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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城兄的女人 page 7 作者:阿蛮

  另一人反驳,“药丸又不是毒品,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就是啊,最近大陆深圳的销金窟一家家地开,客人都往那儿寻欢去了,搞得我们业绩难做得很,反正不赚白不赚。”

  “我反对。届时客人服药后对小姐没规矩还是小事,若骚扰上门的女客准会捅出楼子;更何况,那药有副作用,不是人人挺得住。”

  “说得也是。城哥,你的意思呢?”

  雷干城没马上开口,抬头看了邢谷风一眼,问:“这店是你在经营,你怎么说?”

  邢谷风答了,“马上回绝姓吴的,一定会让大郭颜面尽失,不如先跟他们说最近生意不好做,我们也是有点心动,但打这金算盘主意不是只有他们一票,为了不得罪各方人,叫他们先把利润、数量、货源管道报来听听,只要他们出的价钱够诚意,我们自然会考虑。至于姓吴的身分来历值得再调查清楚,不过大郭那边就没那么好商量,不是用钱就可打发的。”

  有人提醒,“城哥,以前跑警察时,你不是替他挡过两枪吗?怎么不跟他讨个人情债?”

  雷干城淡淡一笑,“大郭若真念着我替他挡的两颗子弹,不会不知道咱们的规矩,不识相地跑来这里替姓吴的撑腰。人情债只能跟记性好的人讨,跟一个健忘鬼要,简直是自找没趣。”

  “那么咱们这回可棘手了。”

  “也不见得,只要能说得动治大郭的人便成……”

  一阵细微的电讯乍然响起,警告他们有不速之客侵入二楼的员工作业区。

  其中一位紧临仪器的手下得到指示,扭开二楼长廊间的侦讯电眼。才眨个眼,一个戴着半截猫眼面具的女子陡然跃上由二十五台监控电视铺成的萤光幕--我的乖乖,那么大颗突兀的脑袋,要不吓人也难!

  “城哥,是个女的。你说会不会是临检人员偏不信咱们不包娼包赌,又派人来卧底找麻烦的?”

  雷干城没有答腔,两眼不经心地扫了身处在长廊处的女子,见她仰头,专心地审视左右两侧墙上的十来幅中、西名画,忽地又将脸凑上暗装了电眼的伪装画框,研究画家的签名及落款时,他的眉头不禁遽扬,转头对保镖说--“不管她是迷了路的客人、便警,抑或雅贼,我这层敏感的楼房都承受不起她的眷顾。阿松,你帮我把这只好奇黑猫请回舞场去,免得她以为这里是国家画廊分馆。”

  五分钟后,黑猫女子在阿松的伴同下,红着脖子与耳根,尴尬地离开现场,他们才继续谈论正经事。

  一个小时过后,成员陆续离去。雷干城放下一叠报告书,起身往防弹玻璃墙走去。

  他两手插在裤袋里,往下俯瞰一楼舞场,悠扬的华尔滋音乐被挡在墙外,但他却能依着翩翩舞客的节奏,哼出一段音韵来,脚下还打着拍子。

  哼不过一轮,他的视线被那位黑猫女客的朴实倩影吸引住。不完全因为她的身材及舞艺好,而是她“带着”男伴跳舞的神气模样像是在跟人比赛社交舞似地,动作很是夸张,但举手投足优雅得不得了,不禁让他想像起屈原九歌里跳舞祭天的姱女,再良善媚丽也不过如此。

  奇哉!他从不知道“夸张”竟也能跟“优雅”画上等号!不知道她对西班牙佛朗明哥舞有没有研究?如果有,凑成舞伴倒也不错。雷干城想着时,一曲华尔滋舞罢,她独自要下舞场,走不到一半就被人拦住邀回舞池。

  这回是曲舞步活泼的吉鲁巴,她转身晃圈的飞扬模样像是一把任性旋转的美丽蕾丝花伞,雷干城除了盯着她裙下穿了平底黑鞋的美腿瞪眼外,无法理解自己竟会对这个没脸的“良家妇女”起兴致。

