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弘的表现实在很没风度,而且太过分了,跟过去那个风度翩翩、温良恭俭的模样实在差距太大,让项蓓心无法苟同,甚至质疑起他们未来要携手共度人生的决定。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很饿,先吃点东西再谈,我已经帮妳点了一份全羊套餐。」
她蹙起眉,「我不喜欢吃丰肉,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不知怎的,她就是特别讨厌羊肉的腥膻味。
「可是我觉得很棒。蓓心,别任性,妳应该多方尝试,不喜欢的东西吃过一次就会喜欢了。」他坚持的说。
她没有同他争论的气力,职场全新跑道的转换,为了杨氏科技大刀阔斧的改革,她已经耗去太多心力,实在无法再跟他争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望着那盘叫人欲呕的羊肉,她想起了杨惟,那个有着开朗笑容和炯炯双瞳的男人,在他身边,他鲜少给人压力的,他有一种很温驯心安的气质。
此际,她在王志弘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沉沉的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这餐饭她吃得既痛苦,又食之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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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东拎着行李走下车,「惟少爷,我们以后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公寓,实在很难跟过去的杨家大宅画上等号。
外观是还不错啦,可这房子怎么看都像小小鸽子笼,多拥挤啊!怕是里头连氧气都不够充足吧?
「当然不是永远,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Jessica愿意帮忙我们,让我们暂时有个安身处所,我们就要心存感谢了,等情况好转,我们就不能再这样打扰她了。」
「可是……这里好小,我们家的花园都比这里大吧?」杨东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要住在这样的公寓里,「惟少爷,我想,项蓓心家里的客厅说不定还不到我们大宅浴室的二分之一,那样要怎么住啊?你会习惯吗?」
「阿东,那不是我们的家了,银行已经将它法拍,现在,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在非洲参加救援工作的时候,连洗澡都是极度奢侈的行为,何况,我也不是以前的惟少爷了,我们要觉得感恩。」
「可是,这么小的房子,真的住得下我们三个人吗?」杨东还是忍不住质疑。
「如果你不想住,可以马上走人,我不勉强。」项蓓心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反正我家的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杨东猛然一惊,回过头去,只见项蓓心冷漠的脸孔就在不远处。
他不懂,明明她年纪不大,长相也称得上是花容月貌,但为什么老喜欢板着一张脸,说起话总带着不饶人的强势。
「我--」杨东几乎要脱口而出走人的宣示,然而他心念一转,他又能走去哪里?再说少爷都没问题,他当然也要住,他可不想再跟少爷分开。「我没说我不住啊!我只是在思考要怎么住而已。」杨东辩驳。
睨了狡辩的杨东一眼,项蓓心径自对杨惟说:「Boss,先上来吧!你们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
「Jessica先等等,我请货运公司把黄花梨柜一块儿搬来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到。」
对了,黄花梨柜!想起这个,项蓓心心头一凛。
从今天起,杨惟会住到这儿来,黄花梨柜自然也会一块儿搬来,一想到她可以看见母亲久违的遗物,她无端的紧张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份心情?该说是对亲情的孺慕,还是对早逝的幸福童年的一种缅怀?或许,答案都是肯定的。
「妳先上楼,我来等就好,货车应该……」
「没关系,我们一起等。」她蓦然抢白,盼望的眼睛落向远方的道路。
「啧,既然她要等,惟少爷,干脆我们先上楼好了。」
「阿东。」杨惟制止他的急躁。
所有心思都在黄花梨柜上,项蓓心不想浪费口舌跟杨东争辩,反正未来多得是时间,谅头脑简单的杨东也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她只想要亲自迎接黄花梨柜的到来。
终于,货运公司的货车出现了,货运工人在小心谨慎的把黄花梨柜扛上项蓓心的小公寓里,她一路尾随,生怕珍贵的柜子会被碰出伤痕。
「Boss,你要放哪里?房间里头太拥挤了,放在客厅好吗?」
「如果不会造成不便的话。」杨惟点点头。
「那就放在这儿吧!小心点,别撞伤了。」项蓓心指挥着货运工人。
当工人将柜子放妥,她马上紧张的检查黄花梨柜的完整,微颤的手指轻轻碰触着上头的铜锁,在她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情绪鼓鼓躁动,她好想大声尖叫吶喊,却只能隐忍,用双手温柔的碰触表达她的真情流露。
