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应该的!”他豪气万千的点头。“我就数到十,你好好考虑吧。”
“你数到十?”路寒袖差点腿软。
“哼!”光头汉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态度立刻逆转,轻蔑地用一只铁掌按住他的头,不客气地将他推到别的地方。“不想找就算了!走开走开!别挡着别人看这张悬赏的位置。”
“哎哟!别对我动手动脚!”他不悦地捉住光头汉子那钢柱般的手臂。“快放手听到没!”
为证明他也是个堂堂男子汉,路寒袖四两拨千金的将身子利落一转,转离对方的恶意钳制。
“啧啧,原来你有这一手!”
“是!也就只剩这一手了。”路寒袖急忙与他保持五步距离。“你别再靠近,咱们好聚好散。”
“罢了,既然这三千两你没兴趣,我不刁难你就是。”他一副无所谓的望向它处。“你可以滚了。”“滚就滚,只不过我要用走的……什么玩意儿,没事自找罪受。”路寒袖边走边嘀咕。走了几步,想起早上起来至今尚未供养肚皮老大。
斜对面的包子铺传来令人垂涎的美味,锁定目标走去同时,他摸着腰带里的小钱袋,也在摸索了三次、找寻了三次、确认了三次以后,他脸色骤变,赫然发现他的小钱袋竟然不、翼、而、飞!
他倏地住足回头一望,那位光头汉子正笑容奸邪心怀不轨地看着他,仿佛早料到他的下场。
——看来,他是没得选择了。
从珠帘后端相继走出一男一女,分别是看来财大气粗、五短身材的员外叶胜天,与穿金戴银、矮胖圆润的叶夫人金如燕,尽管这对夫妻外在给人的感觉有些奢华,但愁云惨雾是两人脸上此刻共同的表情。
在他们坐上紫檀龙凤椅之后,光头汉子恭敬谨慎的趋前一揖。
“金忠向姐姐、姐夫请安。”
“忠弟,你有找着人帮忙寻找红萸吗?”金如燕愁眉不展地问。
“有的,这位公子表明有此意愿,所以我便把他带回来了。”金忠瞥了路寒袖一眼,示意要他出个声。
“叶员外、叶夫人您好,在下路寒袖,为寻找叶红萸一事前来拜访两位。”为了白花花的三千两白银,路寒袖忍辱负重地撇开自尊,低声下气地与这些肴钱人打交道。
皱拢了两道浓眉毛,叶胜天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他数次,却没吭声。
“那么,阁下可见过小女红萸的容貌?”金如燕问他。
“没有,在下非本地人,因此未曾见闻叶小姐的容貌。”但光看你们这一个肥短、一个矮胖,就觉得“出落亭亭又玉立;唇红齿白芙蓉面”这两句根本是唬人的!他倒胃口地想。
“金忠,麻烦你去书斋替我把红萸的画像拿给这位公子看。”
“是,我马上去拿。”
在金忠走后,路寒袖提出问题。
“恕在下愚昧,不知叶小姐遭劫持一事,两位报官府了没有?”
“我们在接获红萸被人抓走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报了官府,虽然出动了大批官员出去追踪寻找,仍是半点线索也没有。后来我们自个儿想尽办法托人帮忙打探消息,四处贴告示悬赏,希望能有那么点蛛丝马迹,但如今两个月都过去了,还是没消没息,怎不叫我们心急如焚?”金如燕悲从中来,红了眼眶,叶胜天则是一脸凝重,仍是不发一语。
“这样啊……”他撑着下巴忖度着。
“姐姐,我把画像拿来了。”不一会儿,大块头金忠已从书斋蜇回花厅。
看着壮硕的金忠,路寒袖实在很难想象他和这位叶夫人会是姐弟。
“嗯,”抹抹即将夺眶的湿意,金如燕强自振作的吸吸鼻子。“你就直接拿给公子看吧。”
“好。”金忠应了声,把卷起的画轴交到路寒袖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拉开,眼睛突然瞪大,难以置信画中人会是如此的清妍美貌。
画中少女穿着一身轻裘,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若樱红,不点而朱;粉嫩雪肤,白里透红。纤细削瘦的身形看似弱不禁风,坐倚在荷花池边的大石上,玉手巧托香腮,弯唇嫣笑,别有一番迷人风情。
他呆呆地抬首再望了下叶胜天与金如燕,无从把这个清丽如仙的女子与这一对“其貌不扬”的夫妻联想在一块。
这真是他们俩生下的女儿?
看是故意请画师画得漂亮点吧?
两个小眼睛塌鼻子又大嘴巴的父母,如何生出大眼睛俏鼻子樱桃唇的女儿?根本不可能嘛!除非不是亲生的。
“路公子,看完小女的画像,您是否愿意帮忙寻找小女了?”见他眼神闪烁不定,金如燕切切追问着。
放下画,路寒袖大感不解地反问:“照道理,你们应该已经找着不少热心人士才对吧?”