  大概是她跳舞的样子吧,舞棍对上行家,技痒难捱。

  而雷干城最不喜欢的就是委屈自己,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走回桌前,将挂在椅背上的领带往脖子一结,套上工整的西装后,步出自己的办公室,穿过长廊,走下旋阶楼梯,来到银河璇宫的舞场旁边,观候着。

  待乐曲结束,他对乐队指挥做了一个手势,马上快步朝黑猫女子走去,趁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牵住他的手,侧头对一位准备上来邀舞的男客,抱歉地一笑,并说:“对不起,小姐已答应与我共舞探戈了。”

  一首较不为人熟悉的轻快旋律随着指挥棒优美地滑了出来,但却似乎吓着了始料未及的黑猫小姐,因为她以为会是被演艺人员作秀、夸张成滥觞的那首。

  “我没跳过这曲了。”黑猫小姐字正腔圆地说完,急急要甩掉他的手。

  不料雷干城硬是不放,轻松将她揽入怀,不用一秒,敏捷地牵住她的左手优雅地往旁一撑,另一只大手则是礼貌地贴在她的胳肢窝上,面带鼓励地说:“别担心,就当做是在走路,包你一学就忘不了。”

  于是,他技巧地带着她斜转身子跟上节拍,慢--快--快--慢--慢--快,快,慢--往旁弯身滑出一个下沉步。两人一气呵成的平衡动作,伴着异国风情的阿根廷探戈舞曲,既浪漫又戏剧化,看来繁复世故却是简单易舞。

  黑猫女子在雷干城轻松率意的舞步带动下,跳脱了那一股职业竞赛舞者的夸张包袱,额微倾,微贴地与他享受跳舞的乐趣。

  他首先打破沉默。“小姐为什么要戴这副怪面具。”

  “这家店东说可以戴的。”

  “哦,你认识店老板。”他不着痕迹地想套话。

  她没说是,也没否认,只慧黠地说:“不就近在眼前吗。”

  雷干城凝视着她,眼里有激赏,尤其见她面具下的双目闪闪,晶莹剔透得像天上的星辰,心头一阵暖意,不过,他还是开口纠正她了,“据我所知,这家店只有股东,没有老板。不介意摘下面具,让我见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很不凑巧,我介意得很。”

  “哦,这么见不得人吗?莫非你背着老公出来玩?”他的口吻里没有批判,只是纯粹地在探口风。

  她耸了一下肩,否认,“当然不是,而是因为我怕现出原形后,可能会让你当下踩扁我的脚。”

  他咯咯大笑两声,轻松地改变话题,“我猜猜,既然你的舞艺这么卓越出众,想必是舞蹈班出身的。”

  “照你这套论调,那你也该是才对啊!你是不是呢?”

  雷干城不答腔,只是掐了一下她的手,算是对她口齿伶俐的一种赞许的惩罚,继续问:

  “既然如此,小姐能讲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你在广播界服务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她吊他胃口,“为什么问?”

  “只是想确定你不是我认识的女人罢了。”

  “哦,是吗?因为我跟她都能讲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他想像着戴着一副大眼镜的信蝉用那可爱的台湾腔调唤他的模样,不禁荒谬地笑出来,“不,正好相反。你们除了身高、体态类似外,我找不出一点雷同之处,最明显的一点,你和她的香水品味就截然不同。”

  “怎么不同法?”

  “她爱用国货,是明星花露水的主顾客,喷香之外还兼治痱子。说到这儿,我忍不住想问,你知道这年头上哪儿买吗?”

  你旧家巷尾的西药房!除非先付款,否则老板才懒得下订单呢!黑猫女子心里这么应着。

  雷干城见怀里的女人迟迟不应声,似乎不高兴他将她与另一个女人作比较,便重新起了话题,“你哪里学的舞?”

