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么维护他,怕他在商场上树敌太多,瞒着他在他背后默默地收拾残局,她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回报了她什么?
他责备她说谎,指控她背叛他,还抱怨她让他喘不过气。
难道我活该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吗?一辈子只能当你的秘书,协助你在商场上从容地呼风唤雨?即使是那样,我也认了,没关系,我能忍受,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可你……居然连信任我都做不到。
那时候的她,含着泪,哽咽地说出这番话。
那时候的她,心,肯定碎了。
老天!莫名的惊惧压倒性地占领袁星朗全身上下,他僵着呼吸,透不过气。
他到底做了什么?
林老板离开后,有好片刻,袁星朗仍处于呆滞中,直到温璇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喊醒了他。
「星朗,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袁星朗定定神,望向她的眼,泛着懊悔的血丝。
「我犯了一个大错,小璇。」
「什么错?你究竟怎么了?」
「我伤害了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的声音,痛楚而沙哑。
「你指的是……夏夜雪吗?」温璇小心翼翼地探问。
他黯然点头。
她怔怔地看着他。
「小璇,妳记得妳曾经问过我,有什么节日是我特别想跟夜雪一起过的吗?」
「嗯,我是这么问过。」
「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节日非得跟夜雪一起过的,情人节也好、圣诞节也好,我觉得什么日子并不重要。」袁星朗涩涩地低语。「可是,在某些时候,我却会很想要见到她,很想跟她在一起。」
「什么时候?」
「当我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还有我觉得她可能需要我的时候。」他停顿下来,眼眶逐渐泛红。「还有现在,当我说错了话,剌伤了她的心,她可能在哭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见到她,我想跟她道歉,好好地说对不起;我要安慰她不要哭,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话说到此,他忽地微微哽咽。
温璇震惊地发现他眼中竟闪着泪光。
「对不起,小璇,我其实不像妳以为的那么好。」他哑声道歉。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爱我,你最在乎的人是夏夜雪。」她聪慧地猜到他想说什么。
他愧疚地点头。
「我要甩了你!袁星朗。」温璇煞有其事地声明。「我不能忍受我喜欢的人把另一个女人看得比我还重要。」
「对不起。」他坦然接受她的决定。
「你一点都不难过?」她嘟嘴。
「对不起。」他还是这么一句,语毕,他一把抓起搁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迫不及待地冲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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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狂地找她。
他打她手机,没有回应,冲去她和妹妹同居的住处,没人应门,他找遍了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连公司楼顶也察看了,却怎样都找不着她。
他焦急地像无头苍蝇,开着车,大街小巷地乱闯,直到几个小时后,才想起他应该去问问宋日飞。
他直奔死党的公寓,奋力敲门。
宋日飞懒洋洋地来应门。「谁啊?」
他不由分说冲进去,满屋子乱找。
「星朗?」宋日飞好惊讶。「你干什么?」
「夜雪呢?」他攫住好友肩膀摇晃。「她有没来找过你?」
「没有啊。」
「这几天她有没有跟你联络?」
「自从七夕那天她爽我的约后,我们就没再联络了。」
「这算什么?你不是在追她吗?!」袁星朗咆哮。
「那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让我追啊。」宋日飞很委屈似的摸摸鼻子。「她决定跟我只做朋友,我也没办法。」
「这么说她不喜欢你?」太好了!袁星朗眼睛一亮……不,不对,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重点是他得尽快找到夜雪。
他转身,马上想闪人。
这回换宋日飞抓住他。「等等!你好歹也把话说清楚再走。你跟夜雪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总之我犯了个大错,把她给气跑了。」袁星朗急着想甩开好友。
宋日飞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把她给找回来喽?」
「那当然!」
「你确定她会原谅你?」
「就算跪着求也要把她求回来。」袁星朗很坚定。
「呵,这么有决心?」宋日飞俊眸闪闪发光。「难道你连男人的尊严都不顾了?」
「只要夜雪肯原谅我,这点尊严算什么。」
「不会吧?你是认真的?」宋日飞调侃。
「当然是认真的!」袁星朗回头瞪他。「顺便警告你一句,以后别动夜雪歪脑筋,我要追她!」
「你说什么?」宋日飞俊唇扬起。
