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起来。”她突然挣扎的说了这么句。
“好,等等,我来扶你。”他赶忙伸过手来一把搀住她坐正。
“没想到我什么都不用说,你就猜得出我和徐耿谅怎么了。”她自我解嘲的沮丧摇头。
“如果你想说出来,我很乐意当你的听众。”
“不了,我确实什么都不想提。”
“那,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深吸口气,她闭了闭眼睛。“我想搬出那个鬼地方,重新找份工作,再也不要和徐耿谅有任何瓜葛。”只要一想到这个令她伤心欲绝的男人,她的胸口就疼痛得无法呼吸。
“既是如此,那你搬过来吧。”他简洁有力的接了这么一句。见她满脸错愕的望向他?他仍屋一脸坦然。“雨安嫁出去后,房间就会空下来,如果你信得过我的为人,也想省下一笔开销,我实在不介意多个人同住屋檐下。”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增加你的麻烦。”
“倘若你坚持搬到别的地方独自居住,那么你才是在增加你自己的麻烦,光是房租、水电、瓦斯等种种费用,就会耗掉你大半薪水。”他正色一顿。“要不然这样吧,你先搬过来,等自己比较有能力的时候再搬走,这样雨安也比较安心。”
她执拗地一径摇头。“还是算了,我真的不想再欠你们人情。”
秦洛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却决定作罢。
“好吧,我不勉强你,不过你现在匆匆忙忙的想要搬家,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住的地方吧?所以不管是一天还是两天,你还是可以先住在我那里,我这样的说法你总可以接受吧?”
“可是……”
“不要可是了,等你这几天病情稳定后办好出院手续,我会帮你搬东西过去的。”
看来自己是骑虎难下了。子藜无言的点了点头。
尽管心里清楚知道秦洛刚是出于一片好意,但女人天生敏感的神经还是感觉到什么异样的情愫。
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深怕这一切是自己多虑。
面对着破碎的自己,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下一段感情,但潜意识里,却又隐藏着另一个蠢蠢欲动的自己。
有人这么说过:想要忘记失恋的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寻下一段恋情转移注意力,也许到最后无疾而终,却不知不觉忘却了痛苦。
她是怎样的女人?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有朋友关心她、照顾她,是她求之不得的事,自私点的话,可以任性的把这样的关心视为理所当然。
问题是,她能吗?
如果这样的多虑非假?
第八章
搬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走出公寓大门,苏子藜回头仰望着自己住了三年的楼层铁窗,目光深邃而幽远,落寞同时夹带着哀伤。
她想移去视线强装不在意,但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两人相依的甜蜜岁月。
有多少个夜晚,偎在他身边听他口口声声说着甜言蜜语,如今一切燃成灰烬,怎能令她的眼中完全无泪?
说聚就聚、说散就散,感情不求缘分,因为早已注定。
或许最令她难受的是,他毫无追回之意,可见得他己经铁了心,作下了决定便不会后悔。
独自舔舐着伤口,她黯然的垂下眼睫。
坐上小货车,她把头斜倚在玻璃窗上静默无语,望着围在四边的车海,她没有一丝烦躁,仿佛她没有置身在这辆货车里。
秦洛刚把她的郁郁寡欢悉数看在眼底,不想徒费口舌说些安慰的话。
扭开广播,一连串音符轻轻地流泄到车身空间里,他不清楚这首歌是谁唱的,也不知道歌名是什么,只觉得副歌的旋律与词意令人动容——
爱过就永远不会结束无论曾让我们这么苦
在事过境迁以后回头细数自己对自己更清楚
爱过就永远不会结束愿它对你有一些帮助
知道如何去珍惜如何祝福无论我们身在何处
突然间,有个抽泣的声音划破音乐闯进他的思绪里,他先是一震,而后惊愕的转过脸,看着她全身颤抖、哽咽低泣,不断下坠的泪滴浸湿手腕和裤子。她一边擦、一边哭,内心里的脆弱像涌泉不停冒出,窜出眼眶化作又咸又涩的热泪,彻底击垮了她的坚强。
她不理会秦洛刚就在一旁,也不理会自己哭得鼻涕直流,她只想尽情的放肆情感大哭一场,不管往后还会哭几次。
秦洛刚没有阻止她,选择继续专心开车,一路上不论换了几首音乐,回旋在脑海里的却只有那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他专心开车,她专心哭泣,一直到他们回到铁皮屋的公寓前。
“你先上去休息吧,东西我来搬就好。”他终于开口说了这么句。
她没有勇气去看他脸上的表情,点点头一下车便直接上楼去。
窝在雨安清空的房间里,她趴在床上仍旧不断哭泣,为什么一旦搬离那个地方,心反而痛得更加无边无际?
