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真好,已经有人煮好咖啡了!”丁香草开心地拿起咖啡壶,不经意流露出的纯真笑颜,令对方中邪似的发起呆来。
在保温杯里注入八分满的咖啡后,她蓦地一愣,撇过脸看他。
“咦?你是谁?”
她总算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吗?
齐敬禹勾起薄唇,湛然有神的黑眸凝出笑意。
“你好,我是齐敬禹。”他礼貌而有力的回答,浑身上下充满着器宇非凡的男人魅力。
丁香草仍是满脸不解,直到他的下一句话方才点醒她。
“我是新上任的业务经理,还请多多指教。”
“业务经理?”她严重吓到。
“怎么,你很惊讶吗?”好可爱的小妮子,瞧她那双凤眼儿在受到惊吓时多么的勾人魂魄。他心里想。
“呃……抱歉,”察觉自己失态,丁香草赶紧端出应有的从容与态度,大方得体的轻柔一笑,“你好,我是经理室秘书丁香草,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是真的很高兴,没想到这儿会有如此国色天香。
对于他灼热炯亮的注视,她见怪不全,但这男人和那些冤大头仍大不相同,他眼眸里赤裸裸的侵略性,已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呃……时间差不多,我要开始工作了,再见。”说完,她神色泰然的拿起杯子离开茶水间。
只见齐敬禹唇边的笑痕加深,仿佛在计量着什么。
摊开三本银行存折和一本邮局存簿,孔民龙坐在自家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按着计算机,结算完毕,统计出来的最后结果是——1,074,812。
他瞪着这串数字,眼眶阵阵发热。
身为恐龙,他没有太多休闲娱乐,也在上专科后逐渐养成存钱的好习惯。当兵两年,更把那些微薄薪俸拿去定存,加上工作这三年多的长期跟会,他很快就存到了生平第一个一百万。
当然,这也得感谢他的父母。由于家中没有任何经济压力,且除了中餐,其他两餐都在家中解决,他才得以灵活运用所有的收入。
因为这笔钱,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
“阿龙啊,来呷饭哦!”董碧玉敲敲儿子的房门嚷。
“喔,知道了。”孔民龙应了声,将簿子塞回床底下。
到餐桌边坐下时,孔金豹才趿着拖鞋走过来,细缝般的一双眼,在看到桌上的菜色时眼睛一亮。
“哇!今天吃炒米粉和姜母鸭呀!”
“嘿啊,这咖喱炒米粉是我看飞姐学的哦,你们吃吃看味道怎么样。”董碧玉献宝似的替他们一人盛了一大碗。
“妈,我不要吃那么多啦!”他赶紧阻止母亲再往上添,“半碗就好了。”
“半碗!”她一脸受伤的扁嘴,“你是不是嫌我煮得不好吃!这几天都只吃一点,瞧我还特地弄了你最爱的姜母鸭。”
“唉哟,不是啦,妈你煮得很好吃啊!”孔民龙忙安抚她。
“儿子,你这阵子怪怪的哦,不论你妈煮了多少你爱吃的东西,你都吃没几口,是不是在偷偷减肥啊?”孔金豹也深觉奇怪的问。
说起来他们这对夫妻真是奇葩,两个中等身材的人,竟然因为过度疼爱小孩而把他养成一个大胖子。
日积月累下来,儿子的体重都比夫妻俩加起来还重了,他们却不以为意,还是相信老祖宗说的那句“能吃就是福”。
“我早就该减肥了好不好,”孔民龙委屈的埋头啃米粉,“不然到哪都被指指点点,活像我是怪物一样。”
孔金豹和妻子对看一眼,吞吞吐吐的:“可是……你现在要减肥,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阿豹!”董碧玉夹了块鸭肉到丈夫碗里,顺便使眼色,“没关系啦,既然儿子有心减肥,我们就帮帮他嘛!我看这孩子一定是有心上人了。”
“妈,在说什么啦!”
“对喔,”孔金豹后知后觉的一拍后脑勺,“儿子都二十六了,是不是要问问邻居街坊有没有适合的对象替他相亲哪。”
孔民龙一听,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
“拜托你嘛帮帮忙,这个年代哪有人在相亲!”没想到董碧玉比他更快的抢话,一副受不了的嘴脸。
“就是说嘛!还是妈明理。”他很快帮腔。
“本来就是!”她理所当然的抬头挺胸,“到时咱们直接带阿龙去越南找个越南新娘不是快多了?”
