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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上) page 6 作者:典心

  不,她才不信!

  可是,如果他不是用手,方才又是用什么东西弄碎那面墙的?他手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啊!

  这个男人能够徒手碎石,不就代表他--

  「你会武?」她瞪大了眼问。

  他淡淡开口。

  「略懂皮毛。」

  略懂皮毛?

  哼,略懂皮毛个鬼啦!

  略懂皮毛就能徒手碎石?!他甚至不是用击打,或用内力震碎,因为她根本没被破碎的石子打到。这个男人是用手指捏碎砖石的!

  一时之间,她颈上寒毛竖了起来。但是,下一瞬间,另一个念头却让她气得忘了害怕。

  「你这个王八蛋,那天晚上,绑我来的黑衣人就是--唉呀!」她揪着他的衣襟,气呼呼的指控着,却忘了自己的脚伤,足儿一沾地,她就痛得再度软倒,赶紧又攀回他身上。

  「无双姑娘,需要帮忙吗?」他面无表情,客气的开口。

  废话,你是眼瞎了吗?

  她在心里骂着,瞧见他眼底闪过的笑意,一时之间,还真想咬紧牙根,松手算了。

  偏偏,理智与疼痛,都在提醒她,千万别在这时意气用事。眼前只有这家伙能够帮她,要是他撒手不管,把她扔在这儿,她怕是连爬都爬不回去。

  从小到大,她吃逼山珍海味,知道最最不能吃的东西,就是眼前亏。

  好,她忍!

  龙无双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下笑的开口:「相爷,可否请你高抬贵手,帮我个忙吗?」

  公孙明德这才抬手,拦腰欲将她抱起。只是,大手才刚碰着她的腰,她又痛得大呼小叫。

  「啊,好痛好痛……」她痛得眼眶含泪。「轻点、轻点啦!」

  「怎么回事?」

  「肿起来了啦!」她又羞又怒的瞋道。

  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难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妳到底卡在那里多久了?」

  她满脸通红的抿着唇,就是不肯回答。

  一瞬间,黑眸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他忍着没笑,也不再追问,宽厚的大手捧住粉臀,像抱孩子似的,将她抱了起来。

  夜色之中,龙无双的俏脸,不受控制的晕红成一片。

  纵然再怎么离经叛道,她终究是个姑娘家,加上她身世特殊、性格娇蛮,虽然美则美矣,有点胆识的男人,只敢远远的望着她,要是胆小点的男人呢,就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及笄之后,没有男人再碰过她一下,更遑论是捧着她的臀,身躯相贴的揽入怀中,这么亲昵的抱着走动了。

  他每走一步,她就能感受到,他环抱着她的有力臂膀。

  这么紧靠着公孙明德,她才发觉,他有多么高大结实,灰袍下的身躯,刚硬有如铁铸,那看似单薄的身子,只是宽大灰袍制造出来的假象;再加上那晚,以及方才,他所露的那两手看来,他的武艺肯定不输给黑脸的。

  这男人果然是老奸巨滑,难怪她老是栽在他手上。

  哼,简直就是该死的--

  「哈啾!」

  心里的咒骂才骂到一半,她就觉得鼻端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无双姑娘请保重。」他语音平稳的说。「若姑娘有什么闪失,明德怕是担待不起。」

  闪失?

  她现在所有的闪失,还不都他害的!

  「担不起?」她瞇起眼儿,虽然心里明白,不能在这时发火,嘴里还是忍不住酸他。「相爷这话可说得客气了,你连我都敢绑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相爷担不起的?」

  「放妳出去行抢贡米,罪连无辜。」他抱着怀中这个全天下最娇贵、却也最任性的姑娘,一路往她暂住的厢房走,边面无表情的回答。「这件事,我就担不起。」

  「公孙明--唉啊!」她挺直了腰要骂人,只是话才出口,就疼得又缩回他肩上攀着。纵然眼角都疼出了泪,她还是恨声咬牙道:「你这该死的东西,最好祈祷不要哪天栽在我手里!」

  「有劳无双姑娘提醒,在下一定会将姑娘的话,时刻牢记在心。」

  「公孙明德,你少得意!」

  「在下不敢。」他走过回廊,穿过月洞门,气定神闲的回道:「家父有训,骄者必败,败者必亡,明德一日不敢或忘。」

  她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张开嘴,咬下他肩头一块肉来。只是,一阵夜风袭来,吹得她唇冷齿寒,赶忙将嘴给闭上。

  奇怪的是,那风虽然冷,她的身子却是暖暖的。

  她诧异的低头,这才发现,公孙明德用宽大的衣袖,包护着她。一阵阵的暖意,从他宽厚的掌心,隔着衣衫从背心传来,热气随着筋脉行走全身,暖了她的身

  子,甚至暖了她的手脚。

  那阵暖意涌上心头,嘴边的气话,竟梗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又气又恼,偏又无处发泄,只能攀在他肩头上,抿着红唇暗自气闷。

