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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芽小姐 page 10 作者:阿蛮

  眼镜什么时候被摘掉的?她不知道;蓝色毛衣下的胸扣何时被解开的?她直觉得亲近他、闻他身上烟草与古龙水混杂的味道、感觉他的体热,以及倾其所能地索取他的吻。

  周庄的吻散落在她的五官、发丝与颈项之间,但最终一定都会回到她的唇上,她从来不知道吻可以这么地销魂,令她忘却自己,直到她迷迷糊糊地反射镜里看到一个黑色的圆影罩在雪白之上,她舔了干渴的唇,又想念他的唇。又努力想看清反射镜的影像。

  芷芽全身因一种不熟悉的感觉而发疼,她听他喃喃念着自已的名宇,在亲吻她潮热的肌肤。让她抖颤了一下,也让她从饱和的热气中退了温。

  现在她已清楚地感觉到他舌尖所在的位置,这让她乍醒过来,当下将他推开,以双夺环住自已的胸部,睁大眼盯着他模糊的脸孔瞧。她不知道周庄生气还是懊恼,只听到他连咒好几句,接着重喟一声,往她靠近。

  “别……芷芽恳求道。

  “我不会对你乱来,只想帮你穿戴好。"芷芽听他这么一提才低头看见自己几乎半裸的窘态,她急忙将紧身毛衣拉下遮住胸部,吃力地提起裙头扣住,四下探着,"我的眼镜……”

  周庄从她椅下挖出了眼镜帮她戴上,然后梗着喉咙说:“别动,有件事非得搞定不可,否则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他说完把她的身子拉近自己,长臂一伸,从她光滑的背脊处往上探进她毛衣,将她的胸带扣上,然后为她拉上裙后的拉练,这期间芷芽根本连换气都不敢。

  她好久才能说出一句话,"我要上去了。”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我送你上去。"周庄笃定地说完,跳下了车,走到另一侧为她开门,然后跟在她身后走进公寓里。在离家门前最后一段阶梯的转口处,芷芽突然转过身,小声地对周庄道:

  “我……抱歉,我不习惯……

  “我了解,你还年轻,上去吧!"周庄低沉着声音,有点无奈地催促道。

  花芽还是停在原地不肯动,鼓足了勇气说:“我不介意你吻我,事实上,我喜欢你的吻,只是……

  “我知道,上去吧!"他依旧是那一句。

  芷芽猛摇头,决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只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

  我会克服自巳。

  周庄整个人为之一楞,他脸上的严肃撒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他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抬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想纾解的紧张。“没那么严重,只要让我抱你一下就好。

  你愿意让我抱一下吗?

  周庄毫不迟疑地将她环进胸膛,紧紧将她的背拥在手里,希望这么做能满足自己对她的渴望,但才将她温热的身子搂进怀,他马上意识到此举是不智的,甚至更危险,他陡然松手将她推开。

  芷芽受力一震,整个背贴在墙上的,她惊骇莫名,仓皇无助的表情更甚过刚才在车里的模样。

  “对不起,我为自己的行为作呕。"他想上前安慰她,却不敢再冒碰她的危险,于是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敬而远之地退一步,冷漠地说:“你还是上去吧,我在这里看你进门。”

  芷芽眼里掺杂着受伤、羞愧与不解,复杂却又那么容易教人看穿,她抖着身子,一头奔上了阶梯,颤着双手取出钥匙圈,连试了三次才对准了锁孔。她没有侧头瞟他一眼,扭开锁头后直接推门跨进了家门。周庄双腿跨开与肩齐宽,翘首等待那砰然乍响的摔门声。出人意料的是,她仅将门轻轻地推送回去,再轻手轻脚地反锁上门;这让周庄了解,她跟他生命中的动辄娇嗔、砸东捣西的女人是多么地与众不同。

  芷芽花了一个周末才把整件事想清楚,但清楚跟通透是差了一大截。同一时间,她接到了周庄传来的纸条,请她傍晚挪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在'雾都'见面,芷芽没去。连着两日他重复同样的动作,芷芽仍旧是相应不理。到了周四,他就没叫人传纸条上来了,芷芽崩了好儿日的弦终于松了,没想到却被一重又一重的失落包围。以至于这周过得很不惬意,假日时,无色彩的日子。

  别人患的是星期一症候群,她张芷芽染上的是天天症候群。二十岁,别人过得像风和日丽的春天,而她却过得残冬,难道就再也没有法子能让她快乐起来吗?

  唉!也许是该听听天美的话的时候了。下定决心后,又拖了四、五来日,一个冲动,芷芽趿着拖鞋跑到街角的理容院烫头发,她想烫成周频的形样但因为拙于解释,只好任艺高胆更大的小姐摆布。

  烫出来的第一晚,她觉得自己是美得冒泡,结果一觉醒来揽镜自照后,泡影破灭!