“越南新娘?”孔民龙跌了下,激动尖喊:“妈!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得去越南找新娘啊?”“咦?”她顿了下,“这还用说吗?因为你要找个老婆结婚生小孩呀。”
“这个我当然知道,问题是我为什么不能在台湾发,要大老远的跑去越南?”他没好气的抗议。“呃……”董碧玉歉然地望着儿子,“我说阿龙啊,别怪妈嘴巴毒,可是,妈实在不觉得你在台湾娶得到老婆耶。”
“嘿,老婆!”孔金豹不高兴的拍桌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咱们宝贝儿子!他这么乖又这么优秀,一定会有女孩子喜欢他的啦。”
他本想大声附和,一听到父亲的保证,不禁畏缩了下,勉强说道:“就……就算没人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要靠自己的努力找老婆,你们不要为我担心啦!”又捧起碗呼噜呼噜吃米粉。
孔氏夫妻俩只好对看一眼,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后,继续大快朵颐。
半个月过去,孔民龙都没再看到丁香草来店里买东西,心里不由得有些挂念。
牵着爪哇故意绕去她家附近遛达,也没那个机会遇上她。
就连远远的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
“唉……看来今天又要落空了。”他沮丧地喃喃自语。
原本跟在后头轻摇尾巴的小爪哇,见到主人郁郁寡欢,感同身受的慢慢将尾巴垂下,低呜了两声。
“走吧。”
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有辆豪华宾士车停在巷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跨出车门。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将车停在一旁,齐敬禹殷勤的跟着下车。
“不了,我自己走进去就好。”丁香草委婉的拒绝,维持着嘴边的礼貌浅笑。“谢谢你今天特地送我回来。”
“让你这么漂亮的女子独自走在暗巷里,我实在不放心。”他不死心的再道。
“不过是一小段路,何况现在才七点多,路灯也都亮着。”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歹徒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出没,若不能安全的看你进家门,我今晚一定睡不着觉。”齐敬禹就不信她会坚持到最后。“像你这么善良的女子,不会忍心让我辗转难眠吧?”
“我……”伶牙俐齿的她难得有词穷的时候,面对这个死缠烂打、自以为是的自恋狂,她真是头痛极了。
“走吧。”他顺水推舟的率先迈步。
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个不识相的家伙,丁香草眼尖的瞧见了一人一狗。
“恐龙!”她高兴的唤了一声,眉开眼笑的跑上前,“你带爪哇来散步呀!”
齐敬禹则讶异的随后跟上。
场面有些尴尬,孔民龙站在这个西装笔挺、长相俊逸的男人旁边,真是自渐形秽又无地自容。
“嗯……”连小爪哇都自卑的躲到角落去。
“这位是?”没把鄙夷不屑摆在脸上,齐敬禹故作斯文有礼的问。
“他是我的朋友,叫孔民龙。”丁香草想也不想的答,并牵过他手中的链子,笑咪咪地把狗儿拉过来亮相,“它是爪哇。”
谁管那只狗叫什么呀!齐敬禹暗自翻白眼。
“恐龙,我替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上司,叫齐敬禹。”
“你……你好。”尽管满脸菜色,孔民龙还是礼貌的伸出手来,但对方视若无睹,还上前一步挡在他和香草中间。
“我们走吧,你家快到了吧?”
“不用了,恐龙会陪我回家。”丁香草的视力好得很,她知道齐敬禹心里是怎么想的,因此绕一圈又站到孔民龙身侧。
“由他陪你回家?”没搞错吧?帅哥不选选怪兽?!
“是啊,跟恐龙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哦!”她笑得灿烂极了。“对了,你自己回去也小心点,有的变态狂专找男性下手,尤其是长得帅的。”
“香草,你……”还在保持风度的齐敬禹,这一秒几乎要变脸。
“恐龙、爪哇,我们走吧。”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孔民龙,只能急急忙忙的跟上。
“我……”
“嘘,不要多说话,搂着我的肩膀吧。”她压低音量说。
“啊?”
“快点!”
战战兢兢的把手放到她的肩头边,他只觉一股热气由下往上冒。
啊呜!不管怎么样,拜托就让时间停在这一秒吧。
瞪着那只迅猛龙和他的猎物,齐敬禹的眼睛快爆出火来了。
可恶啊可恶!凭他一表人才,竟比不上那个死胖子,这世上还有天理没有?!
不行,他得想想法子赢得美人心,绝不能让她就这么溜了。
第四章
“人走了吗?”半倚在他臂膀里,她极小声的问。
“我……我看一下。”走了大半段路,人应该老早滚了吧?
孔民龙小心翼翼的回头瞄了眼,空荡荡的巷弄里,只有一辆摩托车噗噗噗地骑过去;他仔细瞧了瞧,果然没看见那位仁兄的身影。
“走了。”忙将自己粗厚的胳膊收回,真怕压垮了她的肩膀。
“呼!”她深吐一口气,不忘回头再确认一次。“真是个棘手人物,麻烦死了。”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她另只手还牵着爪哇。
“棘手人物?我吗?”他呆呆的比着自己。
“当然不是,”丁香草停下步伐,看他神色紧张,不禁笑了起来,“要不我干吗跟着你走呀!”
“这样……那你是指,”他忐忑不安的,“刚刚那位齐先生吗?”
“除了他还有谁?”她耸肩反问。
“可是,”他不可思议的将眼睛瞠大。“他看起来很帅很斯文,一看就知道很有身份地位,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好?”