  秋月高挂枝头,淡淡月光撒落一地,四周蓦地静谧下来。

  平时牙尖嘴利的怀中人儿,突然停了话,变得默不吭声。公孙明德还以为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不禁低下头来,瞥了她一眼。

  只见月光之下,那张精巧绝美的粉靥,泛着淡淡的光滑。秀眉弯弯、红唇润润,尖尖的下巴惹人心怜,而长长的眼睫未干,还沾着早些疼时的珠泪,彷佛轻轻一眨眼,那滴泪就要滚落。

  两人虽然长年互斗,但是,他从来不曾这么近瞧过她。

  月下的龙无双,美得让人难以移转视线。

  公孙明德心中一凛,飞快收回视线,镇定心神,提醒自己,这女子可是个无法无天的祸害。只是,她身上的馨香,仍阵阵萦绕着他;他的手,也能隔着薄薄的衣裙,感受到她的柔软--

  他冷着脸,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转眼已经跨进厢房,将她抱回大床边。

  「无双姑娘,时候不早了,您趁早歇息,在下先行告退。」说完,他双手一松,跟着便退了开来,转身就要离开。

  咚!

  她重重摔在床上。

  这般粗鲁的对待,以及公孙明德冷淡的神情,让她的腰、她的腿,全都疼了起来。她也沈下脸,抬起下巴娇叱道。

  「等一下,你给我站住!」她冷声开口,又恢复那颐指气使的态度。「公孙明德,我脚扭伤了,你至少先叫个御医或大夫来吧?」

  浓如墨染的眉,微微拧了起来。

  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要我等到早上不成?」

  黑眸之中,闪过一丝阴骛。公孙明德一语不发,缓步走回床边,然后蹲下,大手握住她的脚踝,飞快的一转!

  就听到「喀」的一声。

  「啊,好痛!」龙无双措手不及,被这么一扳,痛得头昏眼花,伸手猛打他的肩膀。「你这个王八蛋,竟敢--竟敢--」

  公孙明德起身,淡漠的抛下两个字。

  「好了。」

  「什么叫好了?你这样硬扳,我以后要是跛了怎么办?」她又气又怒,随手抓起枕头,胡乱的往他砸去,生气的喊道:「我要大夫!我要御医!你去给我叫御医过来!」

  「夜深了,大夫、御医也是人,也要歇息睡觉的。」他冷冷的看着她,补充了一句。「一会儿我会派丫鬟拿伤药过来。」

  瞧他那眼神、那表情,彷佛把她当成无理取闹的孩子。她心里有气,还要开口说话,他却已经头也不回,径自转身离去。

  「喂喂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去哪里?」

  「你敢走试试看!」

  「公孙明德,你给我回来!」

  「公、孙、明、德--」

  高大的身躯走出厢房,压根儿不去理会,身后那娇蛮任性的小女人,反复的威胁与命令。他冷着一张脸,缓步走回自个儿房间,任由那气怒的叫嚷着,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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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秋风,从窗棂透人,在厢房萦绕不去。

  龙无双坐在大床上,背后靠着软枕,被子拉到胸前,盖得密密实实的,不让秋风有丝缝儿能钻入。

  她拉了拉肩上那块旧而重的毛料披肩,接着用温热的巾子,将双手擦拭干净。

  嫩嫩的小手,姿态宛如兰花。她从床畔的盘子里,拈起切成适口大小的月饼,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品尝着。

  一旁头发花白,身形富泰的厨娘,看着她细嚼慢咽,有些紧张的靠过来,问道:「无双姑娘,这月饼还可以吗?」

  她弯唇一笑,再度用巾子擦拭双手。

  「稍微甜了点,枣泥馅再少一些,滋味才恰好。」

  厨娘连连点头。「那好,我待会儿重做,再要银花送来,给姑娘试试。」满是皱纹的脸,笑得不见眼。

  「我等着喔。」

  厨娘连连点头,捧着试做的饼。

  「唉,相爷府里,除了我之外都是男丁,这甜食啊,没几个爱吃的。」

  「不是还有银花吗?」

  「我那孙女儿啊,是因为无双姑娘来这儿作客,才被聘进来伺候您的。」厨娘看着盘里的饼,叹了一口气。「往年啊,每回到了中秋,我就算做了月饼,府里也没人肯多尝几口。」

  龙无双眼儿一转,伸出白嫩小手,轻搭着厨娘的手背。

  「夏姨,那是他们身在福中不知一唯--咳咳--您放心,以后到了我那儿,绝不会这般冷落了您的厨、厨、厨--哈啾!」

  最后一个「艺」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喷嚏。

  「无双姑娘的好意,我可心领了。」厨娘笑呵呵的说道,替她拉好披肩。「啊,差点忘了,我厨房里正熬着汤药呢,妳好生休息着,我这就去让银花把药端来。」说完,她捧着盘子,满脸笑容的离开了。

  挖角行动再度失败,让龙无双懊恼极了。

  这一家子的奴仆,对公孙明德简直是忠贞不移,任她说破了嘴皮子,厨娘仍不改心意,只是笑着推托,把她的提议,全当成是玩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坐在床上,龙无双转过头,瞧见窗外,片片红叶在秋风中飞舞。

  景致虽美,她却无心欣赏,念念不忘的,就是她那些珍珠米。

  她被掳来这儿,都已经过了十天了,也不见黑白无常来寻她。这阵子早晚虽冷,但是可不曾下过一滴雨,每天都是晴空万里,再这样拖下去,伯那批米都要晒好了。

  「哈啾--」

  秋风一阵接一阵,她又打了个喷嚏。

  真是天杀的!