「我决定追夜雪!」袁星朗一字一句,很认真、很严肃地宣称。「所以你最好识相点,别跟我抢!」
狠话撂下,袁星朗挺直背脊,很跩地走人。
宋日飞望着他背影,抿着嘴偷笑,数秒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沙发后现身,走到他面前,小脸仰起,朝他很得意地娇笑。
「哪,我说的没错吧?他总算开窍了。」
宋日飞闻言,仰头大笑,大手揉揉她一头俏丽的垣发。「这都要多谢妳这丫头了,璇璇。」
温璇和他,是在一次采访中认识的,当时她才刚进『女性私密』工作,而他是她接到的第一个采访任务。
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从此攀上交情,这次为了撮合星朗跟夜雪,她更是毫不啰唆,一口就答应下海配合演出。
可怜的星朗,还不晓得这女孩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不怀好意呢!呵呵呵~~
「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顺利求回美人心呢?」温璇很好奇。
「这就不晓得了。」宋日飞眼神闪闪。「我看啊,星朗八成得吃点苦头吧。」而他很期待见好友吃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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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日飞猜得没错,一小时后袁星朗便吃到了第一顿苦头。
他守在夜雪的住处大门外,好不容易等回她晚归的妹妹,对方却只是冷冷一瞪眼。
「我姊姊不在这里!」
「那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夏晓露漠然甩头。
她一定晓得,只是不肯告诉他。袁星朗苦笑。「我是来跟妳姊姊道歉的,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不能!」她干脆地拒绝。
「那帮我联络她可以吗?」
「不可以!」
「晓露……」
「我跟你没关系!别叫得那么亲密!」外表看来温顺的女孩,发起威来竟颇剽悍。
袁星朗暗暗叫苦,知道自己今晚想从这女孩口中探出夜雪下落,可有得磨了。
第十章
巴里岛。金巴兰海滩。
日落时分,艳红的余晖染红了辽阔的海面,顺着丘陵往下走,直直逼过来的暮色,有一种压倒性的气势。
很壮阔很美丽的日落。
可是身处在如此美景中的夜雪,却丝毫无心欣赏,她只是自顾自低着头,慢慢走着。
怪不得人家说失恋的时候,千万别一个人独自旅行,只会自讨苦吃,心情不会更好。
瞧瞧四周往来的旅人,哪一个不是双双对对,倚偎在恋人怀里?尤其是她住的金巴兰海滩区,是西方游客的最爱,热恋中的年轻情人亲密拥吻,退休来度假的年老伴侣也不甘示弱,手牵手搂搂抱抱。
周遭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更显得夜雪一个单身女子的孤单与寂寞。
当然,不是没有艳遇的,偶尔到海边的餐厅用餐,落单的她因为神情哀伤,总能惹来一些男人的惊艳与追逐,但可怕的是,不论对方高矮胖瘦,个性亲切与否,她全不在意,完全引不起她的兴趣。
她想的、念的,只有那个远在台湾的男人,只有那个刺伤了她的心,而她立誓要忘记的男人。
她要忘了他,不再思念他。
他现在一定过得逍遥自在吧?没有她在一旁碎碎念,没有她自以为是地给他压力,他一定很开心吧?
说不定天天跟温璇约会呢,说不定约会完后还会送人家回家,顺便上了人家的床。
说不定他根本……一点也不想她。
不像她,明明逃来巴里岛了,却还是时时刻刻驱散不开他的身影,他说不定……早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思及此,夜雪胸口揪紧,一点一点地冒着酸味。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哀怨。
不许自怜,不许委屈,她是来忘了他的,不是来这里嚎啕大哭的,她不许自己流露软弱的一面。
要坚强,不学会坚强不行,因为从现在开始,她要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回到台湾后,她要展开新生活。
那等着她的未来里,不会再有她曾经预约的爱情了,这场说不出口的单恋终究成为一场空。
她要面对没有他的未来,从今以后,不再做那个跟在他身边团团转的傻秘书了。他们不是伙伴,连朋友也当不成,他们什么也不是。
什么都不是--
来到沙滩上,夜雪木然坐下,抱着膝头,痴痴地注视着眼前壮丽到近乎凄美的日落。
她看着,时光在安静中流逝,天色愈来愈沈,光线一分一分黯淡。
自从来到这海岛,她每一天都会在傍晚时来到海滩,看着天空慢慢地、无助地失去最凄艳妩媚的颜色。每当这时候,她的心,好似也跟着失去了什么,空空荡荡。
每看一次日落,她的心,就被掏空一次。
等到她的心什么也没剩下的那一天,也许,就是她可以回台湾的时候了。
到那一天,她不会再伤心,也不会难过--
夜雪垂下头,脸颊侧靠在膝盖上,虽然即将入夜,岛上气温仍是十分温暖,可她却觉得身上微微发凉。
海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忽地,一个远远地、朝她走来的身影映人她眼底。那是个男人,一个身材很修长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手上捧着一束好大的花,完全遮去了他的脸。
好耸!她在心里恶毒地想,要送女朋友花不会私下再送吗?非得要跑到这人来人往的海滩上引人注目?分明就是想向人炫耀嘛!