  只因她不谙整理一头蛇发,所以早饭也不煮、便当也不带,两百块往桌上一放,让人一刀除去了三千烦恼丝,这才敢踏进"远业。”

  没想到,公司大门深锁,值班警卫告诉她,今天是"行宪纪念日!回家吗?不,既来之则安之,一个无聊的人在这种非常时期往往能将无聊的定义注释到完美。

  首先,芷芽从超商买来三份报纸及一份时报周刊,跑到速食店里,嚼着薯条将每条花边"星"闻,一一浏览完毕,才去看早场电影,散场后逛了一下橱窗,替芷薇挑了一个蝴蝶发圈、帮少鸿挑了一件运动衫,再吃一碗丁香热豆花和一盘炒面后,便打着饱嗝去找天美,因为她知道天美绝对会感激她的出现。

  芷芽在五点半时回到家,一进阳台鞋还来不及脱,芷薇和少鸿便将铝门一拉,探出头追问:“姊!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天美那里帮忙啊。"芷芽将鞋放到鞋架上,转身踏进屋内。

  这时芷薇才叫了一声。"姊!你剪头发了!怎么剪那么短,像个小男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短,才有女强人的气派。你不懂就免开尊口。来,来。来,看我替你们带了什么回来……"芷芽这时才瞄到藤椅上的礼盒,好奇地探头问:“那是什么?”

  少鸿兴奋地说:“是周大哥送来的,他下午三点到,足足坐了两个钟头才走,他还送我金笔耶,是高仕的喔,对不对,二姊?

  “嗯!我的是一件大衣,很漂亮呢!我穿给你看。"芷薇说着从大盒里抖出衣服往身上一披,雀跃地问:“好看,对不对?”

  芷芽没理妹的问题,反问了一句:“我们跟他非亲非故,他干么这么多礼。”

  “不知道!不过大姊也有呢!"少鸿从一个纸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类的小盒,递了过去,"呐,在这里。姊,赶快拆啊!或者,我帮你拆。少鸿见姊姊没有出声反对,当下就动手了,芷薇也一个劲地凑上前去。不一会儿,一阵惊叹不已的"哇"从弟妹大张的嘴里逸了出来。

  “是翡翠别针呢!”少鸿说。

  芷薇以手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少驴了,是发夹,翡翠发夹,还有碎钻呢!哇,好漂亮,姊,我帮你夹上……"芷薇拈起发夹往芷芽的头发比了过来,这时她才记起老姊已把长发给剪了。

  芷芽一脸沉默,不悦地瞥了妹妹手上的发饰后,说:“把东西统统都放回盒子里,我明天带到公司还人家。”

  “为什么?"芷薇讶然问道:“只因为姊剪了头发就不喜欢这个发饰了吗?这东西很特别呢,周大哥一定费了好多心思才买到的!

  芷芽叉起了腰,一脸权威地道:“别傻了,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吗?再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送我们这些东西,下次我拿什么还送人家?”

  “可是……是周大哥亲口说要送我们的啊!我们起先也是跟他说不知道要回送什么,你若不喜欢,大可把自己的礼物退回去,但我不认为你有权力要我们跟着你去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

  芷芽知道芷薇是据理力争,但她听不下去,她只觉得周庄打算以散财的方式令到她们姊妹起争执。"既然这样的话,随你们便。"芷芽把自己买来送弟妹的礼物丢在椅垫上后,就进房去了。

  第六章

  正点半一过,芷芽拎了一只大袋,走进嘈杂烟尘弥漫的"雾都"。"雾都"这名是其来有自。因为此店的顾客群以瘾君子居多,不论男女,皆是烟不离手,搞得这屋子尘烟弥漫,几乎终年不曾散过。

  芷芽四下环顾,睨到了坐在底端、侧头含烟阅报的周庄,马上穿越过聚在吧台前的人群来到他桌前,然后将纸袋往厚报纸上一放,有点忐忑又有点情怯地在他对面坐下。

  周庄慢掀起眼皮打量芷芽,将含在嘴角那截新燃的烟改架在烟灰的缸的凹槽里,然后将报纸往旁一搁,环抱双臂,嘲弄地问:“你这么一刀喀擦下去。是在跟我抗议,还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

  “都不是,找是因为烫了头发不会整理,所以才想留短发,凑巧挑了昨天'早上'去剪,"芷芽特别强调时间,以免他误会,"所以你送的这副发夹就派不上用场了”

  周庄将肩一耸,仍是一派不在乎的样子,"既然如此何必多走这一趟?你就近找个垃圾筒用力一掷不是比砸回我脸上要来得痛快多,还是豆芽小姐生来就有这样的僻好,喜欢欣赏男人。”

  “我是要请你别再送我弟弟、妹妹东西……"芷芽才刚开口,就被他阴阳怪气的表情给堵住了口。

  “凭什么?"他回问她一甸,"就凭你虚长他们几岁,便有权力替他们否定掉一切不合乎你假道学标准的人、事、物?

  芷芽不想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固执地说:“谁知道你心藏何种居心?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慢声道:“我只有一种居心,想追他们的姊姊,自然而然想讨好他们,这样做也有错吗?

