院长叹了气。“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说吧。”冷总裁走近了一步。
看是要天上的星星还是水里的月亮!
“他如果给你带了走,我女儿只怕马上就会把我咬死。”院长别过了头。
想笑,又不敢笑。
“我会让她有机会跟他见面的。”冷总裁试图严肃地说著。
“那么,成交了。”院长摊开了手。
“总裁,您瞧见了吗?”一个医师指著墙上的电脑断层照片。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反正我也不懂。”冷总裁淡淡说著。
“患者头部曾经受过极为严重的撞击,造成大量的出血以及血块。”医师指著几个淡淡的阴影。“之前所接受的手术,做得极为成功。在当时的情形下,患者的脑部极可能因缺血以及手术伤害而造成大量的坏死,但是,几乎可以说是奇迹的,经过初步的确认之后,患者的脑没有严重的伤害。”
“那你指的是?”
“帮他手术的医师很小心……在我看来,是太过小心了。一些较小的血块在顾虑手术可能伤及脑组织的情形下,被暂时放弃。所以,经过初步的推断,患者之所以昏迷不醒,极可能是因为脑部的震荡、小血块还未完全被身体清除、亦或是感染造成的。”
“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幸。患者身上泥土和血的混合物,暂时阻住血流,然而却也有极大的可能带进了一些微生物。微生物在血块里繁殖,血流带不进抗生素和药物,所以,只能等患者的身体自己清除……亦或是,如果您与患者的家属都同意,我们可以再进行一次手术。不过,也许要先跟您告知的,手术有它的风险……”
麻醉之后可能会死去……对脑部的创伤一定会加重……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可能会造成瘫痪……
“算了,别再让你受苦了。”冷总裁坐在自己爱人的身旁,握著他的手。
“我可以等,你不用急。”
那个院长说,当他朋友见到赵逸英时,直以为自己见到了僵尸。岂只血肉模糊可言……他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
好狠的心肠……对一个自己这么珍视的人,却一下又一下地殴打……
你一定很痛吧……冷总裁的手握得死紧。
院长的朋友事后沿著血脚印一路追了回去,才在山上的一片乱葬岗发现了被扒开的一座新坟。
那歹徒,也许以为他真的断了气,所以运到了山上草草掩埋。
他是自己挖开泥土逃出来的…….
那段路,一个伤重的人,起码要走个十来个小时。而逸英……真的办到了……在那么冷的山上,拖著虚浮的脚步和伤重的身体……
他很坚强。院长一再赞叹著。好几次他们以为他再也熬不下去了,然而心脏却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地恢复了跳动。
“你好勇敢……”冷总裁低头亲吻著爱人的手。“现在,再撑一会儿,一定要再撑下去。我还没跟你道歉,你一定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