  她拢紧了披巾,咬唇暗骂。

  那夜潜逃失败,她卡在狗洞里将近一个多时辰,夜里的秋风,冷得透骨。一夜折腾后,第二天醒来,她的脚伤是不疼了,但是却染了风寒,整个人高烧不退,虚软得下不了床。

  这一病,就是五、六天,

  虽然,第二天一早,公孙明德就请了大夫来,可她正病得头昏眼花,连说话都没力气,更无法威胁或收买大夫,错过了往外送消息的良机。

  直到昨日,她的病情稍稍好了些,不再头晕目眩。只是,她身子仍旧虚弱,实在没有体力,更没有意愿,再去翻墙,或是钻狗洞了。

  合起来的木门,让人推开了,汤药的味道飘进屋里。

  她以为是银花,也没转头,只是挥挥手,简单的说道:「把药搁着,我一会儿再喝。」

  不同于先前,汤药没有被搁在桌上,反倒一路被端到她床边。

  闻见浓浓的药味,她拧起弯弯的眉,转过头来。「我不是说了,把药搁着就--」她红润的小嘴就讶异的微张,没能把话说完。

  端着汤药站在床畔的,竟然不是小丫鬟银花,而是公孙明德。他灰袍黑衽、衣不纹绣,打扮一如寻常,让他手里那碗还热得直冒烟的汤药,更显得格外突兀。

  一见到是他,龙无双也不给好脸色,俏脸撇开,又去看窗外的秋风红叶,就是不看他。

  「把这碗药喝了。」低沈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她耳里。

  她故意不回答。

  「喝。」低沈的声音,不温不火,平静如常,只是将一句话,浓缩成一个字。

  她咬着唇,知道这家伙有多固执,要是她不开口的话,他肯定会在床畔站着,用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她。

  一想到那画面,她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搁着,我等一不再喝。」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公孙明德却格外坚持。

  「现在就喝。」

  她气得回过头来。「你怎么这么烦啊,我不是说了,等一不会喝吗?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尖利的言词,没让他动怒,他甚至连眉毛也没动一根,只是看着她,静静说道:「我要亲眼看着妳喝下去。」

  「为什么?」

  「免得这碗药,也被妳浪费了。」

  她抬高下巴,倔强的睨他。「我哪有浪费?」

  「窗外的山茶花,已经被妳这几天来,用热汤药浇死了。」他平铺直叙的说出证据,声调没有一点改变。

  罪证确凿,龙无双恼羞成怒,深吸一口气,凝聚力气,猛地把那碗汤药,从他手里抢过来。

  「哼,喝就喝嘛!」她赌气的说着,但是病了这些天,又没有乖乖喝药,身子仍虚弱得很,光是抢过汤药,已经耗去她八成的体力,如今端着汤碗的小手,也孱弱的抖个不停。

  灰袍靠得更近,一只大手接过汤碗。

  「不用逞强。」他淡淡的说。

  「不然要怎么样?你喂我啊,你喂我的话,我就喝!」

  「好。」

  好?

  好!

  他说好?!

  她听错了吧?还是病得太久,耳朵不灵光,少听了一个「不」字?

  龙无双诧异的转过头来,竟看见公孙明德,当真撩袍坐下,拿着调羹,舀了一匙汤药,凑到她嘴边。

  她看着那匙黑呼呼的汤药,因为找不到台阶下,只能硬着头皮,使出拖延战术。

  「太烫了。」

  然后,她开始怀疑,自个儿的眼睛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公孙明德竟然拿着调羹,舀着热烫的汤药,慢慢吹凉。那碗汤药,被他渐渐吹凉了,再也冒不出丝毫热气。

  从头到尾,龙无双始终目瞪口呆,讶异的看着这一幕。

  这个男人竟然为她吹凉汤药?

  老天,她是眼花了吗?

  「我想,应该凉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重新舀起汤药,凑到她的唇边,黑眸之中闪过一抹光亮。

  她一直以为,「面无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但是,眼前的公孙明德,非但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不苟言笑、严肃迫人。那双黝亮的黑眸,跟他的嘴角,似乎都有着些许的--些许的--莞尔--

  她从没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她也从没想过,两人可以共处一室,而没有马上针锋相对,出言讽刺或挖苦对方。

  沈默,似乎让两人间的气氛,产生了一些改变。

  调羹凑得更近,她抬起长长的眼睫,无意中竟望进他的眼里,两人的视线对个正着。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视线转开,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见着他难得且真心的微笑时,心跳竟会莫名乱了谱。

  那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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