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最后不免筋疲力尽的沉沉睡去,等到入夜后醒来,才知已经过了九点,从下午四点到现在,她在房里已经待了五个小时。
走出房间,却看到雨安和峻恩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微微一怔。
“子藜!”雨安一见她便赶紧站起身来。“你总算出来了,我还想说要不要敲门叫你。”
子藜不想令自己的忧伤感染到他们身上,因此故作洒脱的耸肩一笑。
“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紧不紧张?”
“还好,反正只打算公证和办个小聚会。”雨安是个聪明人,她晓得子藜想避开那些伤心事不谈。“对了,你肚子应该饿了吧?我哥有事出去一趟,回来会顺便带消夜给你。”
“你真是个幸运儿,可以娶到像雨安这么好的妻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她,不然我这个做朋友的会像头一次见面那样的粗狠喔!”子藜开玩笑的对峻恩说。
裴峻恩微微一笑,心里很是同情她的遭遇,但也知道要避重就轻。
“雨安也是个幸运儿,因为她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别这样说,不然我会心虚的。想当初我还无理取闹的和雨安大打出手呢。”子藜不禁感叹的摇头。
“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瞧我们现在感情不是挺好的吗?而且多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打人的本事!”雨安呵呵地笑。
“不像我,打人比骂人还来得厉害。”
“噢,对了,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帮你找了份不错的工作,看你愿不愿意去试试看。”
“工作?”
“嗯,我哥说你想换份工作重新开始,所以我就帮你注意了一下。”
子藜顿了顿。“什么样的工作?”
“槟榔西施。”
“什么?”她脸色一变。
“哎呀,骗你的啦!瞧你吓得脸色发白,我怎么可能介绍你去做槟榔西施?”雨安摆摆手吐舌头嘿嘿地笑。“是百货公司的服饰专柜小姐啦。”
“专柜小姐?”她迷惘的皱起眉。
“对啊,只要卖卖衣服就好了,你也可以学着如何搭配衣服,看每位客人的体型及风格给他们建议,可以很消极也可以很积极,你觉得呢?”
她怔忡地呆了一下。“可是,我又不会穿衣服,又没有审美观,去当服饰专柜小姐,适合吗?”
“就是因为不会才需要学习,而且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说不定会从此改变你的品味呢!”她颇认真的说。
“如果我搞砸了怎么办?”她深觉不妥。
“相信你自己,你不会搞砸的,我对你可是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雨安故意去撞峻恩的手肘,希望他也帮腔一下。
“是啊,很多事都是要试了才知道,你还年轻,要勇于尝试才知道是不是兴趣所在。”峻恩点头。
子藜忖度着不敢马上给他们答复。
“没关系,这几天你可以好好考虑,等你身体好一点再作决定也不迟。”雨安见她有些困惑,连忙补了这么句。
“嗯。”
此时,雨安直觉的看了下表。“啊,时间不早了,我看我和峻恩该回去了。”
“你不等你哥回来?”
“不用啦,来的时候已经和他聊过了。”雨安拍拍峻恩的背,和他双双站起身。
“噢。”
送走了雨安和峻恩,狭小的客厅在瞬间恢复静寂,子藜落寞的就着软垫坐在矮桌前,呆呆地望着电视萤光幕,两手撑着下巴,肚子有一阵没一阵的叫,这才令她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饿了。
秦洛刚怎么还不回来呢?她一再注意时间的流逝,分分秒秒,等待一向是她最没有耐性的折磨。
等着等着,她开始心烦意乱的按着遥控器转看每个节目,一直到门口出现脚步声,她才迅速地丢下手上物品奔至门边。
“你回来了!”像个怕被遗忘的小孩,她好高兴他终于记起了她的存在。
秦洛刚愣了愣,从未想过她会迎着笑脸跑来门口对他说这样的话,下午她还哭得淅沥哗啦锁在房间里。一时间拎着消夜的手有些无所适从,心情亦感到受宠若惊。
“呃……雨安他们走了?”望了望空荡的客厅,他问了这么句。
“嗯,雨安说你会买消夜给我吃,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就怕你会忘了这回事。”
“放心好了,我的记性很好,说过的话绝不会忘记。”
“嗯!”她心满意足的点头,期待地接过他手中的食物。“你买了些什么给我?”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所以就在巷子口买了碗鹅肉米粉。”他抓了抓头。“不过我没吃过,只是每回经过都看到很多人在买,这次干脆买来吃吃看。”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可是只有一碗,你不吃吗?”