  她笑而不答,隐了名称,报了地点,“舞蹈社。”

  他调侃一句,“想必该社的舞场一定有中正纪念堂的广场那么大,不然,照你刚才华尔滋的跳法,不把闲杂人等打出舞池才怪。”

  黑猫女子不以为忤,反而噗哧出声,“我知道我跳舞很夸张就是了,你不必一直提醒我。”

  “我没有挖苦你的意思,而是真心赞美你的舞姿。”他接着又补上一句,“是真的很美。”

  她不答腔,嘴角边却挂着一抹甜暖的笑。

  “不知小姐对西班牙舞有没有兴趣?”

  她摇摇头,坚定地回视他,“若有机会的话,我倒不反对学。”话里摆明她藏着莫大的兴趣,对舞,更是对人。

  雷干城很高兴她的坦白,关怀地点头,轻声在她耳际说:“机会有的,只要你定时来光顾。”

  之后,他们静默地享受彼此,不再出声说话。探戈过后,他们又共舞调皮轻快的恰恰,最后以华尔滋做终结。在一阵鼓掌声后,他送她回原桌休息,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截了当地对她说:“可爱的陌生人,要学舞,别忘了下周五来这里。”

  “再说吧。”黑猫小姐非常懂得良家妇女含蓄的美德,盯晴看着他嘴角漾着一抹揶揄的笑容,转身离开舞场。

  当雷干城退进自己的办公室,从酒柜里挑了一瓶威土忌,倒了美酒小饮一番后,便打定主意要查出这个可爱陌生人的名字。

  于是,他拨电给下属,“小刚,你刚才有看见和我跳舞的小姐吧,很好。

  麻烦你帮我查查她的名字。”他顿了一下,又说:“也是可以,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隔没几日,小刚带回了几个尚未印证的小道消息,颇让雷干城失望。那个可爱又挺会装蒜的陌生人叫张李如玉,今年三十四岁,有一个宝贝儿子在纽约中学当小留学生,移民美国等待公民权,身分证栏上,她的确是已婚妇女,但跑船的张先生早在她十八岁时就半途失踪了,不到一个月,她便成了老富商兼大慈善家的三房,巧得很那个富商也姓张,还算得上是一位媒体焦点人物。不过,大概是姓张的富商年事已衰,常常让她独守空闺,按捺不住寂寞之下,她便常在晚上跑出去当夜女神……雷干城听到这种就再也听不下去,最后连要求小刚去证实的打算都省了。

  原因一,江湖上的观念,女人等于物品,被人“包”跟已婚没差别,反正是别人的东西,他坏事干尽,唯独厌恶不告而取,更遑论偷人。

  原因二,他安慰自己,也许她除就一副好身材及舞艺外,没有半点可取之处,搞不好生了一副晚娘脸孔,要不然为何那么怕见光。

  原因三,她明明有老公,却可睁眼说瞎话,日后还有什么谎编不出来。

  总而言之,他必须避开这个会撒谎骗人的张李如玉。所以,连着一个月,每到周五晚上,雷干城是尽可能地待在二楼办公室,面无表情地俯瞰舞场的动静。

  好在看久了,感官也麻木,不再觉得这个张李如玉有独特之处。

  直到今晚,他才再度被她妖娆媚丽的新装扮所牵动,这份认知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同时又矛盾地排斥她起来。

  “你以为我是那种禁不起色惑的男人吗?”雷干城满脸不悦地问着萤幕上的女人。

  结论是,他是,但也不全然是;对于性,他有需要,但他也可以不做。

  趁着自己的脑袋清醒,尚存一丝理智,他不假思索地抄起话筒,顺手键入设定码,待线路接驳上后,开口了,“喂,玉树,现在有空吗?太好了,选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直接杀上乌来如何?好,我这就去医院接你。”