  芷芽撇开眼,不愿正视他,半晌才紧着喉咙说:¨有,你错在没找对人玩弄。"话毕,她倏地起身往门那头疾走而去。

  “没找对人玩弄!你这是……"周庄被芷芽的话震住,慢了半拍才提起桌上的袋子,走到吧台结帐。

  一路上,周庄不停地诅咒着,"该死!该死的豆芽!"他只花了五瓦分钟便赶上了她,过程既不奔放也不浪漫,只因为老天成全,一连安排两次红灯。把素来遵守交通规则的她拖延在十字路口处。周庄不客气地扳住了她的左肘,强迫性地牵着她走。

  “别这样,请放开我。"芷芽一边走,一边要甩掉他的手。

  他对她的请求充耳不闻,依然故我。甚至大胆地将乎放在她的右腰上,搂着她前进。

  芷芽被他这罕见地亲密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跌在斑马线上,等到他们站在对街的人行道时,她才忿然地举起大包包想他身上摔去,但终究她做不来,只能气道:“你……

  怎么当街吃人豆腐?

  “吃人豆腐!”周庄装出一脸惊奇,"这倒奇了,真正跟我‘玩’过的人,怎么从没跟我抗议过这一点?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你别把我和你朋友混为一谈!"芷芽忍不住当街对他吼。

  “我从未将你和别的女人混为一谈!"他将大手一摊,跟在她后面说:“是你自己缺乏信心。”

  芷芽一听,脚一煞,回头仰着鼻孔、用眼镜瞪他道:“我有信心得很,我是对你没信心,你无聊时找我,有事时就把我往旁一搁,我如果是支你薪水的佣人,被你呼来唤去也就算了,但我不是!老派人传纸条'召见'我,你当我是什么?

  “当你是秘密情人在追。”

  芷芽闻言愣了一下,半晌才"哈!"了一声,"骗鬼!

  周庄宽肩下垂、仰天咒了一句,然后龇牙咧嘴地对她说:“张芷芽,你听好!如果真那么卑劣想玩你,早儿个礼拜前就可以对你'下手'了,雪莉酒里下安眠药,你怎么死都不知道:另外,如果我不私下追你,你早在几个礼拜前就会被我妈'支解',你依然会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我话说得很白,你不解吗?池停了一下。马上道:“不。你不了解!你以为我周庄仗着一点家产、成天没事干,专门追着马子钓?你以为我是那种今天把女人带上床,明天就把女人踢下床的花花公子?你以为我那天在你家楼梯口把你推开是在'玩'你?如果你真的认定以上皆是的话,Sayyes!我不缠你。”

  芷芽眨着沾了水珠的眼帘,审视他鼻孔翕张的怒容,蓦然垂下颈子,喃道:“既然不想耍我,为什么却又像躲瘟疫似地把我推开?

  绕了一大圈,这才是症结所在。周庄松了口气,"你还年轻,根本搞不清状况,我不希望咱们只因一时冲动、事后又反悔,毕竟,我希望你在‘远业’久待,关系弄砸了不好,”

  “就这样?你只是不想乘人之危?

  她的后一句褒奖他不敢当,周庄谨慎地附和前一句问话,"就这样。”

  行事洒脱的周庄一向怕麻烦,若能快速、漂亮地把事情摆平,绝不会自掌嘴巴再扯一堆烂污出来搅和,但是,他心里却清楚不只这样。那晚的"失控"并非头一遭,毕竟他生来就不姓柳,思想没那般食古不化,干柴遇上烈火,物理实验证明,只要非真空状态,没有不燃的道理。不过若是将这种大都会男欢女爱的模式硬套在这个土豆芽身上的话,他就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一个以践踏草皮为乐的“原始摩登人",面目可憎得很!

  他愿意用任何方式跟她表达歉意,惟独跟她承认这一点;那晚他若没推开他的话,他绝对无法控制住自已对她的情欲……是不是真给她说中?他不想乘人之危?哈,猫不偷腥才怪,他简直想得要死!他之所以没付诸行动,全是因为他想跟她调情,把她撩拨到熟透后,再一口一口地把她吃进去。想到这里,周庄楞然地看着芷芽令人"垂涎欲滴"的脸庞从懊恼霎转成崇拜,而他的则是从觑觎转成懊恼。

  “我了解你不是故意推我了."她仰头小声地说,微带乞求的意味,"请你……别生气。”

  他不假思索地将大手放在她的颈背,蛮狠地道:“那陪我上宾馆……”

  周庄,你龌龊!一句不知打哪儿冒出的谴责在他耳际响起,教他重咳一声,改口说:

  “不,我是指餐馆。”

  芷芽本也是一脸疑惑,不过在他自动修正话语后,便认定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她自己也常把餐馆说成宾馆,却没想到周庄也有这种毛病。

  她一脸释怀更兼遗憾地说:“喔,今天不行,我只剩下……"她瞥了眼手表,抬头继续道:“三十分钟,就得回公司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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