“一开始是的,但时间一久,大家一个接一个放弃,全认定红萸必定是被捉去很远的地方,说不定生死未卜。可是我们两老不会死心的,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们都会继续找下去。”金如燕坚定而激动地喊着。“就算是死,也非得见到她的尸首不可。”
“路公子,您是外地人,我见您这个样子,相信您也急需用钱,只要你肯投注心力帮忙找寻小女,要多少报酬随便你说,只要能有红萸的下落。”
始终沉默的叶胜天总算开口,但一开口又让路寒袖愣住,极力憋住想笑的念头。
这、这个叶胜天的嗓音真……真是邪门,男不男、女不女的,咬字又不清不楚,难怪他一直不说话,原来是这样啊!
叹回气,路寒袖想办法忘记叶员外开口说话带给他的错愕与笑意,摆出正义凛然的神情。
“哎哎,莫说我要多少报酬,我也没把握能否顺利打探出叶小姐的消息,不过我尽力就是,反正我一个孤家寡人,到哪儿都来去自如。”
“这么说,路公子是答应帮忙了?”金如燕喜出望外地睁大眼。
“不过,你们别抱太大期望,毕竟我在这杭州城人生地不熟。”
“不打紧的,我们只求有人还肯帮忙寻找红萸的下落,毕竟多个人就多分力量。”金如燕忙道。说罢,看了金忠一眼。“忠弟,请你给路公子双倍的酬金,以表达我们心中的感激。”
“酬金?”路寒袖一愕。
“请您放心,给这些银子是希望您有钱好办事,即使到头来一无所获,我们也不会要你归还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他言不由衷地推辞着。
金忠很不客气地瞪他一眼,把两袋沉甸甸的碎银塞到他半推半就的手里。
“好好拿着,丢了我们可不会再给一次。”
“是……是……”
就这样,路寒袖傻笑着离开了叶府,这个犹如金山银矿的宅第。
路寒袖带着满口袋的银两在街上闲晃,还没想到要怎么去找叶红萸之际,便听见远处传来敲锣打鼓声,于是乎兴致勃勃的前去凑热闹,没想到竟凑出了一个大麻烦。
“唉……流年不利啊。”
坐在泥地上的他大叹数声,蓦地惊觉眼前出现一双粉红色的凤头弓鞋。
“啊!”
下一刻,惨叫声划破云霄,惊得停在墙柱上的麻雀振翅狂飞。冷风扫落叶,路寒袖二度噩运缠身。
第二章 噩运缠身
“乖乖闭上嘴,否则,我会让你从此以后‘哑口无言’。”
一把闪着湛亮银光的软剑抵在他的喉管处,威胁的话说得甜软好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撒娇。
这、这是恐吓啊……路寒袖心惊胆跳地闭紧嘴巴,瞪着眼前这个灿笑如花的秋漾影。一股女孩家独有的淡雅馨香飘送过来,教他不由得神思浮荡,四肢微僵的贴住后边墙壁。
“怎么,阁下好大的胆子敢接下绣球,可是活得不耐烦来着?”
从她温柔无害的面貌看来,却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笑得愈灿烂,他的心就愈往下沉。想解释什么,一想起她的恫吓便不敢开口。
“你晓不晓得,我秋漾影是最痛恨婚嫁礼俗的,要我嫁给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哼哼!下辈子都别想。”虽是嗤之以鼻的语气,她脸上仍带着异常温柔的微笑,完全是笑里藏刀的恐怖模样。路寒袖动都不敢动,生怕她稍一使力,他的小命就没了。
“瞧你这落魄德性,一看就知道是贪图我们家的财势地位。软手软脚、灰头土脸,活像个大土蛋,还妄想娶我这金枝玉叶?”她又轻笑了下,拍拍他那发白僵硬的脸颊。
天可明鉴!我才不想娶你这凶婆娘,你也算不上什么金枝玉叶,那个叶红萸倒比你强些。他在心里不屑反驳。
趁着空档,秋漾影倒是将这男人打量得清清楚楚。
冠玉似的一张脸孔,长眉细目、白净斯文,看起来温雅潇洒,幸而身上没她最憎恶的脂粉气息,只不过一身潦倒的文人装束,还是令她眉心微颦。
这么没用的男人,看了就觉伤眼!
“你自己回答吧,是要永远消失在杭州城内,还是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她盈盈笑问,将剑身稍稍松离他喉管一寸。
他怔忡了下,不敢相信这女人的心这么狠。战战兢兢地咽了下口水,但为维持身为男人应有的尊严与气魄,他挺直了腰杆。
“秋、秋姑娘,我想这是天大的误会。会误接这绣球非我所愿,我更不想娶你这‘金枝玉叶’当我路某人的妻子。”
“误会?”她笑得更甜更诡异了。“上百人都亲眼瞧见你接中了绣球,这算误会?”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身旁有个叫化子想接绣球,于是往我身上一撞,怎晓得我撞到隔壁一位大婶又弹回来撞倒他,结果他跌倒了,我却接中了这颗要命的绣球。”
“很好听。”她扼要说道。
“好听?”
