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小菜?童葭屿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客套话,但她也没客气,一举筷子便准备朝烤乳猪进攻。“童小姐请稍等,我来为您服务。”站在她身后的一名侍女突然上前说道。然后拿起银制的长型刀叉割下几片乳猪肉到她碗边的盘子里。
还真是服务到家哩,童葭屿没想太多,夹起一块到嘴巴中大口嚼动,感动得差点泛下欣喜的眼泪。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皮脆而滑、肉腴而软,简直是无上的珍品。
“对了,童小姐在阳威出版集团是做什么的?”林鼎觉关心问。
灌了口水,她咕哝不清地答:“……接待总机。”
“接待总机?”正要举起红酒杯的林鼎觉愣了一下,对这答案显得相当意外。“呃……你……你做多久了?”
“今天才第二天。”
“这么说来,你昨儿个头一天上班就遇上了小儿,这可更是缘分呢。”浅尝一口甘醇可口、涩甜适中的红酒,他的嘴角兴致盎然地扬起。“你说是不是?”
海鲜拼盘、明虾沙拉、生鱼片、蒸螃蟹,吃得不亦乐乎的她,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问话。
“童小姐?”
“嗄?”又塞了些凉拌芦笋到嘴里,她忙不迭抬脸,然后稍稍正襟危坐了些。“你说什么?”
“呵……”他会心一笑。“我问你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嗯,很好吃,你们有个好厨子。”她大力点头。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林鼎觉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要说。“有个无礼的要求,我不知该不该对童小姐提起。”
“爸!”一直没出声的林擎元皱眉喊道。
“你别说话。”林鼎觉搬出身为父亲的威严对他低喝一声。
“什么事啊?”停住正要夹鸡屁股的筷子,童葭屿也跟着蹙起眉。
“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可以暂时充当小儿的女朋友。”
林擎元难堪困踬的白了脸,却无力说些什么反驳的话。
“女……女朋友?”童葭屿惊呆了。
“唉,”林鼎觉语重心长地深叹口气。“不这么做的话,我实在不晓得小儿还要被那疯女人缠多久……”
在这一秒钟,童葭屿表现得异常镜定与平静,她悄悄地放下筷子,把两只手乖乖放到桌底下的两腿膝盖上。
“呃……林先生,我、我吃饱了,也还有点事要做。”作好准备动作,她打算二度落跑。
“咳咳!”怀叔像幽魂似在她身后咳了两声,提醒她同样的伎俩别想再施展一次,没用的!
“怀叔,没关系,童小姐既然不愿意就别勉强她,送她出去。”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浮现,林鼎觉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绅士风度。
“可是老爷……”反倒是怀叔不想这么就放过她。
“谢谢你们请我吃这么丰富的晚餐,再见!……不对,是不见!”不敢逗留,她抓了帆布袋小跑步地跑离饭厅。
她一走,林擎元不吭一声地跟着起身离开,什么意见都不想表达。
“老爷,您打算怎么办呢?”在送走童葭屿后,怀叔忧心忡忡地回到林鼎觉身侧问道。
“很简单,她在阳威上班不是吗?那就从那里下手吧。”再啜饮一口红酒,他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黠笑容。
第四章
才刚靠近红色铁门,里头那扇木们忽然间自动打开,丁香草那张不化妆也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接着出现,然后笑面迎人地打开铁门。
“回来啦?”穿着卡通贝蒂的睡衣,上着卷子的刘海挂在额头上,她全身还香喷喷地散发迷人气息,一嗅就晓得她刚泡了个玫瑰美容浴。
“嗯。”脱了鞋踏上地板,童葭屿疲惫不堪地把自己扔进沙发中,再没多瞄她一眼。
“很累呀?”丁香草忙不迭将门锁好,然后快速跑到沙发后,纤手按上好友的肩膀,温柔为她按摩着。“怎么今儿个又忙到这么晚?”
“去医院预约矫正O型腿的事。”因为确实很累,她便大剌刺地摊在那儿,享受着那酸酸痛痛却能消除疲劳的快感。
“预约到了吗?”她关怀倍至地问。
“嗯。”
“那什么时候得去呀?”
“下礼拜五晚上。”
“喔……呃……吃饱了吗?”
“嗯。”她懒洋洋地应。
“这样……那么今天,牟大千金还有没有找你麻烦?”见她爱理不理,丁香草极力地找着话题。却见童葭屿忽然掀了掀眼睑,往墙上猫头鹰挂钟瞄了一眼。“十一点了,你该去睡美容觉了。”“哎呀,别这样,人家想多跟你聊一会儿。”她撒娇地叹着声音,两手晃摇着好友的胳膊。
童葭屿突地起身,害丁香草差点往前栽,却见她打了个呵欠,拖着步履走往猪窝。没有关门的习惯,待灯一亮,她把帆布袋抛进一个塞满衣服的竹篓里,有些凌乱且男性化的“闺房”里,几乎没什么女性用品。
“葭屿……”丁香草不死心地探头进来,而好友已经拿了衣服准备洗泡泡。“你什么都不想说吗?”