她歪斜脑袋瓜,像在认真思索他的问题。
“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我不欣赏他的人品和性格,视为拒绝往来户有何不可?”
“没、没这么严重吧?拒绝往来户?”
“在我眼里,你还比他优秀得多。”丁香草将视线锁定他的眼睛,正经八百的发表心中感想:“何况我看人不看外表,就算他比刘德华还帅上一百倍,我照样不理;而你除了胖了点,其他方面都很好,和你做朋友,比和他在一起舒服多了。”
铛铛铛铛!她这番话,有如一盏光明灯照亮他心中晦暗的角落。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他此刻的情感澎湃,只能说,他真的真的太感动了!
“汪汪!”
小爪哇突然叫了两声,仿佛代替主人在说谢谢一样。
“啊,不好意思,又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丁香草微笑着把链子还给他,“那我回家去了,拜拜!”“呃,等一等!”鼓起勇气,他把她喊住。
“还有事吗?”她回过头,仍然挂着亲切笑容。
“我……我可以跟你要电话吗?”好啦好啦!他知道自己很白痴,可是,这么好的女孩子如果不试着追追看,他一定会后悔的。
她似乎也有些诧异,但仍自动拿出了纸和笔,抄下电话号码给他。
“给你。不过超过晚上十点不可以打哦。”
“嗯,我知道!”他点头如捣蒜,眼光痴茫地目送她进屋,开始强烈意识到:老天爷绝对是帮着他的,要不,怎会制造这么多机会给他呢?
“好,我要努力!”
握紧拳头,朝天击出一拳,他发出一个“嘿休”的声音,就像超人飞天时的动作一样,只不过他的吨位过重,蹦不起来。
“啦啦啦啦,爪哇儿,我们走吧。”
快乐地哼着歌儿,这一人一狗就在欢天喜地的气氛中迈向温暖家门。
“我的一颗心心心,献给一个人、人、人,只有她能接受,我的爱与情……”
啐!一大早的,是谁在制造噪音啊?
扫地扫到一半,阿标上翻白眼直起腰杆,摆头寻找歌声来源。
就看到日用品区那边,孔民龙拆封着一包包的卫生纸,一边投入的唱着歌。
“可是他有情,却不说明、明、明,每一次见到了我,她是不是怕、她是不是真怕羞……”
“喂!”阿标冲过去用扫把头戳他屁股,“够了哦!可以停了啦!”
正陶醉在自己歌声中的孔民龙,被他这么一打断,显得很不爽。
“你很没礼貌耶,没事戳我屁股干什么!”
“没礼貌的人是你好不好?一早就用魔音穿脑来给大家提神!”
“既然是提神,我就多唱几次吧……”
“闭嘴!不要再唱了!”阿标大惊失色,紧急阻止他。“你再多唱一次,我的耳膜就破了啦!”
“好好好,不唱就不唱,说什么魔音穿脑嘛。”看在心情大好的分上,他不打算和他计较,但嘴里还是嘀嘀咕咕。
“你干吗呀你?好像满面春风的样子。”阿标深觉狐疑的上下瞧着他。
“呵呵,有那么明显吗?”
“你还好吧?是不是早餐吃太多胃移位,然后造成脑筋短路、神经闭塞啊?”他关怀备至的柔声问。
“唔……”孔民龙怪叫一声,顿觉身上鸡皮疙瘩根根竖起,“拜托一下,不要用那种娘娘腔的声音跟我说话,要被人误以为我跟你有暧昧关系怎么办?”反胃至极的打了个哆嗦。
“真是那样,吃亏的人是我,你恶心个什么劲哪!”
“回去扫你的地啦!开店时间快到了。”他用庞大身躯将阿标挤走。
“啊,有件事突然想到。”阿标走没两步又踅回,“你开始找工作了没有?”
“寄了几张履历表,不过都没下落。”
他左张右望,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我有个不错的想法,你要不要听听看作个参考?”
“什么想法?”
“我们把店顶下来,一块合伙做生意吧。”
孔民龙无比诧异的张大口:“啊?”
“我仔细想过了,这时机出去找工作也是四处碰壁,倒不如放手一搏,试试自己有没有这本事把一家店撑起来。”他严肃的说。
“你、你是认真的吗?”
“那当然!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咱俩可以把旧有的人网罗起来,照本宣科的接手这间超市……你觉得怎么样?”
“我……”老天爷,我正有此意!他激动的抓住阿标细瘦的两只手臂,“阿标啊!你真不愧是我肚里的蛔虫!”
“喂喂喂!”阿标被他掐得乱痛一把,唉哟地叫。“轻点轻点!我虽然很瘦,也是有神经的好不好?不过……你真的也是这么想的啊?”他兴奋的反拉着好友跳来跳去,像只活力充沛的小猴子。
“是啊是啊!咱俩真是心有灵犀……”还没高兴完,孔民龙就看到会计方姐板着张晚娘脸矗立在通道彼端。