  第四章

  “免谈!说什么也不再去那里丢人现眼。”佟信蝉两臂交抱,一脸阴沉地对被挡在铁栅门外的于敏容道。

  一下班,人就从经营的美容院飙过来的于敏容提着一盒比妆箱和一袋衣物,冷静地劝着把自己锁在铁栅门里的女人,“也许他上周五晚上凑巧不在。”

  “那摆明他对我没意思,所以我就更不该去打扰人家,让旁人笑说我是肉麻当有趣。”

  “那晚穿得比你凉快的女人多得是,你还算普级的。我倒认为害你招怨的是你的舞艺,可别把错全推到你的衣服上。”

  佟信蝉冷眼睨着于敏容,“当初我提议上‘ROUGE’时,你这个大女性主义拥护者听了颇不以为然,怎么现在你反倒比我还起劲。”

  “这是两码子事,你别混为一谈。我确定雷干城对你有意思,一定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事,才让他改变初衷。”

  “你这句话我听厌了,于敏容。”她冲口道。

  “那是因为你从没听进去。你要跟我绝交,等过了今夜还不算迟。今晚,就最后一次,若那只笨鱼还是不上钩的话,那你就当自己今生跟他无缘了。”

  “无缘”两字像是一把隐形的柔鞭,抽中佟信蝉的痛处,于是,她迟疑好半晌,才说:

  “你不会再叫我穿那种三个冰糖红葫芦叠在一起的衣服吧?”

  于敏容提起袋子,往里一探,抬头笑着保证,“绝对不会,因为我这回给你带来的衣服是从颈子黑到脚的长袖礼服,”说完她现宝似地将袋子摊给佟信蝉看。

  佟信蝉倾身瞄了个仔细,确定有袖有领且是黑的礼服后,才让出一步,拉关铁栅门。

  于敏容在阳台前止步,瞄了表催她道:“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我看妆不化也没关系,你姑且把头发盘上,上个口红就好,衣服到了那里再换吧。”

  “只要不化妆,一切好商量”结果,一个小时后,信蝉在“ROUGE”的女化妆室里面对自己这身装扮时,险险没去掐于敏容的脖子。尤其当她一背过身,发现自己的背后尚有好大一块“洞天”时,脸都绿歪了。

  “这是什么?”

  于敏容一脸无辜,“从颈子黑到脚,没有骗你啊。”

  佟信蝉这身黑色紧身晚礼服,从前面一望,高领、长袖从颈子包束到脚的保守扮样像极了企鹅修女装,所不同的是企鹅前白后黑,她这件衣服却是前黑后白的效果,正好颠倒过来。

  的确,若只望着前面,这件黑色晚礼服是保守得不得了,但背后却大走极端路线,柔软贴身的布料从两肩处直直往下裁过腰下一吋,虽然还不至于穿帮,但低弧线的结果引人遐思,绝对会招蜂引蝶。

  佟信蝉当下连连摇头,“不成,我穿不出去。”

  于敏容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给了她一针强心剂,“你换衣服时,我出去晃一圈过了,猜猜怎么着?他竟然现身了呢!身边还牵着一个格调不差、姿色又不错的女人。”

  “你骗过我一次,难保这回不会又是假的。”

  于敏容受够了她那种不信任自己的态度,僵硬着语气道:“小姐,看你是要躲在这里抑或是回家都行,恕我不再当奴婢伺候你。”说着撇下她,寒着一张脸,掉头走出去。

  佟信蝉两手撑着化妆台瞪着自己的面具考虑良久,才拎着衣袋往更衣室走去,打算换下这套企鹅装,她才刚拉上门闩,两个嗓门比大的女人便走进来补妆。

  她们拔掉了面具,继而弹开浓郁扑面的粉盒揽镜自照一番,接着各家厂牌争奇斗艳的口红一出鞘,往嘟着的嘴唇描过来扫过去,品论小雅酒店兼夜总会老板城哥身边挽着的女人如何艳得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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