十七世纪的硬质原木,细致的工艺将每个直角都刨得圆润,铜锁古朴,在平滑的木面上成就了画龙点睛的效果,对,每一处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一丝改变,杨惟将这件遗物照顾得很好。
「惟少爷,这是你的柜子,又不是她的,怎么她一副比你还紧张的样子?」杨东注意到项蓓心的怪异行径,忍不住说嘴。
「Jessica没有别的意思,阿东,你想太多了,你应该先放下成见,好好跟Jessica相处,毕竟你是男人,应该要表现君子风度。」
「喝,就算她是好意,也表现得太过焦虑了吧!」杨东不住的打量项蓓心。
项蓓心听见他的话,知道自己失态了,平复好心情回身望着两人,「Boss,你太理想化了,要一个不是君子的人展现君子风度,这就跟要阿猫阿狗展翅翱翔一样,是天方夜谭。」
「项蓓心,妳--」杨东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只是实话实说,不对吗?」她挑衅一睨。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争执了,阿东,快进房间把东西整理好。」杨惟赶紧拉着杨东离开战场。
杨东伸出手指,狠狠的指着项蓓心,「看在惟少爷的份上,我今天就大人大量,不跟妳一般见识。」
「我不认为你有资格跟我见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你没听过吗?也是啦!虽然你是华人,可中国五千年的传统美德你一定是不懂的,跟你这种化外蛮夷多费唇舌,也是白费工夫。」她狠狠的回了一记刻薄。
「惟少爷你看、你看她……」要不是杨惟扯着他,杨东真要冲上去跟她一较高下。
好不容易两个男人推推搡搡的进了房间,室内恢复了安宁,独留项蓓心和黄花梨柜。
项蓓心呼了一口气,她也不是存心要激怒杨东,实在是这个大男人很不会看人脸色,笨!
抛开方才的不快,她的心思又回归到面前的黄花梨柜上。
「妈妈,妳的遗物终于找到了,就在我伸手能够碰触的短暂距离里。」她难掩感伤的靠上前去,时光彷佛回到幼时,她靠在母亲膝上撒娇的情景,好多愉快的记忆都在紧闭的双眸问飞掠而过,那么真实。
她贴着柜子用力嗅着,冀盼着捕捉到一丝丝母亲遗落的气息,忍不住的哽咽了。
「妳很喜欢这件黄花梨柜?」杨惟的声音毫无预警的重回这个空间。
顷蓓心迅速抑制澎湃的心情,忍住喉头的哽咽,「这是一件很特别的家俬。」
「怎么说?」
「十七世纪的硬质原木,很经典的工艺手法,每一个直角都被刨得圆润细致,这上头的铜锁有一种古朴的味道,把这件家俬的古味点得透彻。」
「是啊!浓郁的古味,我想这一部分应该是来自家俬本身所包含的故事。」
「什么故事?」她问。
「一个女孩的心愿,那双哭泣的眼睛,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项蓓心回头望着他,「女孩的心愿?」她屏住呼吸,方才的伤感在她眼角凝聚成一颗泪珠,半挂在她的眼。
「Jessica……」杨惟的心一揪,忍不住探出手指,用指腹轻轻抹去她那抹泪珠,温热的泪,在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怔愣的退了一步,拒绝他的好意,她晶灿的眼眸敛去了光芒,「你们慢慢整理吧!我先回房了。」
她匆匆的转身离开,独留下杨惟和他一肚子的疑问。
为什么黄花梨柜的出现,对她而言像是惊天动地的奇迹?为什么她眼底带有着一丝哀伤?她在哭泣吗?刚刚。
低头望着指腹尚存的湿濡,他感到不舍。
蓦然问疑问乍现,咦?她怎么知道这家俬是十七世纪的古物?
杨东说得没有错,项蓓心对于黄花梨柜的关切强烈得异常,甚至胜过和这柜子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他。
不过他没有追探什么,仅仅是把这份疑惑埋在心底,他想等到适当的时间,真相自会显现。
坐在房间里,项蓓心小心翼翼的捧出珠宝盒,伸手挑起里头的钥匙,喃喃自语,「杨惟,等我的任务完成,还你这份恩情后,我就会带着钥匙拿回我的黄花梨柜,只要再一阵子就好。」
她揽紧钥匙,手紧紧的靠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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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完成达亚所委托的订单后,我们就没有任何新订单了。」项蓓心忧心忡忡地说道。
她的小书房成了他们共用的小小办公室,延续着白天在公司的积极战斗,两人在灯盏下聚精会神的讨论着。
「连着两波的大幅裁员,虽然薪资支出可以预期的获得缩减,但是,达到收支平衡前的资遗费,仍是紧咬着微薄的资金不放。」杨惟亦是苦恼。
「这个星期结束前,我们一定要再接下两张像达亚这种规模的订单,才可以纡缓情况。」
「可是就目前杨氏科技的状况看来,上游厂商对我们的信任度显然严重缺乏。」
「所以,我们只好再度使出心狠手辣的手段了。」项蓓心说。
「心狠手辣?Jessica,这跟裁员不同吧?现在处于下风哀求的人是我们,这样要如何对那些上游大厂心狠手辣?」
「Boss,他们不愿意将订单给我们,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反过来逼他们交出订单啊!」项蓓心理所当然的说道。
;胆对方交出订单?我们有什么筹码?」现在他一穷二白,旁人见到他都想闪,怎么还会交出订单?