“是啊,你这番鬼扯说的很好听,但好听不代表中听。”
“好吧,随你信或不信。”他的面容渐蒙上一层铁灰色。“至于你要我两者选一,很抱歉,虽然我不是杭州人,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不过我受人之托也收了钱财,短时间内暂不能在杭州城内消失。”秋漾影倒没生气,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逼近他眼前。
“喔,怎么说呢?”
“我答应叶员外前去寻找他失踪两个多月的女儿叶红萸,我想你该听说过此事才对。”
“叶红萸?”她侧首想了下,扬起的睫翼轻轻眨动。“好像有这么号人物,是那个大老粗叶胜天的独生女,是吧?”
“是的,就是她!”他一径地点头。“她于五月初遭不明人士劫持,至今仍下落不明。”
“喔,这干你什么事?”
“是不干我的事,问题是我缺盘缠,非想办法挣点银两才行。虽是下下策,就当助人,我只有硬着头皮接下这棘手事儿。”他理直气壮地应道。
“哈!哈哈……”嗓音一顿,秋漾影禁不住掩唇朗笑起来。
藕臂忽地起落,撤走抵在他颈间的软剑,身形一转剑光回荡,晃眼间收入腰间软鞘中,又教他眼睛一花。
她这一着令他心底微惊,摸不透这个女娃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多少赏金?”
摸着毫发未伤的颈项,他愣了下才抬首回答。
“呃……告示上写明是三千两。”
“哟,真教你找到这叶红萸,不也便宜你了?”
“便宜我?”
“是啊,我记得叶胜天的女儿生得貌美如花,凡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垂涎动心的,我瞧你这德性,也猜得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听她说到这里,路寒袖原本不信那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叶红萸,如今也不得不信了七、八分。
“这么说来,这叶红萸确实是个美女了?”
“哼!你这个无耻恶徒,既然觊觎那叶红萸的如仙美貌,何以又接下了我的招婿绣球呢?”
一瞥眼,她挑着眉斜瞪他,说瞪倒也不大符合,说是抛媚眼还贴切些,一字一句既刺耳又娇柔。“我说过了,这全然是场误会。”他无力地摇头。
“所以呢?”
“所以就算是把我打死,我也不想娶你。”他据实以答。
“哦?”她唇边徐徐荡开一抹绝艳如花的笑容。“可是真心话?”
“我路某人会欣赏的女孩子通常是温柔贤淑、小鸟依人的大家闺秀,最好还是弱不禁风、内向含蓄的那种,跟你这种粗野好胜、舞刀要剑、强要出头的姑娘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为了以示清白,路寒袖毫无顾忌地将她批评得体无完肤,完全不怕她会有何反应。“女孩子就该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像你这样随便拿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的行为,根本就和野蛮人没两样,甭说你不想嫁我,我才觉得谁娶了你谁倒霉。”
话说完了,他才觉得悚惧起来。
她脸上娇俏笑靥始终未褪,但那双凤眼明显起了变化。
“嗯嗯,说完了?”
“因为我对你的认知只有如此而已。”
秋漾影还是挂着浅笑,保持着愉悦神情与他对视。
“拉拉杂杂扯了一大堆,还不晓得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路,名寒袖。”为表风度,他勉强回答道。
“路公子是外地人士?”
“是……是的。”
“再请问一下,你预计花多少时间去找叶红萸?”
“受人之托、忠人之命,总得花上一个月去找找看。”
“何必说得恁般好听,还不是为了那些银子?”
有点不大对劲哪,他闷闷的再答。
“话是没错,但我也可以拿了钱就跑不是吗?但我路某人非一般无耻之徒,既然收了钱财,就会尽力寻找叶红萸的下落。”
“真看不出是个清高君子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秋漾影的笑容逐渐扩大,眼底狡黠地闪烁着异样光芒。路寒袖突感忐忑不安,觉得自己仿佛正掉入猎人的陷阱中。
“唉,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你是我的贵人耶。”她轻叹,偏转身子向右走了几步。
“贵……人?”这肯定有阴谋!他同时往左方偷走了几步。
“是啊,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你的出现对我的侠女生涯有着莫大帮助。”
骤见他身子歪了一下。“侠女生涯?”
“你不觉得我这身好武艺只用来表演很是可惜吗?”她嘟嘴故作娇羞地瞟他一眼。
“你、你不会真想找机会派上用场吧?”
“那当然,不然我这么拼命习武是做什么来着?总得要找些恶棍土匪试试力道才行。”
“我不认为……”
“我认为你会是一个好幌子!”她抢先一步说了这句。
“幌子?”
“这样吧,你随我回家去,陪我演出戏,我便饶了你这条小命,并且当你的保镖,一块去找叶红萸,你道如何?”
“什么?”他登登登地狂退数十步,惊恐的程度尤胜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你……你要当我的保镖?”
“不然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遇上麻烦根本不济事,只有挨打流血喊痛的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