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石博毅先是怔了怔,从没想过看似十分顺从的华可欣,也会对他提出要求,但除却他个人的喜好,她的确是个适切的妻子人选,贤淑、识大体,又上得了台面。
“你想太多了,既然我这个未婚夫让你有这种感觉,那是我的错,我道歉,你想要怎样的补偿,尽管开口。”
“我只要你专心对待我,少些距离、多点热情。”
是,她是有渴望的,对于自己心仪的人选,她怎么能无欲无求?
“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就照办。”语毕,他倾向前,覆上了华可欣鲜艳欲滴的红唇。
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上道个吻的缠绵热力也传散出来,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羡煞了旁人,也刺痛了正巧经过,却诧见这一幕的叶雨荷。
这样算什么?
他这样究竟算什么?
叶雨荷紧紧地握拳,指甲嵌进了掌心,却浑然没察觉那份痛楚,她的神经已经麻痹了,全身的血液仿佛正缓缓地被抽离,世界在这一刻干涸,心跳在一瞬间停止了,再也没有跳动的勇气。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明知她的感情不易付出,一旦付出便是倾泄而出的汪洋,无法抑止,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为什么要这样玩弄她?
原来他早有预谋,连日来不见他的身影,她的内心惴惴不安,总臆测着两人的感情是否生变,却也总是告诉自己该对他多些信心。
但现在看来,她只是在自我欺瞒罢了,他早已判她出局,才对她不闻不问。
伤人啊!
爱一回、伤一回,若说爱情真的是甜美的果实,为什么她努力了那么多,终是没有得到幸福?
华可欣沉溺于缱绻的吻里,无法自拔,然石博毅只是公式化地吻着她的唇,没有任何感情的成分、没有任何投入的迹象,也因此,他注意到一道含怨的目光对着他投射而来。
他缓缓地侧过头,正巧对上叶雨荷溢满泪水的眼眸。
少了平日的晶灿,她的眼底只有心碎的漠然,但这些都不是撼动他的真正原因,真正教他诧异的是,她竟然哭了!
一直以来,以为她是坚强的,他从未见过她的脆弱、从未见过她妥协,这样的她竟会因为他而伤心!?
他原本逗弄着华可欣的唇舌渐渐失去了反应,心湖像是被投落了一颗沉石,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愈化愈开,也让他的心头浮上担忧。
不知怎地,他竟会在意她的心情,说好只是游戏的啊!他想证明的事也办到了,怎么还会留恋有她的世界?
玻璃窗外的叶雨荷,绝望地闭上双眼,别过头去,蹒跚的脚步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消失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
原来这就是心痛,早听人说过是很难熬的一段过程,但真正感受时,却又是不同的心境,她真的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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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山路的银色跑车失速地飙向前,石博毅握着方向盘的大掌有失平日的沉稳,他的心情正处于低落到谷底的状况。
从未想过叶雨荷对自己是有影响力的,但为何她泛泪的小脸总是挥之不去?
他绝不是第一次惹女人伤心哭泣,他也始终相信没有人的眼泪可以止住他浪子的脚步,但却出现了例外。
望着石博毅的侧脸,华可欣沉下俏脸。
方才的吻结束于他的心不在焉,现在的他又是一脸冷然,她在他面前就像个透明人,得不到他目光的青睐,就连博得那么一点点垂怜,都是奢望。
“别这样好吗?你让我很不安。”华可欣再也忍不住这种诡谲的气氛,今天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我怎样?”他不明白她在不满什么,心情不佳的他又遇上她的满是要求,他快要烦死了。
“你懂我说的是什么,你对我的态度让我怀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没有把握与你共度一生。”
她想,也许她把话说的重一点,会有警告的意味,那么,他也许就会正视这些问题。
“我也没把握,其实,我们何必赌呢?”
突然间,他像是开了窍,他不懂过去的自己在坚持什么,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真的是最好的打算吗?
不!他不是没选择,只是他放弃了机会……
是的,直到这一刻,他不得不坦承,他的世界已经被进驻,被强悍的温柔攻破了,他却仍是死守着残破的心防,这真的有意义吗?他迷惘了。
“你说什么?”