「筹码是可以制造的,就跟机会一样。」
「等等,Jessica,妳把话说明白点。l杨惟不懂她话中的含义。
逼迫对方屈服,这不是胜之不武吗?他的道德在挣扎。
「很简单,抓住对方见不得光的小把柄,威胁他们把订单给杨氏科技。」
「天啊!怎么可以这样?」他觉得离谱,「这不是太小人了吗?一点都不符合绅士行为。」
项蓓心翻了一记白眼,「绅士行为?Boss,商场上的竞争是不讲绅士的,只有在最后的胜出时,你才有资格显露你的绅士,而那最基本的前提就是赢,就是打败对手。」她努力的对他进行洗脑。
绅士的圭臬荼毒杨惟的心智太久,让她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把现实的商场准则传递到他脑中。
「那……妳有什么样的想法吗?」她的话让杨惟的认知大受冲击,茫无头绪下他只好试探性的询问。
「当然!」她肯定的回答。
他好奇的凑向前,「妳打算怎么做?说来听听。」他有预感,项蓓心一定又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见解,因为她眼中的光芒闪烁得诡异。
她把电脑挪了些许角度,指着上头的数据要他看,「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两百万美金的订单,刚开始胃口也不要太大,小小的搏一手就好,这样才能稳操胜算,当作是敲一笔小竹杠。」
「我比较好奇的是,妳想怎么敲竹杠?」
「男人,十个有八个好色。」她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
「那剩下那两个呢?」杨惟觉得好奇。
「一个是同性恋,另一个是性无能。所以,从私生活下手,一定很容易抓到把柄,再不,这些人事业能够成功,或多或少也跟银行有不法利益往来,只要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也是可大可小的筹码。」
「我们真要这样做吗?」好像有点小人欸,他暗自嘀咕。
「Boss,心狠手辣,你答应过我的。」项蓓心此话一出当场让他哑口无言。
「喔哦,Jessica,妳又在强迫惟少爷做什么坏勾当了?」端着点心走进来的杨东,义愤填膺的指控。
话被打断的项蓓心翻了白眼,回过头去瞪着他,「阿东,你有没有一点基本的礼貌啊?我现在正在跟Boss商讨事情,你进来前应该要先敲门,而进来后应该保持缄默,不应该插嘴,这是你身为管家的基本守则,难道你不知道吗?」
「哈,我还先敲门呢!那怎么听得到妳是不是又在灌输少爷一些不正当的坏念头?妳一个人坏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少爷一块儿拖下水?」在他眼里,项蓓心是心里住着恶魔的坏蛋。
忍无可忍,「放下你的点心,然后给我滚出书房--」一遇到这个笨杨东,顷蓓心纵有再好的修养都要破功。
「我是给惟少爷准备宵夜,妳不许赶我。」杨东得意的把甜汤放到杨惟面前,「少爷,快吃,吃了甜汤就会清醒过来,别跟这女人一起要什么坏把戏,万一失败了,那可会万劫不复啊!」
「Jessica,妳吃。」杨惟把甜汤推到项蓓心面前。
「少爷,你吃,她有什么资格吃?」
项蓓心本来不饿,可为了激怒杨东,她硬是整碗端了起来,脸上的笑灿烂异常,在杨东瞠目结舌的愤怒中,火速把甜汤全吞下肚。
喝完了,她还挑衅的斜扣着碗,「红豆汤已经一滴不剩,现在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妳、妳、妳这恶婆娘--」杨东气呼呼的抢过碗,砰的甩门走出去。
「杨东没有恶意。」
项蓓心耸耸肩膀,「我知道,他只是冥顽不灵了点,而我也只是逗逗他而已。」她顽皮的挑挑眉,噘起嘴巴,把笔放在唇鼻之间顶啊顶的玩着。
杨惟看着她的小动作,不知怎的就是想笑。她有时候精明练达得叫他打从心里佩服,但从这些小地方,却又显露她调皮的性情,像个可爱的小女孩。
抽起一张面纸,他本能的擦拭她下巴沾染到的红豆甜汤,温柔得像是在呵护宝贝似的。
手上的笔乍然掉落,项蓓心后退了一步,精明的脸庞上也不由得染上一抹红晕,「Boss,我、我自己来就好。」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态。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也缩回了手,「抱歉。」
「……没关系。」她声若蚊蚋的说。
瞬间,小书房里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暧昧,杨惟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太眷恋眼前的这抹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