是啦是啦,知道你们俩感情好,又怎样?能不能闪一边去上演那恶心巴拉的戏码?别在她面前刺眼!
只可惜那男人似乎很不识相,依然向这边走来,愈来愈近。
烦死了!她无奈地撇撇嘴,正想认命地站起身,另寻僻静的角落,那一大束花忽然歪一边,露出男人英俊好看的脸孔。
她愣住,睁大眼,一动也不动地瞪着那男人,而他也停下脚步,傻傻地回望她。
是幻觉吗?为什么她觉得这男人……长得很像袁星朗?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他应该在台北,不是吗?那里有他最爱的工作跟女朋友呢,他来这里干么?
她一定是认错了!
可是他跟星朗……真的长得好像,捧着花局促地站在原地的模样好令她心悸,他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上前也不是、掉头更不敢,像个傻瓜似的僵着。
有好一会儿时间,两人只是僵持着,视线在空中胶着。
然后,一股酸意刺痛夜雪的眼,她眨了眨,泪水完全关不住,一颗一颗地逃窜。
她哭了,哀哀地哭出声,哽咽地喘不过气。自从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她跟死党不得已相隔台湾南北两地,她再没这么放纵地哭过。
就算这阵子,她整个人像坠入了深渊,未来一片茫茫,她也不曾哭出声。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害得她陷入如此悲惨境地的男人乍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捧着她最喜欢的太阳花,她蓦地再也压不下心头的委屈。
她哭得很大声,像个孩子似的完全不顾形象。
袁星朗吓得面无血色,赶忙奔上前来。「妳、妳、妳果然在哭!妳……天哪,妳、妳真的哭了!」
他急得口吃,蹲下来,花先放在一边,大手慌乱地拍她背脊。
「对、对不起,夜雪,是我不好,是……都是我的错,妳别哭了哦?」
「你……走开!」她哭着喊,甩开他的手。「你来这里干么?走开啦!」
「我是来道歉的,夜雪。」
「道什么歉?你不是说我背叛了你吗?不是说我让你很烦吗?既然这样,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错了。」袁星朗七手八脚地拿衣袖当手帕给她擦泪,一面黯然致歉。「林老板来找过我了,那天妳请假,是为了帮他想办法让他的店起死回生,晚上也不是跟Head Hunter在一起,而是跟小王商量怎么做好。妳没有背叛我,其实妳早就拒绝了Head Hunter的邀请,是我误会了妳。」
「哼!你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不肯听我解释?你以为自己是谁?跩得二五八万的,还跟我凶!」她还是生气,怨恼地又推开他的手。
「对不起啦,真的对不起。」他口拙地不知该怎么安抚她好,只能一再道歉。「哪,这花是送给妳的……」
「谁要你的花?笨蛋!」她看都不看一眼,忿忿然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夜雪、夜雪!」他忙抱起花,狼狈地在后头追。「妳听我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妳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什么?你是堂堂总经理,我只是一个碍手碍脚的小秘书,你还嫌我烦不是吗?」她走得飞快。
「不是的,我不是那意思。哎,我那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说出那种没天良的话,妳别生气,好不好?夜雪,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你什么机会?再回去当你的秘书,替你做牛做马吗?」夜雪猛然定住步履,转身怒斥他。「我已经决定了,我这次回台湾后就会忘了你,我的未来不会有你,你懂吗?你已经从我的人生被除名了!」
什么?除名?!
袁星朗惊得神情呆滞,双腿发软,差点没当场跪下去。
「夜雪,妳先别急着把我给除名,先听我解释。」他又把花搁在地上,很没骨气地拉着她衣袖,死缠着她不放。「那天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妳,更不该接受妳辞职,我怎么样都应该留下妳的,不该让妳离开我。」
「怎么?你终于发现我还是很好用的?夜雪冷嗤。「是不是接我的秘书让你很不满意,所以你才想要我回公司?哈,你给我看着,好好读我的唇:你、少、作、梦!」凌厉的四个字宛如闪电当头劈落。
袁星朗焦急地眼冒金星。「妳真的不肯回来我身边吗?」他问话的口气好像世界未日来临。
「回去干么?你自己也说了,我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压力而已。」她说得好无情。
他却只能苦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海风吹来,拂动她轻盈的薄纱裙襬,她挺直地站着,像女神似的高傲睥睨,天色渐暗,她迷蒙的眼像黑夜的星子,一闪一闪的,闪得他一颗心好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