“说什么?”灭了灯,童葭屿面无表情越过她。
她嘻皮笑脸的露出洁白牙齿。“说说你那辆摩托车是怎么来的。”
“碰”地一声,童葭屿已踏进浴室将门用脚合上,下一秒,稀里哗啦的水声从里头传出,丁香草什么答案都没得到。
“算了,不说就不说嘛!耍什么脾气呢?”得到关门声作为答案的丁香草一脸无趣地皱皱鼻子、嘟着樱桃小嘴,慢慢地踱回她的香闺。
浴室里头,童葭屿衣衫尽褪,整身赤裸浸于莲蓬头底下,让放射的水花冲刷着扁平而没啥看头的身材。
虽说没身材,但结实且小有肌肉的手臂与曲线从背面看倒也颇匀称,只是身为女性却少了前突后翘的特征,说来是有点小悲惨。
朝着水柱闭眼仰起脸,脑中在这瞬间掠过一幕幕这两天来发生的种种事端,只觉烦躁得欲教人发狂。
怎么知道,那双沉郁深邃的眼,却如鬼魅盘踞心头,难以挥去……
日正当中,头顶着毒辣无比的大太阳,童葭屿挥汗如雨地端着热腾腾的牛肉面,到棚下最角落的桌边坐下。
今天已是礼拜五,谢天谢地她也快熬过训练期了。她一边想着,一边从竹筒中抽起一双卫生筷,加了两大匙酸菜、一匙半的辣椒酱、些许胡椒粉,接着发现眼前多了一男一女。
愣了一下,赫然惊觉其中那个女的是几天前抢她车位的那个刁蛮女。
“你好,又见面了。”倪品萤皮笑肉不笑地逼近她脸孔,又倏地收回。
没有搭理的打算,童葭屿低头将面与酱料拌匀,夹起面条,呼呼地吹了几下,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很 嘛!向你打招呼居然不理人。”脸上笑容短暂如昙花一现,她绷紧了面孔,额上青筋微突。
童葭屿慢条斯理地再喝了口汤,才抬头瞥她一眼。“有什么事吗?”
“钥匙拿来!”摊开的手伸到她面前,倪品萤极为高傲地昂起下巴。
“什么钥匙?”童葭屿不解地蹙眉。
“你还想装傻?”她气愤拍桌。“你拿了林擎元的车钥匙,每天骑着他的‘闪电’上下班,当我是瞎子吗?”
温怒而不悦地放下筷子,童葭屿冷冷反驳道:“他砸坏了我的车,现在我骑他的车代步,有什么不对?”
“很抱歉,车子是我砸坏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承认了自己的恶行,倪品萤照样得意笑着。“你说什么?”她变脸站起身,却见立在倪品萤身后的那名男子跨前一步。
“十万块够不够?”抚着被风吹乱的刘海,倪品萤这才好整以暇地温吞站起。“赔你那辆破车,我想该是绰绰有余才对。”
瞪着她足足十秒,童葭屿突然不吭一声地又坐回凳子上,继续吃她的面。
“喂,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倪品萤气极地跺着脚跟。
“我没时间和你讨论这事。”说完这句,她吃相难看地拼命想将碗里的面条和牛肉塞进嘴里。
“我不管,你现在就把钥匙给我!”
童葭屿还是不与理会,囫园吞枣试着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那碗面,就不信众目睽睽下她敢对自己怎么样。
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臭女人胆敢不理不睬,倪品萤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有股冲动想要翻桌。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个女人真的很烦,没事硬是要找她麻烦,童葭屿闷闷地想。
“我……”倪品萤想说出口,却立即被身后的男子婉言阻拦。“小姐,这儿人多嘴杂,请您小心用话。”
“谁要你多话?难道我没那脑筋吗?”她没好气地恶瞪他一眼。
剩下最后几口汤,童葭屿干脆直接端起大碗公仰头喝个精光,之后用面纸抹抹嘴,起身从口袋掏出几枚铜板交给一直在偷觑这儿的胖老板。
“谢谢!”不忘礼貌说了句,她像个没事人离开了面摊,心想再不快些回公司小眯一下,下午还不知得被操成什么德性。
“喂!你不许走!”倪品萤霸道地追上去截去她的去路。
“嘿,你这个人烦不烦呀?我还得上班,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她沉下脸冷冷瞪着这个傲慢女。“把钥匙给我,我便不和你计较!”
“怪了,车子又不是你的,我为什么要把钥匙交给你?”
“那车子更不是你的,何况林擎元是我的男朋友,而你和他才是真正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剑拔弩张地嚷。
童葭屿顿了几秒,忽地想起那天的事,还有林鼎觉跟她说过的话,心里的疑问突然间得到小小解答。
“不管你是谁,最起码车子是他亲口答应要给我骑的,你不服气,尽管去找他理论,别像个泼妇在这边撒野!”不想陪着她在这街道上丢人现眼,童葭屿远远绕过她而走。
“你说什么?”