“我没吃消夜的习惯,你吃吧。”
子藜转身回到矮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要把热腾腾的米粉倒进保丽龙碗里。
秦洛刚看她笨拙的样子,连忙阻止她继续往下倒。
“让我来,不然你会烫到手。”
“才不会,我技术很好的。”她逞强的硬是要自己弄,结果话一说完,手势歪了一边使得保丽龙碗不稳,整碗米粉倾刻间泼洒在她的大腿上,她尖叫着跳了起来。
“妈呀好痛!”炙烫的热汤整个灼痛了她的大腿,她痛喊出声。
“快点去冲水!”秦洛刚见状又气又急,于是不分由说的一把抱着她冲进浴室里扭开水龙头,直接用莲蓬头的水往她的腿上冲,但她穿着牛仔裤,无法知道是否有烫伤。
“你……我不会看你,你把牛仔裤脱下来看腿有没有怎么样?”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他只想确定她没被严重烫伤,但为了避嫌,他还是十分君子的别过脸去,然而仍一只手扶着她肩膀,另一只手抓着莲蓬头。
子藜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害躁的时候,因为她真的觉得很痛,而且冲脱泡盖送的道理她也懂。
于是,忍着灼烧般的痛楚,她动手想把牛仔裤慢慢脱下,但每回牵动腿上那块被汤烫到的区域时,还是痛得无法继续。
“不行,很痛!真的很痛!我脱不下来……”她难过的迸出了眼泪。
原来被烫到也是椎心刺骨的痛啊!怎么她这阵子痛得还不够吗?她苦命的无语问苍天。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把剪刀。”他当机立断的冲回客厅搜出一把剪刀,返回浴室动手剪她的牛仔裤。
“对不起,你的这件牛仔裤恐怕要泡汤了。”他神情凝重的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回答便奋力的开始用力剪开裤头。
也不管是否会看到她的小裤裤,他只担心她的腿是不是烫伤得很严重,要不要立刻送医院?
然而子藜也没法儿管那么多,她也很怕这么一烫会不会皮肤溃烂?
终于,在他剪去被烫伤的那块布料后,她也顺利的褪去裤子,用水一再降温。
“是不是很痛?”他皱拧着眉心看她的大腿红肿一片,很是责怪自己没有尽到照顾她的责任。
他的内疚让子藜感到不知所措,毕竟这是她自己太笨,怨不得别人。
“我看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要!”在他话还没说完,她就激动的立刻打断他。“我好不容易才从医院出来,不要那么快又送我回去。”
“可是你的腿……”
“不会有事的,只是一点点烫伤,又隔了那么厚的牛仔裤,不会有事的。”她死命的摇头。
“不行,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那怎么办呢?”
“你看,我的腿只是发红,既没有起水泡也没有表皮溃烂,肯定不严重,买点烫伤药来搽搽就可以了,好不好?”她哀求的拉着他的衣角说。
对于她低声下气的恳求,秦洛刚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却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好吧,那你先泡在水里不要起来,我马上去买药给你,知道吗?”
“嗯。”
就在他要出去之时,她却又喊住他:“秦……”
“还有什么事?”
“可以……可以再买一次鹅肉米粉吗?我……我好想吃噢。”她可怜兮兮的扁扁嘴。
怔忡了两秒,秦洛刚放下紧绷的情绪笑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会再烫到的话!”
不知为何,一见到秦洛刚脸上的刚硬线条放柔和,子藜心就蓦地跟着释然愉快起来,她用力点头,像是保证绝对不会二次烫到。
秦洛刚目光绵远而深邃的探进她眼底深处,恍惚之间,像一把锁钥,“当”!地轻脆一声,轻易地就开启了她的心扉。
她的心灵震动,没有躲开他内敛却毫不矫饰的关注,也没想过要去拒绝他渐渐明显的情感。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情创伤,她反而更害怕孤单,此刻有个人愿意陪在她身旁对她好,她实在没有理由抗拒。
仿佛彼此都读出那一份明朗化的默契,秦洛刚一转身便走了。
她躺进浴缸里,静静回想着适才发生的一切。
发觉双颊在渐渐躁热的同时,竟也有一种莫名的甜蜜,一点一点的攀上心头。想着想着,不免心乱如麻,但是,她却愿意承担未来可能的不安,让自己再陷入一次。
倘若,这一切真的不是错觉的话。
用什么来形容现在的徐耿谅会恰当些呢?
徐家凯想了许久,发觉只有“行尸走肉”四个字最适合他。
他不清楚徐耿谅最后是如何与苏子藜分手的,但他唯一清楚的是,徐耿谅应该不会比苏子藜好过到哪去。
他照常上班,成了工作狂,三餐不定时,下班回家谁也不理,饭也不吃,只会用酒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再拖着沉重的身躯去上班,没多久就闹出了胃溃疡。
可是他清楚知道,徐耿谅对苏子藜有多内疚,他愈是爱她,愈是无法原谅自己,却又找不到方式让自己好过,也让子藜好过。
徐开铨痛心儿子竟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说歹说他也不听,到了公司把所有杂七杂八的事全揽在身上,以为这样可以忘却失去爱情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