华可欣的俏脸染上一层难以置信的异色 ,她不敢相信他会毫不考虑联姻的利益,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
伤害了叶雨荷是他此刻最沉痛的愧疚,如果可以,他想弥补她,带给她真正的幸福。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已经投入了,你却要抽手,这样算什么?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华可欣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的拒绝,她不住地捶打着石博毅,全然失去淑女的形象风范,受了伤的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石博毅忍受着她的捶打,这些是她该替自己要回的,他不介意。
华可欣的动作愈发粗暴,最后她的手甚至伸上方向盘,让石博毅无法专心掌握方向。
倏地,毫无预警地,车身顿时向山路左边的栅栏冲去,冲破了围防,车身像处在定点上的平衡杆,悬在崖边,挣扎着摇摇欲坠。
石博毅惊诧地忙于阻止华可欣的动作,可她就是不肯收手。
她已全然失控了,她会拖着他一起牺性,然后一起从烦人的感情中脱身,但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有他乍现的爱苗、初萌的情种,他舍不下!
“可欣,你快住手,别闹了,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
他是怕了,怕她的疯狂举动会让他再见不着心爱的人。
闻言,华可欣像是着了魔似的,她轻扬漆黑的羽睫,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诡谲得教人直打寒颤。
石博毅望着她的双眼,瞳孔不断放大。
她想做什么?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我亲爱的你。”语毕,她缓缓地吻上他的唇,然后压低身子,用手压下他踩在油门上的脚。
轰地一声,车向前疾冲而去,接着,砰地一声,原本光可鉴人的车身坠入了黑暗的国度,隐落在了无生气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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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一记响彻云霄的呐喊,如雷般穿进叶雨荷的耳膜,让她从沉稳的睡梦中惊醒过来,全身莫名地濡满汗水,心跳也异常失速。
她揩去了额前的汗水,抚了抚心口,难以抑制的不安感在胸臆间不断地散开来。
她仿佛听见他失心的呼唤……
“发生什么事了?”她喃喃地自问着,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满室的闃静。
重新躺回床上,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了无睡意,心口的疾速跳动仍无法平复下来,眼皮也不住地跳动。
“是你吗?”再次问道,仍是没有回答。
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
不,若是他,她不该会感到心痛的。
压抑下对他的关心,她刻意漠视这毫无根据的臆测。
侧过身去,再翻过身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是睁眼无眠,身体明明是累得紧,却怎么也无法再度入眠。
再这么折磨下去,恐怕也是痛苦,她索性起身走到客厅里,啪一声打开电灯,顿时,满室光亮,原本寂寞的感觉,也稍微驱散了一些。
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眼角瞥见电视遥控器,她顺手拾起,按下电源。
“……为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左右,石氏企业的公子和华氏企业的千金共乘的轿车意外跌落山谷,目前救难人员正在积极的抢救当中,以下是我们来自现场的最新消息……”电视机里传来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不知怎地,这则新闻让叶雨荷的心跳又开始莫名加速。
她盯着电视萤幕仔细地瞧着,只见救难现场一片黯黑,仅仅仰赖救难人员的手电筒透出模糊的灯光,她根本看不真切。
萤幕一闪,出现了关于石氏及华氏的相关报导画面,鲜少收看新闻的她,对于这两家企业甚是陌生,但“石”这个姓,却攫获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突然,她的世界如遭雷极,全身的血液快速地倒流,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
电视画面出现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孔,一张她永远也忘不掉的脸孔……
是他!?
怎么会是他!?
这世界上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若有,也不该是同名同姓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记忆中,他从未提起过自己有着如此显赫的身分,她所知道的他,不就是一个接管家业的独子吗?
这么说来,一切都吻合了。
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即便对他有恨,但这并不是她所乐见的,她仍是希望他在这个世界的一隅,安然无恙地存在,自由地呼吸,而不是落得生死未卜的下场。
“老天爷,求求您千万要保祐他平安无事,我愿意把我的命折半给他,求求您别带他走啊!”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愿意为他折寿,原来她还是那么爱他,即便在他狠狠地伤了她的心之后,她仍是那么爱他。
上天仿佛听见她最诚心的祈求,闃黑的现场倏地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画面出现的,是一个男子被从挤压变形的车身中抬出的景象,就在这一瞬间,叶雨荷的心悬得老高,她屏着呼吸等待救难人员的宣告。
“他还有脉膊,但十分微弱,快把担架抬过来,抬他上救护车。”这是从现场传回来的声音。
太好了,他还活着!