倪品萤想再冲上前,但身后那名西装笔挺戴墨镜的男子却面色凝重地伸出手臂挡住她。
“小姐,咱们走吧!很多人围过来看了。”
“走开!”她忿忿不平地推开男子,径自朝着童葭屿的背大声咆哮:“好,很好,你够大牌!咱们等着瞧!”骂完,她这才气嘟嘟地甩头走人。
“神经病、疯婆子。”边走嘴里边嘀咕着,童葭屿压根儿没回头的打算,钻出巷子,横过几个红绿灯,回到了阳威大厦。
走进一楼员工休息室里,她有些讶异那些女同事没在睡午觉,而且一瞧见她便把原本高谈阔论的音量降至最小,纷纷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地聊着八卦,而这八卦让童葭屿认定是与自己有关。
看到昨天借她卸妆乳的那名女同事,她连忙打开铁柜将帆布袋取出,在里头翻找着那瓶小东西。
“啊,有了!”低喊一声,她没有考虑地直接来到卢琴等人的桌边,把那瓶卸妆乳放到她面前。“谢谢你借我这东西。”
正咬着吸管在喝苹果牛奶的卢琴只是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轻嗯了一声。
童葭屿很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是被排挤在外的人,因而放下东西后便要离去。
“喂,你等一下。”连纾葶却突然喊住她。
停住脚步,她转回头看着这个还算和善的女人。“有什么事吗?”
施展着亲切温雅的笑容,连纾葶说道:“你……是不是昨天坐上‘闪电财团’轿车的那个女人呀?”
“是的。”她直截了当地承认。
“哇……”郑雅琪反应激烈地按着双赖大声嚷嚷:“怎么会是你?我还以为会是咱们顶上那些女上司、女强人或首选花瓶呢!”
卢琴倒是十分镇定,眼里流露出某种不屑。“确实很奇怪,倒不知道你和‘闪电财团’的人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不喜欢她们这种讽刺性质的用词与态度,童葭屿微蹙两道被修剪过的细眉毛,回以淡漠的口吻。她是很想和这几个女同事打好人际关系,但看来是很难了。
连纾葶有些惊诧地扬起眉梢,桌子底下来回晃荡的二郎腿突然停住,脚上那只桃红色的圆镂尖头细跟凉鞋忽地掉在地板上。
“没关系?这怎么可能?”
“是啊,你要是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干吗派那么豪华的车子来接你?”郑雅琪更是加倍嚷着。
“我只知我帮了一个叫林擎元的男人解围,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原因。”
“什么?”情绪失控且尖叫跳起的除了连纾葶和郑雅琪,还包括几个在一旁凑热闹的女同事。
“那不是股市大亨林鼎觉的独子吗?天哪……这太邪门了!而且……而且你说你帮他解围?”连纾葶结结巴巴又有些歇斯底理地喊:“怎么可能?他可是天之骄子耶,出门在外都有保镖随行,哪用得着你出面?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童葭屿不想说话了,这么多双眼睛直盯着她瞧,令她十分不舒服。什么股市大“哼”、天之“轿”子,她根本不懂。
“抱歉,我要去午睡一下。”甫要转身,察觉身侧站了个人,把她吓一大跳,定睛一望,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张严肃且冷峻的生面孔,“你是……”
“你就是童葭屿吗?”
“我是,那你是……”
“我是采访部的经理庄自强,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经理?她仿佛听到后边传来小小的抽气声。“可是我要午睡。”
“走吧。”竟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他转身便离开了员工休息室。
童葭屿傻了几秒,却也不得不跟出去。
怀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她跟着这个庄自强进到偌大的会议室里,突然明亮的日光灯,闪得她眼睛一时适应不良。
“据说你认识‘闪电财团’的董事长林鼎觉,是不是真的?”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
“林鼎觉?”
“他是咱们公司《风云人物》一直极力争取、想要采访到的封面人物,但他作风低调、行踪神秘,鲜少与报刊杂志接触,因此我们总是没办法顺利采访到他,连其它出版集团也是一再扑空。”双手置放在身后,他神色凝重地走来走去,忽尔站定她面前,音调铿锵地说了:“不过很意外的,这回倒是他们主动和我们联系,表明林鼎觉愿意破例接受专访。”
听了老半天,她还是不明白这事与自己有何干系?
“而这最主要的关键却是在你身上!”说到这一句,庄由自强开始有些激动,他的脖子和脸孔似乎涨红起来。
“我?”
“对,就是你!”
他开始步步逼近她,她则不爽地步步退后。
“和我接洽的那位特助说,只要你肯答应林董事长那天对你提出的要求,他就把独家专访权交给咱们阳威。”
往后瞟了一眼,快到壁边了,于是她连忙闪掉,很不愉快地瞪他。
“莫名其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接待人员,你们采访部的事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