不知是心急了,还是松了一口气,叶雨荷感觉到两行湿热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再也抑不住心里的折磨,她掩面痛哭起来。
这夜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让人感觉寂寞,但并不是全然没有希望,至少他在,他仍在,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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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病房里,透着了无生气的沉静,唯一带给人希望的,大概就只有洒进窗口的那道阳光。
病床上躺着全身几乎裹满纱布的石博毅,到鬼门关前走一回的他,如今依然呈现昏迷的状态,命虽是抢回了,但也可能随时会失去,一切情况仍未稳定,尚待观察。
病床边的心电图证明了病人的生命垂危,到今天为止,他已然昏迷三天了。
病房外,伤心欲绝的阮玥影到现在都无法自痛心的情绪中平复。
没想到儿子偕同华可欣出游,竟会发生这种惨事,华可欣更是重伤不治,当场死亡,到现在,车子到底是为何滚落山崖,仍是一团谜。
前天,医生的一席话,更是让阮玥影已然痛彻的心扉,再度蒙上一层寒霜,他说石博毅的脑部受到严重的创伤,有可能影响他的记忆,也可能影响他的智能,让他的反应变得迟缓,但这些都得待他醒来,才能有明确的答案。
天啊!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唯一的儿子?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啊!
伤心的阮玥影最后在保镳的陪同下离去,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向上天祈祷了。
阮玥影一离开,隐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转角、伤心之情不下于她的叶雨荷,立刻跨步而出。
经过这几日来的观察,她得知他正在这家医院里接受治疗,好几次她总是这么偷偷地来到医院,只为了知道他的情况,但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也许她的行为有些疯狂,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确定他没事。
今天终于逮到机会,她手脚俐落地进入加护病房里,看着床上仍然紧闭双眼的石博毅,一阵揪心之痛排山倒海地袭来。
昔日的丰采不再,如今的他看来面无血色,干涸的唇死白得吓人,更令她揪心的是,他手臂上插上了颇粗的针头,早已瘀青肿胀。
他一定受了很多苦!这么可怕的意外,即使没夺去他的性命,也够教他难受一番了。
“博毅,我来看你了。”她缓缓地走近床边,抚去他额前的发丝,轻轻地烙下一吻。
心疼交织成思念的密网,她终是逃不过爱他的使命,于是,她来了。
“你伤我很深,你知道吗?”她轻柔地在他耳边兴师问罪,但语气一点诘责的意味也没有,只有无限的心疼。
“但我原谅你了,我只要你活下来,我们还是有机会重新开始的。”说着,她的泪又开始氾滥成河。
何时她也变得这么爱哭了?
“你把我弄哭了,是不是应该安慰我?”
她仍记得昔日的他是怎么逗她笑的,也记得昔日的他,是怎么惹她哭的,那些都深深的刻划在她心上,挥之不去。
“我好不甘心,你怎么可以在拥有了我的心之后,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是我一个人的,你懂吗?我好想恨你,但我办不到,因为我太爱你了,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轻抚着他的脸颊,但她的脸上却写满不甘和怨怼。
她是该怨他,毕竟,他是让她相信爱的人,但,却也是让她对爱却步的开始。
“博毅,你回答我啊!告诉我你只是睡着了而已,不会离开的!博毅……”她心碎地声声呼唤着,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他仍有着她渴望的温暖,为何就是不醒来呢?
“若不能拥有你的爱,我们就一起死,你走了之后,我会去陪你,我们谁也不孤单,博毅……”
床上的石博毅仍是不发一语的沉睡着,但,奇迹般的,他就是听见了她的话,病床旁的心电图,开始有了极度的反应。
是谁?
是谁道出这么令人心折的呼唤声?
他本来要离开了,却又因她而止住了脚步,怀中传来的温暖是那么的真实,但,他究竟身在何方?为何他的思绪如此茫然?
“对不起,我不能待太晚,我得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敛起心绪,即使再不舍,她仍得离开,一方面是要上班,一方面是再不走,怕会让人给发现她的擅闯。
不!别走,再多留一下,他需要她啊!
无法言喻的感觉,他的内心就是对她产生安全感,这个他毫无印象的女子,毫无印象的嗓音,却给予他异常熟悉的感觉。
他需要她的指引啊!她怎能丢下他?
望了他最后一眼,叶雨荷终还是离开了,临走前,她不忘在他干涸的双唇印上一吻,这气息透过呼吸传达给他,令他原本惶惶不安的挣扎平复下来。
他就这么坐在一片雾里,等待着她,一夜又一夜,一天又一天……
等待是漫长的,石博毅在朦胧间寻觅着一道身影,却总是落空,他能感觉好些日子过去了,她没再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